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2 娇度测验是修罗场

  饭团、香肠、煎蛋。

  菜肴从餐桌的边缘往冴子姑姑的胃袋消失,她和往常一样,没有好好咀嚼。

  我一边煮追加的洋葱味噌汤边说道:

  「如果你肚子那么饿,吃马上能吃的速食调理包不就好了?」

  「可是难得锐太在家,我想吃你亲手做的菜啊~」

  看着冴子姑姑下巴黏着饭粒的笑容,连我也跟着高兴起来。料理真是有意义的事。

  我请真凉她们坐在客厅的沙发,因为是三人座,所以千和在地毯上铺垫子跪坐。

  除了千和以外的三人都愕然望着冴子姑姑的吃相。好吧,这的确会吓到一般人,光是扒饭的气势就在千和之上了。

  冴子姑姑将味噌汤如水一般喝光,「呼啊~」地大大叹了口气。

  「那么,就这样……晚安!」

  「晚安。」

  冴子姑姑一头趴倒在桌上,呼呼地开始打鼾,优秀的入睡能力还是老样子。

  真凉睁圆眼睛问道:

  「她已经睡着了吗?」

  「对啊,她吃饱以后一向如此。」

  我将挂在客厅墙上的开襟毛线衣盖在冴子姑姑肩膀上。

  「她说在桌上睡是最棒的,这样短时间就能消除睡意。」

  这也是职业病吧——冴子姑姑老是笑着这么说。

  公主歪着头:

  「我们应该移动到别的地方吧?」

  「别在意,反正她三十分钟左右就会起来了。」

  「但是,我想去锐太的房间。」

  「不行。」

  我断然拒绝。

  因为你们绝对会在人家家里翻箱倒柜吧!你们要找色情书刊吧!

  然后冬海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东张西望地环视客厅,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时而握拳时而摊开,始终静不下来。

  我恍然大悟:

  「我先说了,这间房间没有收藏正式印章喔?」

  「你、你在找碴啊!你说我要这种东西做什么?」

  当然是拿去盖吧?你会拿去盖结婚登记书,是这样没错吧?

  对话正要离题时,真凉清了清嗓子。

  「差不多该继续开会了吧?毕竟我们是为了这个才来的。」

  「喂,等一下。」

  千和开口说道。

  「什么事啊,我的房间你早就看腻了吧?」

  「不是这个!我想在开会前问清一件事。」

  千和的视线直接转向真凉:

  「刚才冴子小姐说的『假冒』,是什么意思?」

  惊!

  ……果、果然被发现了,那是当然的。

  「我也很在意,会长是『假冒』的是怎么回事?」

  「是冒牌货或伪制品之类的意思吧?」

  连公主和冬海都提出疑问。

  真凉大叹一口气:

  「这件事我也想问,明明才初次见面就被人说这种像找碴的话,我也很困扰呢。」

  千和凶狠地看着我说:

  「但是锐好像也很紧张呢?」

  「哪、哪有啊?」

  本来打算装蒜的,声音却拉高了。

  不过……

  最近的千和真的很敏锐呢,虽然只限于我和真凉的事。

  但千和一时也找不出更多的证据,只好暂且作罢。

  「那么,我们要讨论集训预算该怎么办吧?」

  「对,有没有什么能迅速赚钱的方法呢?」

  公主对真凉的问题举手说:

  「大家一起塔工?」

  「……该不会是指打工吧?」

  「我肯定。」

  公主一说「打工」,听起来就像魔法或武器的名字,真是不可思议。

  「来不及的,打工需要获得学校的许可。」

  冬海古板地说道。

  「咦——没人在遵守这种规定吧?」

  「不行!既然我已经是社员了,就不许你们违反校规。」

  噗——千和绷起脸来。

  「况且本来就赶不上下星期吧?女生高报酬的短期打工机会是很少的。」

  千和说着「才没那种事」摇摇头。

  「前几天我看到一张广告,上面写只要边吃零食边听大叔发牢骚就能拿到三万日圆喔。不知道会有什么零食呢?」

  「……千和,你绝对不要去那里,知道吗?」

  我坚定强硬地劝告她,这家伙真是令人担心。

  「既然这样。」

  真凉将视线移到我身上。

  「只能请锐太同学助我们一臂之力了。」

  「嗯?我该怎么做?」

  「据说人有两个肾脏,少了一个也没什么大碍呢。」

  「你要我卖肾啊!」

  这哪里是一臂之力,分明是一肾之力了。

  为何我非得为了暑期集训冒这种险不可……

  「够了你们!就只会提这种危险的方案吗?更稳健的方案多得是吧!」

  「喔,例如什么?」

  「集训的地点定在附近就可以了。」

  「附近?」

  「在车站前的家庭餐厅怎么样?」

  四人一听同时发出嘘声。什么啊,你们对家庭餐厅哪里不满?既有完善的空调设备,又只需一百八十圆就有无限量饮料供应,而且还可以当天往返不是吗?

