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我将手机交给火琉奈。
虽然那是一台上面有很多按钮的机器,但我却事先警告她千万不可以乱摁。看着她一脸失落的模样,我也感到很难过。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得定下这个规定。
由于我们出门前折腾了一番,今天又赶不上平常固定搭的那班电车了。
幸好,樱依旧在车站耐心地等我抵达。即使这阵子我经常不守约,樱却半句怨言也没有。真是完美的女友啊……我怀抱着感动的心情走近对方。
樱握着自己的手机。
我见状不由得毛骨悚然起来。她刚才该不会打过电话给我吧?如果火琉奈接起来的话,我一大早就得到地狱去游览一番了。我以小心翼翼的口吻问道。
“抱歉,让你久等了。老实说,我的手机昨天就不见了。”
这么一来,就能将我把手机借个陌生女孩的事实蒙混过去。
樱稍微思索了一番,随即便微笑地点着头。
“原来是这样呀,所以我打拓巳的电话才没人接。”
太好了……!我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火琉奈果然恪遵我的规定。话说回来,最近好像老是有这种千钧一发的场面。
不过,我今天明明就迟到了,樱为何还这么开心呢?
“怎么了吗?看你好像很开心?”
“嗯,应该说我终于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了吧。我决定要诚实面对自己。
她在打哑谜吗?
“咦——?怎么突然说这些?“
樱再度露出沉思的模样,没多久,便以严肃的表情仰望我。
“拓巳,你今天可以晚点回家嘛?”
“可以啊。”
“那,放学以后……我想跟拓巳一起走。”
这让我非常震惊。
到底是怎么回事?
整理好心情、对自己诚实、放学后、有事要跟我一起走?
而且还添上慎重的口吻……
这、这是?该不会?该不会?
我的青春要晋级了?通往完美的恋爱之路?
樱与我开始交往刚过一年,虽然我们经常一同上下学但却没什么进展。
本来对我而言,有樱这位女友“在身边”只是我计划中一步重要的棋罢了。
至于跟她有更亲密的关系就不在我的盘算当中。毕竟这么一来,我的过去也可能被她揭穿——那是我最害怕的。
因此我从来没有发动过积极的攻势。
结果该不会又樱主动……她既然说她下定决心,想必不是什么轻易就能做出的举动吧……?
但,火琉奈的事又该怎么办?
不,这部分单纯是我个人的问题,与火琉奈一点关系也没有。樱也没说要来我家。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敢面对樱所谓“整理过的诚实心情”,那我还有资格当男人吗?
啊啊,幸福、妄想以及烦恼在我脑中搅成一团。
是男人就不要害怕,传到桥头自然直!
在通往学校的这段路程中,我因为一直有胜利在放学后即将造访的预感而不停颤抖。
今天几乎完全没有心情听课。
脑中持续变换的各种画面伴随着我,不知不觉就到了午休时间。
抵达屋顶以后,我遍寻不着樱的身影。
每次相聚的那个地方只有瑠散同学。笹紫野同学以及另外两个女孩而已。
“啊,是拓巳——樱不在这里喔——?”
笹紫野同学挥动刺着煎蛋的筷子。
“喂,你跟樱发生了什么事吗?”
瑠散同学以有点不怀好意的表情问。
“还好啦。”
四位女孩顿时爆出欢呼声。
“啊——果然?”“樱花终于开了?”“应该说是凋谢吧?”“你们太露骨了啦——”
我微微咧嘴笑着,总之先表现出否定的态度。如果让这四人挖出事情真相,恐怕一天之内消息就会传到地球另一头。
樱似乎已经将自己的决心告诉她的两位好友了。这么一来,我们终于要登上通往成人世界的阶梯了。
继续待在这里也只会成为她们的箭靶而已,还是赶快编个理由闪人吧。
要当型男也蛮累的。
还不容易挨到了下午。
放学时间,正当我打算与樱一同回家时,自己的鞋柜里却冒出了一封信。不管怎么看,那都应该是出自少女之手。
樱望着我,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我只能无奈地在她面前打开。
【放学后,我在体育馆后面等你。】
虽然也有可能是恶作剧……但看起来又蛮像一回事。
我让樱暂时在校门口等我,独自前往体育馆后方赴约。不得不婉拒对方的罪恶感,以及自己受欢迎的程度再度被证实——脚步还真是一会沉重一会轻快。
篮球队此刻正在体育馆内练球,可以听见里头传出激烈的吼叫声。运球声,以及射篮的咻咻声,感觉那些人的斗志似乎非常高昂。
不过,此刻有谁会比我更志得意满呢?
