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天 星期一 火琉奈之舞!

  翌日。

  “我在第五的BBS上发表了《我跟GT见过面了》的文章,反应很热烈耶。以前在网友见面会跟他交手过的人都浮出来了。”

  “我想也是……”

  我与久实本提早一小时到校,聚在屋顶交换情报。对方昨晚似乎又熬夜收集资讯了,还不断抱怨逐一检视网络讨论区的辛苦。对于他的热心我只能脱帽致敬。

  “好多乡民问我GT长什么样子,我只能回答‘跟在网站上一样是个很爱猫的人’。”

  一听到久实本这种敷衍的回应方式,我脑中立刻浮现那俩诡异的宾士车。

  我一边听对方发表看法,一边传简讯给樱。

  今天我又提早到校了,所以不能陪你一起搭电车,真抱歉——现在樱应该已经差不多要上电车了吧。

  ‘对不起,下次再陪你……’

  “对了对了,春花Flower昨天有在第五的讨论区出现喔。虽然我也不敢确定那是本人,但看那家伙对GT如此了解,应该是真的没错吧!”

  久实本对狭隘的网路世界是如此的热情,只可惜依旧无法引起我的兴趣……老实说我很不想听这些废话。

  “对了,接下来的事件就不简单喽,我看你的加把劲才行。下一只‘邪’会在今晚现身,你最好先准备今晚出门的必备物品。”

  很好,这么一来给樱的简讯就打完了。

  “此外,四天后就会发生邪树侯爵与火琉奈接触的事件,那应该是近期最关键的发展吧。你都没有看我寄过去的资料?”

  ……抱歉久实本,我都没看。这种紧凑的事件安排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我不是写在信里了吗?今夜凌晨一点GT会去你家接人。”

  “GT要开那俩车过来?”

  我的脑内瞬间有一辆内装充满梦幻气息的异世界宾士一边发出猫叫一边驶过。

  “不,好像是普通的厢型车吧。”

  “啊,幸好……”

  “请你顺便通知火琉奈,今晚的‘邪’会以蒲公英的种子为核心,攻击方式包括贯穿地面的根以及锯齿状得叶子,此外还有会爆炸的花等等。敌人的弱点是根部的接合处。那家伙在游戏化的计划中虽然只是HP500的杂兵,可是在原著小说里却有点不好对付喔。为了讨论战术最好提前两小时集合。拿去,这是你会用到的资料,拜托你务必要看过,利用午休之类的时间吧。”

  久实本把一叠影印纸递给我。他准备的真周到。

  我又寄了一封简讯给樱。

  ‘上午我也要忙……没办法跟你一起吃便当了……’结果今天一直再在对她道歉嘛。

  上课时吧“邪王”的资料拿出来看风险太大,我只能趁午休找个能掩人耳目的地方偷偷苦读。

  “邪蒲公英”的出现时间是深夜两点前,地点则是公寓建筑工地的起重机上——那个地点高度约为五十公尺。

  以蒲公英为核心的“邪”会举起起重机肆虐,把还没盖好的公寓弄得乱七八糟,幸好火琉奈及时冲上起重机,一口气将对方打到。

  弱点跟战斗流程都在心里有个底了,这么一想其实也没有多难对付嘛。

  我决定将小说文本也扫过一遍。一开始就出现火琉奈使用“堕天之翼(Gliding wing)”这种画像理法的场面。这段文章的汉字也太多了吧?真麻烦,还是跳过算了。

  为了储存半夜的体力,我打算利用上课打瞌睡,不过意识却一直很清醒。让人难以入眠。既然如此,干脆专心听课算了。

  好不容易等到一天的课程结束。我迅速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睡觉……但正当我暗地如此计划时,樱跑来教室借我了。

  “今天要去乐团练习吗?”

  “不,我要回家了。”

  “那,可以跟我一起走吗?”

  虽然我很想,但这么做会带今晚的行动造成妨碍。

  “不好意思,我得赶快回家作曲才行。就在刚才我突然有灵感涌现。”

  听完我随便编出的借口,樱的眼神立刻转为尊敬。

  “啊,原来灵感是这样来的呀……好棒呀,拓巳,真了不起。要加油唷。我会期待你的新作品的!”

