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章 月神的真面目

  那些都是片断记忆所缺少的零碎部分。

  如惨叫般的刹中声,被撞飞的娇小躯体,鲜血,空虚的话语,呜咽,自己湿濡的脸庞,碰触头顶的手掌温暖,温柔的体温,温柔的微笑,温柔的话语,悲伤的笑容,悲伤的眸子……弱小无力到令人难过的一双小手。

  喊出的话语,许下哲言的话语,无意间被人遗忘的话语,我所伸出的手——

  “忍主人!”

  我被一声不安的喊叫唤醒。

  啪——我奋力睁开眼睛,几乎是以跳的方式从床上爬起身。感觉好热啊,全身都黏满了汗水。我不自觉地紧握双拳,脉搏速率也飙高了。隔着窗帘洒落的晨光总觉得异常刺眼。

  “……您还好吧?您一直在说梦话呢!”

  大概是我的表情很吓人,露娜以担忧的神色望着我。

  “是不是作了恶梦?”

  “啊,是啊。没错,是很槽糕的梦。虽然我也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有许多穿着泳装的美丽大姊姊把我团团围住。真受不了啊,那些人怎么也不肯离开。”

  我在棉被底下偷偷松开紧握的手,勉强挤出促狭的笑容……然而,我的掩饰好像还是被露娜看穿了。

  “已经没事了。”

  露娜悄悄将手伸同我。

  “不必再害怕了。”

  手掌的暖意传达到我的头顶,那是一种既温暖又柔软的触感,就像是被什么安全地包裹住。

  真不可思议,我有一种还在梦境中的错觉。只是被摸头而已,就有一种整个人被拥抱住的感受。

  我的心情自然而然平静了下来,手也不知不觉放松了,肌肉的紧绷逐渐自全身退去。

  啊啊,假使闭上眼睛,这种安全感就会引诱我再度坠入梦乡。

  我陶醉在这种被温柔所包裹的舒服感受中,因为有对象可以撒娇而感到心底非常踏实。不过……

  “等一下……”

  我是小鬼吗?作了可怕的梦,被妈妈摸头以后才能冷静下来,这样还不够丢脸吗?简直是丢脸到家了嘛。

  “……你这小妮子,知道身为武士的我,干过多少坏事吗?”

  “咦?”

  我“呼嗯”一声,推开露娜以两手包裹住我头顶的动作。

  “啊喳——!”

  然后再伸出食指与中指,对准露娜的脸颊戳了一下,以示遗憾之意。这么一来,露娜也不禁“哇哇!”地慌忙从我的魔掌下逃离。

  恐怕刚才那种动作让她很痒吧,只见露娜以双手进行防御时,脸上还是按捺不住笑意。

  唔嗯,这真有趣啊!看她那副焦急、惊讶的表情,其实也满可爱的。

  “啊啾、啊啾、啊啾!”

  我乘兴继续发出怪声,并不断对准露娜的防御破绽搔痒,以戳她的身体为乐。

  “噫呀……啊……”

  这时,露娜的口中突然发出诱人的呻吟。

  我的指尖则接收到一种柔软而富弹力的触感。

  我瞪大眼睛,张大眼睛,眼前的景象使我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

  ——我的手指陷入了露娜的胸部。

  这种隔着衣服也能清楚感受到的截然不同的份量,让我的手指被既软又充满弹性的硕大乳房给吞没,第一指关节以下的部分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不只这样,我的手指一直被某种外力推出来。胸部那种好像要胀破衣服的弹力正在阻止我的手指入侵。

  这是怎么回事啊?不服输的我继续努力戳着,结果感受到的依然是充满弹性的强大排斥力。这、这也太了不起了。我一边为此感动,一边持续戳着露娜右乳房的中央部位。

  “嗯啊啊……唔嗯……忍、忍主人,不、不可以这样~”

  “嗯?”

  娇喘声让我抬起头,只见露娜正满脸胀红地望着我。

  这时我终于恍然大悟。

  “你搞错啰?不要误会唷!”

  我瞎掰名莫名共妙的辩解,慌忙把手指抽回来。但露娜已经脸红到耳垂,死命地低着头。

  啊,该怎么办?到底要怎么道歉她才肯原谅我哩!

  “……那、那个,忍主人,您很想……摸我的胸部吗?”

  羞红脸的露娜以楚楚可怜的眼神朝上仰望我,这让我不禁心浮气躁了起来。随后……

  “你可以不要用胸部,改以奶子来称呼吗?”

  焦急之间,我不小心暴露了心底的欲望。

  露娜露出有些苦恼的模样,但很快又红着脸问了一次。

  “忍主人……您很想……摸我的……呃……奶子吗?”

  “——啊,风在呼唤我,我不得不出发了!因为我是战士啊!”

  我喊完这段意义不明的台词以后,便连滚带爬逃向了房间的入口。

  这种敷衍的方式,就算是我自己看来都觉得糟糕透顶。根本就是个白痴嘛!为什么不能老实承认自己很想摸?为什么这种时候还在害羞?为什么?

  我激昂地诘问自己的心,但得到的同应却只有“因为你没种”这句话而已。

  正当我因为自己的没用而颓然丧志时——

  “忍主人。”

  “啊,什么?”

  我顺着呼唤回过头的瞬间——啾,一种柔软而温暖的触感突然袭上我的脸庞。

  “……耶?”