我满脸笑容地步向约定地点,果然有一名女学生伫立在哪里。从学年章判断……对方是一年级的学妹。
“啊……拓巳学长。”
一发现我的身影,学妹立刻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
“你真的来了。”
“是啊,我有看到你的信。”
我展示以手指夹住的信封。
“怎么?找我有事吗?”
老实说,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必多次一问了。
“学长……请你跟我交往!”
果然没错!虽然老套但又永垂不朽的桥段啊!
只可惜,我已经有樱了。她可是我精心挑选的成功象征哩。
我沉醉在这种立于人生顶峰的胜利之感中,同时以遗憾的后文说。
“……你的心意让我很感动,只可惜没办法答应你。”
“……我就知道。”
学妹的脸上虽然浮现出笑意,但眼角也反射着晶莹的泪光。
“我知道自己完全没办法跟樱学姊相比,不过,我还是很想和她正面对决一次。
她迅速说完上述那番话,随机又拭去泪水。
“真不好意思。”
“不不不,这么一来我的心情就舒坦多了,谢谢学长!”
少女对我深深一鞠躬后便转身跑开。
……以前在网路上上被骂为垃圾、废物的我,竟然也有这一天!
所谓的胜利就是这种滋味!
我抱着让学妹落泪的罪恶感返回樱的身旁。
“这样好吗?”
我以摇头回答樱的质疑。
“当然,虽然对那女孩不好意思,但我已经有樱了。”
比起“劈腿是不道德的”这个理由,跟太多人深交容易被掀出底牌才是我担心的重点。
“原来如此……拓巳这么受欢迎我也很开心。”
樱这种宽宏大量的态度让我更感动了。怎么会有如此完美的女友哩?
“那,我们回去吧。你想去哪里逛吗?”
我尽量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樱则露出略显僵硬的笑容。
“好久没走河堤旁的那条路了。”
我点点头……终于来了,我那胜利组的康庄大道。
上次跟樱一起在河堤散步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这条路平常就人烟稀少,所以更容易意识到对方的存在。或许就是因为如此,我们才会下意识地避免接近这里。
然而今天樱是主动对我提出邀约……
我们之前的关系也差不多该踏出新的一步了。
啊啊,樱到底会对我说些什么呢?
【我想跟拓巳……永远在一起。】
这样好像太抽象了。
【不管拓巳想做什么,我都愿意。】
不行不行,这样又太直接了。如果她真的提了我反而还不敢回嘴哩。应该有更文雅一点的说法吧。
【拓巳,对我来说你是最特别的。】
啊啊,这个好!听起来就很有气氛!就说这个吧!
等等,我在烦恼什么啊?又不是我要告白。
偷偷瞥了身旁的樱一眼,她正默默地走着;不但低着头,表情也很僵硬。
是啊,该烦恼的人是他才对。樱,鼓起勇气吧,我会帮你加油的!
傍晚的天气非常晴朗,温柔的风不停抚弄我的脸颊。
高高筑起的河堤已经被万春的花草所覆盖,从河滩延伸出去的清脆芒草正在抵抗风的力量,脚下这条蜿蜿流过的低浅河川也在午后日光的照耀下显得波光粼粼。
水流潺潺,小鸟鸣啭……在我而立就像是一首凯旋曲。
我身边的樱的确是一位足以让先前那位学妹举白旗投降的美少女。
春天啊,我的世界真是春意盎然。
属于我的这株樱花这是终于开口。
“拓巳,你最近开始打工了吗?看你好像时常赶着回家,而且又一副很累的样子。昨晚应该也没睡好吧?”
