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章 激流

  距离LeMU被压溃只剩下五十几个小时了……现在我们还是没有与地面取得联络或逃脱的办法。当初缺乏危机感的我们也越来越焦躁。就因为这样,我们谈话的次数似乎也减少了。

  “少年,美乃,一会儿跟我来一下好吗?”

  正在吃午餐的塔兹塔三明治时,优对我和沙罗说道。看来她是有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要说。

  “明白了是也,忍~忍~”

  看着一脸认真地说出忍者语言的沙罗,我忍不住了笑了起来,但是与此同时,我也为那种莫名的怀旧感而惊讶。那是至今为止都没有注意到的奇特感觉……是我失去的记忆的一部分吗……一想到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就长叹了一口气。

  “然后呢,怎么了?”

  吃完饭后,我、优和沙罗在警备室里碰头了。其他人都说有事要做,所以没有追问我们的行动。

  “那个……我……昨晚一直在思考。”

  听到我的提问,优沉思了片刻,又抬起头来说道。

  “已经没有时间了。拜托了,请你们帮助我。”

  “帮助什么?”

  我已经猜测到优拜托我的事恐怕与她父亲有关,但是对这件事一无所知的沙罗只是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我希望你……破解这里的系统——雷米。”

  “哎!?那、那种事能做到吗!?”

  虽然我不是很了解电脑,但是就算是我,也知道这不是一件小事。

  “大概……做得到吧。如果是美乃的话……”

  与惊讶的我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优冷静地答道。我的确听说过沙罗很了解电脑,可是我并不清楚她的水平究竟怎么样。我只好不再插嘴,在旁边聆听她们的谈话。

  “可以倒是可以,纳秋前辈……不过,你为什么要我做这种事呢?”

  于是,就像之前对我倾诉时一样,优把自己是为了寻找与消失在LeMU的父亲有关的消息才来到这里工作的事实告诉了沙罗。

  “我明白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想办法的。”

  听完优的讲述,沙罗温柔地握住了优的手说道。她们两人之间一定有着强烈的信任关系吧。我本想打听一下她们的学生生活,不过现在大概不是讨论这种事的时候,我还是保持沉默好了。我们迟早会离开这里,到时候再详细地问她们吧……

  “拜托你了,美乃……我其实不想把你卷入这件事,所以才一直没有开口……”

  “纳秋前辈,你在说什么呀,我们不是后生与前辈的关系吗?不用跟我客气是也。”

  “谢谢你,美乃……”

  “那我就开始尝试了。”

  说完之后,沙罗坐在电脑前,迅速地敲起了键盘。显示器上排列着大量的字母、数字和符号……老实说,我完全搞不懂沙罗在做什么。

  “那么,我能做点什么?”

  在优和沙罗背后看了一会儿屏幕的我,忽然清醒过来,开口问道。优把我也一起叫来,应该是有理由的。但是,优只是微微一笑。

  “……没事。只要你在这里就好。你、你看嘛,就像昨天解开暗号一样,你也许又会灵光一闪呢?”

  “那只是偶然啦。不过,我在这里也能帮你们放哨。”

  我当然想要站在优这边。而且,如果可以,我希望可以多帮一点忙……

  “对了,美乃。这里有类似于密码的东西哦。”

  “收到!”

  ——然而,在十分钟后,沙罗以让人几乎看不清的速度敲打键盘的手指忽然停了下来。

  “……纳秋前辈,那个……”

  “怎么了,美乃?”

  “前辈告诉我的这个密码……有点……”

  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沙罗用手指着显示器,而我和优一起看向屏幕。

  “嗯,我想那个应该就是提示。”

  “不。密码本身是正确的。”

  “海月虚空飞过秋凉的时鸟”……这是昨天我和优找到的类似于密码的暗号。现在的屏幕上也显示着与其相同的文字列。

  “哎!?”

  “……弄错的部分是……登录ID……这个,纳秋前辈母亲的名字。”

  沙罗说着,指了一下某个窗口,上面显示着“田中雪江”。

  “弄错了……这怎么可能!就是‘田中雪江’吧?妈妈没有必要在这里使用假名,这个只可能是她的原名啊?”

