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两个来到公园,入口的路边已经停了一辆黑色高级轿车。
透过车内照明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些充满魔幻气息的装饰品,不用说,这一定是那俩迷你异世界宾士。
GT果然推开车门走了出来。
“大哥,俺舍命来奉陪了。”
……不知为何,他的打扮跟电影《英雄本色》或《骇客任务》的角色很像。
他扛在肩上的那把粗大白色木刀是以好几节串在一起的,碰撞肩膀的同时为何还会发出尖锐的咚咚声呢?难道里面还加了一层长条形薄金属板补强吗?
“……你后座那些行李是?”
“用来收纳照相机的箱子。俺带了十五台过来,而且已经熬夜在公园各处安装好了。哎——不知道今晚能拍下哪些镜头,一想到就令俺期待啊。”
GT除了武装外摄影器材也准备的十分充足,光是这辆车再加上十五架高级相机就足以买一栋便宜的房子了吧。
“啊,对了,这是上次拍下的堕天之翼,请大哥务必收下。”
GT拿出一张A1大小的海报。火琉奈正背着那对散发出磷光的翅膀于空中滑翔,果然是一张拍的很棒的作品。
“收下是可以,但我现在没手拿,待会再说吧。”
“那俺就放在助手席啰,吉他盒之类的也请放这里。”
我接受对方的好意,将圣魔剑与球棒取出,空的吉他盒直接扔在宾士的助手席。
GT突然狂吠一声。
“哈喵喔喔喔!”
“安静、安静一点啦!如果现在把警察引来的话我们就完了!”
“哈啊哈啊……真抱歉。那把就是圣魔剑嘛?”
“嗯,没错,就是火琉奈带来的……”
喀嚓喀嚓喀嚓喀嚓!GT以惊人的气势对着圣魔剑狂拍猛摄。
这家伙真的是来助阵的吗?该不会以为这是网路乡民看热闹吧?
我越来越不安了,而就在这时,久实本也赶到现场。
他身上穿着具备防刺功能的背心,头上还戴了骑单车用的安全帽与护目镜,防御可说是相当严密。
就连数位相机、摄影机,以及笔电都带来了。
她的背包里还放了十把左右的刀子。包括厨房菜刀、小型的投掷用飞刀、野战匕首,以及全长五十公分、外型类似短柄斧或镰刀的巨大兵器。
这家伙要是被警察拦检到也是死定了。
“这么多把当然是为大家准备的啰。”
还真是热心公益啊。
“不愧是大哥的好友,太感激了,不过俺可能要婉拒这番好意,这把俺用的比较顺手。”
GT似乎很中意那把“里头夹有金属板的木刀”。他真的是在花店工作?
火琉奈也不是什么普通女孩,我们这群人里面战斗经验最丰富的可是她啊。
我望着自己那根寒酸的金属球棒。
里面最白目的人该不会是我吧?
对方可不是什么不良少年,甚至根本不是人类。
结果我却只带了一根铝棒。
明年的今天难道会是我的忌日吗?
我突然感到下腹部一阵恶寒,脸色也变得相当难看。
莫可奈何之下,我只好像久实本商借那把野战匕首。
就这样,一旦被警察拦下来铁定会被全部带走的一行三人,为了救出火琉奈而踏入即将迎接清晨的公园。
打前锋的GT突然在瞬间被消音。
那应该是因为公园已经被结界包围,声音完全不会跑出去之故——看来这次的事件真的非同小可。
我们从散步道德方向前往广场,找到某个建筑物后方的隐蔽处继续讨论战术。
“听好啰,等你一发现火琉奈小姐,就立刻把圣魔剑交给她。这么一来染印就无法发挥作用了。接着再告诉火琉奈小姐,邪树侯爵的弱点就位于树干顶端的石板上。”
大概是被我的紧张感所传染吧,久实本与GT此刻的表情也异常严肃。
跟火琉奈为敌就等于唉鬼门关前玩耍一样,这两人也得全力以赴才行。
“好,等下就要正式开打了,大哥,请您一定要提高警觉。按下快门的最佳时机可说是稍纵即逝啊!”
原来GT严肃的原因不是为了战斗,而是在思索摄影的时机啊。
久实本也开心地从背包取出摄影机。
……这两个家伙以为是在参加同人活动吗……
“从这里走向广场刚好会从厕所方向现身,我们就移动到该处进行观察吧。”
我们从厕所后方窥探广场的状况。
火琉奈已经坐在广场角落的某张长凳上了。
那张长凳虽然面向广场,但却有一棵上头连一片叶子都没有的诡异树木佇立在它的前方。
在逐渐露出鱼肚白的天空下,那棵伸展着枯枝、气氛与晚春格格不入的异样巨木就是邪树侯爵啰。周围其他树木的大小根本无法与其比拟,在底下的火琉奈看起来也变得十分渺小。
我记得昨晚久实本对我说过,现在的火琉奈正因邪树的蛊惑而显得意志消沉。
久实本在我身边举起摄影机。
“啊,已经开始了吗?那棵就是邪树侯爵——比我想像的还要大哩——”
语毕,他便以冷静的表情将机器靠在长凳椅背上,开始进行摄影。
“角度不太好……”
你狠啰嗦耶!都什么时候了,我努力竖起耳朵,想听清楚邪树与火琉奈间的对话。
“公主大人,您只是没有察觉出自己真正的力量而已,为什么呢?那是因为公主大人一直以为自己是人类。不是人类的生物以为自己是是人类,当然无法发挥应有的潜力。请公主大人仔细回想一下你真正的实力吧。还有,那些混账人类是怎么对待您的!”
火琉奈听了什么也没说,只是死命地垂着头。
正如邪树侯爵这个老土的名字般,对方是以树木为核心的“邪”。
高十二公尺、宽十公尺、树干直径六十公分——本体应该是一刻古老的樱树。
十二公尺这个数字只是我以前随便想出来的,如今实际出现在眼前,才发现这种高度有多么恐怖:除了远藤公园的任何一棵植物外,甚至还是一旁水银灯的数倍以上。此外,每当对方开始移动,身旁的地面就会像沸腾般涌现蠢蠢欲动的根部,即使是站在远处观察也觉得十分恶心。
“那种玩意竟然真的存在……”
GT似乎也无法掩饰内心的震惊。
就算他再怎么怪也毕竟是个成年人,恐怕非常不习惯这种远远超脱日常的光景吧。
GT以凝重的表情继续说道。
“跟设定图相比,这种细腻的重现程度简直是太惊人啦。类似苦瓜表面的肌肤质感根本不是普通CG那种单调纹理可以相提并论的。请大哥仔细看看那个,真是生物巧妙的不规则性与规则性并存在邪树侯爵身上,实在是太生动了。移动时的顺畅动作也只有本尊才做得出来,俺太震惊啦。”
“原来令你震惊的是那些啊?”
就在这时,树木开始动了;对方从根部开始变换前进方向。
我想这种怪物该不会还要上厕所吧,所以他是冲着我们来的啰?