樱的观察力真是敏锐,就连我身体的些许变化都逃不过她的法眼,不愧是医生的女儿。
“呃……其实比较接近我个人的一点烦恼啦。”
樱听了顿时停下脚步,低着头继续问我。
“拓巳,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我的春天立刻被样貌诡异的乌云锁笼罩。
是的,我有个天大的秘密。她最近才现身于我面前,而且绝对不能让你知道。
要是让樱得知火琉奈的存在就糟了。
我开始在脑内进行全文搜索,试图挖出最适合当借口的说词。
“因为我不想让樱认为我是个连自己烦恼都无法解决的没用男人。”
“啊……是这样呀……原来如此。”
OK,借口生效了。
危机远去后,晚春的暖风再度拂过我们身边,但气氛依旧有点微妙。
这种既酸又甜的感觉应该就是所谓的青春吧?
我跟樱终于不约而同地再度迈开步伐。
那么,我也差不多该切入今天的正题了吧?面对因紧张而心跳加速的我,樱再度主动开口。
“呐,中学时代的拓巳都在做些什么呢?”
很难得地,樱竟然开始打听起我的过去。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我想对你有更深入的了解……”之意吧?
我虽然颇为开心,但依旧慎重地挑选合适的词藻回答。
“假设个人网站之类的……”
“咦——是哪种网站呢?”
这部分就是我心灵创伤的核心了。如果照这种气氛继续讨论下去,一不小心就会被拆穿。
“……发表自己写的诗。”
看来我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
【我在网站上连载令人感到丢脸的小说】——实在很难启齿啊。
【因为被某知名网站拒于千里之外,所以我就用本名寄出抗议信】——这种事怎么能随便告诉其他人呢?
【然后某知名网站跟我的个人网站激烈交锋】——就算打死我也不能对樱泄漏这个秘密。
不过老实说,我当年的确有写过诗,现在还有一部分套用在碎形红心的歌词里,所以并算说谎。
“呼嗯……那有遇过什么有趣的事吗?”
这、这好难回答啊……我决定继续隐藏关于小说的部分。
“在我、我造访过的某个网站讨论区上,认识了一个叫春花Flower的有趣网友。”
“在我自己的网站上”这点还是别说比较好,于是我巧妙地蒙混过去,为了守护我现在的成就,我必须更为小心才行。
春花Flower以前PO过一篇《流传在医院、既恐怖又好笑的故事》,应该可以转述给樱吧,于是我先窥看樱的反应。
只见她脸色发青。
“怎、怎么了?贫血吗?要不要坐下来休息?”
我愕然扶着樱坐下,并把书包暂时扔在一旁。
“呃,拓巳。”
樱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她好不容易才挤出接下来的这句话。
“春花Flower,就是我。”
当我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也瘫坐于河堤的地面。
我也得了贫血吗?
才怪……
当年那个总是以超嗨文风在网站上PO出“邪王”男性角色男男支线的腐女竟然是樱?
刚才倘若我不小心表明“在我自己的网站上”这点,现在就彻底没救了。
真是好险……
樱端坐在我身边,只是她在满是沙砾的地面上挺直背脊道。
“其实我老早就想向拓巳告白,只是一直很难说出口。”
当然啰,我自己还不是一样。把那种活灵活现的糗事告诉实际认识的人,就好比在上课时间全裸跑校园一周般难堪。
“我以前很喜欢一个叫Faithless的网站。父母跟好友都无法理解我的兴趣,但在那个网站上却有很多人可以分享心情,每天还会冒出超多有趣的话题,所以我几乎天天都会上那个网站报到。”
本来应该是让人身心舒畅的河滩此刻此刻看起来反而像一条臭河。
我觉得三魂七魄都被勾走了,只能愣愣地听着樱泣诉。
“只要继续在那个网站待下去,我就能成为老资格的粉丝——应该怎么说?就好像某种重要人物一样?当时的我一直保持着这种想法,现在觉得简直是丢脸死了。”
樱发出干涩但又充满怀念的苦笑。
她当年的想法听来虽然好笑,但网路中毒的人确实会如此。自己喜欢的网站或网路资源如果名声响亮起来,总觉得自己也兴有荣焉,所以才会拼命地帮忙宣传。
“得知第五图书馆不理会J•J的小说时,我简直气的半死。那恐怕是我这辈子第一次那么生气吧,=甚至还激动到 耳鸣、眼冒金星。”
樱非常惭愧地说着,嗯,她的心情我非常能体会,因为我就是当事人,即使想装作不懂也没用。
“为了守护那个站,我决定奋力一搏,这么做让我心情很愉快,因为日常生活并不是小说,几乎不可能碰到类似的情况。”
当然当然。现实之中的日常生活既繁重又不自由,用“窒碍难行”来形容应该也不为过,那种行动后能即时出现回应的环境指挥出现在网路上。
樱以三指抵地,低头对我行了一个大礼。
我明白,樱,我明白。你可以不必道歉。
当初大家之所以要一战(或者说自作多情),都是为了那个站,或者说为了我的名声才会这么做的。
不过啊,樱。
你当初为何不事先找我讨论,而且直接就以我的名号将战争全面扩大哩?
