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四章 与家人的约定

  ……有人的体温传达到我身上。

  我被柔软又温暖的触感所包裹,吸入鼻中的香气让人感觉舒服极了。

  这是怎么回事呢?即使闭上眼也能感受到朝阳的光芒,于是我睁开眼。

  「早安,南条同学。」

  「南条先生,您早。」

  右边是五行同学,左边则是小薰向我打招呼。

  看来我是被她们俩抱住身体睡着了。

  可是,这又是为什么?我昨天做了什么吗?难不成已经「那个」了?

  正当我拚命想唤醒昨日的记忆时——

  「南条先生昨晚真激烈啊,竟然对我跟大小姐做出那种事,简直是禽兽。我以后嫁不出去了。」

  小薰脸颊泛起红晕并抱紧我。

  ……耶?真的假的?该不会是两个一起吧?除了五行同学以外,我也对小薰出手了?可是我一点印象也没有啊?

  当我愕然时,五行同学苦笑着说:

  「阿薰,不可以说谎喔!南条同学什么也没做啊。」

  「大小姐,这时候只要制造出虚伪的既成事实,南条先生就必须负起责任了。」

  「我无法做出那种卑鄙的事,我希望南条同学能打从心底同意。」

  「大小姐真是太正直,太耀眼了。南条先生,您的未婚妻是如此高尚的女子呢。您不感到开心吗?」

  「呼噜呼噜。」

  「别装睡了,快给我好好回答。」

  她用力拍打我的脸颊,我只好坐起上半身。

  难怪刚才会觉得有点凉凉的,原来我打赤膊啊。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趁我睡着时做了什么!五行同学跟小薰真色!变态!禽兽!这可是人家的第一次!」

  「南条先生,让您产生那种恶心的误解真不好意思,不过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小薰从床上站起身说明道。

  「昨晚南条先生比想像中还没用,所以作战失败了。因此,为了多少自南条先生那儿取得一点元气,所以才让大小姐跟南条先生肌肤碰触。」

  「嗯,光是这样也可以从你那获得力量。」

  五行同学边说边从背后抱住我。透过背部感受到的柔软触感与体温,可以确定她没穿衣服,这使我的心跳瞬间加速。

  这样未免太难为情了。

  找逃跑似地离开床铺,胆战心惊地低头检视。

  ……喔,幸好我的长裤还在。

  我大大松了口气,这时小薰悄悄地对五行同学说:

  「大小姐,听说男性的生理现象在早晨会特别活跃,不如好好利用这时,现在就用嘴吸收南条先生的阳气如何?」

  「用嘴?」

  「是的,不过大小姐的胸部应该也够格。」

  五行同学点点头,于是小薰从怀中取出一本好像很糟糕的杂志给五行同学看。当小薰啪啦啪啦地翻页时,五行同学的脸也愈来愈红。

  等小薰阖上杂志,五行同学将视线转向我时,她的脸已经红到耳垂了。

  「那个,我也不知道会不会顺利,不过我会加油的——」

  「很抱歉,开会的时间到了,请恕我先失陪。」

  我不让五行同学说完,便转身逃离这里。

  即使打着赤膊,我依然走向客厅。

  露娜刚好在客厅里,她察觉到是我便笑脸迎来。

  「忍主人,你的身体已经没事了吗?今天早上要多吃菠菜补充铁质唷。」

  露娜昨天那种灰暗的表情已经不见了,又恢复正常的模样。

  然而她还是朝我走近一步,握住我的手,以认真的表情道:

  「忍主人,请不要输给她们的引诱。」

  「啊,好的……」

  被露娜的气势震慑,我只好点点头,露娜接下来又略微红着脸说:

  「……还有,为了预防感冒,请穿点衣服在身上吧。」

  被她这么一提,我果然迅速打了个喷嚏……

  ●  ●  ●

  ——不知不觉就进入围游会的最后一天了。

  在夕阳照耀下,我与五行同学自窗际远眺最后一晚的庆典。

  班上的同学们正在操场愉快地跳着土风舞。

  我的目光追逐着眼熟的同班同学,五行同学看了以很不好意思的口吻对我说:

  「真抱歉,南条同学,要你留在这里陪我……」

  如今我正牵着五行同学的手。

  小薰曾说,即使只是像这样肌肤接触,五行同学也能我身上吸取力量,看来这话一点也不假。

  透过牵着的手传达全身的体温,使身体感到愈来愈热,甚至前额还微微渗出了汗水。

  不过,这桓感觉一点也不会令人不快,我反而愿意尽情享受这种舒畅感。

  然而,就在这时,五行同学却轻轻放开我的手低声问:

