翠篇 第五章

    「嗯~~真是获益良多。」

  过了九月中旬的假日午后,达哉与翠在王立月博物馆附设咖啡简餐厅的露天区,一起享受迟来的午餐。

  今日的约会是翠主动提出的要求,她希望专攻月学科,要经常造访这座博物馆的达哉担任负责解说的导览员。

  「这样从新学期开始的月学课程就没什么好担心了,嘿嘿。」

  翠心满意足地抬头挺胸。

  「这么说来,如果从月球人的角度来看历史,与我们上课所学习到的有些出入喔。」

  「喔,那是姐姐的观点。她主张透过月球对地球的了解,才能客观地评论历史。」

  「好厉害喔,不愧是代理馆长。」

  实质上兼任营运的纱耶香展示方针,连造访博物馆的名誉馆长菲娜也十分佩服,期待借由参观博物馆的群众能够客观接纳月球的历史与文化,促进双方的友谊。

  (啊……咦?姐姐……)

  一位熟悉的女性从翠的后方走向咖啡厅,是身穿制服的纱耶香。

  在与达哉四目相交之后,纱耶香笑嘻嘻地悄悄向达哉打暗号。

  (约会加油喔……呵呵♥)

  纱耶香对着达哉摆出可爱的V型手势,就这样消失在店的另一头。

  (好像被看到很害羞的场景了。)

  「嗯?达哉,怎么了?」

  「啊,没事。」

  「对、对了……有一件事情想慎重和达哉谈谈。」

  喝了一口玻璃杯中的冰茶后,翠战战兢兢地告诉达哉。

  「怎、怎么突然严肃起来了。」

  「其、其实……」

  翠说出意想不到的事情。

  「——总而言之,希望能想个办法。」

  回家后,达哉在客厅与麻衣跟纱耶香商量。

  「可疑人物吗?远山独自住在那么大的房子里,听起来好恐怖。」

  「是呀,再加上是知名音乐家的宅邸,确实会让人担心是否成为不肖人士觊觎的对象。」

  根据翠的说法,听邻近的居民表示,最近有可疑人物在住家附近出没的传闻,由于无法确认是否为空穴来风,因此翠非常紧张,晚上经常睡不好。

  「翠……远山她说这种时候很希望可以有人陪在身边,我也很担心,所以希望能去她家住一阵子。」

  「咦?等、等等,哥哥的意思是?」

  「白天就算了,晚上很危险吧?所以我打算这一阵子夜宿在远山家,放学之后也会送她回去。不行吗……?」

  达哉询问身为监护人的纱耶香意见。

  「我也能理解达哉的忧虑,但是姐姐无法同意你的意见。」

  纱耶香以沉着冷静的口吻告诉达哉。

  「毕竟你们还是学生,要和同年龄的女孩一起过夜……就算我允许,也必须征求远山双亲的同意吧?」

  大人的看法让达哉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

  「不如让远山住在我们家吧?可以使用菲娜用过的客房呀。」

  「那个想法我也提出来过,不过被她婉拒了,可能还是会操心。」

  「嗯~~家里老是没人,也会令人担忧。」

  虽然很想帮上忙,不过让家人担心的话就本末倒置了。

  「我想想……达哉,或许可以采用这个作战策略。代号是……『仙度瑞拉计划』唷。」

  听到纱耶香的提议,达哉与麻衣面面相觑。

  「……总而言之,姐姐就是不答应让我在翠的家中过夜。」

  翌日,达哉向翠报告结果,翠有些遗憾地笑着说出「没办法。」这句话。

  「不过相反地,姐姐允许我晚上去你家,但是必须在午夜前回来……你认为呢?」

  「咦……唔、嗯,晚上达哉可以陪我,这样就够了。」

  翠背着达哉紧握拳头,偷偷摆出胜利姿势。

  「只要翠愿意的话,就从今天开始吧,怎么样?」

  「嗯,没问题。」

  当天放学之后,两人一起回到远山家。

  「我回来了~~」

  理所当然无人回应,除了管理人员会在一个月里来访几次以外,这间大房子只有翠一个人住里面。想必晚上一定很孤单寂寞,达哉心疼不已。

  「呃,接下来要做什么?」

  翠一脸疑惑地询问,虽然这次过来的目的是为了翠的安全,却完全没有具体的行动,毕竟只要在和翠一起待在家里,寸步不离的话,就几乎可以确保她的安全。

  「总、总之先到我房间再说。」

  踏着阶梯前往翠的房间,由于暑假期间几乎都是在客厅陪她练习,所以好一阵子没有进入她的房间了。

  「打、打扰了。」

  带着紧张的表情独自进入房间,达哉无所事事地坐在一张放在地上,代替跪垫的座垫上。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

  (和先前来的时候没有什么改……嗯?)