结果害我受到更激烈的报复。
我心中的愤怒、心结、羞耻,以及关于此事的所有负面情绪,就像岩浆一样即将喷发,这让我紧握的双拳不住发抖。
要不要干脆一边大吼一边跳入旁边的河……我甚至浮现如此的冲动。
但就在这时。
我突然察觉。
等等!这太诡异了吧!
为什么樱……
要、跟、我、道、歉、呢?
难道说,樱已经知道我就是J•J……?
不可能啊。
网路上唯一知道我真实姓名与住址的网友,除了当初我抗议的对象FA/HAT外,顶多就只有心宿二B型了,不是吗?
就连圆桌十二宅的GT都不知道甲拓巳就是J•J。
至于春花Flower与FAT/HAT的基础机会,除了GT条约会议外……
……啊,不会吧?难道那个传闻是真的?春花Flower去找FAT/HAT直接谈判!还跑到对方家里!
此刻我的脸色一定难看到极点。
樱以真的非常抱歉且略带惊恐的模样继续说。
“呃……所以,对、对不起喽?我当时还只是个中学生,又以为自己在做什么天大的事,所以就趁第五的网友见面会打听出FAT/HAT的住址,直接跑去谈判。”
她还真的跑去喔——!
这下我几乎要晕倒了。只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失去平衡感,眼前也变得一片空白。刚才樱的那番话,杀伤力简直比攻击用理法还恐怖。
“我跟FAT/HAT谈过以后才发现自己错了,真是丢脸丢到别人家里去。我记得自己不但哭着跟对方道歉,还泪流满面地一路回家。”
我绷着一张扑克脸聆听樱的泣诉。
但心中却疯狂地呐喊着。
想哭的人是我才对啊啊啊啊啊!
没想到这位理想而完美的女友也有这般不堪的过去,而且她还知道我就是那该死的J•J,真是毫不留情的双重打击。
美好的现实世界顿时化为一片瓦砾。
原本想在高中重新做人的我。
从御宅族的身份金盆洗手,与学校数一数二的美少女交往,这么一来应该能晋升胜利组才对啊。
然而,我的成功故事一下子就出现了破绽——就从去年七月二日与樱开始交往的那天起。
此外……樱刚才说过她直接去对方家里谈判?
不知好歹的女子中学生闯入了一个为照顾家中老人而无暇更新网站的成年人家里。
目的只是为了小说网站的网友没办法刊登作品所以特地前来抗议!
这种场面光是用想象就让我忍不住要在地上打滚。如果当时一个运气不好,她搞不好已经被警察带走了。
她对我(应该说作品与网站)的爱实在是惊人……这种不成熟而冲动的鲁莽举动只能说是言者无地自容、听者拍案叫绝。
樱要鼓起对我表白的勇气确实不容易。
被班上其他同学知道的话,以后任何学校活动,铁定都会被打入“没人要的集团,孤单地度过残酷的高中生活。
不过,樱还是像我表白了。
她将Faithless书房时代的事向我坦诚。这必须撑过前所未有的苦痛,抱着将人生舍弃的觉悟,而且还要在完全信任我的前提下才做得到——应该吧。
不过,我还是无法接受这件事——!这是什么青春啊!简直是通往地狱的无绳高空弹跳嘛!