  「……南条同学不想跟大家一起参加园游会最后一晚的祭典吗?」

  「不,老实说我不想参加。女生们一定会硬把我扮成女装再拉出去凌迟。拒绝参加才是正确的选择。」

  我这么说道,五行同学终于展露了笑颜。

  「谢谢你,南条同学。」

  「嗯?该道谢的人应该是我吧?托了五行同学的福,我总算有藉口拒绝参加最后一晚的祭典了。拜托,我可不想再穿女装了。」

  听了我的回答,五行同学以温柔的微笑望着我。

  「……其实,你只是为了安慰我吧?」

  「别、别说蠢话了。五行同学你误会了。我真的只是因为讨厌扮女装。」

  我慌忙避开五行同学的目光。

  这时她再度轻声地说:

  「南条同学果然很温柔呢。」

  五行同学轻轻笑着,我的表情也和缓许多。

  我们就像这样眺望了祭典的光景好一阵子。

  「……五行同学,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我鼓起勇气说道,同时转头望向她的侧脸。

  「五行同学为何那么想继续退魔师的工作?那种工作应该很危险吧?有必要刻意让自己身陷险境吗?」

  听了我的问题,五行同学微微一笑地答道:

  「那是因为我要信守跟阿薰的约定。」

  五行同学一边远眺祭典的光景,一边缓缓开口说着。

  「……记得之前我跟南条同学提过吗?有一段时间周围的人都很怕我,只有阿薰陪伴在我身边。」

  那件事我当然记得。就是以前小薰邀约孤独的五行同学一起玩。

  我点点头,五行同学的脸上蓦然浮现寂寞之色。

  「……那时候我们的感情就像真的姊妹一样亲密。不过,阿薰后来就没办法再直呼我的名字了。那都是因为我家从事退魔师这行的缘故。」

  「从事退魔师的缘故?」

  我重复她最后一句话追问道,五行同学露出严肃的表情解释:

  「我们退魔组织除了封印与击退恶魔外,还必须收留恶魔生下的小孩。不过,实际上并不是要养育他们。我们只是为了自己方便……而把他们当作道具使用。」

  五行同学低着头,紧握双拳。

  「阿薰是人类与恶魔产下的混血儿,所以她身上有恶魔的血统。大家都不把阿薰当作普通人类看待。就算前往其他退魔师的家族,众人也只会把阿薰当成道具看待。」

  混血儿……原来如此,小薰跟玛琪娜一样都是半人半魔啊。

  「……我无法原谅这种事。阿薰也是我的家族成员,但大家都不这么对待她,也不承认这种事。就连阿薰想直呼我的名字都不被允许。大家看阿薰的眼神都很冷漠,家父也认为这种制度不可能改变,所以早就放弃了。」

  五行同学抬起头说了句「所以」,又接着道:

  「就由我来改变这一切吧。我必须持续这项工作,让自己取得更高的地位:这么一来,才能让大家认可阿薰是我的家族成员,我再也不会让其他人伤害她了。」

  五行同学恢复惯有的凛然表情,强而有力地保证道:

  「不只是阿薰而已,其他被当作道具使用的人也一样,我要让大家认可他们。」

  在夕阳照耀下,五行同学的脸庞散发着坚强的意志。

  「那是我跟阿薰的约定,我一定要实现。」

  这时,五行同学望向我。

  「……南条同学听了刚才的话,应该不会再讨厌阿薰了吧?」

  她凝视我的眼眸中透出了信赖之色。

  因此我也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我怎么可能讨厌她,其实我很喜欢小薰。」

  「……耶?」

  不知为何,我的答案让五行同学瞪大了眼。

  「南、南条同学喜欢阿薰那种类型的?」

  「不是啦,你会错意了。请不要过度解读。」

  尽管我强烈否定,但五行同学似乎不怎么能释然。「……对喔,南条同学跟阿薰的感情好像很好……」,只听到她不停叨叨念着。

  看来她真的搞错我的心意了,该怎么化解误会才好呢?