  达哉的视线集中在放置在床上的小布料上。

  (呃,这是……)

  不由自主拿起五颜六色的布料观察的达哉,对于相同的颜色形状感到眼熟,偶尔会无意中被丢进盥洗室的衣物篮中的那个是……

  「——啊、啊啊啊~~!」

  背后突然传来翠的尖叫声。

  「不、不不、不要看看看~~!!」

  翠快速冲向达哉,抢走达哉手中的物体,然后火速收集起床上的东西,将那些东西塞入床下的抽屉里面。

  「……你看见了吗?」

  翠用怀疑的眼神看来,达哉老实地点头。

  「啊~~嗯,被看光光了啦。这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疏忽,一生的耻辱。」

  彷彿世界末日来临,翠唉声叹气地低头。

  别说是内裤了,连底下覆盖的重要部位不是都看过了,事到如今有什么好害羞的,不过话说回来,这就是复杂的少女心吧。

  「拜托你,请将今天看见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

  「……我尽量。」

  这种情况没问题吧,达哉有点不安。

  「这、这么说来……既然会待到晚上,晚餐应该也会一起吃吧?」

  「咦?可、可以吗?」

  「你尽管放心,让你见识一下我拿手的料理。」

  这么说来,达哉想到以前她曾经说过对下厨颇有心得。

  望着翠自信满满地弯起手臂,达哉想尝尝她的拿手料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啰。」

  「太棒了,那我得赶紧准备。」

  「嗯,我也来帮忙。」

  但是翠制止准备起身帮忙的达哉。

  「是我想为你下厨,所以请不要剥夺我的乐趣,好吗?」

  于是翠踩着轻快的步伐离开房间。

  (为了我……好像新婚夫妻喔。)

  脑袋一片茫然,接着急急忙忙摇头。

  (……我在想什么啊,不行不行。)

  达哉从书包里拿出课本与笔记,开始一个人预习进度。

  为了排除邪念,埋首苦读的达哉从笔记本中抬头时,发现窗户外面夕阳已经西沉,楼梯下方飘来阵阵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

  (喔,难不成这是……)

  「——哇,好用功喔,佩服佩服。」

  翠恰巧从门外探头进来,满意地用力点头。

  「晚餐我准备好了,如果你在看书,要不要待会再吃?」

  「不要,我现在就要吃吃看。」

  翠立即端着装着两人份的盘子与茶杯进来。

  「锵锵嘎喵~~让你久等了~~」

  盛着香喷喷的白饭与看似美味的咖哩被端上达哉的面前。

  「我家的特制咖哩。翠特别客制版,独自添加十种类的香料,请慢慢品尝。」

  原来如此,独特的香气与速食包的味道完全不一样。

  「那么,我要开动啰。」

  达哉马上将咖哩送入口中,翠全程紧盯他的动作。

  「怎、怎么样?」

  「……好、好、好吃!」

  达哉不由自主拍了一下膝盖大声称赞。

  假如使用市售的咖哩酱包,依照使用说明调理的话,无论是谁都会做出味道大同小异的咖哩,但是翠的咖哩借由精心调配,味道完全不一样。

  「不会太辣也不会太甜,辣度简直就像是在餐厅中吃到的咖哩。」

  「真、真的?太棒了!」

  翠非常开心。

  「哇,想不到翠的料理竟然这么厉害,了不起。」

  「嘿嘿嘿,其实我对咖哩有点自信。」

  翠欢欣地将自制的咖哩送进口中品尝。

  「你看,咖哩就算多做一些也不要紧吧?因为平常都是一个人住,所以经常做咖哩来吃,才会对咖哩进行各种研究。」

  尤其翠的情况特殊,因为参加社团活动所以每天几乎没有时间下厨,因此煮一大锅咖哩分好几天吃成了家常便饭,大概是见到她意想不到的一面,达哉不禁目瞪口呆。

  「……唔,你怎么了,表情犯不着这么夸张吧。」

  「不不不,如果以平时翠的印象,晚餐应该会端出杯面,然后淡淡地说『这是我注入爱情完成的唷♥』之类的话。」

  「好、好过分!我看起来是那样的人吗!?」

  翠夸张地假哭。

  「但是事实完全不一样,今天的你特别有女人味,外表看似神经大条,骨子里却充满艺术家的才华,心思细腻……这点实在太可爱了。」

  直直凝视达哉的翠,手上的汤匙突然掉落。

  「好、好狡猾喔,达哉。这样子我会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啦!」

  「我是光明正大赞美你啊,这么可爱的女生竟然是我的女朋友,好幸福喔。」

  「讨、讨厌啦……」

  翠害羞到耳根子都红了的模样让人好怜爱,真想现在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亲她,然后……