  我不自觉发出了可笑的惊呼声。

  碰触我肩膀的柔顺发丝,在近距离下看得一清二楚的湿润淡桃色嘴唇,以及从眼睑边缘垂

  下的长长睫毛。

  露娜依旧红着脸。

  “……这是对摸胸部的报复。”

  她促狭地对我一笑。

  啊呀,胸口这种高昂到不自然的冲动到底是什么?

  我生病了吗?话说回来,从刚才起脸颊就异常燥热,心跳速度也快得不正常。

  “这可不行,看来今天要跟学校请假了。”

  “耶耶?您这么讨厌刚才的事吗~?”

  我发出‘身体不适宣言’,不知为何露娜又快哭出来了。

  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 ● ●

  放学后,我坐在课桌上眺望着窗外。

  虽然我身为回家社的主将,但今天这个宝座就暂时让给其他人吧!

  叹了口气以后.我将视线挪回沾满了雨滴的玻璃窗上。

  ——下雨了。在正准备要放学时,雨水突然倾盆而下。

  如今教室外依旧传来激烈的雨声,可能有好一阵子都不会停息吧!

  早上电视台的天气预报姊姊说‘今天全国都是晴朗的天气,真是可喜可贺’,所以我才没带伞出门。尽管我并不在意被淋湿,但还是等雨势转小一点再说吧。因此,我只好坐在教室里,静待雨势转弱。

  教室里还有几个跟我一样,在等待雨势变化的回家社同学,以及因下雨而突然没事干的运动社团成员在谈笑着。

  我听着那些人的笑声,同时默默凝视着户外的雨景。

  沙沙沙,清澈的雨水声、独特的雨水气味,以及饱含水气的树木。

  由于我实在闲得没事干,竟然开始思索起该怎么为此写一首俳句。

  “——啊,忍主人在这里呀!”

  露娜的声音冷不防传入我耳中……难道我产生幻觉了吗?

  露娜应该不可能突然跑到学校吧!我虽然觉得这种幻听太离谱了,但目光还是不自觉地移向教室门口。

  “忍主人!”

  一位身材火辣的金发姊姊正站在那里,开心地对我挥动小手。

  怎么看都是露娜没错,不过她怎么会出现在学校里咧?

  难道说,是我的脑袋自己创造出幻影?

  我也挥着手回应对方,露娜立刻带着灿烂的笑容走近我。

  在教室站着聊天的其余同学们,发现这位摇曳一头金发向我走来的露娜后,纷纷陶醉地叹了一口气。此外,大家也都很自然地让出一条路给露娜通过。令“人”海分开的摩西就这么诞生了。

  “我、我们的学校竟然也会有女神降临!”

  不知是谁突然叫了一声,其他同学也颇有同感地用力点头。

  露娜望着那些同学的反应,尽管有些困惑地歪了一下脑袋,不过还是笔直地朝我所在的座位走来。

  “忍主人,我帮您拿伞来了。我们一起回家吧!”

  露娜脸上浮现柔和的笑容。

  仔细一看,她的左手确实拎着黑色与粉红色两把伞。

  ……难道说,这是一场梦?

  为了确认,我冷不防将手伸向露娜的脸颊,试着轻轻拉了一下。

  “好、好痛欸!为什么要拉我的脸呢?”

  露娜泪眼汪汪地抗议着。

  唔嗯,既然会痛就不是梦了。这是现实中的场景。

  “忍主能,您森气了吗?”

  面对表情哀伤的露娜,我瞎扯了一串理由。

  “不,这是为了强化你的存在感所采取的行动.也可以说是一种爱情的表现。”

  “……爱岑?似、似这样哈?那就奥!”

  露娜的表情立即转忧为喜。

  嗯,她真的被我骗了……我感觉到强烈的罪恶感。尽管我迅速将手从露娜的脸颊上移开,但因为刚才扯太久了,她的脸还是有点红肿。

  唉,看来我又干了一件坏事。虽说露娜不知为何好像满高兴的,但我还是应该好好跟她道歉一下。不过,就在这时……

  “南、南条同学!你竟然认识这位女神!她是你朋友吗?”

  “……嗯?是啊,这家伙是我的女仆。”

  为了避免麻烦,我对那些眼中布满血丝的男生们随口诌了一句。

  “变、变态!南条同学是大变态!这应该要归类为18禁吧!”

  “低、低级的家伙!南条同学真是太低级了!竟然绑了一个外国女孩进行调教,还以女仆之名行奴隶之实!且受害者不但不抗拒甚至还有点高兴!真是邪恶到极点啊!”

  不知为何,留在教室里的女生们纷纷对我投下饱含强烈指责的倾盆大雨。

  “南条同学!你犯了无可饶恕的重罪!竟然让这么美丽的女性堕入魔道——你的犯行可说是堆积如山!我错看你了!不过,可以顺便指点我一下攻略的情报吗?拜托啦!”

  “对嘛对嘛,你就公布出来!该怎么样才能追到金发美女哩?用钱?用蛮力?还是用爱?快教教人家吧!如果你不揭晓秘诀,我就要在这里放声大哭啰!”

  继女同学之后,男同学们也开始鬼吼鬼叫起来。我因感觉得那些家伙实在烦人,便重重捶了一下桌子。

  “——你们这些人很烦耶。如果再吵,待会儿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地狱。”

  我只是半开玩笑地威胁一下而已,结果那些同学还真的面色铁青地剧烈发出颤抖。

  ……咦?我的形象真的这么恶劣吗?