  「家庭餐厅根本不值一谈,都说是暑期集训了,当然要去海边才行。」

  真凉说道,正当讨论即将触礁时——

  「——好吧,我带你们去吧。」

  冴子姑姑霍然起身。

  刚才还细得像线的眼睛如今大大睁开,显得十分有神。看来她睡了顿好觉,切换到清醒模式了。

  真凉公主冬海都愣住了,不禁目瞪口呆。

  冴子姑姑懒洋洋地将头发往上拨:

  「怎么了?你们想去海边吧?我公司在船濑滨有疗养设施,就提供给你们用吧,去住个两三晚也没关系。」

  冬海凑近我耳旁悄声说:

  「那位是你的姑姑吧?怎么换了个人似的?」

  「是啊,因为刚才是熬夜完的『软弱无力模式』。」

  我与千和第一次见到冴子姑姑这个样子时也吓了一跳呢,不论氛围或语气都像换了个人。眼前「清醒模式」的冴子小姐可是位标准的美女,难以想像和说什么「心儿怦怦跳」的是同一人。

  真凉警戒似地僵起表情:

  「您的意思是免费提供我们住宿?」

  「我没这么说,你们得付出等价报酬。」

  冴子姑姑接下了真凉的锐利视线,笑着说:

  「喂吉娃娃,我的职业是什么?」

  话题忽然转到千和身上,她发愣地说:

  「是游戏制作人吧?」

  「不对,我不喜欢这么高尚的说法。」

  冴子姑姑砰一声敲响桌子:

  「我是——制作有很多可爱的女孩子或帅气的男孩子登场,让人『噗咿咿咿咿咿!(注5』游戏的人!」

  注5 原文作「ふひいいいい」,意思是猪叫声,引申为男性对萌系作品及人物的兴奋反应。

  「……」

  虽然没必要说得很高尚,但也没必要说得这么低俗吧……

  「意思是美少女游戏或少女游戏吗?」

  「嗯,那边的妹妹头好像知道嘛。」

  公主受到称赞,有点开心地脸红了。毕竟她喜欢电玩,说不定玩过冴子姑姑参与制作的游戏。

  另一方面,拘谨的风纪委员大人却皱起眉头:

  「听说这种作品有很多不知廉耻的内容,该不会是十八禁游戏吧?」

  「我现在经手的都是全年龄取向,那边的傲娇对这方面很熟悉吗?」

  「才、才才才才不可能熟悉!我只是因为风纪委员的职务需求所以知道而已!」

  冬海认真地否认,比起这个你更应该否认「傲娇」吧?

  真凉一副试探的眼神问道:

  「请问制作美少女游戏,与提供住宿有什么关系?」

  「好吧,总之你们先看看这个。」

  冴子姑姑从包包取出一张传单,我们纷纷探头察看内容。

  ★用你的「娇度」灌溉夏天❤「我娇」小姐选拔赛★

  主办:Dunk软体(有限公司)

  会场:船濑滨第二海滩

  日程:X月X日X时报名开始  X时开演  风雨无阻

  参加资格:十岁~二十岁的娇娇女

  「这次我们公司制作的新游戏名为『我的女友太娇了』,简称『我娇』,这是为了取材兼宣传而举办的活动。」

  「我娇、吗。」

  这个简称好像不是「女友」,而是「我」娇了,但名称怎样无所谓。

  「如果你们愿意参加这次比赛,我就提供刚才说的住宿。」

  千和抬头看着冴子姑姑的脸:

  「那个,参赛资格写的『娇娇女』是什么?」

  「参赛者要在舞台上宣传『自己有多么娇』,就是这次比赛的特色。因此特地限定『对某人娇』=『恋爱中的女性』参加,但是报名不太踊跃让我很伤脑筋——」

  冴子姑姑依照千和、公主、冬海的顺序环视一遍:

  「你们三个都看上锐太了对吧?」

  「——!」

  三人都没发出像样的声音,但客厅的气氛骤变。

  千和的表情忽然认真起来。

  公主满脸通红地低着头。

  冬海则是……用手捣着脸双脚乱踏,客厅开始摇晃震动。小爱快住手,你想对我家怎样?