  (——不对不对,不管怎样都不可以。要搞清楚我来这里的目的。)

  达哉猛吃咖哩,压抑涌上心头的冲动。

  「对不起唷,我真的很想再多留一会。」

  过了晚上十点,翠在大门替准备回家的达哉送行。

  「没关系。反正相处时间已经比平常多了,你明天也会过来吗?」

  「是啊。如果有什么事情,半夜也可以打我的手机喔,可以吗?」

  翠翻弄着裙摆点头。

  「好了,会起皱啦。」

  对于达哉的提醒,翠无动于衷。

  「握这么紧,裙子会起皱纹啦。」

  「啊,真的耶,怎么会这样,哈哈哈……」

  大概是不自觉的动作,翠困窘地泛起苦笑。

  「那么,晚安啰。」

  「嗯,谢谢。晚安。」

  达哉好几次回头看不断挥手送别的翠,最后离开了远山家。

  翌日,达哉也陪同翠回家。

  两人途中经过车站前的书店,那是满弦崎中最大的书店。

  询问柜台人员,达哉被带领到店内的一栋书橱。

  「哇,好夸张喔,这全是月球学的书籍吗?」

  翠仰望的书柜从上到下整齐陈列着与月球学有关的书籍,只有在自古与月球关系深厚的这座城镇才能见到这个场景。

  达哉拿了几本抄写在纸条上的书,顺手翻开确认。

  「嗯,这样就可以了。」

  接着再次询问店员,并且继续移动,来到了职场丛书区,视线循着陈列在架上的书背,然后取出一本书。

  「咦?那是……」

  看见写在封面的书名,翠大吃一惊。是一本名为『迈向主播之路』的参考手册。

  「之前你不是说过?想要成为主播但是不晓得该怎么努力,应该可以先参考这本书吧?」

  「达、达哉……」

  「就当成你请我吃美味咖哩的谢礼,这本书送你。」

  「咦?不、不用啦!我可以自己付钱。」

  翠慌慌忙忙想要从达哉的手中抢过书本,却被轻易地闪开。

  「不用啦,我也想稍微帮翠完成心愿啊,放心。」

  「谢、谢谢……那么今天我请你来我家吃饭。」

  「咦?连续两天不太好吧?」

  「不用客气啦。你就陪我一起吃……不行吗?」

  既然翠都这样撒娇了,达哉也无法拒绝,只好接受她的提议。

  「哇……原来如此……」

  一回到家,翠马上沉迷于达哉买给她的书本中。达哉只稍微看了一眼,里面写明在就业之前的过程,以及该如何准备的具体事项,还有发音练习等等。

  「唔……这样啊,原来要事先这样准备喔。」

  每每翻过一页,翠就会有相对应的反应,看她沉浸其中的模样,简直像个小孩子,令人不禁会心一笑。

  「………」

  全神贯注读书的翠,连达哉走近身边都没有察觉,虽然在暑假进行一连串练习的时候也有体会过,但是翠的集中力实在让人佩服。

  (话说回来,再这样看下去,恐怕晚餐就没有着落了。)

  就在达哉思考该如何引起她的注意的时候,突然萌生恶作剧的念头,他小心翼翼地不让专心看书的翠发现,移动到她的旁边,嘴巴凑近她的耳边轻声细语。

  「翠。」

  「嗯……嗯。」

  达哉轻轻吹气,翠虽然露出有点痒的模样,视线却没有从书本移开。

  (喔,真会忍耐。)

  暗自佩服翠的专注力,可以完全忽视到这个程度,心中也有些惭愧。

  (……试试看这招好了。)

  达哉锁定翠娇艳的脸颊,悄悄将嘴唇凑上去。

  剩下五公分……没反应。

  剩下三公分……距离近到呼吸都吹到脸颊了,还是没有反应。

  接下来终于剩下一公分——达哉没有放过翠一丝一毫的变化,只见她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潮,拿着书本的手摇摇晃晃。