  虽说我确实想装出坏人样吓唬人家,但这么有效也着实令我震惊。

  当我暗自感到垂头丧气时……不知为何走廊上好像发生了另一场骚动。

  怎么了?我竖起耳朵。“金发美女在哪?” “根据目击情报好像已经进入二年级的教室了!” “去找吧!我把所有的财宝都放在那里了!” “真了不起啊,感觉就像航海……不,我什么都没说。”诸如此类的嘈杂男性说话声纷纷传入我耳中。

  如果继续待在这儿,只会遭遇第二批骚乱之辈的袭击罢了。

  班上的家伙好像也开始蠢蠢欲动……烦死人了,还是赶紧回家吧!

  我说了一蜂“回去吧”,并拉起露娜的手,迅速逃离教室。

  “啊,他们要逃了!南条同学想独占女神,不理会我们的质问直接落跑!”

  “南条同学真是大色狼!讨厌!明天一定要仔细告诉大家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喔!如果让我们不高兴,我们就要去找五行同学告状!”

  ……如果没有五行同学撑腰,她们就不敢对我呛声吗?

  真是可怜啊,我在心底感慨着,并一边拉着露娜的手来到校舍入口的个人置物柜。刚才她就是在这里换上了访客用的拖鞋。我们一起换回外出的鞋子后,再度冲向校门。

  “来,忍主人。”

  走出建筑物时,露娜将黑色的雨伞递给我。

  “啊,真是不好意思。还麻烦你帮我送伞来。谢谢你,露娜。”

  我边收下伞边致谢,露娜则露出有点讶异的表情。

  对特地送伞来学校的人道谢应该没什么不对吧……不过,我会这么乖乖道谢也是满稀奇的就是了。

  “太好了。”

  露娜浮现满脸的笑容,点了点头。如果露娜是小狗的话,这时或许会开心地猛烈摇着尾巴也说不定。此刻她高兴的程度就是如此显而易见。

  我只不过是稍稍表达内心的感谢而己,她就开心到这种地步,这让我产生一种既感动又害羞的复杂情绪。然而,我望着在身边微笑的露娜,也不禁心想:

  以后就像这样,还是稍微率直一点好了。

  毕竟我根本就不讨厌露娜这种笑容啊!

  “好,露娜,为了犒赏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东西吧?”

  首先,就从她帮我送伞这件事开始,我对她如此提议道。露娜稍微思索了一会儿,问我“如果不是东西可以吗?”我对她颔首表示〣意。结果,露娜这时脸却突然红了起来,还以有点腼腆的声音低问:

  “……我想要、被摸头。”

  “What?”

  激烈动摇的我,忍不住脱口冒出一句英文。刚刚不是才决定以后不要对露娜傲娇的吗?

  我尽甘装作平静的样子,将手伸向露娜的头,缓缓抚摸起来。她的发质跟香味都跟小荠不同。那对朝上仰望我的祖母绿色眸子、泛红的双颊,以及淡桃色的美丽嘴唇也同时映入我的眼帘。

  “……到此为止。”

  “咦、耶耶?才、才十秒钟左右呢?平常小荠不是都可以摸更久吗?”

  我刻意背对朝我投来寂寞目光的露娜这么回答:

  “剩下的部分请上网站详阅。”

  “哇,我、我不会使用电脑呀!”

  “下次再教你吧!”

  我依旧背对着她﹒撑起伞加快脚步离开校舍。

  其实,那是因为我无法直视露娜的脸之故。为什么跟面对小荠或班上的女生不同?心跳速率一下子上升那么多,我也很困扰啊!

  我努力不去注意走在我旁边的露娜,以校门为目标加速前进。

  “嗯?”

  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受贯穿了我的身体。

  我不由待为此蹙眉。

  才刚走出校舍,一种让我脖子阵阵刺痛的不可思议感受便袭向我。

  我感到莫名难受起来,就好像有谁在紧盯着我瞧一样,带来令人非常不快的感觉。

  这种不快感愈接近校门愈发强烈——我终于察觉到了。

  “……雨已经停了吗?”

  刚才的滂沱大雨如今已戛然而止。

  好诡异。

  我放下雨伞,抬头仰望天空……云完全没有飘动。漆黑的云层就这样停在半空中,连些微的动静都没有。不只云如此,我也感觉不到风的存在。此外,更没有任何其他气味或声音。

  ——简直就像整个世界都静止了一样。

  我开始狐疑起来。难不成我们不小心闯入了另一个世界?

  将视线移往露娜,她似乎也有跟我一样的感受,眼眸不安地摇曳着。

  “这是怎么回事?”

  我忍不住问道。

  “是结界。”

  有人在我的背后提供解答。

  那是非常僵硬的口吻,而且带有锐利的视线及清楚明确的敌意。

  我回过头,五行同学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

  她解开手中竹刀袋的绑绳,将收藏在鞘中的日本刀拿出来。

  这是货真价实的兵器没错吧!充满压迫感的漆黑刀鞘,发出喀锵的清脆金属声。

  “之前,我就发觉南条同孕的身上有种不好的气息,只不过南条同学本人实在太普通了,不管是言语、精神,以及肉体,都跟普通人类无异。一般来说,被邪物附身的家伙,迟早都会出现异样才对。因此,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

  五行同学以仿佛要射穿人的锐利目光盯着露娜。

  “怪物,快放开南条同学!”