  “但是……你看这个错误记录。出现了登录ID不正确的错误。”

  “怎么会……”

  优一脸困惑地盯着显示器,愕然地呆立原地。看着这样的优,沙罗十分抱歉地说道。

  “但是,没问题的。我会想办法。一定是纳秋前辈把母亲的名字记错了吧?比如她在结婚后改了名字之类。”

  “是、是吗……”

  “是啊。所以说,我会试着从其他方向进行攻击。”

  对再次变得不安的优露出笑脸,沙罗继续以惊人的速度开始敲击键盘。但是……还不到十分钟,沙罗的手指再次停下动作。

  “……好、好坚固……”

  “果然很困难吗?”

  “坚固”大概是对难以解开的比喻吧。我畏畏缩缩地问道。

  “嗯。这里的暗号强度是136位元的……这已经是国防级别的强大了。作为民间企业来说实在太过异常……不过,这里毕竟是拉比利……”

  “制药公司有那么厉害吗?”

  我也不是很理解,但是总之,这家公司好像很了不起。话虽如此,现在的我们也只能依靠沙罗了。而当事人沙罗似乎还没有放弃。

  “不,是因为拉比利有可疑之处。比起这些……这个系统要怎么突破呢?”

  “以前美乃在破解密码大赛上使用的程序怎么样?”

  优像是在做按摩一样,一边揉动沙罗的肩膀一边问道。但沙罗摇了摇头。

  “应该派不上用场吧。那个程序只能处理128位元的暗号。每增加一个位元,每个选项都要翻倍……但是……也不是没有办法。我想纳秋前辈应该明白,还有‘社会工程’的方式。”

  听到了这个我从未听过的单词,优的表情笼罩起一层阴影。我不禁有些在意,便开口提问。

  “那是什么啊?”

  “简单地说,就是利用社会行为获取情报的方法……也就是收买或欺骗管理公司电脑的人员……”

  沙罗解释到这里,我也总算明白了她的话。这好像确实是最终的手段。

  “难道说……要欺骗空吗?”

  “……”

  沙罗的沉默肯定了我的提问。而一直陷入沉思的优忽然静静地说道。

  “不行,美乃。”

  “纳秋前辈……”

  “空是我重要的朋友。不管我有什么目的,都不能做这样的事。这样做是不可饶恕的。”

  优像是在警告自己一样,一字一顿地慢慢说道。看着这样的她,无能为力的我感到了无比的焦躁不安。

  “优……可是……”

  “没事的。虽然不能搞清楚爸爸的事会让我很痛苦……不过,空对我来说,就像是真正的人类朋友。”

  优对我们露出了微笑。既然她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也无法继续反驳。

  “我明白了。前辈都这么说了,我就努力从正面进攻吧!希望你们信任伊贺流忍术资格继承者·松永沙罗。”

  说到这里,沙罗再次转向电脑显示器。几秒钟后……

  “……松永,你在做什么?”

  “空!!”

  空突然出现在原本只有我们三人的房间里。我当然知道她的身影是由RSD产生的投影,但是她从来没有像这样忽然现身过,所以我和优都吓了一跳。

  但是,沙罗好像已经预料到了空的出现,只是若无其事地放慢了敲击键盘的手指。

  “看了就知道吧,我在侵入雷米。”

  沙罗干脆地回答。对此,空以如同广播员般坚决肯定的口吻宣告。

  “我不允许这样的行为。请你立刻住手。”

  “空,那个……”

  优想要插在两人之间,但空瞬间移动到沙罗面前的空中。她白色的裙子飘飞起来,给人以飞天仙女般的印象。然而,沙罗还是没有看向空。

  “即使你让我住手,我也不会停下来的!”

  “空,拜托了,请你等一下!”