  「喂!」

  「哈哈,穿帮啦?我还在等看看,可不可以就这样亲上去。」

  话一说完,翠就缓缓闭上眼睛嘟起嘴唇,有如要被那粉色的柔唇吸进去般,达哉叠上自己的嘴唇。

  「嗯……嗯、嗯。」

  跪立的达哉将手伸至翠的下颚,不停地亲吻。

  「达哉……呼、嗯啾……嗯、嗯、嗯……呼。」

  陶醉接吻的翠用力吸口气抽身。

  「再继续亲下去会一发不可收拾,今天就到此为止——这么晚了,差不多该准备晚餐啰?」

  「嗯,好啊。」

  「马上就好了,稍等一下。」

  翠急急忙忙走出房间。

  「锵锵嘎喵~~让你久等了~~」

  回到房间的翠端着的托盘,上面摆放着两盘跟昨天相同的盘子。

  「晚餐是特制咖哩‧翠特别客制版}」

  「呃……可以等一下吗?那个『锵锵嘎喵~~』是什么意思?」

  「要吐槽的不是这边啦。」

  面对冷静询问的达哉,翠快速吐槽回去。

  「这是我个人独创,不过已经腻了,大概只会到今天为止吧。」

  「啊……所以今天也是咖哩吗?」

  放在眼前的盘子装着与昨日一样的咖哩。

  「嗯,你不喜欢连续两天吃咖哩吗?」

  「是不会啦,你亲手做的就另当别论。」

  「呵呵,咖哩煮好之后放一个晚上,会变得更好吃唷,而且我也有添加香料与食材,所以味道和昨天的咖哩又不一样。」

  达哉尝了一口咖哩,原来如此,味道比起昨天的咖哩更加浓郁好吃。今天的咖哩反而更令人食指大动。

  「唔,好吃!」

  「对吧?嘿嘿嘿。」

  能够让达哉赞不绝口,翠心满意足地笑容满面。

  「那么,不好意思打扰了。」

  「哪里哪里,不用这么客气啦。」

  达哉今天也是十点过后回家。翠一样在大门送行。

  「谢谢你的书,我一定会好好珍惜。」

  「嗯,希望对你有点帮助——」

  达哉注意到翠又和昨日一样,紧紧捏着裙摆。

  「你又捏了,会起皱纹啦。」

  「咦?」

  在达哉的提醒下,翠慌忙松开手指。

  「没、没什么,没事没事。是不小心啦——那么,明天见啰。」

  在翠不断挥手送行下,达哉踏上返家的路。

  隔天,达哉仍然与翠一同回家,一起在房间度过。

  今天的翠也专注阅读达哉赠送的主播成长手册。

  「—— amenboakainaaiueo!」

  翠冷不防地大喊莫名其妙的语言。

  「啊……抱歉,吓到你了。」

  翠不好意思地让达哉看手上的书。

  「看到发音练习的章节,就会忍不住想要出声。」

  「嘿,什么什么……『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好痛!」

  不小心咬到舌头的达哉露出痛苦的表情。

  「没、没事吧?」

  「没事,比我想像中还难啊,必须像刚才一样不断大声练习。」

  达哉一边将冰水含在口中冷却舌头,一边苦笑。

  「唔、嗯,没关系啦,这个练习本来就很令人难为情。」

  翠的回答出乎意料。一直以为平时不会怕生的她,在别人面前应该都能侃侃而谈呀。

  「在别人面前讲话是没有问题,害羞的是练习过程被别人看见。」

  「既然如此,要不要我暂时去客厅?」

  「咦……不、不要啦。难得在一起,就陪陪我啦。」

  翠小鸟依人地牵起达哉的手臂挽留。

  「那、那个,不然等我一个人的时候再做发声练习,还有另一个练习希望达哉帮忙。」

  翠秀出「访谈练习」的章节,上面写着「首先从自己身边的人开始进行访谈」。

    「好啊,你要问我什么都可以。」

  如果对她有帮助,达哉愿意成为她的练习对象。

  「谢、谢谢。达哉真的很体贴。」

  「是吗?身为你的男朋友,这些是基本要求。」

  「哇……对、对啊,好开心喔……还好达哉是我的男朋友。」

  感觉到彼此在对方心中的重量,两人面红耳赤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那、那么,我们来访问英雄达哉!锵锵嘎喵~~!」

