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1 校庆是修罗场

  秋意渐浓,到了气温从「凉爽」转为「寒冷」的十月底。

  我,季堂锐太正要迎接入学以来,羽根之山高中的第一次校庆。

  本来我还想像着「高中校庆一定会做些很花俏的事吧」,但就像青梅竹马春咲千和所说的:「好像有点……普通?」现实并不存在像动画或漫画校庆里常见的奇特企画。占大多数的还是烤香肠、炒面、甜甜圈、爆米花等等经典摊贩,还有小品放映会、短剧、休息区这些普遍的节目与规划。

  我们「演出自我的少女会(简称自演乙)」推出的是——女仆咖啡厅。

  这也是经典中的经典,虽然是不怎么新鲜的企画——

  「锐,两杯热咖啡汪汪!」

  狗狗女仆千和冲进了实验室中以屏风隔间做为厨房使用的区块。

  虽然想叫她把one(汪)还是two讲清楚点,但因为是这种女仆的设定也没办法了。

  「刚才点的冰红茶呢汪?」

  「做好了,连同那边的托盘拿过去吧。」

  「没冰块了,要怎么办汪?」

  「袋装冰块放在保冷箱里。」

  我一边回答,一边依序把纸杯放到排列在桌面的托盘上。

  「姬儿的企画真是大成功呢♪」

  「是啊,她实在很了不起。」

  这次的女仆咖啡厅,是公主——也就是秋筱姬香所企划的。

  一开始准备得并不顺利,因为「一年级严禁用火,电烤盘也不行」的规则,让我们一度陷入僵局。虽然有身为学生会书记的阿薰为我们关说才能用电热水壶,但接着是决定地点的签运不好,抽到了在体育馆旁边的实验室。这里位在离正门玄关很远的偏僻位置,揽客条件十分严苛。

  这时公主的点子为企画增添了附加价值。

  「我本来以为女仆咖啡厅很老套,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客人来。」

  「这才不是普通的女仆咖啡厅呢,是动物女仆咖啡厅呢。」

  你看~千和说着当场转了一圈,连在裙后的尾巴飘然摆动。

  千和的概念是「狗狗女仆」。犬耳、尾巴、肉球手套,千和光是穿上这些就立刻变成「小狗!」了,角色特性真可怕。

  「姬儿好厉害喔——连这种尾巴也能做出来。」

  「听说是请旅馆一位在西服裁缝学校当老师的常客教她的。」

  「话虽如此,她还是很厉害,字也写得非常漂亮,或许她手很巧吧。」

  女仆装是透过冴子姑姑的门路租来,但装饰品是公主亲手做的。她配合每个社员的角色打造了四组装饰品,完成度高到甚至让冴子姑姑说出「告诉我哪里有卖!」

  虽然其中一组装饰品,最后还是没能配合服装穿戴起来。

  「欸千和!你在偷什么懒啊呜吱吱——!」

  突然出现了一只猴子,不,是冬海爱衣才对。

  她穿戴的耳朵尾巴跟千和的很像,但裙子臀部黏着心型的刺绣很有趣。似乎是想表现猴子的红屁股。

  「我就猜反正你一定是跑去和季堂同学调情了,还真的如我所料呜吱——!送完单马上给我回来吱吱——!」

  那个语尾听起来好像非常生气呢,虽然她实际上也在生气。

  千和回答「汪汪汪♪」,拿起托盘回到外场。

  猴子女仆才刚说着「真不像话!」目送千和离开,立刻就把肩膀凑近我:

  「呐,小太,我刚才点的『甜~死人的爱之拿铁咖啡』还没好吗♪」

  我觉得这个人才叫不像话,恋爱脑大爆发。

  「很不巧,爱用完了。」

  「那就补货吧?小爱衣再进货!」

  就算我冷漠以对还是无意义,实在是不死心的女人。不,她只是不听人说话吧。

  「对了——那家伙没来吗?」

  冬海一听神色黯淡———

  「没来啊,虽然刚才小姬好像又传简讯给她了。她跟小太有任何联络吗?」

  「不,完全没有。」

  不管传简讯还是打电话都无消无息,公寓也没人在家。

  非但如此,她从那天以后就没来上学了,连期中考也没考。

  听班导说好像是因为「家庭因素」。

  「话虽如此,至少可以联络一下不是吗?真见外。」

  「因为她家好像很复杂。」

  我只能含糊其词。

  其实我猜得到原因是什么。

  因为她撞见了我和千和在家接吻的画面。

  看到被归还的中二笔记本与之后传来的「契约解除简讯」,这点程度我还能猜得出来。

  「浑蛋,至少让我辩解一下啊,你这JOJO女。」

  我目送冬海回去,叹了口气。

  或许被解除了假男友契约,如今烦恼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

  而且一开始她就对我说得很清楚了。

  ——我需要的是「男友」,不是季堂锐太。

  姑且不论这句话是否发自真心。

  明确来说,这是她在警告我:「别踏入我的心。」

  虽然总觉得好歹想做些什么,却只会更加伤害到她。

  「好难啊……」

  「的确。」

  我回头看突然传来的声音,原来是兔子女仆站在那里。

  是公主。

  「会长不来或许是我害的,我感觉有责任。」

  兔子的白色长耳朵沮丧地颓落下来。

  「这不是你的错啦——事情迟早一定会变成这样的。」

  暑假集训后,真凉的情绪一直很不安定。我觉得要在那种令人担心的状态下贯彻这个谎言三年,实在不可能。

  「先不管这件事了,现在来让咖啡厅成功吧。来客量感觉不错吧?」

  公主很高兴地点头:

  「络绎不绝,队伍都排到走廊了,这样的话搞不好可以拿到第一名。」

  校庆最后,会举行对各社团活动与班级演出节目的人气投票,我们的目标是拿到第一名。

  「那送餐就得快了,来,三杯红茶。」

  「任务了解。」

  公主摇着长裙与尾巴跑走了。

  我也继续回到厨房的工作。

  要在人气投票拿到第一名,是那家伙提出的目标。

  当她回来时,我要拿出成果逞威风,让她连惊讶的声音也发不出来。

  ◆

  一到正午时分,忙碌程度加倍。

  「锐,三杯热的!」

  「小太,四杯冰红茶!」

  「锐太,两杯冰红茶和一杯冰咖啡,分别要加糖加奶、不加糖不加奶、加糖不加奶。」

  点单以怒涛之势涌入,我拚命工作变成了沏茶机器。

  不妙……

  队伍长到快塞住厨房旁的出入口了。

  我们接待客人的要领不算好,虽然在家帮忙当女招待的公主很努力,但千和与冬海都笨手笨脚的,而我也没泡过这么大量的咖啡与红茶,我想每一杯的味道应该很不平均吧。

  「锐,茶点没了喔?」

  千和把搭配的饼干装到纸盘上,她发出声音让我吓了一跳。

  「应该还有吧?你看那边的纸箱里呢?」

  「没有,都空了。」

  千和举起纸箱给我看。

  「刚才足球社的续了很多份,可能是他们造成的吧?」

  「那些家伙,想说免费就给我拚命吃……」

  明明已经到量贩店多准备一些了,运动社团的食欲还是超出预期吗?

  「接下来就不附茶点?」

  「但是,广告传单已经写了『附茶点』。」

  招牌不实的情况,很有可能会对人气投票造成负面影响。

  「我跑一趟去买,千和,厨房就拜托你顶着。」

  「不、不行不行!你现在离开的话会场就爆炸了!」

  此时冬海闯了进来——

  「小太,麻烦给我两杯冰咖啡!千和去给二号桌送冰开水!」

  「我得把热咖啡送到三号桌去才行,姬儿呢?」

  「她一直在结帐,外场实质上要有两个人手才够,没空档休息了。」

  「……糟糕……」

  其实不光是茶点,即溶咖啡的存货也有问题了。

  「能不能拜托阿薰去采购呢?」

  冬海如此提议,但——

  「他说下午要在学生会室值班。你才是,不能拜托风纪委员的朋友帮忙吗?」

  「不行,她们光是巡视校园还有把搭讪的人赶出去就很忙了。我在后夜祭开始后也要一直待在邢边。」

  「那么——」

  在我问之前,千和就在胸前摆出打叉的姿势。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要是没咖啡,到时就只能关门收摊了。」

  「是啊,三班的爆米花摊子好像已经收了。」

  虽然认为她们两个说的没错,但我无论如何都想做到最后。

  要是关店的话,从那刻起就等同确定那家伙不会来了。

  「师父,吉娃娃,拜托你们来带位!」

  公主宛如惨叫的声音让千和与冬海急忙回到外场。

  我也再次恢复成沏茶机器,一边思考有什么解决方法。

  没有任何人可以拜托对方帮忙采购吗?

  这不是自夸,但我的朋友很少。交换过电子邮件的同年级学生人数还不满五根手指头。

  尽管如此,或许还是会有愿意来帮忙的人。

  我寄托于薄弱的友情试着打简讯。

  不久后接连响起收到简讯的提提示音:

  【主旨】Re:请求救援

  【内文】哈哈哈,你这小子!

  【主旨】别开玩笑了呗

  【内文】叫单身的我,去帮有正妹女友的泥?