  冷静下来之后,我才明白了空突然出现的理由。空大概是从一开始就在以某种形式监视优和我们的行动吧。而沙罗刚才触碰到了系统的核心,所以她才出现了……这样想来也比较好接受。

  “我的最优先准则是保护LeMU。松永的行为可能会损害LeMU的安全性能,所以我会排除你们。”

  俯视我们的空的声音和平时明明没有区别,却有种机器人的无机质感。而且,不只是我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不对……空变得不再是空了……空的自我被切换了!?”

  “那我就更不能认输了是也!”

  沙罗以更加惊人的气势敲打键盘。屏幕上出现了大量流动的文字。与此同时,空也以相应的速度失去了人情味。

  “美乃!已经够了!空!快点住手啊!”

  “无视警告三十秒。实行物理击退侵入者,防御等级2。”

  空以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宣言。

  ——轰隆隆隆隆隆……

  那是我们谁都不想第二次听到的那个声音。最初是仿佛从腹部深处响起的沉闷声音……然后……能够冲散一切的怒涛般的轰鸣声向我们迫近。

  ——咕嗷嗷嗷嗷!!

  转瞬之间,浊流突破了警备室的房门,向我们袭来。

  “唔哇啊啊啊啊……咕咚……”

  “少年!!呀啊啊啊啊!!”

  即使快要溺水,听到了优的惨叫声,我还是拼命地睁大眼睛。被水流推挤的优和沙罗出现在我的眼前。两人的脸上都浮现起喉咙被勒住的苦闷表情……最后变得安静起来……

  “少年!少年!!”

  “……哎!?优、优!?”

  突然间,我的耳边传来了优的声音。听到刚才还被冲到我面前的她发出喊声,我连忙回望四周。

  “冷静一点!这是RSD!只要把眼睛闭上就可以了!!”

  “是、是吗!”

  虽然在精神上造成了强烈的影响,不过只要搞清楚原因就没问题了。一切都是空制造出来的假象,就像她自己的身体一样,这里实际上并没有水,优她们也没有溺水。我摘掉了应该是声音来源的耳机。但是,现在就放下心来还太早了。

  “……防御等级3B发动。”

  ——叽咿咿咿咿——!!

  “唔啊啊啊啊啊啊!!”

  “呀啊啊啊!!”

  令人抽搐的强烈高音在我的脑海中回荡。即使堵住耳朵也一样,头部像要裂掉般疼痛。

  “即使反抗也没有用的。这是用室内的扬声器装置发送的超高频声波……住……手……”

  在这个瞬间,空的身体摇晃起来,忽然轻声说了些什么。

  “什么嘛!!现在开始才要一决胜负!!不只是为了前辈,这也是为了我自己!!”

  “不对……松永……我……一……”

  沙罗一边抓着头发,一边拼命地敲击键盘。在她的面前,空的身体不停晃动……最后消失了。

  我明白的。那里的空正是平时的那个空。虽然我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但真正的空正在试图向我们传达什么。

  “空、空!沙罗!空有话想告诉你!!”

  听到我的话,沙罗忽然回过头来。在下一个瞬间,空的身影再次扭曲。

  “……我……会在一瞬间释放……保密……系统……的……然后……”

  “我明白了!!谢谢你!!我来试试看!!”

  在短短的时间内很难听清空所说的话,但是沙罗好像明白了空的意图。沙罗已经以忘了高频声波的集中力面向显示器。

  “我要上了!空!配合我!”

  “……是……”

  “一!二!三!!”

  ——哔。

  刚才的高频声波消失了,周围回响起另一种警报声。

  “发生错误。错误模式14。保密系统的一部分发生障碍,超出可处理的数值极限。”

  空的口中响起了无机质的声音。

  ——哔。

  “发生错误。错误模式9。对程序进行了错误处理。我……我是茜崎空……LeMU开发部SE主任代理……辅佐LeMU运行之人……客人的安全与……”

  ——哔。

  “发生错误。错误模式34。执行了非预期命令。”

  空漂浮在空中的影像突然坠落。

  “太好了!夺取了root权限!!”