巨大的邪树自视野前方逐渐逼近,这让我不由得后退了好几步。
从近距离观察,对方显得更加巨大。
在无风状态下依旧径自摇曳的数值遮蔽了我的视野,就连头顶上方都被对方占据。
仔细看对方的脚底,与肌肤颜色相近的根部正朝四面八方的地面延伸。这幅光景好像节肢动物的上千条腿化为一棵树,或是巨大蚯蚓、蛇等生物满地面爬似的。虽然我就是作者,但依旧被实际出现在眼前的本尊所震慑,难以压抑心中的不快。
对方离我们只剩数步之遥了。
长在树干上的那张大脸突然咧嘴露出笑容。那张足以把我们三个一起吞下的嘴巴朝两侧吊起,眼前也散发出笑意。然而,不管怎么看那种笑容都绝非善意的笑,只是在嘲讽我们罢了。
“慢着邪树!你想做什么!”
火琉奈追上对方的脚步。我本来期待她会立刻站回我们这边,但火琉奈却在邪树的另一侧停下脚步。
邪树无视于火琉奈,径自对我们张开血盆大口。
“这不是我们亲爱的卓实先生一行人吗?”
我从躲藏的厕所后方超正面站出一步,对方的身影顿时变得更大。光是轮廓就足以盖掉一栋住宅的巨大身躯,不但拥有自我意志还能自由移动。
光是朝上仰望就让我忍不住双腿发软、颈项僵硬。我根本无法跟这玩意抗衡嘛。
“我、我是来找火琉奈说话的。”
我以颤抖的语气好不容易挤出这句话。
巨大的树木脸孔投来不屑的的目光,就好像在面对什么死不足惜的害虫一样。
“你有什么贵干?我们公主大人已经不行跟人类发生关系了,这都是因为你们过于愚蠢之故。”
“我并没有那么……”
邪树不让火琉奈喊完。
“有事找我就可以了,卓实先生。”
我故意无视持续挑衅的这棵树。跟这家伙继续纠缠对我一点好处也没有,我得赶快将剑送还给火琉奈才行。
“火琉奈,接下这个……”
我隔着邪树试图将剑扔给火琉奈,但邪树的根部却一下子就把圣魔剑卷走。
“真是谢谢你们的好意啊,公主大人说这东西要交给我保管。”
我背后的久实本焦急的大喊。
“喂,你在搞什么鬼啊!武器怎么能被邪树抢走呢?”
他说的一点也没错,但我也无力解决这种窘境。原本就没讨论到要怎么在邪树的阻挠下送回圣魔剑不是吗?所以我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
无计可施之下,我朝着圣魔剑伸出手。
“还我!那是我要给火琉奈的——”
轰隆声与风暴瞬间就在我身边肆虐起来。
我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能“咦?耶?”地东张西望。
朝背后一看,这才发现厕所的屋顶已经不见了。
被掀起的水泥块插入草坪中。咚!可观的冲击力道甚至传到了我的脚底,还在腹腔内不停回荡。建筑物的碎片也如雨般纷纷撒下。
邪树的枝与根轻易地就将埋有钢筋的屋顶掀飞……说起来是很简单,但亲眼目睹时总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久实本的嘴也被吓得无法合拢。只见他的表情呆滞,手中的摄影机却不自觉地转向被拆掉的屋顶,开始拍摄半毁的厕所。
然后他才大梦初醒般地紧握拳头痛骂。
“J•J~~!你、你你想出来的好点子啊!可恶的小白!真实世界出现这种东西不死人才怪!下次再让我碰到我一定要用笔战修理你!”
现在不是讨论笔战的时候吧。
这种怪物根本不是球棒或小刀可以对付的等级。
GT的倾卸车或许才是正确的答案。不,我想倾卸车应该也派不上用场吧。
邪树放着动弹不得的我不管,悠然转向火琉奈。
“那么公主大人,也该跟这些也该跟这些有勇无谋的朋友道别啰?”
邪树的枝头尖端浮现一枚发出黑光的徽章。
那就是染印。
徽章朝火琉奈补补逼近,她立刻以紧绷的表情抽回身子。
邪树发现火琉奈还在犹豫后。
“这一点也不会痛,而且还能让公主大人与小的之间的沟通更加顺畅。就是如此单纯的道具而已。”
骗人。对于半“邪”半人的火琉奈而言,那玩意明明会产生强烈的洗脑作用。
该怎么办呢?我为了寻求提示而回头转向久实本。
久实本马上补充道。
“对了,染印的图案是由肉质30%老师设计的喔。”
谁想听那个!
可恶,难道只能坐观火琉奈被洗脑吗?我该怎么办才好!一定还有其他解危的方法吧。
这部小说可是我写——
我突然恍然大悟。
对喔,那不是我手中的王牌吗?是哪位作者就等于握有鬼牌。
不过,如果GT跟久实本知道我就是J•J,不知会出现什么反应?
会痛骂我一顿?还是在学校努力帮我“宣传”?
反正应该不会有好结果。
至于邪树呢?它听了又会有什么反应?
作者对小说的登场角色而言,是如同神一般的存在。
得知我是作者,邪树应该会立刻赶到恐慌,说不定还会跪地求饶哩。
好……!我下定决心。也该把这张最强的最后王牌打出来了!
我鼓足勇气、高举双拳。
“嘿——!邪树,听好了!”
邪树不屑地微微转向我。
“干嘛?”
“本大爷就是《邪王战圣记》的作者,里头所有故事都是本大爷写的!”
广场立刻陷入一片死寂。
应该有效吧……只不过我需要付出的代价也很可观就是了。
我露出略带苦涩的笑容。
首先出反应的家伙是久实本与GT。
“真的吗?”
“大哥……您竟然是?”
“啊,是啊,很抱歉瞒你们这么久。”
GT与久实本对望了一眼,超彼此点点头。
“啊——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吐不快了。当时你这小子临阵脱逃,害我花一个月以CAD软体画出来的公会总部变成废档!把我宝贵的青春还来!还有还有。”
“大哥,您当时的处置方式实在太没有男子气概了。俺虽然尊敬您,但不代表事事都要顺从您的意见。俺以前一直认为J•J是比神还高一级的存在,但即使是神也必须按照游戏规则来走啊。”
喔喔喔喔喔?在眼前的危机下这两人还有心情抱怨往事!
“等等,我现在没空听你们说这些!”
我对这些以激烈反应相向的友军摆出“冷静一点、冷静一点”的安抚手势,并同时窥视邪树。这本来应该是对它的精神攻击才对,现在反而造成我方盟友失控的副作用。
“怎么……会?”
邪树的另一头也传来了难以置信的说话声。
那是火琉奈发出的,她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这下子更铁青了。
糟糕,出现了更严重的副作用……!火琉奈的智商高达一七八,不可能无法理解我刚才那番话的意义。我是作者,而火琉奈是被我创造出来的登场人物——真相实在是太残酷了。
对不起火琉奈,我日后一定会好好补偿你——虽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那么,最重要的邪树哩……
它愣愣地一动也不动。
“邪王……什么鸟?成绩?战绩?”(注8:这两个词与《战圣记》的日语发音相似。)
一……一点用也没有!怎么可能!
我立刻陷入恐慌。起死回生的王牌从鬼牌变成了没用的名片一张?不可能会这样啊!太让我意外了!