  「喔,来吧!」

  翠话题一转,以笔代替麦克风,递到达哉面前开始采访。

  「那个,今天的比赛您的表现非常杰出。拿下关键第二分的时候,有什么样的想法呢?」

  「这个嘛,非常开心,总算用头搥获得关键性的胜利。」

  翠照着书上的范例访问,达哉回答得有模有样。

  「原、原来如此,完全想不到那记头搥会变成逆转比赛的满贯砲!」

  搞了半天不是足球,是棒球啊?达哉压抑住想吐嘈的冲动,继续接受访问。

  「这样子总算摆脱连败了,请对观众席上的球迷们说句感想。」

  「不好意思让大家等了这么久。接下来我们也会好好表现,谢谢大家的支持。」

  「以上是今天的英雄,朝雾达哉!哇~~哇~~哇~~」

  翠在最后还自己演出粉丝们的加油声,访谈总算结束了。

  「——接下来,是朝雾选手的独家访问。」

  「咦?请、请问。」

  这次翠合起书本,看来打算即兴访问。

  「当、当情侣与独处的时候,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怎么看都不像是访谈,而是出自翠的个人兴趣的提问。

  「我想想,如果说出来的话,你会一起配合吗?」

  「咦?是、是啊,如果是在可以实现的范围以内。」

  要怎么回答呢?很久没听她吹奏竖笛,要请她表演一下吗?还是趁机叫她临时表演其他才艺?还是要求她做一些情侣之间脸红心跳的事情……达哉犹豫不决到最后终于说:

  「这样啊——如果女朋友为了自己表演的话,一定很开心。」

  「啊……可以吗?还以为你会要接吻啦,那些……色色的事情。」

  翠的提议比较好,达哉有些懊恼,很久没有听见翠的竖笛,倒是很想听听看。

  「那么,不才远山翠,在此为达哉演出。」

  翠急急忙忙去准备竖笛,开始吹奏轻快的乐曲。

  比之前更加悠扬清澈的音色似乎反应她的精神状态,或许她已经有了很大的成长——达哉一边思考,一边让音乐治疗身心。

  「——谢谢你的欣赏。」

  「嗯,表现很棒喔。」

  达哉起立鼓掌表达对翠的赞美。

  「那、那个……那么最后问达哉一个问题。」

  吹奏完毕的翠,以竖笛代替麦克风继续访问。

  「你喜欢吃三天的咖哩吗?」

  稍微思考后,达哉面带微笑说出「当然」这个答案。

  「无论是多么好吃的咖哩,连续吃三天也会吃腻吧?」

  晚餐时刻,放置在达哉与翠面前的是连续吃三天的咖哩。

  「所以我有准备祕密武器……锵锵嘎喵~~!」

  笑容满面的翠端出另一个盘子,上面盛装着芦笋猪肉卷、一口大的可乐饼,以及圆嘟嘟的小香肠,重点似乎摆在增添口味的变化性。

  「『锵锵嘎喵~~』的干劲不是在昨天就用光了吗?」

  「是啊,不过今天突然恢复了。总之我们开动吧~~♪」

  「我要开动啰。」

  将芦笋猪肉卷加入咖哩中试吃,咖哩就不用说了,其他食材也是出于翠的巧手,他吃得心满意足,翠则是在一旁静静看着达哉的吃相。

  「如、如何?今天我加的比平常更多喔。」

  「加什么?」

  「……爱、爱心啊。」

  声音非常轻微,翠涨红了脸。

  「……」

  「那、那个……为什么不讲话啊?」

  好孩子、好孩子,达哉没有回答,反而摸摸神情严肃的翠脑袋。

  「你、你在安慰我吗?难道我说的太超过吗?」

  「不是啦。很好吃啊,所以我是在夸奖你。」

  在达哉的摸头下,翠露出过关的表情莞尔一笑。

  「话说回来,翠真的很厉害,竟然有办法连续三天做出不同口味的咖哩。」

  「才没那回事,因为做咖哩时不想浪费材料,所以很容易做太多出来,有时候还会想尽各种方法,持续吃一星期的咖哩呢……」

  连续一个星期的咖哩,未免太狂热了。

  「你这么喜欢咖哩喔。」

  「是啊,虽然尝试其他各种料理也不错,但是一个人住的话实在提不起干劲……抱歉喔。」

  「无所谓。我喜欢翠的咖哩,自然愿意继续吃啊。」

  翠腼腆地轻轻点头。

  「我买给你的书有用吗?」

  咖哩的话才告一段落,达哉立即切换话题。

  「嗯,比想像中还要有趣。让我重新了解到,光是主播这个称号,就有非常多的面貌。」

  翠沉浸在书中的认真表情,与练习竖笛时十分相似,或许对她而言,已经发现了新的领域可以研究。

  「谢谢你,达哉。多亏那本书,我才能看清楚自己的目标。」

  说完话的翠停下握着汤匙的手,正经地凝视达哉。

  「我跟你说……之前曾经提过,中学时期的我性格真的很阴沉,在家里的时候,就像居住在深海中的贝壳,将自己囚禁在漆黑之中。」

  完全无法从现在开朗活泼的翠的模样想像。

  「夜晚独自在房间的时候,经常感到莫名的恐惧。彷彿全世界只剩下自己,好可怕、可悲伤,整个晚上都好希望有人可以救我。」

  一想到她每晚面临的沉重孤独,达哉感觉胸口紧紧揪在一起。

  「不过到了天亮,打开电视机就会有点获救了的感觉。」

  「电视机?」

  「嗯,当我听见主播报导昨日的比赛结果、当地新闻以及特产品的朝气十足的声首时,就会有『我不能这个样子』的想法。」

  电视机里的主播,以精神抖擞的声音宣告漫漫长夜就此结束,对翠来说宛如心灵的绿洲。

  「在电视机传来的声音鼓励下,才会激励自己一定要正面积极,加上认识达哉与菜月,我才有勇气重新拿起竖笛。」

  「所以是电视主播救了你呀。」

  「或许有点夸张……但是我相信可能还有很多像我一样的孩子,为了他们,希望将来可以给他们勇气。」

  话到这里,翠露出羞涩的笑容。

  「因为这样想当一名主播,会很奇怪吗……?」

  「一点都不会,这理由很棒啊。」

  因为对改变自己的人向往,自然会希望成为像对方一样的人物。

  「是、是吗……我还以为一定会被嘲笑。」

  「人的梦想有什么好笑的,如果翠是认真的,我会全力支持。」

  「谢、谢谢,达哉……我最喜欢你了。」

  翠满怀感激地正面赏了达哉一个吻。

  那天晚上,回到家的达哉,手机收到了来自翠的简讯。

  『今天很谢谢你♥我打算参加达哉送我的那本书上所记载的主播培训学校说明会。听说职业主播也会传授很多经验。好期待喔♪ 翠』

  (这样啊……翠也认真朝自己的梦想迈进了。)

  真想学习她现在的机动力与行动力啊。

  (不过,真让人在意。)

  达哉在意的一点是,每天要离去时翠显露出来的些许寂寞表情,以及紧抓裙摆的怪癖,以前没有看过她这个模样,但是从这几天的造访,每次回去时,达哉都很在意她无心的举动。

  达哉在意的另一点是,翠所谓的可疑人物。如果静下心来思考,翠的话从一开始就不太对劲。说不定根本没有可疑人物。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说谎?该不会是希望我一直陪她吧……?)

  达哉摇摇头,一定是自己想太多,况且要是真的希望自己陪她,根本不用说谎,直接实话实说不就得了。

  (翠会这样想也很让人高兴。)

  总而言之,现在支持翠的梦想前进就对了。

  「达哉,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几天后,达哉在教室被菜月叫住。

  「没、没事啦。」

  「嗯~~是这样吗~~?是哪个人在上课的时候,一直看着翠空空的座位,心不在焉地不断叹气呀~~?」

  知道菜月把他的动作都看在眼里,达哉沉默不语。

  今天的教室里没有翠的身影,由于参加之前提过的主播培训学校说明会,今天请假缺席。

  「那么担心翠吗?」

  「是啊,很担心。」

  达哉马上回答,菜月只能有点傻眼地回「是是是」这些话。

  「我真的想太多了……会不会给翠造成负担?」

  「达哉怎么可以这么消极啊,你愿意替她担心,翠一定会觉得很幸福啦。」

  「是这样吗?」

  「就是那样——那么,今天放学之后还要去翠家吗?」

  「要啊,菜月偶尔也来玩玩吧?」

  「不了不了,我没有笨到去打扰新婚家庭。」

  菜月一边奸笑,一边看着被新婚字眼揶揄而不禁脸红的达哉。

  「只是纱耶香跟我爸都好寂寞喔。达哉都不陪我们吃晚餐。」

  这么说来,已经三天没有在左门餐厅和大伙一起用餐了。不过,一想到没有自己陪伴、孤单吃晚餐的翠,内心就开始动摇。

  「好吧,下次我带翠过去。」

  「嗯,大家很期待喔。」

  总而言之,今天一定要前往翠家,不然无法放下心中的大石头。

  放学之后。算好翠回家的时间,达哉独自前来远山家。

  叮咚——门铃响了以后,没有任何动静。

  (还没有回来吗……嗯?)