  怪物——这个词让露娜的后膀微微震了一下。

  “你是为了扩张自己的地盘才来的吧……终于被我逮到了。怪物,我会在此亲手将你封印起来。”

  五行同学拔刀出鞘,将锋利的白刃对准露娜。

  这时我的身体竟不由自主动了起来。

  “……南条同学,你让开。”

  我为了庇护露娜而站到前面,五行同学则开口晓谕我。

  “南条同学,你被这怪物骗了。仔细想想,你是在哪里遇到这怪物的?是什么时候认识这家伙的?她为什么要对你紧缠不放?……不管是地点、时间,还是理由都很模糊吧?我猜这怪物应该是莫名其妙就出现在你家,对吧?”

  五行同学说这是“恶魔经常使用的魅惑术”,然后又接着道:

  “怪物会设法混入你家中,博取家族成员的欢心。我说的没错吧?恶魔——或者说吸血鬼与梦魔,经常都是利用这种手段。日本的鬼魅虽然也会使用魅惑术……但我猜那家伙应该属于前者。”

  吸血鬼?梦魔?……露娜是那种玩意儿吗?

  “恶魔的目的是夺取人们的魂魄,为了提升自己的灵魂品质而摄取人们的灵魂。下级恶魔通常都采取这种手段。那家伙来学校,也是为了夺取更多人的魂魄吧!”

  夺取魂魄……露娜会做那种手吗?

  ——我的头瞬间又剧痛起来。

  夺取魂魄,这种说法似乎牵引起我的某段记忆。

  在仿佛头盖骨被碾压的疼痛中,一位正在哭泣的少女身影突然浮现在我脑海中。独自啜泣的少女,拥有金发与碧眼的少女。那位少女长得跟露娜好像……

  “住手!”

  我转头望向露娜,她果然露出了泫然欲泣的表情。

  我说过,我不想再看到她这副模样了。

  虽然我还回忆不起露娜的真实身分,但这点我是可以确定的。

  “住手吧,五行同学。”

  “……南条同学,这不只是你个人的问题。”

  五行同学以僵硬的表情朝我们踏出一步。

  “如果你一人的魂魄无法让那怪物满足……就会有更多的人陷入不幸。”

  五行同学倏地从怀中取出一张纸片,那张厚纸上以复杂的汉字草写着奇怪的文字。

  “这是灵符。”

  五行同学简短地说明后,便朝我们扔出那张符。看来似乎很容易闪过,不过那张符的目标好像一开始就不是我。本来飞向我的灵符突然转了个方向,朝露娜飞去——随后纸片就破裂了。

  就好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灵符在半空中化为木屑般的小纸片。

  “这种符对人类没效,只对妖物才会产生反应。当然,是为了除魔这目的才制作出来的。”

  五行同学再度朝我们逼近一步。

  “南条同学,我可以体会你那难以置信的心情。不过,这家伙确实是恶魔,她骗了你。”

  “……我被骗了?”

  我的声音明显出现颤抖,是因为怒意……而颤抖。

  露娜骗了我——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五行同学又不清楚露娜的为人。

  包括她被母亲抛弃、左掌上的伤痕,以及不被允许在人前哭泣的心情。

  欢迎回家——光是这句简单的招呼就能令她喜极而泣。

  “……不准你用一句恶魔来诋毁她。”

  露娜是恶魔——即便这是事实,五行同学也无法理解我的心情。

  “她——露娜己经是我们家族的成员之一了,所以五行同学……你还是打消那个念头吧!”

  我察觉到背后的露娜这时倒吸了一口气。

  放心,我会保护你的。我怀抱着这种心情,继续向五行同学诉说:

  “五行同学,很抱歉,关于这件事我不能退让。如果你坚持要对露娜出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扔下手中的雨伞,摆出准备动武的姿势。

  斜向朝着对手,压低腰部重心。左手轻松伸出,右掌向上在肚脐附近飘移。五行同学发现我的架式后,眼神大变地说道: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这就是你被恶魔缠身的影响吧!南条同学已经失去理智,因恶魔的魅惑导致精神失常。”

  “那你到底想怎样?”

  “把那怪物封印起来。”

  伴随着这句宣言,五行同学也压低身体的重心,并将日本刀扛在肩上,摆出将刀刃隐藏在背后的姿势。

  这不是剑道,而是剑术的动作吧。她以往所学的并不是自卫技巧,而是以武器杀人的方法。

  五行同学全身迸射出异常强大的压迫感,再度朝我迈出一步。

  “汝为焰,汝为火之神,汝为炎龙……”

  五行同学徐徐挥动藏在背后的刀刃,如歌颂祷词般低语着。伴随着她的动作,刀尖附近也开始产生因高热所造成的气流。

  汗水很自然地从我的额头收发出来。

  “鲜血骚然,心脏鼓动,我为五行,以火焰烧尽恶魔者,呼应我的召唤吧!”

  ——※火之迦具土神。(译注:日本神话中的火神。)

  当五行同学这么念念有词时,那把日本刀也跟着一阵闪光被蓝白色的火焰所围绕。

  “这是净化之炎,可以驱除缠附于南条同学身上的恶魔。”

  五行同学轻轻挥了一下武器,蓝白色的火焰便扑向我的脚边。

  擦过我膝盖的火舌大概就像沸水那么烫吧,不过绷着一张脸的五行同学却这么对我说:

  “放心,除魔的火焰对人体无害,顶多只会造成一点烫伤罢了。”

  “……不,在烫伤之前,应该会先被刀砍死吧?”