难道登场人物不知道这部小说的标题?因为小说文本中从来没有出现那五个字的缘故?
不,总之,作者应该还是超乎一切的存在吧。
我浑身冒出冷汗,拼命寻找后续的说词。
“呃,对了,你们这些家伙只能照着我写的剧情行动!所谓的事件发展都是我事先安排好的桥段而已。”
“我们都按你的计划行动?你在胡说什么。”
“不对,在我的故事里你并没有说出这些话。我可是你们的作者咧!”
“……总之,你因为太过害怕所以发疯了,对吧?”
唔哇!它根本就听不进去嘛,为什么?
“你还是没搞懂嘛!我是神,也是你们的造物主!”
火琉奈在邪树背后颤抖着。她那紧绷的表情让我看了是在于心不忍。
啊啊,都是因为邪树一直没听懂,火琉奈才得继续承受我的激烈精神攻击!
混账邪树,赶快听懂我的话跪地求饶啊!
在我凶狠的目光逼视下,邪树啪啪啪打着树枝,就好像在鼓掌一样。
“哎——老实说这个故事还蛮有趣的。”
竟然瞧不起我!
混账东西,本大爷可是对你不知道的设定内幕了如指掌!再加上昨晚久实本的说明,我对作品的知识已经完整无缺了。现在我就要以这些资讯为武器攻击邪树。
“听好了!邪树原本是一棵树龄好几百年的樱树,因为被‘邪’气附身才会变成如今你这模样。诞生的时间是西元一二四〇年,地点则是日本的木曾山脉。
至于你能吸收理法,也是因为植物本来就拥有借吸收阳光以成长的特质。
为了获得更惊人的力量,你在头顶埋入了‘导引石板’。但在获得这种威力的同时,也形成了只要石板被破坏就会丧命的副作用,可说是一把双刃之剑。
然而即便做出这些努力,你在七部众之中,战力还是敬陪末座。
你之所以能被邪王重用,完全是因为你能让原本在‘邪’之幽暗中会瞬间枯萎的樱花长时间盛开之故。对于半人半邪的现任邪王来说,在‘邪’气之下依旧不会凋谢的话真是一种莫大的慰藉!因此你才能得到邪王的信赖,一口气跻身为心腹。“
邪树听了这么多总算出现受冲击的反应了,现在你这臭小子学会什么叫跪地求饶了吧!
“喔喔……看来你调查的很仔细嘛,我该重新评估你了。你不枉也曾身为SS级猎人。”
它还是没听懂!
“那不叫调查,是我想出来的!因为我就是作者J•J!”
“J•J……啊啊,原来就是那位贤者。这么一来,你会知道的这么多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了。”
不管我怎么大吼大叫,对方都以邪王世界的只是加以解读,完全听不进我想要表达的意思。我因为心焦如焚而忍不住用力踏地、大声怒骂。
“够了没啊!你这个听不懂人话的白痴!”
“就算你血口喷人,我也不会相信自称为神或造物主的家伙,那种行为只会更证明你的卑微而已,实在是太凄惨了。”
可恶~~!
我都已经拉下老脸道破事实了,结果却一点用也没有。知道这么多秘密的人一定是作者嘛!你就不能理解这点吗?况且如果作者死了,故事会变得如何哩?
啊……等等,我的思绪突然停留在这个问题上。
故事会变得如何?
……嗯——?
稍微冷静思索过后我马上发现,即使作者死了故事本身也能留存下来……
我的同伴则比我更冷静。
“唔哇……我实在没脸看下去了。GT先生,你认为呢?”
“这样是不行的,一下子就报出作者的名号对方并不会相信你。”
“J•J真的是个白痴耶……”
他俩感佩地讨论着。
邪树也继续嘲笑孤立无援的我。
“就算这个故事是你写的好了,眼前的状况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知道太多的你今天是注定活着离开这里了。
我再以其他质疑戳破你的妄想吧。作者死了,故事会发生什么变化?芥川龙之介死后,他的名作《罗生门》结局有什么不同吗?”
我不得不同意邪树的理论。
“……话是没错,不管今天逃跑或死在这里,对故事本身都没有影响。”
“看来你终于理解了,那么,差不多也该把故事告一段落了……”
邪树举起一根树枝。
我的人生就到此为止了吗?
小说结局会怎样都不重要了,因为我自己已经要从人生舞台上退场。
还有其他妙方吗?以作者之姿能使出的起死回生之计?
“话虽如此,我还可以继续写下去啊!”
“那又如何?”
邪树冷笑着。
不行,一点效果也没有。就算大喊“我是作者我是作者”。情势也丝毫不见好转。
我忍不住望回火琉奈,但在实现交汇的瞬间对方就把脸别开了。
这种时候寄望火琉奈只能说是孤注一掷吧。
怎么办……就在此时,GT悄悄接近已经走投无路的我的背后。
“大哥,您想写新的结局吗?”
他的语气充满了期待,真不愧是我过去的忠实读者,以前的同伴之谊历久弥新。
我又被他推了一把,不过,感觉还不赖就是了。应该说我又重新鼓起勇气了吧。
好……这么一来我就想个新的结局吧。我舔舔干燥的嘴唇。
“首先,要把圣魔剑交给火琉奈。”
我目不转睛地望着火琉奈说道。
只要圣魔剑在她手中,染印就变成废物了,火琉奈自己也能因此得救。
不过,要怎么才能从邪树手中夺回圣魔剑交给火琉奈哩?一时之间实在找不出好方法。
“大哥只要设定故事主轴就够了,接下来的细节就由俺这个支线故事专家——猪丸GT负责吧!”
GT大大咧咧地向前站出一步,气质已经不是平常的饿狼了。
我到这一瞬间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斗气”这种东西存在。只见GT全身喷发出令人起鸡皮疙瘩的悲壮战斗意志,让我不得不肃然起敬。
GT终于认真了——我的身体能清楚感受到这点。
GT将白木制的刀鞘插入皮带内,摆出随时可以出手攻击的姿态。
“看来你也是习武之人,只可惜毕竟还是人类,根本无法与我为敌。”
GT面对邪树的轻蔑如此答道。
“你们这群欺压善良老百姓的邪恶之徒!”
“这个世界很快就要被我辈统治了。”
“俺的快刀会让你们尝到痛哭的滋味!”
“首先就拿你们这几个不怕死的来祭旗。”
“打到恶徒后老百姓一定会喜极而泣。”
“就以这座公园为桥头堡,开始支配附近的地区吧。”
“锄强扶弱正是俺的使命!”
“你们这些不会使用理法的废物,带着沉重的无力感下地狱去!”
“让你看看什么叫傲视风霜的男子汉之花!”
我真是太感动了。
这两人都超强的!就好像在打躲避球一样,竟然能交替说出完全无视对方的复杂台词,根本不成对话嘛。
不过GT设想的世界观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只见他再度往前踏出一步。
我看不出他有任何拔刀的动作。但邪树的根与树枝已经在无声无息中被他整齐地砍下一大段了。
数十根树枝纷纷坠地。
“喔喔!难道你也是公会的猎人?”
“俺只是单纯的花店员工,看不惯乱长的树枝罢了!”