  但是大门是微微开启的。

  ——是可疑人物吗?差点被遗忘的那组单字顿时在达哉的脑海中苏醒。

  达哉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打开大门冲了进去,平常总是整齐摆放的翠鞋子,今天却杂乱地脱了就丢在地上。

  「翠,你在吗?」

  没有回应。但是既然有鞋子,表示她至少进过家门。达哉做了一个深呼吸,小心谨慎地注意四周,并且走到里面。

  客厅、厨房、更衣间、浴室……看过一遍确认没有翠的身影后,达哉静悄悄走上二楼。

  来到翠的房间,似乎有些许动静。

  「……翠,你在吗?」

  耳朵贴在门上,仔细聆听里面的情况,结果传来「呜……」的些许呻吟。

  (不、不会吧……)

  难道翠现在无法说话——在不安的驱使下,达哉打开房门。

  房间的窗帘放了下来,就算打开电灯找不到翠的踪影。

  (不在……?)

  踏入房间的达哉,脚趾头碰到了翠的包包。

  (该不会是才刚到家就被绑架了吧……?)

  达哉的脑中浮现出「最坏的情况」。果然有可疑人物。为什么要怀疑她的话呢?早知道今天就去接她回家……

  「……呜。」

  混乱的耳朵听见了哽咽声。仔细一看,床上的棉被微微抖动。

  「呜……呜……呜。」

  「翠、翠……吗?」

  「咦……?」

  掀开棉被的一角,从里头战战兢兢探出头的人就是翠,她双眼红肿、脸颊明显残留着眼泪的痕迹,幸好她平安无事。

  「太好了……」

  达哉放下心中的大石头,全身顿时无力,软绵绵地瘫坐在地上。

  「达、达哉……啊、啊呜,等我一下。」

  翠发现自己的情况,像乌龟一样躲回棉被中,磨磨蹭蹭地整理服装仪容,最后总算又从棉被中现身。

  「对、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翠尴尬地微微低头道歉。

  「不,翠没事就好,因为你说有可疑人物,我刚刚按了门铃没人回应,看到鞋子脱了也没有摆整齐,我才以为出事了……」

  翠低头沉默不语。

  「……发生什么事了?」

  沉重的沉默横越两人之间。

  「呜……咕……」

  翠泪光闪闪,一滴眼泪自脸颊滑落。

  「根本……我根本不行……」

  翠终于开口了。

  「和说明会有关吗?」

  「嗯……旁边的人都好厉害,好像现在就可以当主播了……只有我一个人状况外,好恐怖、好紧张……」

  或许是想到当时的情况,低头的翠肩膀微微颤抖。

  「发声练习完全不行,还被讲师骂『无能』。」

  「别在意,毕竟你才刚开始接触。」

  「唔、嗯……我本来也是这么认为。」

  如果是平常的翠,绝对不会因为一、二次的失败就打退缩并且心情低落,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她这么受伤。

  「在团体面试中,我被问到志愿动机。为什么想要成为主播?」

  翠当场说出前几天向达哉坦承的理由,表示希望给予独自度过寂寞夜晚的人勇气。

  「然后……大家就哄堂大笑。嘲笑我理由竟然这么荒唐……」

  有如珍珠的泪水一颗一颗、源源不绝地沿着脸颊滴落。

  「我的梦想有那么奇怪吗?有那么好笑、有那么荒唐吗……」

  看着翠以依赖的眼神看来,达哉第一次发现这孩子非常胆小。

  「——才不会奇怪,没什么好笑的。」

  达哉靠近翠,紧紧抱住她发抖的肩膀。

  「别人之所以不负责任地嘲笑,是因为不明白翠一直以来背负的东西,以及心中怀抱的悲伤,其实翠完全没有错,我可以保证。」

  翠紧紧捉住达哉的衬衫。

  「谢谢……达哉这样安慰我,我、我好开心喔。可是……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仰望达哉的翠,表情出奇地豁达。