  接着,在沙罗大声叫喊的同时,让人难以置信的场景出现在我的眼前。

  “空……变成了两个!?”

  空瘫倒在地板上的身体缓缓地分裂了。两个空有着同样的面孔和同样的身影……我与优都愕然地僵立原地。

  “没事的!只是暂时性的自我剥离!我马上就修好她!!”

  ——喀哒喀哒喀哒喀哒……只有沙罗敲打键盘的声音在房内回荡。同时,室内的扬声器里传来了与空不同的声音。

  “系统发生致命错误……三十秒待机时间后,执行紧急强制重启。距离系统关闭还有十七秒、十六秒、十五秒……七秒。”

  “沙罗!!”

  “交给我吧……科学忍法……回归原点!!”

  “零秒……系统关闭……”

  沙罗气势十足地敲了一下键盘,而广播的声音同时做出宣告。我的耳朵无法判别是哪一方比较快。但是……看到面前的场景,我知道是沙罗赢了。

  两个分离的空在淡淡光芒的包围下,变成了一个。

  ——嗡嗡嗡。沉闷的声音响了片刻。然后……

  “距离系统重新启动还剩一百七十秒。”

  广播的声音再次响起时,空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人。

  “呼……成功了……真是间不容发是也。”

  沙罗无力地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事到如今,我才为她的能力感到震惊。沙罗明明和我差不多大,却可谓是一个天才。

  “呐,沙罗,空怎么样了?”

  “呃……刚开始的时候空说她会打开安全漏洞,让我把大量的数据填充进去,造成系统超载。”

  “就是制造漏洞,再从那一点着手攻击……的感觉?”

  “没错没错。然后呢,在空的程序暴走的期间,我就对她进行了一点修改。”

  即使完成了一件大事,沙罗也只是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一点修改……沙罗,你好厉害啊。”

  “哪里,忍~忍~”

  “啊,空醒过来了!”

  听到优的话,我们都飞奔到空的周围。空颤抖了一下,又缓缓地睁开眼睛。

  “大家早上好。”

  “空!你还记得我们吗?”

  优想要抱住空,但是手却穿过了她的身体。看到这一幕,空微笑着站起身来。

  “是的,当然。田中、松永、少年,还有小町……仓成……大家都是我非常重要的朋友。”

  “空……”

  看来空已经变成了原来的那个她,我们都放心地吐了口气。空作为同伴十分可靠,但是如果空成为了敌人,在LeMU里她就是最为恐怖的存在吧……而且,最重要的是,不必失去朋友这件事让我们都很开心。

  “太好了……真的。”

  “嗯,那就试试看吧。呐,空,可以帮我查询一件事吗?雷米的等级C领域里应该存有一些资料。”

  沙罗以拜托普通朋友般的口吻说道。

  “好的。我会尽我所能地提供帮助。”

  空微笑着说。她明明知道沙罗的话是什么意思,却还是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这让我很是惊讶。

  “好厉害……沙罗,你对空做了什么?”

  “嗯,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只是替换了命令的优先顺序而已。”

  “是的,我自己并没有变。只不过,比起保护雷米的义务,我会优先帮助大家。”

  空露出了高兴的微笑。那是一如往常、我们熟知的笑脸。

  “那就快点开始吧。我想让你调查的是……”

  “……大家,对不起。”

  正当沙罗准备为空解释调查内容的时候,优忽然以细如蚊鸣般的声音喃喃道。

  “优?”

  “就因为我的任性,才会给大家添了这么多麻烦……真的,真的很抱歉……”

  但是,没有人会责备泪水盈眶的优。

  “这样就太见外了。在下愿意为纳秋前辈效劳。”

  “是啊。我们不是朋友吗?”

  “谢谢,谢谢……好!我不会再哭了!”

  优干劲十足地拍打着自己的脸颊,战起来宣言道。她的侧脸显示出了强烈的意志。我情不自禁地盯着她看了很久。

  “让你们久等了。”

  三十分钟后,空出现于在警备室休息的我们面前。空说进入雷米的数据领域调查需要专心致志,所以就暂时消除了形态。刚开始沙罗也说要帮忙,但是因为她太过疲倦,我们都让她好好休息。事实上,在房间一角趴着睡觉的沙罗到现在都没有起来的意思。

  “辛苦你了,空!然后呢,情况如何?”