GT斩根除枝、如字面所述地切开一条通路,直接将道口对准邪树的主干。
那把日本刀顿时吃入树干有十公分左右,让整棵树都为之摇晃,随后GT踹了邪树一下并把刀重新抽回来。
邪树也不甘示弱地以尖锐的树枝朝下刺,GT立刻以滑步后退。拉开双方的距离。
‘不知死活的人类!”
邪树好像真的火大了。它以粗壮的根部横扫地面,并趁GT跃起至半空中、试图闪避这波攻击时,又以从上方横扫过来的树枝打向GT的侧腹部。
饿狼的壮硕身躯被狠狠打飞出去,重重摔在地面上并转了好几圈。
我立刻飞奔过去,而GT正以刀代仗试图自己站起来。
“你还好吧?”
“俺、俺的肋骨……”
“我马上叫救护车。”
“啊,并没有被打断啦,俺只是想炒热现场的气氛。”
搞屁啊!不要吓人好吗?但话说回来,经过刚才那一摔他竟然一点事也没有,这家伙真是人类吗?
GT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看来也不是毫发无伤。
“用这个身体作战太勉强了……还是得变身为第二型态……”
“哪来什么第二型态!”
他还真是二十四小时都活在妄想世界啊!
“唔,当然没有。俺只是想炒热现场的气氛。”
这、这家伙,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如此紧急的情况下还能板着一张脸开玩笑。
要说他是单纯的笨蛋吗?或者说他已经笨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了?
“GT先生,刚才的台词太帅了!之后可以再编进变身的场面喔。”
“让俺的脸慢慢变为猫脸——如何?”
你们还有空谈天说地啊!还有,久实本,你今天来这里就只顾你的摄影机吗?
正当我们在胡扯瞎闹的时候,邪树的巨体已再度逼近。
“那么,也差不多该上路了吧?我们亲爱的造物主先生。”
伴随着上述那句嘲讽,邪树同时伸出数百根锐利的树枝。
GT虽然试图应战,但攻击数量实在太多了,根本无法意义斩断。
其中一根扑向我的胸口,我立刻转了个身,有惊无险地使其刺穿衣服擦了过去。我只觉得侧腹部一点刺痛,大概是被削了一道伤口吧。与死亡错身而过的恐怖使我的脸色极为难看。另外一根树枝此刻又对准我的头部伸来,虽然我想逃但衣服已被树枝钉死,根本无法动弹——!
“住手邪树!我不准你继续攻击!”
火琉奈高亢的悲鸣让那根前端锐利的凶器戛然而止。树枝已近在眼前,因为距离过近,我的双眼甚至无法清楚对焦,真是千钧一发啊。一想到前一秒我差点就要上天堂报道这点,冷汗立刻从毛孔喷了出来。
“只要您愿意接受染印,以后就不需要在与这些人类有所牵扯了。您意下如何?”
邪树以枪尖般的树枝微微抵着我们的身体,还在衣服上弄出好几个小窟窿。在这种咄咄逼人的姿势下,只要火琉奈稍微吐出否定的意思我们就会被捅出无数个洞吧。
火琉奈一脸严肃地沉默不语,她似乎感到很迷茫。看来我们也不是好无起死回生的机会。一定还有什么可以说服她的方法,只是我一事实在想不出来而已。看来我果然是如久实本所说的,白痴一个。
火琉奈看似下定决心要开口了,但又突然陷入踌躇。
由于邪树将注意力完全放在她身上,对我们伸出的树枝也稍稍松懈了警戒。
“我等这个机会好久了!尝尝我的汽油弹吧——!”
GT从外套底下拿出左右各四只、合计八只瓶子,对准邪树用力扔了出去。树枝立刻起火燃烧,只见邪树一边发出惨叫一边胡乱晃动全身。
“快!大哥,趁现在拿回剑!”
“我、我去吗?”
“快点!大哥的身体应该比俺轻巧吧!俺负责引开那家伙的注意力。”
GT让原本刺入地面的刀也沾上汽油,并在刀刃上引燃了火。
“来吧!炎•狱•剑!”“你这臭小子究竟是何方神圣!”“俺只是单纯的花店员工!”“花店员工竟然放火烧树!”“这叫针灸”“树有没有穴道!”
GT引开对方注意力的方式也太那个了吧。
很好,我就趁现在……
我四处张望、寻找圣魔剑的所在之处。看来剑士被对方的树枝给缠住了,如果我奋力一跳应该能抵达那个高度才对。
火琉奈看起来很没精神,邪树的蛊惑跟我的作者宣言似乎耗尽了她的精神力。尽管我持续凝望着她,她却依旧一动也不动,只是两眼无神地愣愣看着我而已。她虽然一时无法恢复为我方同伴,但应该也没有要出手阻止我、站在邪树那边的意思吧。
火琉奈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我突然对这个问题耿耿于怀起来、难道她在生我的气吗?
不过不管如何,我还是下定决心要帮助她。
我对火琉奈点了点头,朝着剑得位置开始助跑。
跳!
摸到了!
但在我触碰剑柄的瞬间,脚也被某样东西扯住。
那是树根,邪树的根就像蛇一样缠上我的脚踝。
“你以为我没有注意到你在做什么吗?”
我吊挂在剑柄下方试图把烦人的树根踹开,但却一点效果也没有。由于腿部的束缚,我的身体逐渐向下滑落,就快要松开握住剑柄的手了。
“大哥!”
随着一声巨吼,掷出了数把飞刀。刀刃纷纷刺入缠住剑得树枝。
一把。两把、三把四把五把六把七把……久实本,你也带太多了吧。
那把如短柄斧又如镰刀的巨大凶器成为最后一根稻草,深深扎入树枝并使其拦腰折断。我终于成功将剑夺了回来。
然而拉住我脚踝的树根也狠狠地将我朝地面摔。这股冲击力道使我松开了好不容易才夺回的圣魔剑。
我忍着全身的痛楚朝着就滚落在眼前的那把剑伸出手,但脚踝上的树根再度用力拉扯我,使我扑了个空,手指也顺势插入地面。朝后拉的力道让我的手指在地面摩擦。呜哇!我的指甲被掀起来了!沙砾钻入指甲里头的肉之间……痛死我了~!这样我以后还能弹吉他吗?
不过比起那个,还是圣魔剑比较要紧。我使劲将身体固定在地面上,以匍匐的姿态前进。每当我的手指接近地表,斑斑的红点就会立刻出现在泥土上。这样很痛耶混账!激烈的疼痛从指尖一路窜至肩膀,就好像有人正拨动那条“痛弦”、发出尖锐而高亢的声响一样。
光是这瞬间的经验就能让我写出一首死亡金属乐了。
GT虽然试图冲过来帮我却被其他树枝与树根所阻挡,但也托他吸引邪树注意力的福,我终于费劲千辛万苦地拿回了圣魔剑。
树根再度朝剑卷来,我以仰卧在地的姿势紧紧抱住这把剑,以防再度被敌人夺去,并同时以久实本带来的匕首砍劈那些树根。
我上移视线,发现邪树的巨大脸孔就矗立于我的正上方,头顶的天空也被树枝覆盖住。从这个角度往上看,那家伙还真是大得吓人。
我与邪树眼窝内的鬼火四目互瞪。
“停止无意义的抵抗行为吧!”