  当我用力搔着头苦思时,教室的门突然被打开,小薰出现在我们面前。

  「大小姐,测验已经准备完成。举行的时间到了。」

  「嗯,我明白了。再等我一下,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小薰对五行同学点点头,然后将视线转向我。

  「南条先生,请往这里走。」

  「啊,我知道了。」

  我离开五行同学并跟着小薰的脚步,一起走出了教室。

  通过一个人也没有的走廊,在踏上前往屋顶的楼梯前,我对小薰开口道:

  「这项测验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小薰边走上楼梯边回答我的问题。

  「大小姐必须在见证人的面前,与一名恶魔展开对决。」

  「恶魔?」

  我追在小薰的后方继续问,她则恻着头微微颔首。

  「是的,那是由退魔组织所管理的恶魔。更正确地说,应该是人类与恶魔生下的混血儿。只要大小姐能胜过那名恶魔,就可以被老爷所认可,继续从事退魔师的工作了。」

  「……那名恶魔到底是?」

  「只是一个女仆罢了。在五行家工作,拥有天使般外表的女仆。」

  当我想通这番话的瞬间,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这时小薰也停止上楼,背对着我继续道:

  「南条先生刚才也从大小姐那儿听说了吧?我身上流有恶魔的血液。」

  「……你偷听我们的谈话吗?」

  「我对此感到很抱歉,但我对南条先生的回答非常在意。」

  「我的回答?」

  小薰这时缓缓转过身,嘴角微微扬起地凝视着我。

  「真是吓了我一大跳,没想到南条先生竟然会向我告白……」

  「……你是怎么解读才会得到那种答案的?」

  我确实说了我喜欢小薰这番话,不过我也加上了请勿过度解读的但书。

  我轻叹了口气,接着才语气严肃地问:

  「那么,小薰的实力比五行同学还强吗?」

  「以现状而言,确实是我的实力较强。我体内所流的似乎是高等恶魔的血液,所以能力远胜其他混血儿。老爷之所以会选我当大小姐的对手,也是因为这个理由吧。」

  「所以说?」

  「这是身为父亲的苦心,老爷其实反对大小姐继续从事遥项工作。找了见证人到场,也是因为不允许我对大小姐放水。老爷真正希望的是大小姐会在这次测验中失败。」

  「……是吗?那对小薰来说真是一份艰辛的工作啊。」

  小薰再度背对我,只短促地回了一句「是的」。

  之后,我们就不再交谈,默默地爬上了屋顶……

  好不容易抵达屋顶,已经有其他人比我们先来一步了。

  那应该就是小薰口中的见证人吧。那是一位表情严厉的高眺美女。

  没过多久五行同学也在屋顶上现身,在见证人一声令下,测验便正式开始了。

  五行同学从手中的竹刀袋取出日本刀,拔刀后摆出预备攻击的姿势。

  相对地,小薰也从怀中拿出小太刀,跟五行同学一样脱鞘而出、灵巧地做出准备动作。

  ……两个人看起来都实力坚强。

  我站在稍远处守候,同样可以感受到两人间紧绷的气氛,气温就好像突然降低了两、三度一样。

  小薰的架式泰然自若,连我也找不出破绽。

  不过,五行同学却决定不顾一切地冲过去进行肉搏战。她试图以武器自对手的肩部斜斩向腋下,却被小薰轻易地闪开了。

  这时五行同学又间不容发地利用收刀的动作逆向攻击。

  第二击极为犀利迅速,但小薰还是以最小限度的动作闪过了刀刃,并挥出左手的掌底。这一下尽管只命中五行同学的刀柄,却也足够将她击飞,失去身体的平衡。这时又轮小薰以小太刀进逼了,五行同学努力拉开距离,好不容易才闪过。

  实力的差距相当明显。这样下去五行同学落败的机会非常大。

  我只能袖手旁观……不,等等,或许我可以干扰小薰的心神也说不定。只要小薰因情绪动摇而出现破绽,如今的态势就很可能逆转过来。

  我看准时机,当五行同学再度对小薰挥刀出击的瞬间,我出声大喊道:

  「——小薰的胸部好美喔!」

  结果,小薰很难得地满脸通红了,还同样大声回应我:

  「不、不要胡说八道了,南条先生!」

  「对啊!南条同学你到底在说什么?」

  ……耶?好不容易制造出来的破绽,结果连五行同学也跟着停止动作了?