正当我痛苦地在脑内“耻池地狱”翻腾打滚时,樱仍然红着眼眶、拼着命继续说。
“当时,啊啊,自己实在造成对方大大的困扰了,真不知道这辈子要怎么弥补,所以我就拜托FAT/HAT把J•J的本名跟联络方式告诉我……”
果然是这样!FAT/HAT你也拜托一点!
不过,被樱这种可爱的女孩恳求,只要是男人都很难拒绝吧。
我自己也是在樱的鼓舞下才有办法坚持碎形红心的成立……咦?
有个更不好的预感出现,我不由得绷着脸。
“所以,樱之所以特地从隔壁的城市来我们高中就读……”
樱点点头。
“因为我想跟拓巳在一起。如果要转入同一所中学,除了得办很麻烦的手续,还得说服我父母。幸好,要念同一所高中就容易多了。”
以我的立场来看,这件事简直是悲惨到极点……
啊啊,怎么办,谁来救救我啊。
我的脑袋快沸腾了。这么一来,我以后一定会生活在成天不敢想象樱将会对我表现出何种态度,以及她又会说些什么的猜疑中。
“你为什么要告诉这件事呢……”
“因为最近拓巳看起来心事重重,却完全不想跟我讨论。没办法帮你分忧解劳让我好难过,所以,我才下定决心要将羞愧的往事全部公布出来,这样的话,拓巳应该也愿意开诚布公了吧?把我的秘密公开也能证明,我为了拓巳什么事都愿意做。”
这番话蕴含着樱对我的浓密情意。
不过,另一种诡异的感觉也挥之不去。这个女孩,就是当年的春花Flower……
凝重的沉默笼罩着我俩。
现在也别提什么青春晋级了。
我们的关系的确是向前踏出了一步没错。
从原本在河滩旁悠闲散步的情侣,变成了再网路世界上一同往幽冥地府前进的战友。
不过,“别开玩笑了,你为何要从三年前就一直缠着我咧?”——实在很想补上这句。
“我明白了,过去发生什么事我们都很清楚。所以,拜托你不要在讨论了。”
我以死到临头的表情对樱哀求道,她点点头。
“如果拓巳希望这样的话。”
“如果我现在死皮赖脸地要求,的确有机会跟樱发展成为更亲密的男女关系,不过,我已经没有那个力气了。樱这番戏剧化的告白使我的思考能力彻底崩解。
我以死鱼般的眼睛愣愣望着远方。
啊——河水潺潺的景象让人看了就心情平静~真希望我也可以加入那些水,一路流到宽广的大海~
话说回来,包括久实本、GT,现在就连春花Flower也报到了……不,等一下。
她可是当年那个春花Flower耶。
樱以手抵着胸口对我倾诉到。
“我很想帮拓巳的忙。就算拓巳只想利用我也没关系,我还是想跟拓巳在一起。真的,我愿意帮拓巳做任何事,只要拓巳说一声就可以了。不管是帮拓巳买东西,或是独自负担两人的生活费等等。”
她上述那些话还真劲爆。
我已经血淋淋地体会到樱的真心诚意了,她很喜欢我这点的确毋庸置疑。
不过,既然我跟樱都经历过过去那段爱恨情仇——虽说必须拿一辈子来偿还是夸张了点,但要她帮我一点小忙应该不为过吧?
我以机器人般的平坦语调说出此刻的要求。
“我需要女孩子穿的衣服。”
樱的表情顿时跨了下来。不过,她立刻又拼命点头。
“好啊,不过要给谁传呢?”
为了思索该怎么回答,我迟疑了一会——反正只是借口嘛。
“我自己要穿的。”
樱的眼神明显出现动摇,她胆颤心惊地再度确认道。
“呃……请问……拓巳,你转性了吗?”
“不,没那么严重。是为了乐园的企划,所以需要传女装。”
樱这才露出打心底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接着又点点头。
“那化妆品呢?”
“咦……啊,对喔。不过,那部分我可以自己想办法,你只要帮我找衣服就可以了。”
“放心交给我吧,你需要女装随时都没问题。”
“啊,OK,OK。谢谢你。”
“嗯,哪里,既然是为了拓巳好。”
樱露出可爱得令人难以释手的笑容。
就这样,我无意间又多了一位强力战友。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生力军越多战况反而越显不利啊……
我失魂落魄地走回家后,发现火琉奈也一样垂头丧气。
发生什么事了吗?