  “我不会让你感觉到痛的。”

  五行同学貌似认真地说着。

  这可不妙,光是那把日本刀就极难对付了,这会儿再加上火焰,我根本毫无胜算。

  ——这么一来,唯一的选择就是逃跑了。

  我的目的并不是战斗,也不是取胜,而是守护露娜。

  为此就算抛弃自尊、带着露娜开溜也在所不惜。不,最好的方式应该是由我充当诱饵,让露娜乘机逃脱才对。不过,露娜应该不会接受这个提议。如果是露娜,一定会回答‘我不能舍弃忍主人’之类的话吧!

  正当我在烦恼该怎么办时,五行同学已经三话不说地再踏出一步,重新举起刀——就在这个时候……

  ——刀下留人!

  突然有个威风凛凛的叫声响起,我惊愕地望向声音的出处。

  “你们几个到底在做什么?这里可是学校耶!是读书的地方!不是让你们打架的!”

  声音听起来很有气势,但内容却跟小朋友的发言一样幼稚。

  “如果你们敢为非作歹,就别怪我手下无情!明白吗?”

  那个笨蛋竟然开始说教。没错,我转头看到的,确实是个大笨蛋。

  银发双马尾,大而美丽的红色双眼,如人偶般五官端正的美少女。

  少女双腿直立、傲然伫足于校门边的围墙上,但不知为何看起来就是很可笑。她所散发出的愚蠢气息,让一起回过头的露娜及五行同学均露出难以形容的复杂表情。

  少女似乎没察觉到自己的蠢态,还对大家将目光集中过去这件事会错意。“你们想知道我是谁吗?”只见少女喃喃说了一句后,便奋力张开双手大叫道:

  “世间的人们看好了!我就是、我就是——神!来,大家鼓掌欢迎吧!”

  自称神的家伙要求大家拍手,但在尴尬的气氛下,现场没有半个人理会她。这么一来,那个自称神的家伙反倒很寂寞地说了句“……人家要哭啰?”似乎真的快掉下眼泪了。

  大概是觉得对方很可怜吧,露娜首先腼腆地拍起手,五行同学也起而仿效。那位银发红眼的白化症少女——爱妮见状,总算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或许有人已经忘了,爱妮就是在不久之前抢走我买来的热狗堡,还在几天前用行动电话对我性骚扰的怪胎。她虽然拥有端丽的外貌,可一旦开口就会暴露出愚蠢这项致命的缺陷,是一位让人深感遗憾的美少女。

  我再度审视站在围墙上耍帅的爱妮。她身着跟之前一样的黄色宽松连帽外套,但不知为何右手还拎着一块蓝色的滑板。

  “……为、为什么这人可以进来?难道结界被破坏了?”

  五行同学愣愣地盯着爱妮,似乎现在才回过神来,接着又面露震惊的表情。爱妮则以鼻音对五行同学“哼哼”一声,随后才回答:

  “结界?你是指那些纸片吗?我因为肚子饿所以全部吃光了!”

  “这、这样会拉肚子吧?]

  五行同学一脸担忧地提醒傲然挺立的爱妮。

  结果,爱妮却精神抖擞地“咩!”了一声,模仿山羊回应对方。

  其了不起啊,爱妮。五行同学都被你吓傻了。

  不过,你知道吗?爱妮,大家都以为山羊可以吃纸,但实际上它们吃了也可能会因无法消化而导致肠阻塞喔!

  爱妮想必不清楚这点吧,她露出误以为自己这样很潇洒的表情。

  “喝!”

  接着,她便从围墙上纵身一跃,跳上手中那块滑板,翻了一个筋斗才华丽地落地。不过,就在她踩着滑板前往我们这里的途中……一不小心失去平衡,摔了个狗吃屎。

  “不、不痛!一点也不痛!”

  凄惨地以脸部着地的爱妮依然气势惊人地迅速抬起头。她用力擦拭眼角累积的泪水.重新站回滑板上。不过,这回她的速度就慢多了。然后,爱妮又大叫道:

  “为什么不寄邮件给我嘛,阿忍!”

  她突然歧起腮帮子责备我,害我有点吓到。

  邮件?这是在扯什么?

  “人家等了很久耶!好不容易买了手机,结果阿忍却那么冷淡!”

  手机?……啊,对喔,上次在百货公司交换电话号码跟电邮地址时,我曾随口对爱妮说‘我会寄邮件给你’,结果却一直拖到现在还没动手。

  “阿忍,你这样太过分了!明明说好要寄信给我的!没良心!骗子!人家每天都在等耶!你知道我有多寂寞吗?”

  爱妮泪眼汪汪地对我大发牢骚。

  这确实是我不好。正当我想直接向爱妮道歉时——五行同学却突然冲了过来,说了句“这里很危险,快逃吧”,并以手掌将爱妮推开。

  虽说五行同学这一掌应该没用多大的力量才对。

  但很遗憾,爱妮是站在滑板上。就像刚才失去平衡一样,她又因此摔了一次。只不过这回轮到后脑勺将地。

  “唔耶耶……”

  光看就觉得痛死人了,爱妮的眼眶再度湿润起来。

  “你没事吧?”