  但是,与兴奋的优相比,空带有几分像是和刚才的她人格不同般的冷静。

  “……是的,已经弄明白了很多事情。”

  “真的吗!?那就一件一件告诉我吧!”

  “那么……田中,请你冷静一点听我说。”

  空的样子果然很奇怪。看上去就像是在拼命掩饰痛苦的情绪一样。

  “怎么了,空?”

  空一字一顿地对靠过去的优说道。

  “是的。田中的父亲,‘田中阳一’先生已经去世了,在距今三十四年前。”

  “怎、怎么会……爸爸他……”

  优面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等待空接下来要说的话。然而,真正让我们惊讶的话题才刚刚开始。

  “然后才是最为重要的一点,这里没有任何‘田中阳一’先生……tanakayouichi先生在LeMU工作的记录。”

  “哎!?”

  “我搜索了社员名单、会计文件和本地保存的所有资料记录,没有发现与‘tanakayouichi’先生有关的记述。”

  “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妈妈她……”

  没错,优从母亲那里听了很多关于父亲的事,所以才会来到这里调查。我代替困惑的优,向空提问。

  “可是,空是怎么知道优的父亲已经去世的消息?”

  “关于这件事……我可以先提一个问题吗?”

  空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优的面前,盯着她的眼眸。

  “……嗯。”

  得到了优的回答,空再次缓缓地说道。

  “田中还记得父亲的样子吗?”

  “不记得。但是,在我一岁的时候,他绝对在我身边!照片和影像都留在家里!!而且,妈妈也……”

  “关于你的母亲……”

  空又一次以无从开口的表情看向优。从正面回望着空,优说道。

  “妈妈怎么了?现在不管听到什么,我都不会感到惊讶了。”

  然而,空的话还是对优和我们造成了超出觉悟的冲击。

  “是的,‘田中雪江’小姐……也在十五年前去世了。”

  “这、这是骗人的吧!因为我在来到这里之前,一直和妈妈生活在一起的啊!?出门的时候她会跟我说‘一路小心’;喝咖啡的时候,她总是会皱起眉头……”

  “优、优,你冷静一点。”

  话虽如此,这个消息在我听来也像是空的恶劣玩笑。但是与此同时,我知道空不会撒谎。现在的我可以做到的事,就只有制止快要发狂的优。

  “可是!可是,这种事怎么可能啊!!他们两人都……而且,妈妈已经去世的消息……空是怎么知道的啊!”

  “十分抱歉。确实不能算是确凿的消息来源。”

  “这是怎么回事?不要耍我啊……”

  “优!空是不会做那种事的!”

  “但是!”

  我快要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按住优了。

  “是的。我绝对不会做那种事。可以请你看这里吗?保留在服务器里的聊天记录。”

  说到这里,空指向一个显示器,黑色的屏幕上显示着白色的文字。

  “02/7/19”

  参加者/总务部人事科:社员A(男性)·研究部研究第二科:社员B(女性)

  A>真是让人大吃一惊啊,雪江小姐。啊,就是田中雪江小姐。

  B>嗯……Yükie小姐也很照顾我呢……

  A>是啊。她毕竟是你的直属上司。对了,为什么会那么突然?

  B>因为TB。

  A>又来了……我记得雪江小姐的先生就是因为这个去世的吧?不过,这件事在公司里不方便说。

  B>是这样吗!?我记得Yöichi先生是在十九年前死亡的吧?这是Yükie小姐之前告诉我的。

  A>那这个话题就真的不该谈下去了。

  B>我知道了。那就待会见。话说回来,他们的孩子还真是可怜……

  A>是啊……

  聊天记录到此结束。“02/7/19”……换言之,就是2002年7月19日。现在是2017年,所以这段对话发生在十五年前。

  读完记录之后,优忽然甩开了我的手,从房间里冲了出去。

  “我不相信!这种事我才不相信!!”