  “放心吧。”

  ……据说人长大的过程就是由一个个谎言所积累起来的。不过类似这种谎话就算再说一百个我也不会变成熟吧。对不起了,樱。

  我在回家途中顺道前往体育用品店。买了深色的成套运动装以及两只运动鞋——幸好有GT提供的资金。

  回家吃完晚饭后,我为了先补眠二闭起眼睛躺在床上。

  当我察觉有人正用力拍打我的肩膀时才吓得跳了起来。时间已经逼近半夜了,自己大概睡了五小时左右吧。

  “时间到了了,该准备了。”

  火琉奈一脸严肃的表情,完全就是个战士的模样。

  尽管她的无关端丽依旧。散发出来的杀气却让人无法逼视。这种锐利的目光简直比GT还要恐怖。

  我也尽量以敏捷的方式移动,免得又要被她批评手脚迟钝。

  她已经事先将我买来的全新运动服穿在身上了,我也换上跟她一模一样的服装。

  “可以出发了。”

  “卓实的武器呢?”

  “我徒手。”

  随口回了一句,火琉奈立刻解除紧绷的表情露出笑容。

  “是吗?真了不起。好,我们出发。”

  据说人长大的过程就是由一个个谎言(以下省略)。

  一辆黑色的厢型车停在离我家稍远处。

  白天与GT这种人见面就已经够吓人了,晚上更不必说。已经先上车的久实本看见我与火琉奈现身后,明显地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其实他什么事也没做,但总觉得压迫感非常巨大。”

  我明白久实本的感受。

  火琉奈依旧一脸精悍地坐在我身边。

  真是凛然的美少女……我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

  睡觉翻身时不小心撞到床脚的火琉奈、捧着甜陷面包满脸幸福的火琉奈、全身赤裸扑到床上的火琉奈。看了18禁漫画泪流满面的火琉奈——上述这些跟临战的火琉奈根本是判若两人。平常她就像一只懒洋洋的大型犬,到了这种时候就摇身变为出鞘的利刃。

  “大姊,今天的这场架请您务必加油!”

  “谢谢。”

  火琉奈简短地对GT的诡异打气方式致意,模样看起来比平常更动人。

  我们将交通工具停在一俩车也没有的“Friend Pasta”停车场里,开始进行作战会议。

  GT打开车内的照明,久实本则摊开地图、指出怪物的现身位置,并说明对方的特征。连弱点都巨细靡遗的详尽资料似乎让火琉奈很感动。

  “这些情报太棒了,是工会传来的吗?”

  “呃,透过很多管道啦。”

  总不能回答是自己设定的吧。

  “这次的任务是由我单独进行?”

  关于这点由久实本出面解释。

  “是的。因为卓实只是火琉奈小姐的监护人。”

  火琉奈似乎很遗憾。她对年纪轻轻就能跻身于SS级俩人的卓实的战斗力大概很感兴趣吧。

  “对了,封锁线没问题吗?没看到有人来设结界。”

  “那是公会的管辖范围,卓实也不能出面干涉公会的行动。”

  久实本好像准备了许多套说词,有他在感觉踏实多了。

  火琉奈乖乖点头认可了。我们几个手中的资讯量远远胜过她,要糊弄她实在是轻而易举。

  然而,这里还是有个问题。

  根据原作,火琉奈是在察觉“邪”的气息后从镇上一路飞奔至此,以刚好行经的拖车为踏台跳上建设中的公寓五楼,并沿着钢骨爬上起重机。

  (如今根本无法重现书中的画面。)

  (公寓都已经盖好了,光是这点就注定不可能。)

  (也没必要让火琉奈冒那种危险吧。)

  (问题不是那个。)

  (怎么不是?要飞奔上起重机可是很危险的举动。)

  (你这家伙根本不懂嘛。)

  (大哥对大姊的实力太没信心了。)

  (我不好?你们竟然怪起我来了?)

  正当我们三个偷偷进行着无意义的争执时,火琉奈突然打开车门。

  “喂,你要去哪?”