  应该说,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才对。我被狠狠蹬了一眼,不知为何她会如此生气。

  「南条同学果然比较中意阿薰吧!尽管我那么努力牺牲色相,南条同学也只记得阿薰的胸部而已!」

  「不,那个,你误会了。我也记得躺在五行同学膝盖上的感觉啊,你非常有魅力呢。」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不对我出手!?」

  「耶?那是因为我家里还有她们在啊……」

  我脱口而出的话听起来很像藉口,不过不知为何五行同学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既然如此,现在就不用管她们罗?我可以不必再忍耐了吧?」

  「嗄?你说什……」

  我话还没说完,五行同学就笔直朝我冲过来。她紧抱住我——二话不说就送上她的唇。我们两人的唇重叠在一块,她的热情也透过唇传达到我身上。柔软的嘴唇触感使我一下子就僵住了。

  这是一次很长很长的吻。嘴唇叠合时五行同学更加重了拥抱我的力道,等她终于缓缓放开我,才以迷蒙的眼神喃喃说道:

  「……啊,忘记要吸收力量了。」

  「等一下,那你到底为了什么而吻我啊?」

  「因、因为感觉很舒服,不行吗!我要再来一次!」

  「咦?那个——嗯唔!?」

  五行同学以双手包裹住我的脸颊,再次将嘴唇凑了上来。

  这回比刚才更激烈。她用力吸吮我的唇,炙热的舌头还入侵我的口腔。我们的舌头交缠在一起,我可以感觉到五行同学的唾液,她环抱住我的脖子后,亲吻的动作变得更火热了。

  好、好大胆啊,第一次真希望她能温柔一点。

  话说回来,我也难以抵抗这种强烈的刺激,不自觉就把舌头缠绕上去。

  终于,五行同学颤抖不已的身体离开我,当场瘫坐了下来。

  脸颊红润、双唇濡湿的她摸样十分性感。不过,她的膝盖依旧弯曲着,似乎不打算站起身。

  「怎、怎么了?」

  我担心地问道,五行同学则一脸困窘地回答:

  「腿、腿软了……」

  「一点意义也没有嘛!不是要吸收力量,怎么变得比之前还弱!」

  「可、可是,这次我真的有好好吸收啊!」

  「……你这种状态要怎么战斗?」

  说到这儿我望了小薰与见证人一眼。

  结果那两人竟分别拿着数位相机与摄影机,与我眼神交会后才慌忙将设备藏入怀里。

  刚才的热吻铁定被全程录下来了……

  我感到非常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向前踏出一步。

  「……五行同学,我帮你争取时间,你趁机赶快恢复体力吧。」

  「耶?南条同学?」

  我不理会发出讶异声的五行同学,直接站在小薰的面前。

  「总之,我是来助拳的援军。见证人应该不介意吧?反正我只是个平凡人,小薰一下子就能把我干掉了。」

  我望向见证人征求她的同意,她对我微微点了点头。

  「我同意。听说这次圣小姐要使用阴阳术,那就把南条先生视为圣小姐的男伴好了。这并不会造成什么问题。」

  「——事情就是这样。请多指教啦。」

  「……我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喔?」

  「既然如此,我也不会。」

  我随口回应道,这时小薰向前踏出一步说:

  「不,有实力对南条先生手下留情的人应该是我。」

  「不,是我才对。」

  「不不,是我。」

  我摆出笑脸对小薰伸出手。

  「彼此彼此。」

  这时,见证人不耐地压低声音说:

  「别讲相声了,快点开始吧。」

  「抱、抱歉。」

  道歉完毕后.我才与小薰展开对峙。

  这时,小薰却将小太刀收入怀中轻叹了口气。

  「既然南条同学是徒手,那我也空手应战好了。」

  「你不必对我客气喔!」

  「不,这不算客气,反正我空手就够了。」

  说完,小薰随即踏出犀利的步伐,朝我挥拳攻击。

  她的速度不但快得惊人,力道也非常重。我闪过她的第一击后,正想拉开距离,追击就扑过来了。她彷佛怒涛般不停连环出招。

  虽说我勉强护住自己的要害,尚未承受到致命的一击,但没过多久我便遍体鳞伤。我坚持不让自己倒下,尽管肩膀激烈地上下喘气却依旧伫立在小薰面前,这时她终于停止攻击,瞪大眼睛开口道:

  「……南条先生,您怎么还能站着?您究竟是何方神圣?」

  不只是小薰,位于视野一隅的见证人也同样浮现惊愕的表情。

  我淡淡地笑着答道:

