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早饭的时候,老妈突然冒出一句奇怪的话。
“拓巳——你白天有用录音机录节目吗?”
“咦?啊,嗯。”
糟了,铁定是火琉奈。
话说回来,昨天我房间的地狱光景也是她不遵守承诺的后果。
为了对火琉奈强调千万不可以在家里翻箱倒柜这点,我慢了一班电车的时间才赶到车站与樱会合。
不过樱却丝毫没有动怒。啊啊,真是个好女孩……
学校的生活还是一如往常。
久实本依然没跟班上的任何人说话,甚至对我也没有反应。
午休时间我仍旧与樱聊个没完。今天教古文的笹木老师假发被扯掉可是一大新闻,此外也聊了关于乐团表演的事。据樱所言,光是她认识的女孩就有十来人会到场;另外,话剧社与广播社也要特地来欣赏山原与榊海的演出。
“你们这么受欢迎,真是太好了。”
樱在午休时间的屋顶颇为感动地如此说道,我也点头表示赞同。
乐团刚成立的时候情况也颇悲惨,包括演奏技术不足、走音、忘谱、忘词、抢拍,甚至连乐器该怎么拿都不太熟练,总之就只有外型还不错而已。
“我三个实在太帅了,简直是完美嘛——如果静止不动的话啦。”
当时山原也这么自嘲过。
我们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终于得以顺利演奏完一首曲子。等到差不多可以上态表演时已经又过了两个月。这段期间樱每天都来看我们、帮我们送补给品,当然还有加油打气。
如果没有樱的话,乐团或许早就解散了。
正确地说,碎形红心并不是三人组,应该要加上樱、以四重奏称之才对。
我们开始讨论今天表演结束后乐团与女孩子们开庆功宴的话题。
“搞不好会拖到很晚喔?”
“反正都是碎形红心的相关人员,没关系啦。”
樱似乎对我深具信心。
到了放学后。
我前往轻音乐社的社办,那里面只有社长以及碎形红心的其他两人而已,其他社员都躲到校内的各个角落练习了。
榊海为了车站前的演出正在默默打包器材。我这真佩服他。“外型最接近音乐家的男人”——这个称号果然不是喊假的。
另外一个家伙则伫立在窗边以手遮着脸,摆出充满叛逆气息的姿势。
“山原!明天的表演你准备好了吧?”
“拓巳,瑠散已经跟我说了,你好像找久实本那家伙谈过?”
“是啊.问他关的DTM(Desktopmusic)软件的问题。”
“我听说那家伙超级宅的,跟我们的风格根本不合。拓巳,以后还是少接近那种人吧,会坏了我们的型男格调喔。”
型男格……那是啥玩意?山原老是爱胡言乱语。
不过,他的本意我倒是可以理解。久实本跟我们(碎形红心)的类型实在差太远了,为了防止碎形红心的评价降低,以后在学校附近最好避免跟他碰面。
“是啊,我以后会小心的。对了,之前跟你借的书……”
我把装在纸袋中的极机密数据递出去,这玩意也是处理不好就会惹祸上身的违禁品。
山原摇了摇头。
“我已经重获新生了,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这些东西就请你帮我归还天地吧。”
“你只是看腻了而已吧……那我就直接扔掉啰。其实我也改头换面了。”
“就是这样团长,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嘛。”
山原对我竖起大拇指。好极了,关于这些东西我也暂时不必担心了。
正中央设有花坛与喷水池的这座站前广场空间显得异常宽阔。跟平常一样,今天也有许多业余音乐家各自占据角落举行街头表演。
由于这块场地实在大得吓人,就连电池式的扩音机也在警察的默许范围内——只要你不突然发出轰隆巨响的话。
今晚的表演由我负责吉他,山原负责贝斯,榊海则是键盘手。
当我们调整完器材与音量后。包括樱在内的十一位女孩也到了。
她们都兴奋得合不拢嘴。加上从车站出来、被我们所吸引的行人,听众很快就积累到廿人以上。
“很好,我们开始吧。”
我站在麦克风架前拨动吉他,廿位以上的听众同时将目光聚集在我身上。
唔哇!我突然紧张起来。
然而,扮演好主唱这个角色可是非常关键的。唱功如何、知名度能否更上一层楼等问题我根本不关心,我只想让自己变得更帅气一点。一想到这里,自然也没什么好紧张的了。
我高举起拳头。
“耶——!”
身体还不小心稍微滑了一下,台前立刻涌出笑声。也罢,先炒热气氛吧。
“我们就是碎形红心!为了唱歌才来到贵宝地!所以请听我们高歌一曲!第一首要为您带来的是<Songfortruth>!”
于是我开始引吭高歌。
直到今天我才警醒,我想寻找的是自己的心
对自己的心诈欺,最后只剩下一场梦境
真正的心声、真正的情意、真正的旋律,只要放手去找寻必定会在某处等你
歌词还真是惨不忍“听”。什么嘛,唱起来简直像出殡一样沉重。当初只不过是把一些陈腔滥调的歌词半开玩笑地串在一块,为什么唱的时候会像针一样痛哩?