  “探查一下战场,顺便试爬看看。”

  她将长布包扛起,身轻如燕地离开车内。

  那袭灰色的运动服很快就融入了入夜色。在这种街灯本来就很少的偏僻场所,只要越过车道三十公尺意外就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

  久实本立刻从波士顿包中取出摄影机。

  “是红外线摄影啊,真不愧是久实大。其实俺也带了夜视镜。”

  “啊,她已经爬上去了。就在那里,公寓的……”

  我定睛凝视,发现火琉奈正贴在公寓的外墙上。既然她会选择街灯照明范围内的场所,就证明她现在并不在乎隐藏行踪的问题。

  在毫无支撑点的壁面上,火琉奈轻巧地朝屋顶移动。

  “她到底是怎么爬的啊?”

  “这种身法一定是经过严格的锻炼。”

  “因为大姊已经学过轻功了。”

  那两人竟然若无其事地接受了。拜托你们稍微表现出讶异的样子吧……

  火琉奈只花了三十秒左右就爬完总高度为三十公尺的垂直壁面。这种惊人的速度似乎一点也没有损耗她的体力,她马上就在栏杆外晃来晃去。

  “太危险的啦,赶快进栏杆里面!”

  我忍不住喊出声来,但其余两人立刻冷淡地吐槽。

  “别说笑了,火琉奈小姐根本不可能摔下来。”

  “那种程度的建筑物只要翻个身就能平安落地了。”

  这……这两个人没疯吧?不,或许发疯的人是我也说不定?比起讨论这个,啊啊,火琉奈要摔下来了……

  当她从大楼的天线上往栏杆纵身一跃,我忍不住发出“妈呀”的惨叫声。如果一个没站稳她就要直接从十楼摔下去了。

  另外两人啧七嘴八舌地说着“喔~”、“了不起”、“跟现场看上海杂技团表演一样”等无关紧要的话。

  GT也拿出一台镜头和火箭筒一样长的照相机。

  他将前座的椅子放到并把照相机固定在车窗窗框上,喀嚓喀嚓地对着火琉奈猛按快门。

  快门的声音清脆异常,这应该是感光度很高的机种吧。

  “啊啊,大哥,大姊要使用理法了!”

  我再度将双筒望远镜对着火琉奈的方向,她的背后伸出一堆如羽翼的淡淡光芒。

  “那就是堕天之翼吧,用来滑翔的理法。要是红外线摄影机拍得下来就好了。”

  聪明能干公寓屋顶跳下的火琉奈以平缓的角度慢慢越过车道,最后降落在厢型车旁边,她以鞋底在地面滑行数公尺后才终于完全停住。

  我目不转睛地看完这整段过程。

  拼命以大炮管摄影的饿狼拿出手帕擦拭感动的泪水。

  “啊啊,真是太美了……感谢上苍让俺生在世界上……”

  能让人感动的确很了不起。

  “应该没有被其他人看到吧?”

  “这种小事不必担心。就算有人看到,只要以‘人会飞?别开玩笑了!’就能轻易打发过去。堕天之翼在小说里的描写很平淡,没想到世纪动起来的画面却如此帅气。GT先生,我可以拿我的影片跟你交换相片吗?”

  “你要给俺动画档?那俺把相片洗出来给你好了。”

  “如果方便的话还是可逆压缩的TIFF档比较好。电子邮件信箱的容量恐怕不够,我找个时间把我的FTP打开,到时候再请你上传。”

  “那你得先把FTP的位置跟时间告诉俺。”

  充斥在这令人之间的究竟是一片和气还是一片邪气?总之,他们的交情似乎越来越好了。

  “哎,大哥,真感谢您让俺一起来。今晚的回忆俺会一辈子珍藏起来,真相赶快回家印照片。”

  “是啊——我也心满意足了。真的,幸好有跑这趟,已经没什么好悔恨的了。”

  望着不停额手称庆的这两人,我的胸中不禁冒出移到无名火。

  “等一下‘邪’还没出现咧!”

  “你的字典里都没有‘感动’这两个字吗?”

  “那不是重点吧!”

  “卓实。”

  火琉奈从厢型车外喊道。对嘛,火琉奈也说说这两个人嘛!