  被激起母性本能的露娜走向爱妮,温柔地帮她拍去头发与衣服上的沙尘。

  “谢谢。”

  “这样好多了。”

  简直就像母亲与女儿的组合嘛!

  “接下来……”

  我抬起头,瞪着正处于恶棍立场的五行同学。

  “五行同学,你真是太差劲了。”

  “耶耶?刚、刚才确实是我不对,但、但是,我绝对不是故意……”

  “还想找藉口吗?真不像个男子汉!”

  “我是女的!”

  她生气了,而且好像很火大。真恐怖。

  “可怕,这个人好可怕。她是爱捉弄人的坏孩子。什么事都想以暴力解决,恶劣透顶。”

  “就是说嘛,竟然对神施以暴力,真没品。刚才那样很痛耶!你这样也有资格当退魔一族吗?”

  大概是害怕五行同学报复吧,爱妮边马边躲到我背后。

  “我听说五行一族是退魔师当中最优秀且最注重礼仪的,真是让我失望!我也不爽了!以后我要散布谣言,说五行的族人个个都是色鬼!”

  “好极了,让我也参一脚吧!我会在学校帮忙散播五行同学很色的谣言。”

  “住、住嘴!我、我一点也不色!”

  五行同学立刻满脸通红。

  “……她说她不色?哼,真可疑啊!你说对不对,爱妮?”

  “你们两个都很色。”

  爱妮摆出认真的表情点头同意,只不过突然插进的这句话有点怪怪的。

  脸颊胀得更红的五行同学连声否定后——

  “话、话说回来,你怎么会知道我们退魔师的事?”

  她刻意转换话题。被她点名的爱妮则“嗯”地点点头后才回答:

  “退魔师的先祖是贺茂氏,而在贺茂的弟子当中,有一人擅长以火焰退魔,那人不就是五行吗?”

  “为什么你知道得这么清楚?”

  “那还用问,我可是神耶。神是无所不知的!除了不擅长算数以外!”

  爱妮得意洋洋地回答眼晴睁得好大的五行同学。

  拜托你也至少说数学吧——我则在心底吐槽道。

  “不过,退魔的五行族人找这位金发美女有何事?那家伙是我送给阿忍的守护灵,应该没有必要打倒吧?”

  爱妮望着露娜,说出令人震惊的事实。

  等一下!露娜是守护灵?而且还是爱妮送给我的?这么说,我手上这枚戒指真的是召唤露娜用的道具啰?如果此言不虚的话……

  我瞪着正在抚摸后脑勺上那颗大肿包的爱妮。

  搞不好这个笨蛋的来头真的不小。

  如此震惊的事实也令我不禁瞠目结舌。

  “所以,是你让这怪物缠上南条同学的?”

  爱妮的宣言让五行同学脸色瞬间大变,她发出低沉的声音并狠狠瞪着爱妮。爱妮听到对方口中的“怪物”两字却狐疑地歪着头。

  “你在胡说什么?我可是神耶!很了不起吧?为了答谢请我吃饭的阿忍,怎么可能让怪物缠上……”

  爱妮不满地嘟起嘴,从头到脚打量露娜。

  “唔、唔哇!她、她真的是恶魔!”

  只见爱妮大叫道,连腿也软了。

  “而且,这家伙还不是随处可见的下级恶魔!是、是谁把这种恶魔召唤来的!这种强大的恶魔应该会被人类世界的结界挡住才对呀,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在这里出现的!是谁?是谁把她叫来的!”

  爱妮气呼呼地诘问着,五行同学则对她投以热情的目光。只不过后者那种反应,我们通常称之为杀意。

  爱妮大概也察觉到五行同学的举动了,脸庞立刻流下豆大的冷汗。

  “……是、是吗?原来是我干的。可、可是,神也有出错的时候嘛!”

  爱妮想寻求五行同学的认可,但对方只是提着刀、一语不发地走了过来。

  “哇、哇哇!等、等一下,大家有话好好讲嘛!”

  咻——爱妮再度躲到我背后,接着……

  “你、你不在乎这家伙会发生什么事吗?”

  竟然把我当起人质了。

  喂,这个笨蛋胆子也太大了吧!

  “如果你敢再靠近一步!呃、呃,那我就要亲、亲他啰!”

  爱妮面红耳赤地把脸凑近我。面对这种无理取闹的对手——

  “不、不可以这样!快把忍主人放开!”

  结果却是着急的露娜拚命喊道。

  我瞥了五行同学一眼,那家伙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并停留在原地。

  “不、不准动!你不在乎阿忍的唇吗?”

  “请、请不要这样,请不要对忍主人做出那么过分的事。啊,你现在竟然碰了忍主人的唇!竟然用手指抚摸!太恶劣了。好诈,好羡慕。”

  爱妮肆无忌恽地乱摸我的嘴唇与脸颊,露娜则噙着泪抗议。

  “你、你们……”

  “请、请不要动!忍主人要是出事该怎么办?”

  五行同学正想再度踏出脚步的瞬间,这回反而被露娜大声喝止了。

  被这种莫名的气势所震慑,五行同学不自觉说了句“对、对不起”。

  “呼呼呼,已经争取到足够的时间了。刚才结界因为被我破坏,大概没多久就会完全失灵了吧。然后,这个子拿日本刀的危险少女就会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

  爱妮补了句“一切都按照我的计划”,真是有够卑鄙啊!