因为我早上警告她不准乱按手机的缘故?
还是说昨天我把她关进壁橱又擅自出门,她到现在还在生气?
或者是因为在房间里闷太久,闷出病来了?
……可能的原因随便想就会冒出一大堆,看来我对她的态度实在非常糟糕。早知道就该温柔一点才对……
“怎么了火琉奈?打起精神嘛。”
即使我发出声音对方也没有任何反应。火琉奈抱着膝盖坐在房间角落,愣愣地盯着地板不动。
我只好自顾自地躺在床上——今天真的太累了……
面对径自躺下的我,火琉奈终于以低沉的声音主动开口。
“卓实,我真的可以继续待在这里吗?”
“那还用说。”
我毫不犹豫地答道。
双方之间出现了片刻的沉默,我的意识也不自觉渐渐远去……
“……是吗?谢谢。”
我在即将进入梦境的恍惚状态中似乎听见火琉奈平静地如此说道。
“听说照片要用A1大小印喔!”
在深夜的公园中,久实本以宛如腾云驾雾般的高亢情绪兴奋地表示。
“啊——是喔——”
而我正好相反,以几乎要趴在地上的超没劲态度回答。如果这里有个洞的话我应该会直。
接钻进去冬眠吧。
该不会有是樱干的好事……以前我就觉得她的行动力意外地强大……不过,要让女孩子说出那种承诺本来就非同小可。
“哎——我的人生终于也变成玫瑰色的了!以往对二次元世界的投入都没有白费!这就是所谓的洞烛机先吧!”
“你应该感谢J•J才对。”
我若无其事地吐了一句,但久实本听了却马上冷静下来。
“那是不可能的。如果当年那家伙没干出那件蠢事,现在《邪王战圣记》的故事应该会更有趣才对。我当初参加的同人志计划也是在J•J的乱搞下无疾而终。我怎么可能原谅那家伙哩。”
“是吗……”
话说回来,事态好像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我不能让知道我真实身份的樱知道火琉奈的存在,而我也不能让知道火琉奈存在的久实本与GT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火琉奈一直对我很信赖大概是如今唯一可以庆幸的事吧。
“啊,对了对了,差点就忘了另一件事。昨晚网路上有个很亲切的家伙。把‘邪王’的所有资料重新PO上来了!这么一来,本文的最后一段也终于凑齐啰。GT的硬碟这几年曾因点到木马网站而全毁,所以没办法提供我们完整的资料。”
“那家伙该不会就是春花Flower吧?”
“不,是匿名的无名氏。虽然不知道是谁,不过真的很感谢对方。”
“是吗……那小说的最后到底怎么样?”
我自己写的东西我自己都没印象,唯一残存在脑内的只有当时痛苦而已。
“其实我也还没看啦,最后那部分的文脉已经很乱了,所以其实写什么都无关紧要……而且当时大家都认为两个网站的交火还比较有趣!”
“唉,是吗……”
“真亏J•J在那种情况下还有办法继续更新。如果他还有一点自尊的话,至少吧里头的错字修一修吧,简直是没用到极点的废柴!”
吼吼吼吼,这、这个臭小子!
我拼命按捺着即将要喷发出怒火的脑袋。冷静点,拓巳,如果这时候穿帮的话游戏就结束了。都已经撑了这么多天,千万不要功亏一篑……!
“呃,其实我不太喜欢听你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啦。”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在装乖~身为人,最幸福的一刻就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态蔑视其他人啊。”
“该怎么形容才好?每次听你批评那家伙,我就觉得好像是自己在挨骂。”
“是这样吗——?不过我也不可能帮那小子辩护,你应该有同感才对。”
结果久实本又把问题丢回来给我?
“嗯……该怎么说,大家当时都太年轻了。”
“就算年轻也该懂什么叫分寸吧?J•J所做的事根本无法原谅。!”