  「呵呵,真是少女呢,看来参加资格很充分。」

  冴子姑姑很开心地望着三人的反应,点点头。

  「请等一下。」

  真凉毅然说道:

  「诚如我刚才所言,锐太同学的女友是我。为什么只将我一人排除在外?」

  「没有理由,是直觉。」

  「直觉……」

  「别小看我的直觉喔?我孕育出各式各样为数庞大的角色,那些角色如何坠入爱河,这之间的过程全部是我创造的。以我的经验,要看出你们的『娇度』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真凉疑惑地皱眉:

  「您说的是游戏吧?那是伪造的世界不是吗?」

  「正因为是伪造的。」

  冴子姑姑话中带着热情:

  「要让冒牌货看起来像是真货,就必须做得『比真货还真』才行。这是游戏工作最需要注意的地方,所以,我也对恋慕之情(娇)的真伪很敏感。」

  真凉原本表情严厉,却突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样子。

  几乎与此同时,我也发现了。

  姑姑刚才提到的「比真货还真」——不就和真凉以前对我说过的话几乎一样吗?

  「那么,来做个测验吧。」

  冴子姑姑接着道。

  「这是测试娇度高低的简单心理测验,机会难得,吉娃娃你们也来测吧?」

  四人困惑地面面相觑。

  冴子姑姑不管她们的反应,拿出自己的智慧型手机宣读题目。

  Q

  这里有个你抱持着好感的男孩子。

  假设他叫「A太」同学。

  「这不是假设吧!」

  我声音嘶哑。

  我希望至少、至少能改成B太或C太……!

  A太同学说:「这本漫画超有趣的,真的很不错,让人很入迷,你也读读看吧?」——他感觉十分烦人地向你推荐。

  你会怎么反应?

  「那么,先从吉娃娃开始。」

  冴子姑姑彻底无视我的抗议,让话题继续下去。

  千和「嗯~」地烦恼了约十秒钟后:

  「锐和我对漫画的兴趣不太合呢。」

  「不是,就说了不是我,是『A太同学』喔?」

  千和说着「啊,对喔」点头:

  「那就先读读看吧?可是如果很无聊我会告诉他无聊。」

  极为普通的对应.

  我推荐的漫画才不会无聊呢!

  「那下一个,妹妹头。」

  「只要是锐太推荐的,不管多无聊我都会看。」

  哎呀,公主依旧很温柔呢。

  ……但前提还是无聊吗,有点伤心。

  冴子姑姑一边点触控式萤幕一边点点头:

  「下一个,傲气女。」

  「漫画什么的有够无聊,我才不看那种东西呢!」

  「那娇娇女。」

  「说不定能因为漫画和小太有说话的机会,我一~定会看的小——话说谁是娇娇女啊!」

  冬海同学已经养成吐槽自己的习惯了,那就不要有反应啊。

  「最后,夏川真凉。」

  只有真凉不是叫绰号呢,不过总比被叫「小毒舌女」好多了。

  我若无其事地走近真凉背后,对她耳语:

  ——喂,拜托你巧妙地回答啊。

  ——你以为我是谁?包在我身上。

  于是真凉回答:

  「A太同学推荐的漫画我当然会看,同时我也会借他我推荐的漫画。」

  「你的用意是?」

  「虽然了解对方的喜好很重要,但同时也要让他了解自己,我认为这对男女朋友的关系而言是十分重要的。」

  千和她们漏出「喔喔」的声音。不愧是真凉,总觉得这是最佳的标准答案。

  冴子姑姑点头说「原来如此」,用手指转动智慧型手机。

  我有点在意地问:

  「那个,你从刚才开始就在做什么呢?」

  「这是我们公司正在开发的APP游戏,我哪才就是从这里出题的。这游戏已经有一万人以上的使用者回答过了,里面几乎都是十几二十几岁的女性。」

  「咦……」

  的确,像刚才那种心理测验的问题,女生好像很喜欢呢。

  千和着急地晃动身体:

  「那么冴子小姐,结果怎么样?谁是最娇的?」

  「嗯,第一名是…………傲娇女。」

  冬海的脸以惊人之势染红了。

  「什、什什什什么?为什么我我我我会对季堂同学有什么——」

  不对,就说是A太同学了。

  冴子姑姑不由得窃笑:

  「『说不定能因为漫画有说话的机会』,这点的得分相当高哦?当中传达出惹人疼爱的恋慕之情呢,真是个少女。」

  冬海用力摇头,披头散发:

  「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绝——对是骗人!我才没有喜欢小太!是最喜欢了!」

  现场的空气瞬间冻结。

  千和眼神充满杀意,公主眼睛发愣,真凉则翻了白眼。

  而我则是惊讶至极。

  你又忘记米歇尔的存在了吧……

  「所以说了不退啦——————————!刚才的不算啦——————————!小爱衣去外面跑一跑!」

  小爱双手捣着通红的脸,一溜烟地逃了出去。书包也忘了拿,明天到补习班再交给她吧。

  「然后,第二名是吉娃娃。」

  不愧是冴子姑姑,对傲娇发疯完全不为所动。

  「至于为什么排名比傲娇低,是因为你太亲昵了。能够说真心话虽然意谓着感情很好,但要是距离太近,对方就无法将你视为恋爱对象,要多注意才行。」

  「啊!」

  可能是觉得有道理,千和陷入沉思缄默了。

  「第三名是妹妹头。你的情况和吉娃娃相反,必须进一步缩短距离才好。不能让感觉领导一切,要好好进行一般的对话,锐太……不对,将重点放在如何和A太更亲近,这样就会渐入佳境了吧。」

  公主直率地双眼发光、频频点头,总觉得好像在做人生谘询似的。

  然后是——真凉。

  「我是最后一名吗?」

  她语调虽然淡漠,但仍流露出隐藏不住的懊恼。

  真凉的这种表情,说不定是第一次看到。

  「因为你的回答,可以说是『标准答案』呢。因为太正确了,反而感觉不到『娇』。」

  「太正确了?」

  「如果是交往一年以上的情侣,这个答案也许没错。然而——你们交往才第三个月吧?而且是十五岁的高一学生,这样的回答未免也太漂亮了。」

  原来如此。

  真凉的答案的确找不到缺点,充满了为对方着想的心意。

  但是出现在生活周遭的正牌情侣,实际上却不是这样吧。

  我偶尔会听阿薰转述班上一些有女友的男同学的近况,他们的起伏变化非常激烈。例如女友说出这种任性的话,或是反过来对女友说了这种任性的话,净是些「晒恩爱」的言行。

  如果要演出高中生情侣的话,应该要回答得更像「恋爱脑」。

  「用手机或智慧型手机做这个测验时,也会请使用者回答年龄、性别、职业、交往年数等问题。所以即使是相同的答案,得分也会因人而异。」

  真凉目不转睛地看着冴子姑姑的眼睛:

  「我无法接受,透过这种测验又能了解我们什么?」

  看她的姿态似乎无论如何都不打算屈服。

  「……呼,嗯。」

  冴子姑姑边沉思边摸着自己的下巴说道:

  「既然如此,那么夏川真凉你也参加比赛好了。毕竟我是主持人,如果你能得到冠军,那我就承认你是『女友』无妨,我以锐太的监护人身分发誓。」

  「不会有二话吧?」

  「当然。」

  真凉与冴子姑姑之间散落着看不见的火花。

  可能是被刺激了,千和站起身来:

  「我也参加!」

  她宣言道,眼里久违地熊熊燃烧着。

  「虽然这阵子不小心变得有点亲近,但这不正是和夏川了结的好机会吗!」

  总觉得发展愈变愈奇怪了。

  「我也想参加。」

  连公主也举手。

  她的另一只手紧揪住我的衬衫:

  「如果我得到冠军,就从前女友升级成现任女友吧?」

  她偏激地说道。话说,我该不会是被告白了吧?

  冴子姑姑很满意地频频点头:

  「干脆这样,在这场大赛中得冠的女孩就是锐太的新娘,身为监护人的我可以打包票喔?」

  「——真的?可以盖章吗?」

  客厅门口传来声音。我转头一看,浑身是汗的小爱肩膀起伏,喘着气站在那里,似乎是发现自己忘了拿书包又折回来了。

  她直直指向我们:

  「没、没办法了!我也参加吧!」

  哈哈,事情严重了。

  事情严重了。

  嗯……

  我好想逃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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