听见对方发出重低音般的怒斥时,比起恐惧,强烈的疼痛与愤怒反而使我热血沸腾。
“哪里没意义了!如果少了这把剑,火琉奈就会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被你们拐为同伴!”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染印只是用来区分盟友的识别凭证,也是一种方便进行心电感应的法术徽章,根本不可能扭曲公主大人的意志……”
“骗人骗人!虽然这件事很少人知道,但染印可以让半人半‘邪’者加入‘邪’的阵营,利用染印的力量扭曲火琉奈的意志,使她变成‘邪’的同伴才是你的目的吧!”
我用这番吼叫让火琉奈顿时屏住呼吸,而且还将狐疑的目光对准邪树。
数秒钟的沉默过后——
邪树的表情完全变了。先前那种带着自信的冷笑荡然无存,反而露出充满暴戾之气的凶狠面孔。
“这个只有我跟邪王才知道的染印秘密,你这臭小子是怎么查出来的!这次的计划竟然就这样被你毁了,我绝对不能容忍你这只臭虫继续活下去!”
火冒三丈的邪树高干举起树枝,并将其化为斧头的形状。
“直接把你斩首吧!”
邪树高举的巨斧就像断头台的机关一样朝我落下来,我因为腿部被树根缠住所以根本无法躲开!
久实本的匕首能稍微抵挡一下吗?但面对这种庞然大物——
“邪囚门(Evil bind)!”
某人在远处大叫一声,以光形成的牌坊顿时从天而降。
光之牌坊一碰触到树枝巨斧,后者立刻改变了坠落方向。如门板大小的邪树之斧从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我的头边掠过,深深地插入泥土之中。这股力道甚至让我的身体弹了起来。
光之牌坊就好像巨大的订书针一样将邪树之斧钉死在地面。
数十、数百道光之牌坊纷纷落在邪树的各个部位,封死它那蠢蠢欲动的根部。与此同时,它的树枝一接触到牌坊,也发出崩溃的声响一一垂下头。
“这是对‘邪‘用的拘束理法——邪囚门得光辉形态。这么一来邪树就无法动弹了。”
久实本再度展现他的“博学多闻”。
我将那些已经失去力量的树根解开,并抱着圣魔剑的布包爬起来。
邪树全身发出枝干被折断的响亮声音,忿忿地回头瞪着火琉奈。
“火琉奈公主,为什么?这些臭小子可是火琉奈公主的敌人啊!通通杀掉也不足为惜!”
火琉奈平静地回答。
“第一,我不喜欢欺负弱小的人。”
啊,原来我已经被归类为“弱小”了……也罢。
“第二,因为你骗我。”
“唔。”
在场所有男性都觉得非常心虚。
“此外……”
火琉奈转而凝视我。算然我俩之间的距离并不算短,但是我总觉得自己能察觉出火琉奈此刻的心意。
(因为我喜欢卓实。)
十之八九会是这个答案吧——就跟原作的设定一样。
火琉奈使出吃奶的力气喊道。
“因为我喜欢甜陷面包!”
“啊,咦耶——?”
火琉奈似乎已经从我的掌控中脱身了。
她说完后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后,马上别开视线。略微低声地补上一句。
“而且那时卓实给我的……”
啊,她脸红了,好可爱啊……远处也传来了某人“哈喵喔喔喔!”的咆哮。
不过,真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发展……啊……
对喔,她已经不一样了。
现在的火琉奈,跟我过去的梦中情人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火琉奈会根据自己的想法行动,并说出她自己想说出的话。
她并不需要根据我的设定行动,也不必复制我的言语。
我现在终于理解,当时发生骚动后,我为何要选择远离那群网友了。
都是他们不好,我只是单纯被讨厌了,一定是那些家伙在忌妒我,不能跟那些人继续混在一起,所以我一定要离开这里——就是因为如此我才会逃避。
至于我在说服邪树时对方完全不予理会,其实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并没有站在对方的立场设身处地,自然话不投机。
这种只用“我自己的话”单方面强调意见是行不通的。
必须要用对方听得懂的言语才行。
结果说穿了,道理不过就是这么简单。
那些对我纠缠不休的麻烦事,大半部分都是我在自寻烦恼。
由于我没有耐心解决它们便急着逃避,现在已经僵化成难以撼动的化石了。
如今恐怕很难完全弥补过来。
不过……没错。
我还是可以继续把小说写下去。
就算读者只剩下GT、久实本、火琉奈、邪树以及我自己也好。
这种场面还真是冷清啊。
但,除了孤独地继续走下去,还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吗?
我以双手将裹有圣魔剑的布包举高。
火琉奈刚才虽然出手阻止邪树,久了我的一条小命,但那并不代表她已经决定回到我们这旁。根据小说设定,这时候她应该是我们的敌人。
然而即便如此,我还是决定要站在火琉奈的身边,希望她能回心转意。
这种心情得赶快明确地说出口才行。
而且,不能用我自己的话,要用火琉奈熟知的《邪王战圣记》内文的语气。
我闭上眼睛,仔细回想类似的句子,大量的断简残篇立刻自我脑海浮现。
暗、光、剑士、世界、黄昏、血,人称是“吾”、“汝”,还有微妙的文言语调。
……久实本,你说的一点都没错,平日不读书,真正要用时就只能临时抱佛脚了。
好。
我用力吸饱黎明时分的清澈空气,将力道灌注于捧着剑得双手。指甲的疼痛就好比诞生的脉动一样。
我以洪亮的声音用力说出精心设想的一番话。
“在深邃幽暗与光明之地缝间诞生之剑士火琉奈!”
女主角突然剧烈地抖了一下,我见状便继续喊道。
“吾与人类世界之命运委由汝之手决定。
若知晓己身血中之暗却仍愿与人类同行,速速神兽将黄昏之剑接去。
吾强烈的期望汝伸手接剑。
即使血中之暗尚存,吾乃真诚祈求得与汝并肩而行。”
声音在结界中回荡着,过了许久才慢慢消失。
这样行得通吗?
火琉奈有好一会都没有反应,随后才缓缓抬起头,口中不知在喃喃自语些什么。
接着她将手伸向染印——难道她要接下染印吗?
我说服又失败了——?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
“穿光刃!”
染印被火琉奈高喊时所发出的光芒射穿,进而变形。被包裹在染印中、那些象征邪恶意志的亡魂脸孔也一一闪着愤怒与痛苦的表情,终于化为乌有。
火琉奈精神抖擞地抬起头。
那张脸散发着凛然的战斗意志。
她踏出一步,邪树立刻狼狈地向后退。
成功了——我的内心瞬间被一股暖流填满。
久实本拿出大声公开始发号施令。
“不能直接爬上去!拓巳同学,赶快把虚空楼梯(Levitation step)的咒语告诉火琉奈小姐!”
“咒语?那种东西我哪记得啊!”