  【主旨】海苔盐味

  【内文】抱歉,我现在忙着吃洋芋片

  【主旨】Re:请求救援

  【内文】呜!口腔炎的老毛病又……

  我轻轻阖上手机荧幕。

  呼……

  果然友情什么的只是垃圾。

  对我来说只有念书、学力才是绝对的正义。

  「男子汉大丈夫的,你哭什么?」

  「我、我才没哭——!」

  我回头一看,只见白猫女仆站在那里。

  「……」

  我不禁看得入迷,失去声音。

  以黑色为基调的女仆装,加上白猫耳与银色秀发,显得非常相配。从长裙延伸的尾巴绕圈描绘出曲线,清秀中增添了惹人怜爱的感觉。

  这位有魅力到让我不禁实况报导的女仆,真面目是——

  「怎么了锐太同学?你的眼神好像看到死人似的。」

  夏川真凉小声窃笑。

  这是和平时一样「假装老实(注2 原文作「猫をかぶった」)」的真凉。

  「你之前是怎么了啊!?」

  「家里有事。其实我昨天才刚从瑞典回来。」

  可能是听到声音了,千和她们也跑进厨房。

  「会长,你愿意回来了吗!?」

  最先扑过来的是公主。

  「这件女仆装我穿起来很合身,谢谢你特地送到我家。」

  真凉微笑抱住含泪的公主。

  冬海看到两人这样,「嗯嗯」地点着头用鼻子抽泣。我把手帕递给她,她却突然扭头过去不理我。

  「夏川。」

  千和向前走一步。

  真凉也从公主身边离开,往前走一步。

  「你来晚了吧。」

  「很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两人的表情都没有笑容,但也不像在生气。

  千和与真凉的对话只有这样就结束了。

  爽快到让我和公主以及冬海都目瞪口呆。

  「好,重整旗鼓吧。锐太同学去采购,请冬海同学代替锐太同学进厨房工作。会场由我跟春咲同学来送餐,秋筱同学则麻烦你结帐和支援厨房。」

  明明才刚来,真凉却已经完美掌握状况了。

  「锐太同学回来后就进厨房,让冬海同学好好休息。之后也请大家轮流空班,因为一脸倦容接待客人会造成负面观感——我们一定要拿到第一名。」

  「好了,行动!」真凉拍了下手,我们于是动了起来。

  她的这种地方让人不待不说声「真不愧是会长」。虽然自己做起来有点笨手笨脚,但领导方面则是无人能出其右。

  我拿着钱包一边在走廊上奔跑,一边盘算着。

  校庆结束后,我来跟真凉好好谈谈吧。

  假男友的事、和千和接吻的事。

  还有今后的事,讨论到她能理解为止吧。

  我会小心翼翼别得罪了这个容易受伤的「女友」。

  并且,也要好好地把我的意志告知她。

  虽然想着这些麻烦事,对我而言却有那么一点点——

  开心。

  ◆

  在后夜祭举行的人气投票,我们「自演乙」漂亮地获得了第一名。

  连实际票数都公布了,果然男生的票就占了七成,那些大概是真凉的粉丝吧。选票上的几句评语,也都是关于真凉的:「夏川同学的女仆装是压轴」、「第一次可以和她说话!她还看我了!」、「白猫天使泡的咖啡实在是极乐浮土的味道」。虽然是我泡的咖啡,但能让人高兴就别说什么了。附带一提,当读到某个女生写的评语「结帐的兔子很可爱」时,公主低头扭扭捏捏的样子真是让我一饱眼福。

  我们在后夜祭途中溜出来,在社办开了小规模的庆功会。

  「干杯——!」

  我喝光纸杯里的果汁,发出「噗哈——!」的声音。虽然冬海因为风纪委员的工作不在场很可惜,但之后再办一次就好了吧。

  「最大的功臣是秋筱同学吧。」

  被真凉提到,公主的脸又变红了。

  「啊哈哈姬儿,这是果汁喔?不是酒喔——?」

  「我否定,这一定是邪龙族的阴哞,在我的饮料下了图,啊呼啊呼啊。」

  如此这般,连一如往常的中二发言也颠三倒四了,啊啊真是的姬香好可爱啊!

  「话说,真凉你之后都可以顺利来上学吗?」

  我在和睦的气氛下,试着若无其事地问看看。

  于是真凉忽然一脸凝重——

  「不,我会回瑞典。」

  ……咦?