曲子进入间奏,山原也开始人来疯了。只见他迅速将贝斯换成吉他并露了一手快弹技巧,这种出乎意料的精彩演奏让听众纷纷鼓噪起来。
“今天的拓巳还真是唱出味道来了,果然是脱胎换骨啊!』
随后我又以与往常截然不同的奇妙心情继续唱下去。
后半段的表演重点则是<为你的心献上阳光之歌>以及空气鼓,而后在回应还算不错的情况下结束了今晚的演唱。
过了晚上七点我们便着手收拾器材,将乐器类的物品搬上拖车准备送回社办。
接着樱与她的朋友们,再加上乐团成员,一共十人来到了家庭式餐厅举行庆功宴。过程也算是相当热闹,我们几个在表演无伴奏合唱的时候还被店员瞪了好几眼,直到快要九点才宣告解散。
我们将那些要回家的女孩送至车站——什么事也没发生。
等那群女孩全部从视野中消失后,山原先前对她们挥动的手一下子就软了下来,简直就像泄了气一样,他说。
“喂,拓巳,榊海,我们会不会太乖了点……?”
“山原怎么不用平常擅长的花言巧语引诱她们哩?”
“不,我也不知道约女生的时候该说啥比较好……榊海你咧?我看很多女生都抢着想跟你说话啊?”
“……我刚才太紧张了,根本开不了口。”
三位高中生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算了,这就是青春嘛。
回到家后,老妈劈头就对我问。
“哎,你回来啦?你什么时侯出门的?”
“咦?出门?”
“因为我看你好像有先回家吃泡面?”
老妈到底在说什么?虽然我一时没听懂,但姑且先以“那是我吃的没错”来回答。
“你以前吃完东西都不洗碗的。这次洗得这么干净,害我吓一大跳。”
啊,我想起来了,是火琉奈。如果她再多洗几次,我看老妈不用多久就会彻底误解我了。
看来我还是只能期待明天GT了能带来什么好主意……?
与火琉奈半夜出来散步也不过是第二次,然而我已经有种进行例行公事的感觉了。
今晚的天空乌云密布,但城市造成的光害依旧微微照亮了云朵。
久实本帮火琉奈准备了宵夜。包括亲手弄的饭团、即溶味增汤、宝特瓶茶饮料,此外还有纸杯。
他甚至还带了收音机来。据说那是为了让火琉奈无法听清楚我们的交谈内容,我只能接受他的意见。
我们的对话声与断断续续的收音机播送声混杂在一起。在闲聊的同时,一边欣赏火琉奈的剑舞,一边啜饮手中的味增汤。
“你觉得猪丸GT是什么样的人?”
“谁知道……除了有参加网友见面会的人以外,根本没人实际看过他。他的同人志跟猫咪相关产品也是委托『阿沙力实验室』、『闪亮彗星俱乐部』等社团贩售的。”
“我总觉得『他』是女的。”
依据过去的网路相处经验,我猜测猪丸GT是个年约三十的女性。长得还算赖,工作能力很好,收入也不错。除了活动能力强外,还具备优异的绘画天分,当然也是个非常喜欢猫的人。由于女人天生就害怕自己变胖,所以才会取了有点自嘲意味的“猪丸GT”这个暱称,上述推理听起来好像十分理想。
但久实本的看法跟我截然不同。
“那家伙绝对是男的啦.在部落格之类的地方感觉就像人妖。”
“可是『他』的个人网站风格很雅致耶?气氛也很细腻。”
“不不不,那种梦幻的设计摆明了就是男人妄想中的可爱女孩气质,所以我铁定他是男人。搞不好是什么IT企业的社长也说不定!就是那种留着粗硬短发,脖子周围有一圈肥肉的中年人……所以才取名为猪丸。”
这小子……对方那么干脆地答应帮忙,结果你还把对方想得如此不堪.
我不太能忍受有人说猪丸GT的坏话,毕竟对方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猪丸GT,三年前的骚动一定会继续扩大下去,最后甚至连我的真实住址都会被抖出来,造成实质上的损失。
久实本压低音量。
“老实说,我觉得猪丸很可疑。毕竟网络上真真假假根本没人晓得。”
久实本以说鬼故事的口吻表示道。他实在越来越没礼貌了。
“是我们先拜托对方帮忙的耶。他毕竟也有自己的私人生活吧。碰面的时候你可不要说这些没礼貌的话。
久实本沉默地喝下味增汤。
火琉奈挥舞被封骸包裹的圣魔剑的动作比第一晚还要激烈许多,我甚至无法以肉眼追上她的动作,即使如此,她依旧安静无声,完全没有打乱深夜的寂静。
火琉奈高高跃起,以手抓住水银灯的灯罩,并以此为施力点轻松飞越过去。这种高超的身法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她以单手做了个后空翻,随后又压低重心在地面一扫,掀起了漫天飞舞的尘土。
我俩都被火琉奈的动作迷住了,她的体态就像跳舞般优雅,此外更兼具了实用性与杀伤力,简直可说进入了艺术的领域。
等我回过神,才发现味噌汤早就冷了。
“真了不起……”
“是啊,令人无话可说。”
我与久实本不约而同将冷掉的味噌汤一饮而尽。
“总之就先跟猪丸GT讨论看看,或许对方会提供什么好点子也说不定。”
久实本说这番话的口气似乎透露出些一许寂寞,就好像他完全不相信我们能发掘出什么好主意一样。
老实说我也是。
要长期藏着这位来路不明的少女实在是强人所难。
这种能与火琉亲相处的幸福时光正一刻刻逼近尾声。只要有谁主动扮起黑脸,或是放胆住背后推我们一把……
或许我们都在期待猪丸GT扮演那个角色吧。
“啊,有流星。”
久实本的这一喊驱使我将视线投向空中。
“一下子就不见了……那么短的时间根本来不及许三次愿嘛。”
我也忍不住向已然消逝的流星暗地祈求“猪丸GT能帮我们解决困境”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