  “优!!空,怎、怎么办啊!?”

  “抱歉,我也……”

  就在这时,有些困倦的声音从惊慌失措的空背后响起。

  “还是让纳秋前辈一个人冷静一会儿比较好吧。”

  “沙罗,你醒来了。没事吧?”

  沙罗揉了揉眼睛,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她来到我们的面前,坐在椅子上。

  “我没事。比起这个,我刚才也稍微听到了一点……原来如此……”

  看完显示器上的聊天记录,沙罗叹了口气。

  “嗯,根据这段记录,‘田中雪江’小姐在十五年前去世,而她的丈夫‘Yöichi’先生也在十九年前死亡。而且,还有一件不自然的事,关于‘Yöichi’先生,我没有找到其他任何资料。这段记录也确认了‘Yöichi’先生的存在。不过,即使是公司的顾客,应该也会留有一些资料。这样一来……”

  “也就是某些人故意删除了他的资料。”

  “是的,这也是我的推测。”

  听到她们的谈话,我也理解了事态。但是,说起究竟是谁,为了什么目的做这种事,就完全超出了我可以理解和推测的范围。而且,我还有几个在意的问题。

  “不过,为什么只有这段记录被保留下来?是忘了删掉吗?”

  “这是因为写名字的时候使用了元音变音的符号吧?”

  “元音变音?”

  “嗯,你看,这里的o和u上面都有两个点吧?我记得这是德语里的字母。”

  确实正如沙罗所说,它与普通的字母有点不同。随后,空对这个推测进行了佐证。

  “正是如此。篡改资料的人恐怕没有详细检查吧。虽然意思相同,但是它们在资料里的显示完全不同。至于假名和罗马字的写法,已经全部都被删除了。”

  “这是碰巧吗。不过……为什么优的父亲和母亲会……还有,那个‘TB’是什么?”

  空回答了我的另一个疑问。

  “TB……应该是Tief Blau。”

  “Tief Blau?”

  “是的。那是在距今三十多年前发现,具有极高致死率的恶性病毒。现在已经绝迹,十年前WHO……世界卫生组织宣言了这种病毒的灭绝。”

  “纳秋前辈的父母去世的时候,还处在病毒泛滥的时期啊。”

  这么说来,那段聊天记录的可信度确实很高。不过,我还有好几个没有搞清楚的问题。

  “那他们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呢?还有,优不是直到最近还和母亲生活在一起吗?”

  “我也不知道……”

  “是个谜呢……”

  结果,现在的我们还是无法得出结论。但是,我想到了一种没有说出口的可能性,这使我自己都惊讶不已。

  难道优父母的事和这次的事故有什么关联?

  我当然没有任何凭据。不过,优父亲的资料被抹消,就和我们“快要消失”一样吧?看不到的诡异敌人……我也总是会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话说回来,优去哪里了?)

  现在已经过了好一会儿,我在dritte Stock的昏暗通道里寻找她的身影。我也明白她想一个人静一静的心情,但是距离LeMU压溃的时刻越来越近了,她现在这样只会让人感到不安。而且,不管怎么说,压溃时刻是电脑计算的结果,在现实中说不定会提前开始。

  就在这时,我看到一个人影穿过眼前的通道,便追在那个人的身后。

  “……”

  那个背影是我以前见过的幽灵少女。

  (果然、果然是存在的啊!)

  从不暴露身份的神秘少女。我追在她的身后,在通道里拼命奔跑。

  “等一下!前面的人……!!”

  在我面前拐过一个转角的少女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是,前方的通道尽头有一扇门。我走向那扇门……缓缓地打开了管线室的房门。

  “长弓背中扛、明月之妖精……”

  室内一片昏暗,房间内侧传来了歌声。我曾经听过这首如同摇篮曲般温柔的歌曲。我走向歌声的主人,抓住她的肩膀问道。

  “你、你究竟是谁!?”