  「这次的校庆对我而言是完美的句点,多亏有大家帮忙,我很幸福。」

  空纸杯从公主手上滑落。

  纸杯掉到地板响起「咚」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

  「怎、怎么选在这种时候转学啊!第二学期才过一半也太不上不下了吧!」

  「哎呀,毕竟这是我父亲的意思。」

  真凉好像事不关己地说道。

  「为什么非得照你爸说的做不可啊!难道你想在那边生活吗?」

  「……当然、不是这样吧。」

  真凉的声音与表情郁郁寡欢:

  「我也不想离开大家。但是,父亲的命令是绝对的。我只能服从……」

  「既然这样,希望你留下!」

  大声说话的人是公主。

  「既然会长想留下来,我希望你留下。只要好好跟你爸爸谈,他应该能理解。」

  「他可不是这么天真的人喔。暑假前他为了带我回去,强行硬干的事情你应该还记得吧?」

  「那时不也勉强度过了吗!对了,请真那去帮忙说话怎么样?」

  「我也会试着拜托真那,所以会长,请不要放弃。」

  「你们的心意我很高兴,但是……」

  真凉好像很为难地垂下眼睛。

  此时,原本一直默不吭声的千和忽然开口:

  「——呐,夏川,你就别再说谎了吧?」

  千和的眼睛笑着。

  我知道这眼神。那是千和只在面对亲近的好友时才会露出的眼神。可是当下的语调不同。以前她指导女子剑道社时,在道场经常听见这种认真的声调。

  组合这两点,意思也就是……怎么回事?

  真凉不禁窃笑:

  「最近的春咲同学真是不好对付呢。为什么你会知道?」

  「野生的直觉吧?我跟你来往也已经半年,好像渐渐了解夏川了。」

  两人面对面笑着,但我不明就里,公主也仍愣愣地张着嘴巴。

  「刚才的是谎言喔。全部都是。」

  真凉说道。

  「我跟父亲商量的结果,可以如愿照自己所想的去做。他跟我达成约定,直到我毕业为止都能留在羽根之山市。」

  「真、真的吗?这是真的吧?」

  「因为太顺利了,我只是想跟你们开个玩笑而已,对不起。」

  公主咚咚咚地敲了敲真凉的肩膀。

  她不断地不断地轻敲了好几下——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真的、吓到了。真的吓死我了!」

  公主一边哽咽,一边不停说着「吓死我了」,而真凉则笑着对她不停说「对不起」。

  千和看到这样的两人也笑了。

  ……什么嘛,别吓我啊。

  这就是真凉同学一流的「伪装」吗?我彻底被骗了。

  「啊啊,我还有一件事要报告。」

  真凉逃离公主的咚咚攻击,像是要顺便告知某件小事一般说道。

  「前些日子,我和锐太同学的男女朋友关系已经解除。我们彼此都是无牵无挂的单身人士了。」

  我觉得好像被偷袭了似的。

  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机宣布。

  这一次千和才真正露出震惊的模样:

  「真、真的吗锐?为什么你一直没说?」

  「因为就连我也不是很清楚。是她单方面发简讯给我的。」

  我盯着真凉:

  「呐,你真的打算分手吗?」

  「我并非讨厌你……但再继续下去,已经不可能了吧。」

  我也觉得「假冒」已经到了极限,打从在公主面前露馅时就已经不可能了。

  真凉终于也领悟这点了吗?

  ……可是,我还没完全接受。

  「待会可以跟你稍微谈谈吗?我们得解开对彼此的误会吧。」

  「……我知道了。」

  真凉没和我对上视线说道。

  千和则一直盯着这样的真凉。

  她好像想说什么,却一直在忍耐的样子。

  公主更是坐立不安,一下举起手一下放下手,交替盯着我和真凉。

  ——就在这时。

  「原来如此,就是这种感觉了呢。」

  我回头看向声音来源,只见冬海爱衣靠在社办的门边站着。

  虽然我不晓得她到底如何领悟到什么,但她「嗯嗯』地点了好几下头。

  一跟我对上视线就「眨♪」地对我目送秋波。

  我才正以为是不是灰尘跑进眼睛了,她就伸了个大懒腰说道:

  「我的时代,来了啊。」

  ——来 个 头 啦 !

  《Pachi Lemon》12月号·圣诞快乐特别附录

  圣诞夜也要做喔♥可爱受欢迎度测验!

  笔名「可爱吉娃娃」同学的回答

  Q1:圣诞老人的真面目是什么呢?

  A1:我的爸爸和锐的爸爸,每年轮替。

  Q2:白色圣诞节!你要怎么跟他玩雪?

  A2:在雪洞里吃有麻糬的蔬菜猪肉味噌汤!

  Q3:想给他的礼物是?

  A3:松坂牛

  Q4:想从他手上得到的礼物是?

  A4:米泽牛

  Q5:直截了当地说,对你而言圣诞节是?

  A5:虽然牛肉不错,但鸡肉也可以的日子。

  你的圣诞节是:太会吃了!

  Pachi Lemon编辑部的建议:吉娃娃同学真是坚如磐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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