  不过,话说回来,从刚才起,她紧贴着我所带来的触感就让人难以忽视。

  由于我是被她从背后抱住,除了可以感觉到有两粒小而柔软的突起物不停刺激我的背以外,还能开到爱妮身上的香味。

  “呼~”

  我轻轻深呼吸一口气后,立即转身,把正将下巴放在我右肩上的爱妮扒开。接着又伸出手,一把拎起爱妮的衣领。

  “时啊!怎、怎么了?又不是在抓猫。如果想抱我拜托从正而来嘛!”

  我无视张开两手挣扎的爱妮,迳自走向五行同学。然后,我又绕到正陷入混乱状态且一脸困惑的五行同学背后,对堆她那毫无防备的背……将爱妮扔过去。

  “好极了。五行同学,那个就拜托你啰!”

  “耶?那、那个,拜托我?”

  五行同学扭动脖子,交替望着像是无尾熊一样抱住她背部的爱妮与我,并露出困窘的神情。我一边端详她的反应,一边砰地将手放在爱妮的脑袋上大叫一声。

  “就是现在!爱妮必杀蛇缠身攻击!”

  “叽沙啊啊~!”

  大概是想要模仿蛇吧,爱妮发出可爱的叫声,同时以双手双腿缠住了五行同学。五行同学中了爱妮这记蛇缠身攻击,只能脸红地发出“哇哇!不要碰胸部”的惨叫。

  “你太大意了,五行同学。”

  我发出代表胜利的夸耀后,便重新转向露娜。

  “那,我们可以逃跑了吧?”

  ““什么——!?””

  爱妮与五行同学默契绝佳地同时发出惊呼,但我却丝毫不予理会。现在可以照一开始的目的直接落跑了,于是我便拉起露娜的手冲了出去,撂下那两人不管。

  “阿、阿忍,你这个叛徒!竟然丢下我自己逃跑,太过分了!下次我要直接闯入你家,把你们家晚饭的配菜全部吃光光!”

  只听见背后传来爱妮大叫着“笨蛋~!”以及五行同学所发出的“等、等一下!”的呼喊。

  我当然是二话不说,根本不想跟她们纠缠,带着露娜一口气冲到校门口。

  五行同学并没有追来。

  我困惑地回头一看,原来爱妮正拚了命地缠住五行同学的身躯。

  “下次再请你吃饭吧!”

  我低声咕哝一句,随后便抓起露娜的手跑出校门外。

  ● ● ●

  “跑这么远应该没问题了吧?”

  我回头张望了一会儿,逐渐放慢脚步。

  正如爱妮先前所说,结界完全损毁后,要离开学校就非常容易。

  五行同学应该也不敢在大街上挥刀吧!

  “……那,我们回家吧!”

  我对着身边的露娜说道,但她却没有任何反应。

  “这么说来,雨也停了耶。不好意思刚才还让你拿伞过来。”

  头顶上的天空虽然依旧被乌云覆盖,但已经没洒下雨水了。

  先前那把伞己经被我随手扔掉,所以雨停了应该算是难得的幸运吧……

  我望向垂着头走路的露娜。

  她正在思索什么并不难理解。

  大概是感到非常后悔吧?包括擅自跑来学校送伞,以及进教室找我的事。

  被我知道她恶魔的身分铁定让她彷徨失措。

  所以,她从出校斗后始终低着头。

  露娜或许以为自己被我讨厌了。

  这时,我再度牵起她的手。

  我本来就不里长传达内心的情绪,不过这时我非说不可。

  我想对这位正低着头、快要哭出来的少女表达心意。

  “露娜。”

  她抬起头,我则只说了一句:

  “继续待在我身边吧!”

  我坚决地握住了她的手。为了传达出我内心的感受,柔情款款地握住她的手。为了让她继续待在我身边,我以握手来表达我的意志。

  露娜瞬间低下头,咬住自己的嘴唇。就在她也紧紧回握住我的手以后……

  “……嗯。”

  她抬起脸,流下泪水,并对我颔首道。

  她已经不需要再压抑泪水了。

  呜咽的嗓音,手掌逆流回我体内的暖意,代表愉悦的微笑。

  即使流着泪,露娜脸上依然挂着笑容。

  光是这样就够了。

  我的心意并没有改变,我还是想守护这位少女,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改变。

  真不可思议,就好像自己从很久以前就产生了类似的决心般。

  为什么我会因为这种心态而感到自豪哩?

  不清楚。不过,就算不明就里,如今的幸福仍然是千真万确的。

  我甚至希望,可以就这样永远牵着她的手不分开。

  当时我也抱着同样的期盼吧——

  “唔!”

  霎时,头痛又来来袭了。我不自觉停下脚步,露娜也跟我一样伫足不动。

  这时,露娜突然加紧了握住我的力道。

  “……怎么了?”

  我凑过头去注意露娜的反应,只见她的表情非常紧绷。

  正当我觉得不可思议,顺着露娜的视线望去时……

  “蝙蝠……?”

  一群蝙蝠伸展着翅膀,就好像要挡住我们的去路一样。

  数量超过十只以上,而且不断在增加中。

  没过几秒,我们眼前的景色已经全部被蝙蝠遮蔽了。

  “这是怎么回事?”