  “问我是谁……你怎么了?”

  听到对方说“你怎么了?”,我和那位少女一样惊讶。原来被我抓住肩膀的人正是沙罗。

  “哎!?啊,咦?刚才还有一个女孩在这里……”

  从通道的构造而言,她只可能出现在这个房间。不过,如果她真的是幽灵,那就这个世界的物理法则就不算数了……

  “你在说什么呢?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哦。比起这个,纳秋前辈呢?”

  “嗯、嗯,我正在找她……然后遇到了之前看到的幽灵女孩,就追着她来到了这里。”

  我暂且解释了一番,但沙罗还是没有相信我。

  “在下不相信幽灵的存在。”

  “是、是吗……不过,沙罗在这里干什么呢?”

  这里和大家平时聚集的地点离得很远。一个人待在这里的确很安静,但是相对的也十分危险。

  “我?我……在看这个。”

  沙罗说着,取出了一个白色的垂饰,给我看了看。虽然有些缺损的地方,不过沙罗好像很重视这个垂饰。

  “那个,这个要这样看……”

  沙罗从口袋里取出打火机,点着了火。

  “哎?……啊!有个人!!”

  没错,坠子是可以投射出立体映像的全息投影垂饰。在垂饰上方,一位年轻男子正在微笑。缺损部分使投影也缺了一点,但是并无大碍。

  “这是谁?难道是沙罗的男朋友……吗?”

  “……”

  “沙罗?”

  沙罗突然陷入了沉默,我不由得担心自己是否说错了话,看向她的脸庞。只见沙罗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对我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不,没事。比起这个,果然可以看出来吧。”

  “什么呢?”

  “啊,就是……我和这个人有点像吧?”

  “嗯。感觉有些相像呢。”

  尤其是面孔很像……倒也算不上。不过,在氛围上感觉似乎很像。听到我说的话,沙罗笑了。

  “啊哈哈,那倒也是。毕竟这是我爸爸嘛。”

  “哎?什么哦,原来是这样啊……”

  “啊,刚才你稍微有点放下心来的样子?”

  “哪、哪有啊。”

  看着尴尬的我,沙罗灭掉打火机的火,说道。

  “啊哈哈哈。少年,你的修行还不够啊。不过,你果然可以看到太阳星人……”

  “太阳星人?”

  “嗯,这种全息投影不在太阳下面是看不到的。”

  “哎?但是,这里没有阳光啊?”

  注意到沙罗话中矛盾的我指出了这一点。于是,她笑着对我说。

  “没错,其实只要是火焰的话,是什么都行。但是,觉察到这个事实时,我已经十岁了。所以,在那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太阳星人。不过呢,也有人凑在火焰旁也看不到。”

  “哎~好神奇啊。”

  “嗯……正确的说,以前只有我才能看到。”

  沙罗的音调突然变得低沉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平时那个活力四射的沙罗露出现在这样的表情。看着她的侧脸,我的心跳自然而然地变快了。

  “咦?”

  “然后呢,其他有可能看到的人,就只有我失踪的哥哥……那个……你有什么头绪吗?”

  “我……我……抱歉,我也不知道……因为……我没有记忆。”

  这时,我可能已经意识到了。但是,现在我还不能说出口。

  “是这样吗。也是啊,是我不好啦,抱歉。不必在意。”

  “沙罗……”

  “不好意思,可以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吗?”

  沙罗说完,就收起了打火机和垂饰,转身背对我。

  “我知道了。”

  把她一个人留在管线室里的我忘记了优,只是不停地思考着沙罗的事。

  (沙罗……是我的……?)

  总之,回到休息大厅后,最先迎接我的人反而是我刚才一直在寻找的优。她的身后还跟着月海、武和空。

  “啊!优!你没事吧!?”