身为作者,在这种紧要关头竟然派不上用场……我真想大哭一场。
然而,我并不是孤军奋战。
“我就知道。只要连锁使出架段跳跃(Imaginary one-step)的技巧就可以了!那,我要念咒语啰——!风啊。天空啊……”
久实本对着手边的笔电荧幕朗诵小说内容——原来他是为了这种时候才特地准备那台机器。
我该对久实本刮目相看了。
“心诚则灵,自能承受吾待罪之身。来吧,虚空楼梯!”
火琉奈慢了久实本半拍念出咒语,就好像两人在合唱一样。当咏唱结束,她也同时朝空中踏出右脚。
火琉奈的脚底立刻冒出一块辉章圆(Element eirele),在空气中支撑着她的重量。
辉章圆构成的立足点逐渐往上方延续,左脚底下也生出了新的一块。如此一来,火琉奈的身体就完全浮在半空中了。
她才走没两步就完全熟悉了这项技巧,迅速地利用立足点快速跳跃前进。没多久,她就透过一一浮现于空中的辉章圆来到了黎明的白色天空中。
“剑!”
火琉奈在上方大喊。
我立刻以浑身的力量将剑扔向她。
圣魔剑就像回力标一样边旋转变加速,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返回火琉奈的跟前。
火琉奈踏着辉章圆在空中立足,双手牢牢地接下了这把剑。
接着,她便万分宝贝地仅仅将圣魔剑搂住。
其实她用单手也一样能接,而且单手接剑还能更快进入攻击状态。
不过,火琉奈却可以选择以全身抱住我扔过去的剑。
这应该就是针对我的刚才问题的回答吧。
我察觉笑容已在不知不觉间挂在自己的脸上。
邪树忿忿地吐出一句。
“……毕竟还会死人类!”
伴随着这番充满怒气的怨言,原先将“邪”束缚住的理法也被它破除了。
它的树枝开始膨胀,全身为黑色闪电所缠绕。貌似无数座大小牌坊的邪囚门也一个个被它撑碎了。终于,邪树的手脚……也就是枝与根被完全解放开来,以刺破天空、穿透地表之势用力伸展着。
那就好像有栋三层楼搞得建筑物突然发疯一样,我见状慌忙后退。
“邪树,退下!即使只有一半的血统你也是我的同胞,我不行啊砍你。”
火琉奈以混杂着恳求与愤怒的声音呼喊道,但邪树却报以连大地都为之震动的怒号。
“这个我辈叛徒、混有一般人类血统的汙秽东西,绝对不能让你走出这里!”
残余的邪囚门也全被它一口气震碎了。
“火琉奈,攻击石板!把它头顶上的石板打碎!那就是邪树的弱点!”
我努力大喊着,而火琉奈以我从未见过的坚强笑容点头回应我。那跟在我家里闲着没事的火琉奈简直判若两人……想必这才是她的真实面貌吧。
曙光映在她的脸上。
“亲爱的刃啊,请为我劈开黄昏。”
火琉奈在晨光中喃喃自语,同时挥舞起圣魔剑。
“封骸”以螺旋状的方式展开,一边反射着阳光一边朝着天空飘去。
黑银之刃……好厚啊,乍看之下还以为是木刀的的这把武器,在夜晚与白天交替的这一模糊地带中闪闪发光。
邪树发出了近乎惨叫的吼声。
“你知道那把剑是用什么东西打造的吗?你知道你是谁?你真的搞清楚了吗?”
他的问题我倒知道答案。圣魔剑是以一千只‘邪‘与千人之血为燃料所烧出的火焰,加上理法之力所锻造出的漆黑之刃。除了能活生生地劈开幽暗,还能发出处决邪恶的光芒。
圣与魔、光与暗融合在一起,那是把即代表黄昏也象征黎明的剑。
火琉奈那清脆的嗓子与爽朗的早晨空气非常相衬,只听见她以凛然的声音回答道。
“吾名为柊火琉奈,生于暗但愿与人类同行,与汝等‘邪‘有不共戴天之仇!”
“咕咕,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吧!”
数千根树枝化为枪尖,朝着位于空中的火琉奈射去。
但下一瞬间,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的那把利刃立刻像岚一样把火琉奈的身体包裹起来。
原来那是神速的挥刀技巧所留下的残影,简直就像一道球形的龙卷风嘛。
当火琉奈以朝右挥砍的姿势停止不动时,树枝化成的枪尖早已被她砍得七零八落,纷纷自空中无力地落下。
火琉奈翻了一个筋斗,头下脚上地踩在虚空楼梯最后一层的下方,并以此为立足点朝地面降落。
还在自由落体的树枝碎片被她甩在背后,转眼间她已经逼近邪树了。
“果然,你是我辈的……”
邪树的最后这句遗言充满了欣喜之色。能接受这种至高无上的绝对制裁似乎令它非常感动。
从天空一直线降落的火琉奈劈出一刀,恰好连邪树头顶上的石板与躯干一起斩成两截,不待片刻这只怪物变化为粉尘了。
早晨的阳光洒落大地。这种明亮虽然能抚慰我心中的不安,但同时也把被幽暗破坏的日常风景赤裸裸地展现在我们面前。
广场地面被邪树的根彻底翻过一遍,厕所屋顶不知道上哪去了,饮水机也从基座被折成两段。
“坏了这么多东西,公会愿意出钱赔偿吗?”
“放心,这么一来政府支出就要增加了,一定会有人很高兴的。”
面对忧心不已的火琉奈,久实本再度发挥他那莫名实际的观点安慰道。
火琉奈点点头,将圣魔剑指向天空。不知从何而将的风骸再度把圣魔剑卷了回去。这把既能砍人又能斩“邪”的死亡之刃平常如果不封印起来的话,会把所有接近它的物体统统侵蚀掉。
望着沐浴在晨光下的火琉奈,GT不停地在她身边打转。只见他以圆周运动的方式上上下下移动身子,并尝试以各种不同的角度迅速按下快门。从他那壮硕的身躯很难想象他会有如此灵活的动作,速度快到几乎出现残影了。
“呃……请住手,这样我会很难为情。”
听了火琉奈的请求,GT这才突然停止不动,接着他又冷不防大喊道。
“大姊啊啊啊啊啊!”
就连身经百战的火琉奈也被震慑住了。这不能怪她,平常散发出压迫感就已经接近棕熊等级的GT,在这种兴奋状态下更是膨胀为原先的三倍,可能比北极熊还略胜一筹吧。
这位胜过北极熊的男人以发自灵魂的声音呐喊。
“请尽量命令俺把!”
“麻烦你稍微站远一点,我有话要跟卓实说。”
“遵命!这是俺的荣幸!”
GT迅速地朝后方退了好多步,拉开自己与火琉奈的距离。但此刻他又拿出了三脚架,似乎还是对拍照念念不忘。
久实本也一直没有放下手中的摄影机。
这些没路用的家伙真的是我刚才仰仗的好伙伴吗……
不,他们当然是。就是因为有大家的通力合作,我才能写下这样的结局。
火琉奈以朝日为背景朝我走来。
她要讨论的主题想必就是我刚才的作者宣言吧,该怎么对她说明才好——我忐忑不安地思索着。
火琉奈首先利用理法治疗我那伤痕累累的手指。
当那双温柔的手离开后,我的疼痛也瞬间不见了。皮肤可以感受到混合着冷冽的清晨空气与温暖晨曦的触感,当然……还有她的手,我怎么可能忘怀呢?