  察觉到每只蝙蝠都对我们露出带有敌意的目光后,我感到非常不快。

  我拉起露娜的手,直接转身——但眼前的人物却让我不禁倒抽一口气。

  不知他是何时出现在我们背后的,那是一名高瘦的男子。男子身着黑外套,留有一头仿佛火焰的红色长发,以及一对琥珀色的眼睛。此外,他的五官异常端整到不太像正常人,肌肤也呈现诡其的苍白色。

  “碍事的人类。”

  男子对我投以充满压迫感的目光,正当我不由自主停止动作时——一股巨大的冲击扑向我的身子,等我察觉自己被攻击时,背部瞬间传来一阵剧痛。

  ……我被打飞了?围墙的坚硬触感抵着我的背,我好不容易再度睁开眼。

  “忍主人!”

  露娜想冲向我并伸出手,只可惜无法如愿。男子一把抓住了露娜的手,并拉向了自己身边。

  “露娜,别再缠着那个人类了。那家伙是个没用的人,只会让你再度受伤。”

  “请放开我!”

  露娜拚死想甩开男子的手,但双方的力气相差悬殊。男子对露娜的挣扎无动于衷。

  “没用的。你忘了吗?你就是因为这家伙才会失去力量。不只是在魔界,就连在人类世界你也无法使用原本的能力。”

  这时男子首度直视着我。

  那对燃烧愤怒火焰的眸子清楚散发出敌意。

  “这家伙就是七年前那个小孩吧?为什么你要对这种人类执迷不悟?为何不直接夺走这小子的魂魄?放着他七年不管有什么好处吗?这家伙的心愿不是早就实现了?”

  七年前?魂魄?我的心愿?

  伴随着头痛,某种影像再度浮现于我的脑海中。

  大量失血并横躺在地上的少女,颤抖的指尖,正在哭泣的自己。

  “大概是记忆操纵的效果还维持着吧,那家伙似乎一切都不记得了。”

  我抬起头,男子正以充满怒意的双眼睥睨着我。

  “果然,你又再度让露娜受伤了。”

  别开玩笑了——正当我想奋力起身否定男子的批判时……

  “嘎!”

  我的身体又莫名其妙地被用力抛向地面。

  回头一看,无数只蝙蝠正纠缠着我,让我无法随心所欲地移动。蝙蝠群的密度还在持续上升中,很快地,又形成了两道人影。

  那是全身漆黑的一对男女。

  恶魔——如此的词汇在我脑内不断回荡。

  “布拉姆大人,这个男的要怎么办?”

  “要解决掉吗?”

  那对全身漆黑的男女边压制我的双手边问。

  被称为布拉姆的男子则瞥了露娜一眼……半叹气地表示:

  “放了他吧!没必要杀他。”

  他的吩咐只有这样。

  接着,他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便直接抓着露娜的手转身离开。

  开什么玩笑!以为我会坐视不管吗?

  露娜不停回头望向我,再度露出了泫然欲泣的表情。

  自己还杵在这里做什么?不是说好了要守护露娜吗!

  “你们给我滚开啊啊啊啊!”

  我发出一声咆哮,使出浑身之力,将踩在我手臂上的恶魔们弹飞。

  把因惊愕而瞪大眼睛的那两只恶魔抛下,我迅速逼近布拉姆。

  充满爆发力的加速度瞬间拉近双方的距离,我直接对准敌人的脸部挥出一拳。然而……

  “咕嘎!”

  在我的拳头命中布拉姆之前,腹部突然感受到巨大的冲击。

  如果布拉姆没动,那这道攻举又是从何而来?

  我还没想清楚,布拉姆就采取下一步行动了。

  只见那家伙放开露娜,懒洋洋地举起右手。

  瞬间,冲击再度袭上我的脸。等我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正朝上仰望天空。虽然想回头采取战斗架式,不过我的动作太缓慢了。某种肉眼看不见的强大力量打入了我的腹部。

  “嘎啊!”

  我吐出一口带着呻吟的气息,另一发攻击又接踵而至,由下而上冲撞我的下颚。我的身体被这一击打飞。我这才明白他不是我能应付的对象,但为时已晚。

  我无法采取巧妙的落地身法,只觉得后脑勺一阵钝痛。等我再度睁开眼皮,眼中的整个世界好像都在晃动。

  在摇曳不稳的视野中,只看到布拉姆再次举高右手。

  我努力驱使那双颤抖的腿,强迫自己重新站起身,准备迎击对手下一波攻击——但这么做一点用处也没有。

  锐利的风切声响起,有什么东西迎面撞上我的脸,我再度单膝跪了下去。

  视野就像地震一样,双腿不停打摆子,痛觉与意识都逐渐模糊、离我远去。

  等我再感受到冲搫时,视野内只剩下布满乌云的漆黑天空了。尽管我想支撑逐渐向后倒下的身子,并勉强朝前站着,但我的肉体已经无法使力。我感觉自己正无法停止地朝前摔落。

  “义父大人,请住手!”

  在我坠地之前,逐渐迟钝的听觉似乎接收到露娜的喊叫。

  “……露娜。”

  我抬起头……露娜正在哭泣。

  不知为何,在模糊不定的视野中,只有这点是最清晰的。

  啊啊,我一定要守护她才行。意识愈来愈模糊了,我设法伸出手——却碰触不到任何事物。

  我无能为力的臂膀只抓到了空气。

  那些人的背影逐渐远去。露娜被带走了,露娜正在哭泣。

  慢慢沉入深渊的意识中,我最后留下的印象是露娜哭泣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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