  “少年……嗯,我已经没事了。刚才我太慌张了,抱歉。”

  “哪有。不管是谁突然听说那种事都会……唔。”

  我突然像是被按在了优的胸口上一般,被她强行抱住。一瞬间,我无法呼吸了。

  “少、少年你真是的!简直就是小大人嘛!!(不好意思,请不要告诉其他人。)”

  最后优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了一句。

  “我、我什么都没干啊!全是优……(我知道了。等你冷静下来之后,我们再好好想一想。)”

  “什么啊,少年。你果然对优……”

  武正要开我的玩笑时,那种我不想再次听到的声音……而且,也是货真价实的声音伴随着地面的震动声传入了我的耳朵。

  ——轰隆隆隆隆隆。

  “哇!那、那是什么!?”

  剧烈的晃动冲击使我们摔在了地板上。

  “宇宙鲸鱼发生浸水!开始隔离作业!!”

  浮到空中的空向我们宣告。看来崩塌真的开始了。

  “唔,已经来了吗!?这也太快了吧!”

  “比起这个,沙罗不在这里啊!?”

  优担心地环视四周,我解释说。

  “沙罗!直到刚才,她还一个人待在管线室里!!”

  “管线室!?空!等一下!!美乃还在那个区域里!!”

  “哎!?”

  既然如此,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她救出来。但是,在我站起身来跑出去之前,已经有一个人影抢先冲了出去。

  “月海!”

  那身长裙好像根本不碍事,她以惊人的速度跑在前面。而我也拼命地追在月海的身后。

  “我也去!!”

  “等一下!少年!!”

  身后传来了武的制止声,但我没有停下。我不得不救沙罗。她是我重要的朋友……同时,也可能是我的妹妹。

  “月海!”

  来到管线室附近,几十米长的通道已经被隔离墙堵住了。在我赶到的时候,月海已打开安装在天花板上的紧急舱口,钻进了里面。

  “你在这里等着。我一定会把她救回来。”

  “月海……”

  “没事的。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相信我。”

  月海说完,对我露出了微笑。我没有回答。因为她的笑容对我造成了强烈的冲击。

  就在我僵立原地的期间,月海已经消失在紧急舱口中。接着,空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不用担心。我会为小町导航并且在后方支援。如果你还是很担心的话,我可以投影里面的情景。”

  “空!谢谢你,那就拜托了!”

  “那么……请绝对不要慌张。”

  空说完之后……我的视野就被水覆盖了。无论看向哪里都是海水。在这之中,到处漂浮着遗迹的碎片。这是用全息投影摄像头映出的隔壁房间的情况。

  而月海的身影在……

  “啊!在那里!!”

  月海正抱着沙罗,向这边游来。她现在应该已经开始缺氧了吧,但是她的表情没有流露出丝毫痛苦。

  月海只是用力地游着,不断接近刚才钻进去的紧急舱口。但是……

  ——轰隆隆隆隆隆隆。

  LeMU再次开始大幅度晃动。

  “啊!月、月海!沙罗!!”

  因为这次的冲击,看上去像是古代遗迹的石柱直接击中了月海。在水沫中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她负了伤,而且很明显是重伤。月海游泳的时候在水中留下了一道血迹,看上去就很痛……

  “月海!还差一点了!加油!!”

  “小町!在左上方!”

  当月海终于从紧急舱口中出现时,她的脸已经失去了血色。

  “月海!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没想到又发生这种事了……”

  “哎?”

  “没什么。比起这些,这孩子拜托你们了。”

  “可是,月海也受了伤啊!”

  月海几乎全身都是伤口……除了深深的裂口,拖动的腿似乎已经骨折。她根本陷入了满身疮痍的濒死状态。

  优和武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我听空说了现在的情况。这家伙我来背。少年,沙罗就拜托你了。”

  “我、我知道了。沙罗,振作一点……”

  “……咕咳,咕咳……妈妈……”

  沙罗看上去奇迹般地没有受到任何外伤。不过,她的意识还很混沌,现在的身体状况还容不得我们放松警惕。

  “沙罗!再坚持一会儿!我现在就把你送去救护室!!”

  “谢谢你……哥……哥……”

  我抱起沙罗纤弱的身体,冲向了救护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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