火琉奈轻轻放开我的手后,便一语不发地注视着我。
那是一双背负艰苦宿命却更显清澈透明的眸子。相对于不敢面对过往黑暗历史的我而言,简直耀眼的让我不敢直视。
“我什么都没说清楚而且还骗了你,真是对不起。”
总之先道歉再说吧,不过火琉奈并没有任何反应。依旧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那对欲言又止的瞳孔直直地盯着我,仍然没有想移开的意思。拜托,请不要再用那种眼神看我了……这比用语言咒骂我更让人心痛。
“所以,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呢?”
我稍微别开脸后问道。
“首先要把这个还给卓实。没有这个卓实应该会困扰吧。”
她取出我的手机。
我迟疑了一下才接过来,总觉得要回手机后我就会被迫断绝与火琉奈之间的羁绊。
看我一动也不动地呆立着,火琉奈再度开口。
“从卓实的观点看,我活血是个不完整的人类吧。
火琉奈的声音中隐含着许多难以言喻的感情。愤慨——或许可以这么形容吧。总之那是一种非常复杂的情绪,很难用三言两语说清楚。
换作是我,如果得知自己只是他人创造出来的角色,想必会更为震惊。何况我有根本不是九头龙卓实,火琉奈知道我一直在骗她当然会大为光火。
“你生气乐……对吧?”
我怯生生地确认到,但火琉奈却微笑地摇摇头。
“浮现类似愤怒的情绪虽然是事实,但现在已经消散了。”
火琉奈抬头仰望天空。
“我希望自己能一个人面对各种艰难与挑战。因此,才想在更为宽广的世界中锻炼自己。”
原来她想离开我身边了——我的直觉偷偷告诉我。
一个人出去旅行,是为了修习武艺吧。
我虽然想否定自己的直觉……但结果,还是在略感寂寞的心情下接受了这个事实。
仔细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她已经没有任何要继续留在我身边的理由了。火琉奈已经得知我不是九头龙卓实,就算我是这个故事的作者,看在火琉奈的眼里也跟陌生人没两样。
寂寞包围着我,但火琉奈的表情却依旧开朗。
是啊,这并不是什么悲伤的生死离别,不过是她迈向明天的新旅程罢了。
既然她本人都已经下定决心,我们再怎么挽留也无济于事。
回到我身上的手机依旧残存着火琉奈的体温,我忍不住用力握着它。
况且,就算我们身体分离了,心也依旧紧紧相连着。
在手机上残留的体温与我的手掌温度完全同步后,火琉奈才再度开口。
“虽然还不敢确定……但下次相会时,我希望能向卓实的父母亲致意。”
“啊,当然好。”
这个“下次”也许一辈子也不会看到了吧——我的直觉再度发声道。
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她能与真正的“拓巳”双亲见面,而且再也不需要躲躲藏藏。光明正大地跟我生活在一块。
“如果你遇到什么困难,欢迎随时回来找我。”
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的。
我对GT与久实本使了个眼色,他们也不约而同地点头。
没错,我们永远都是你的同伴。
“谢谢你,卓实,我得出发了。”
“路上小心啊。”
“卓实也是。”
以道别而言这几个字未免太过简略,但比起眼泪汪汪的纠缠场面,这样或许比较好一点吧。
今天是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灿烂的阳光照得整座城镇都跟着闪闪发光。
对于出发旅行来说,这种早晨再合适不过了。
大清早拂过的风无声无息地摇晃着公园的树木。
火琉奈就好似在风的吹送下踏出了第一步。
今生无法再见的预感让我忍不住颤抖,但我们三个人都没有冲出去挽留她。
三人都在心地(应该吧)为火琉奈的幸福而祈祷,但这种心情没有半分虚伪,因为我们都以各自的方式爱上了火琉奈,所以才会在这里共聚一堂、并肩作战。
如果真的喜欢她的话,就安静地目送她离去吧。
终于,火琉奈的身影混入了树林,再也分辨不出来了。
这想必就是小说的结局——我们的《邪王战圣记》也画下了最后的句点。
我深呼吸一口气,就连这种简单的动作都止不住地发抖。不管是进去的气或是出来的气都在鼻腔被堵住了。
GT就像巨木倾倒般突然跪下,滂沱的泪水也从墨镜下方滚滚喷了出来。
“呜、呜、呜呜呜~!”
他以手掩住脸,甚至没来得及摘下墨镜。只听见“噼哩”一声,墨镜被他压裂了。像GT那样对火琉奈充满深切爱意的人,就算如此悲痛也没有人能责备他吧。
GT以双手撑地,终于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咕喔喔喔喔!咕喔,咕喔喔啊啊!吼喔喔喔喔喔喔!”
就连久实本也跟着趴在地上哭了起来。
“呜吚吚啊啊,吚吚啊——吚吚吚吚吚,吚吚!”
我实在不想混在这两个人当中哭泣。
GT开始发出惨叫了。
“大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为什么要抛下大哥一个人先去啊啊啊啊!”
你以为你是五子哭墓吗……
我将泪水拭去后,失落地垂下肩膀。
扔下在地上打滚痛哭的那两个家伙不管,我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难过归难过,但大概是因为早有预感,总觉得已经哭不出来了。那种场面如果不是即将面对就很难让人再度动容……
总而言之,事情到此也该告一段落了吧。
火琉奈离去后,我又回到那个原本的愉快日常生活中,怀抱着青少年该有的烦恼、偶尔也会放弃一些理想,但依旧算是充实的青春。我猜,这种看似完美却好像少了什么的生活应该会一直持续下去吧,跟樱之间的关系也会渐渐修补回去。
啊,对了,我还得警告久实本不可以在学校大嘴巴才行……不过,我实在不想面对他现在那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还是回家后在用电话或电子邮件联络吧。
我抬头仰望天空——幽暗完全被初升旭日一扫而尽的这片蓝天。
没有太阳跟星星的天空——火琉奈最爱的时刻稍纵即逝。
虽说等傍晚的时候可以在面对一次,但届时火琉奈会在何方与我欣赏相同的景致呢?
我叹了一口无处抒发的气后,无意识地玩起手机来。
来电记录中又一同发自一个叫“邪树侯爵”的家伙,而且号码被登陆在我的通讯录里。这是火琉奈登陆的吧?不知何时她竟然学会了如何操作手机。
她想必是趁我不注意的时候以满脸幸福的表情按着这些按钮吧……
其他就没有任何来电记录了。
然而,手机里好像还有数封没有发出的简讯。
这是什么……我没有自己打过这些东西的印象,难道出自火琉奈之手?