久实本怎么说好了,我已经没有力气继续争论。
就在这时,广播报出了三点整的讯息,久实本听了立刻起身。
“差不多该回去了。我会像之前那样寄下一次的大纲与事件资料给你,拜托你好好读过一遍吧。虽然事件内容都蛮奇怪的就是了。”
“嗯。”
“虽然你的名字跟卓实一样,不过你可别自作多情喔。你只是在偶然间被火琉奈小姐选上的帮手而已,千万不要有自己跟九头龙卓实一样高强武功的错觉。”
“我又不是傻了。”
偶然选上……吗?才怪。
因为我当年没把那个故事好好了结,为了追究责任火琉奈才会被送到我身边……听起来虽然很没道理,但我一直有这种想法。
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办,我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不过,最低限度,我得让火琉奈在我这里过得快乐一点。
我与身着短袖T恤及运动裤浑身散发着健康魅力的火琉奈对望了一眼。
她点点头,步向我们身边。
那双对我毫无疑问的清澄眸子,我应该没法永远守护下去……
“状况如何?”
“非常好,理气也几乎补满了。果然还是站在这种泥土地上恢复比较快。”
照这种态势看来,要度过下次考验应该也不困难吧。
放心,问题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回家以后我实在是无心收久实本寄来的信……尽管他批评小说烂尾一事纠缠着我的思绪。
其实为了了解情况,我应该耐着性子打开来看才对。然而,那么紊乱的文章内容实在令人不忍卒睹……我的滑鼠标在档案上游移了好久,但一直到最后都没有勇气把它点开。
间奏•星期二 探求宿命的背后
“喂喂?”
“你是早上那位……提到早上的事,为什么我非得跟卓实为敌不可?”
“你不是在玩角色扮演吧?”
“角色扮演?如果没有那个称号就必须与卓实为敌?”
“果然如我所料……早知道在你出现那天我就该盯着你——”
“你到底在说什么?你真的是樱吗?”
“是呀,最近我一直觉得很奇怪。”
“你是指身体状况吗?我听说你目前正在休养,身体恢复的还可以吧?”
“咦……啊啊,是呀,没错,嗯,我很好,已经出院了。”
“是喔……那真是太好了。话说回来。提这件事好像有点没礼貌,不过我总觉得你的样子怪怪的。”
“……嗯,因为我有点搞不清楚情况,卓实……我哥哥住的地方为何突然冒出一个女人。现在的卓实……哥哥到底在想什么,我一直很想了解。”
“他本人说,因为某个不幸的事故而丧失了战斗能力。幸好快要完全恢复了。”
“是吗?经过那种悲惨的事件还能重新站起来,真让人佩服。”
“你也是,感觉身体应该已经好多了。根据我所得到的资讯,你应该已经好几个月没下床了才对……”
“是的,哥哥为了换回我的健康,所以才牺牲自己的战斗能力。唔,这就叫。呃……什么理法的奥义……”
“原来如此……我竟然不知道还有这种高明的技巧。”
“总而言之,你不能跟哥哥为敌,知道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与卓实为敌?他可是我最尊敬的人。”
“呃……你稍等一下……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一个邪树侯爵与你联络,但你千万不要被那家伙蛊惑了。卓实……哥哥一直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樱,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我们不能当面讨论吗?”
“拓……哥哥如果允许我出面的话我自然会现身,不过如果我擅自行动他一定会很生气。总之,你不能跟卓实哥哥交手就是了。”
“我怎么可能……”
“卓实是不可能会讨厌你的。当初只是因为某个不幸的偶然事件才会变成现在这样,所以目前他正在设法补救,我也会帮他的忙。”
“补救?补救什么?”
“这点很难向你说明。简单地说,就是你的人生。放心吧,这次绝对不会像以前那样,我也会努力自制!”
“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总而言之,按照预定你会与卓实为敌啦!啊啊,讨厌,为什么你这么顽固呢?”
“用不着生气吧。”
“人家才没有!挺好啰,如果你对卓实出手你就会知道我真的生起气来是什么样子。”
“我并不想与你为敌。”
“不是那个意……啊,烦死了!反正你不准对卓实做出奇怪的举动啦!懂了没?”
“……那么,我之后还会再跟你联络……先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