  「……对不起,我决定放弃成为主播。」

  虽然泪流不止,嘴角却泛起笑容。不过这个笑容是达哉见过最悲伤、最寂寞的笑容。

  「——?等、等等。那——」

  「没关系,我已经决定死心了。」

  翠像个小孩子闹情绪似地一边说不要一边哭闹。

  「因为、因为……我根本不了解自己,根本不知道是不是真心想要成为主播,所以被别人那样嘲笑,才会无话可说……?」

  「翠……」

  「既然会这么痛苦,早知道就不要参加说明会了……从一开始就不要把成为主播当成目标就好了……」

  发自内心的悲痛吶喊,空荡荡地响彻两人独处的房间。

  「对不起……对不起,达哉……你那么支持我,我、我却……」

  翠不断道歉,最后几乎泣不成声。

  「——你的答案不是已经出现了吗?」

  达哉打破长时间的沉默喃喃自语,翠不禁抬起头。

  「翠是真的想要成为主播……不是吗?」

  「哪、哪有……我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达哉会……」

  「简单啊。证据就在那里你看。」

  达哉以手拭起一颗自眼眸沿着脸颊滑落的眼泪。

  「翠哭得这么伤心。那是为什么昵?因为自己的真心被毫不客气地批评,才会哭得这么难过不是吗?」

  翠倒抽一口气,泪眼汪汪地盯着达哉。

  「如果你不是认真的,怎么可能会这么痛苦,就是因为你非常希望成为主播,结果你的想法受到嘲笑,才会哭成泪人儿呀。」

  「是吗……?」

  达哉不发一语,对着不知所措的翠用力点头。

  「是吗……我、我是认真的呀……所以才会这么难过……」

  翠阴暗的眼神恢复些微的光芒。迷失在潻黑中的羔羊终于找到回家的路翠的表情充满这种安全感。

  「我明白了,达哉……终于、终于了解自己的想法了。」

  翠一边擦去眼泪一边微笑,现在的笑容与刚才的简直判若两人。

  「如果这个想法没有错的话,我……要好好努力。像达哉、菜月以及菲娜那样好好努力。」

  翠的口吻也恢复了以往的坚强意志,感觉得到她散发出驱散迷惘的强劲意志。

  「今天的说明会,让我明白自己仍然微不足道。所以我必须更加努力、不断充实自己,一定要成为主播……!」

  「对,就是这股动力,就是这样。」

  「假如……万一不幸失败的话,就算没办法成为主播,只要自己不后悔就行!」

  面对紧握拳头宣示决心的翠,达哉学平常的纱耶香,摸摸翠的头鼓励她,一切正要开始,不过只要有这股坚定的信念,一定可以克服任何困难——翠的决心也让达哉全身充满力量。

  「谢谢你,达哉……我又被达哉救了一次。」

  「这本来就是身为男朋友的责任啊。」

  太甜蜜的台词从达哉的口中说出,翠不禁瞪大眼睛。

  「……达哉,我最喜欢你了,幸好达哉是我的男朋友。」

  翠投入达哉的怀抱,两人就这样互相拥抱。

  不晓得过了多久,窗户外已经夜幕低垂。

  「……有件事情我必须向达哉道歉。」

  达哉的耳边传来翠微弱的声音。

  「我说有可疑人物……其实是骗人的。」

  「这样啊。」

  达哉出乎意料的回答令翠露出尴尬的笑容。

  「哈哈哈,你该不会已经发现了吧?」

  「或许,不过……刚才真的吓死了!我还怪自己没有相信你说的话,眼前充满黑暗。」

  「对不起。」

  翠像个因为捣蛋而挨骂的小孩,用奇妙的表情低头道歉。

  「你为什么要编这种谎言呢?」

  「那是、那是……我希望你晚上可以陪我……」

  翠持续露出奇妙的表情。

  「一个人的夜晚好恐怖、好暗、好安静,半个人都没有……所以……所以,假如那种时候达哉陪在我身边就好了。」

  战战兢兢说出真相的翠非常惹人怜爱,不惜说谎都希望自己能够陪她,真是身为男朋友的一大幸福。

  「好,今天晚上我就留下来,陪你到明天早上。」

  「咦……咦?可是,这样子做的话,姐姐与麻衣会生气,而且明天还要上课。」

  「姐姐她们我那个时候再道歉。学校……明天再说,总而言之,现在我想多陪陪翠,你不要也不行。」

  虽然很任性,但是无法压抑对翠满出来的爱意。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好想好想对达哉撒娇!」

  「可以啊,反正我是你的男朋友。」

  「……笨、笨蛋。说这种话……要是让我更喜欢你了,要怎么办啊?」

  翠依偎在达哉的身上,轻轻凑上嘴唇。

  XXX

  「哇,等一下。」

  达哉慌慌忙忙抽取床边的面纸擦拭。

  「谢谢你,达哉……我爱你嗯……」

  翠拥抱达哉温柔亲吻,飘飘然的甜蜜接吻就有如饭后的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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