我赶紧打开简讯的草稿匣。
【一开始就觉得很奇怪,这个“卓实”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卓实。】
火琉奈在刚出现的第一个礼拜就察觉到了这点了。
她有这种能力也不奇怪……毕竟她可是智商高达一七八的少女啊。
我接着看下一封未寄出的简讯。
【这个卓实似乎以为我什么也没发现,真是不中用的家伙。】
才认识六天就被她如此认定。
就某种意义而言我该放声大哭才对。
最后一封是昨天的。
【我感到很迷惑。
这个卓实虽然是好人,既努力又可爱。
玩躲猫猫的冒险也很有趣,我以前从来没那么开过。
这里是座非常和平的城镇,但我总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
或许这里不是我应该来的地方吧。
不过,因为有这个卓实在,所以我想继续留下来。】
我一直以为这几天自己只是在给火琉奈添麻烦。
至于我的存在能带给她欢乐这点,根本就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我能在她心中扮演如此的角色,也是完全没有预料到的结果。
我无法遏抑激动地再度抬头。
不知名的鸟儿刚好飞过,而我的视野也微微摇晃起来。终于,就好像位于水底下观察上方的景致般,我的视野变得完全模糊、难以识辨了。
等我好不容易回到家,老妈抢先出来迎接我,她的脸色非常难看。
“拓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穿成这样干嘛?昨晚你去哪了?做了些什么?有个姓舞羽的女孩跑来家里找你,还在我们家住了一晚。”
“樱?为什么?”
“因为人家担心你,所以才决定留下来等你回家啊,舞羽那女孩还真是不错呢。”
果然,在玄关前我的鞋子旁,多了一双被樱整整齐齐排好的鞋子。
“……拓巳。”
樱也从房子里走了出来。大概是因为彻夜没睡的缘故,她的黑眼圈非常明显。
只见她以小跑步向我冲了过来,连鞋子都没换就踏上室外的地面。
“幸好你没事。”
樱低头对我说道,同时还抓着我的上衣下摆。
此刻被一种强烈失落感侵袭的我,几乎忍不住要再度喷泪。就算有那么多不堪回首的过去,樱依旧还是个无可挑剔的好女孩。虽说她也曾亲自奇袭FAT/HAT的家并偷偷追踪我三年……唔,还是勉强可以原谅吧。
不过,樱竟然会担心我到住进我家……
“你是什么时候认出火琉奈的?”
“就是与她巧遇的那一天,不过到了前天我才完全确定。”
就是在车站前打我手机的时候吧。
“……那河堤的告白又是?”
“我知道拓巳正面临棘手的问题。看你的模样那么奇怪,却有不肯找我帮忙,想必是个跟过去的骚动有关。虽说我也不能再像上次那样强出头,但为了让拓巳开诚布公所以才主动自爆过去的秘密……这让你觉得很困扰吗?”
嗯,不能否认……不过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了,我得挑时机与场合说话才行。
“不,我很高兴。你帮了我这么多忙……还包括邮购的事。”
樱是因为完全理解我过去、现在,以及现状的女友。
……话说回来,对这次事件彻底理解的,也只有樱一个人嘛!
樱,很抱歉刚才在心底批评你过去的行为,其实该反省的人是我才对。
而且……樱还在这里等了我一夜,我实在是万分感谢。
“你会生我的气吗?”
“老实说是有一点啦,不过既然拓巳回来了就好。”
樱以哽咽的声音搭配着笑容说道。
我将手叠在樱的手掌上方。她虽然一下子显露出惊讶的表情,但马上就紧紧回握住我。
“……我回来了。”
“……欢迎拓巳回家。”
“好啦,你爸也快起床了,干脆大家一起吃个早饭吧?”
我乖乖听从老妈的提议、脱下鞋子。
淋浴并换好衣服后,我来到餐厅。
我默默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而樱则坐在我的左手边。
餐桌的正对面是老爸与老妈,二老的表情都十分复杂。他们应该有很多话想对我说吧。
我偷偷瞥了樱一眼,她啧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笑容。
老妈、老爸,还有樱,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
我也有很多心得想要发表。虽然他们不见得会相信,也不敢确定他们是否愿意倾听我的话。不过,如果我继续隐瞒火琉奈的存在,总觉得就是一种欺骗她的行为。她这个人的确活生生地出现过,也为我留下了一辈子难以磨灭的记忆。
但首先还是填饱肚子吧,要被拷问等待会再说。
大家安静地动着筷子。
这还是第一次吧。
除了我家的成员外,还要加上樱……
一共五个人一起吃饭。
我的手突然开始发抖。
右手边那个正以异常开朗表情努力扒饭的家伙不就是火琉奈吗?
她竟然还在……!
原来所谓下次与我父母亲见面,指的就是直接回我家吗……!
我还以为事情已经彻底告一段落了,看来还早啊……!
不不不,或许这才叫完美的结局吧,我心想。
我偷偷环顾餐桌一圈,一股难以言喻的空气飘散在众人之间。
女性朋友A(樱)熬夜等我回家,女性朋友B(火琉奈)一大早就跑来我家,而卧本人则是彻夜未归。
我的父母亲此刻到底在想象那种场面——我实在不敢想象。
该怎么办啊,老天……
首先我要做的就是勒死我脑袋里那个叫“直觉”的家伙,都是你之前废话的缘故——!
火琉奈主动开口了。
“真没想到,卓实竟然会写出这种剧本。”
她指的是作者发言吧……
双亲的责难目光令我难耐,但我还是得表现出道歉的姿态。
“没错,这件事是我创造出来的,我必须向大家道歉。”
火琉奈立刻摇头。
“我并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只是你所写的计划书实在太伟大了。完全不靠理法与武术的卓实,也能光凭策略与情报引出七部众之一,并将其一举消灭。这种以智谋取胜的世界根本超出了我的想象,当时我已经彻底被卓实震慑……”
火琉奈对着天花板壁上眼睛,似乎还在回味先前战斗时的深深感动。
“当时大为讶异的原因原来是这个……”
作者宣言看来对火琉奈也没用。
那是当然的啰……同为小说角色的邪树不也一样吗?
火琉奈睁开眼睛后向我低下头。
“我猜卓实这一个多礼拜以来的行动应该都隐藏有背后的意涵吧,怀疑你是我不好。对于自己的待遇感到不满实在很羞愧,我应该道歉。”
“啊~咦~等一下~”
我已经失去说话的力气了,樱直接跳过我对火琉奈表示。
“就算失去战斗的力量,我哥哥还是无敌的!”
“没错,你的兄长实在是个了不起的人。”
唔喔喔喔喔喔?樱到底再跟着鬼扯什么啊!
拜托不要用邪王语对话好吗?
我老爸老妈就坐在对面耶!
【唔哇……这是什么状况?我们怎么完全听不懂?儿子到底出了什么事?那两个女孩又是何方神圣?】——老爸老妈已经在用这种表情瞪我了!
“总之,来,多吃点饭吧。等一下还有点心喔。”
老妈以僵硬的笑容劝两位少女用饭。凌晨五点钟吃什么点心啊,这根本就是为了把那两人留下来拷问的借口嘛。
樱将装得尖起来的一碗饭放在我面前,同时说道。
“放心,拓巳不是孤军奋战,我也会加油的。”
“你越说我就越紧张……”
“请放心,还有我。”
火琉奈则为我的饭碗添上菜肴。
我已经无话可说了……
在浮现“嘴里边含酸梅边笑”的表情后,我伸手抓起筷子。
赤裸裸之战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