  “要司机跟记录员绷紧神经太强人所难了,战斗是我们的工作。”

  看来我是孤立无援了……

  时间过了深夜三点。

  敌人还没出现。本来预期“邪”的现身时间应该是凌晨两点。上次的邪蜘蛛就很准时,结果邪蒲公英却晚了一个小时以上。

  火琉奈一直保持着随时可以冲出去战斗的态势。

  GT则一直盯着手表。

  久实本已经面向车顶、半张着嘴呼呼大睡了,刚才的摄影似乎耗费掉他不少体力。

  “嗯嘎。”

  这是什么奇怪的呼吸声啊?

  就好像两人事先约好了一样,GT也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又把车门打开。

  “大哥,俺有件事……”

  半夜三点的“Friend Pasta正前方站牌”周围空无一人,附近的灯火也很稀疏。

  我与一位长得很像饿狼的大叔并排坐在等车用的长凳上。

  在“令人不快的情景”排行榜上,如今的遭遇应该可以名列前茅吧。

  水银灯的光线、夜晚冷冽的空气。矗立于眼前的那栋公寓。

  周围的旱田与荒山都离民宅的灯火很远,感觉自己就好像被宽广的宇宙抛弃于遗世孤立的空间一样,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寂寥感。自己究竟是来这里做什么的呢……我甚至开始反省期人生。

  “俺认为今天敌人不会出现了。”

  “唉。”

  “恐怕在物理条件不齐全的状况下敌人就不会现身。”

  GT一开口就认真地讨论起来,但我却没那个心思陪他研究。反正这整件事都充满了迷,就算费心思考也无济于事吧。

  “蒲公英的种子沾上起重机的前端,本来想发芽却不幸枯萎,最后变成‘邪’的核心——如果不满足上述那些限定条件,以现在的状态是绝对无法完成这个事件的!”

  听了GT热切的语调我突然想到。

  老实说,如果对方发出一句“还是找警察处理吧,这女孩的父母一定很担心她”,我一定会举双手赞成。然而,就在她这种积极推动、参与的态度下,我们反而一步步将事情导往了相反方向。

  虽说把责任全推给GT也不对,但身为成年人的他多少要有一些自觉吧。

  正当我思索着这些不负责任的想法时,久实本也下车了。

  “今天大概不会出现了,我们回去吧。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接下来应该要把手机交给大姊了,两天后大概就会发生邪树侯爵泄漏一部分大姊出生秘密的事件。”

  “谁的手机要给她啊?”

  久实本瞪了我一眼。

  “这还用问?按照原作,当然是卓实把手机交给火琉奈小姐啰。你到底有没有读小说本文、设定资料,还有时序表啊?”

  抱歉,真的很对不起。我因为心灵受创太重所以一直读不下去。

  昨天晚上我也尝试过。

  每次眼睛扫过那些文字,过往的点点滴滴便会袭上心头……包括濑琉奈的事、自己在网路上被狠狠修理……让我忍不住要用力后仰身子、疯狂搔着头,还不停大喊“咕啊啊啊啊”。

  “什么事这么难过?”就连火琉奈也担忧地关切着。“是啊……以前发生了一点事。”“虽然没像卓实那么严重,但我也经历了很多。”“是、是吗……”诸如此类的对话。

  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勉强自己读下去。

  神速赫击的九头龙卓实

  重轰楼破之逆狱卜禅

  这是什么鬼玩意啊?我怎么会写出这些连自己都看不懂的东西?

  真佩服那些粉丝还读得下去——虽然作者就是我本人,但我还是要称赞那些读者。

  “我明白啦,我把手机就给火琉奈就是了。”

  “设定资料也拜托你一定要熟记。被火琉奈小姐视为男主角的你不努力一点怎么行哩。”

  “大哥,大姊就交给您了。俺也希望您负起责任。”

  这、这两个得寸进尺的家伙。可惜我实在没有立场反驳。没错,因为万恶的根源就是三年前的我啊,混账!

  一行人于是决定打道回府。

  “‘邪’已经在其他地方被歼灭了,所以不需要我们出马。”

  我们对火琉奈如此解释。她只回了句“是吗”,似乎完全没起疑。

  火琉奈在回程的车上打起瞌睡。厢型车一拐弯,她的头就很自然地靠到我肩膀上。

  这种既轻盈又沉重的不可思议存在感让我连动都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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