  「何方神圣?你看也知道吧?单纯就是个美男子罢了。」

  「……你所说的美男子现在也破功了。那全是因为我一直出拳攻击,你却完全不反击的缘故。」

  「因为小薰是个大美女嘛,我一不留神就看呆了。」

  我耸耸肩,从口中吐出一口血,而小薰只能露出无奈的表情。

  然而在见证人锐利的目光下,她还是只能握紧拳头对准我。

  可是,就在同一瞬间——

  「汝为焰。汝为火之神。汝为炎龙。呼应我的召唤吧——火之迦具土神!」

  凛然的声音在这附近响彻着,我回过头,发现五行同学就站在那。她手持的日本刀浮现出蓝白色的火焰,脸上也展现出满是自信的表情。

  「抱歉,南条同学,让你久等了。」

  「好极了,如果我真的认真打起来,小薰可能会被我打倒喔?」

  我摇摇晃晃地离开小薰面前,没走多远就腿软瘫了下去。

  「那,剩下就交给你啦。」

  「嗯,包在我身上吧。」

  五行同学坚强地对我点点头,将目光转向小薰。

  这时,小薰注视着五行同学日本刀上摇曳的蓝白色火焰开口道:

  「大小姐,火之迦具土神是除魔用的火焰,对我使用的话,威力会降到剩下一半喔?」

  「我明白。不过,总觉得现在应该有用。」

  伴随着这番话,五行同学高高举起刀,一口气劈了下来。

  蓝白色的火焰顿时燃烧得更炽烈,彷佛一道龙卷风般袭向小薰。

  小薰大概是判断这样会有危险吧。她瞪大双眼,迅速往旁边跳开。

  「火之迦具土神——追上去!」

  五行同学高声喊道,火焰立刻改变方向再度朝小薰逼近。

  同时五行同学自己也冲了出去,缩短与小薰之间的距离。

  这时小薰交叉双臂护住自己的头脸,毫不迟疑地冲入火焰内。即使女仆装被烧焦,她依然执着地对五行同学展开攻势。

  不过,五行同学在闪避小薰攻击的瞬间也再次灵活地举起刀。

  「——喝!」

  白刀跟随着喊叫声一举劈下。

  简直就像电光石火般。

  小薰只能慌忙拿出小太刀进行防御。五行同学手中的武器猛烈与小薰的小太刀发生碰撞,制造出响亮而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瞬间,五行同学的刀刃出现了裂痕,被折弯的小太刀也从小薰的手中弹飞。五行同学立刻朝对手踏出犀利的步伐,以彷佛要横扫过身体的轨道挥出刀。

  白刃就像被吸住一样逼近小薰的躯体——五行同学这时转了一下刀。最后,日本刀的刀背打在小薰的身体上。

  ——那钝重的一声也意味着测验的结果揭晓。

  小薰被五行同学的这一砍击飞,撞上屋顶的铁丝网且停下了动作。

  「胜负已定!」

  见证人高声喊道。

  当大家的神经都顿时舒缓下来时,支撑小薰身体的铁丝网却发出了辗轧声。

  我察觉到声音不对时已经太迟了,小薰的身体就像飘浮在半空中般摔了下去,跟断裂的铁丝网一起往下坠。

  ——就在这时,一头黑长发在视野的角落掠过。

  等我能够辨识出来时,才明白那是五行同学的背影。

  「阿薰!」

  动作比谁都快的五行同学毫不踌躇地自屋顶往下跳,朝小薰伸出手。

  霎时,五行同学的确掌握到小薰的手。

  然而,两人依然双双朝下坠落,直到身影完全自我的视野消失为止。

  「……骗人的吧。」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呼吸瞬间停止,只觉得头晕目眩。

  我摇摇晃晃地朝崩落的那侧铁丝网走去,这时我才察觉。

  一只小手依旧紧抓住屋顶的边缘不放。

  「五行同学!」

  我立刻冲上前,五行同学单手吊挂在屋顶的边缘,另一手则紧握住小薰的手。

  她与我目光交会后,发出了似乎非常自豪的微笑。

  ……别让人家操心好不好。

  我很想这么抱怨,不过现在不是这么做的时候了,我慌忙抓住五行同学的手。那位见证人这时也脸色大变地跑过来,跟我一同努力将五行同学与小薰拉起来。

  放松下来后,我感觉全身无力,只好仰躺在屋顶上叹着气。

  「——你到底在想什么!」

  怒斥声突然响起。

  我撑起上半身,只见小薰冲向五行同学,以粗鲁的口气责备道。

  「为什么不关心自己一点!如果真的摔下去怎么办!」

  ……这应该是第一次吧。以前从没看过小薰如此明显地表露情绪。

  然而,五行同学却以笑容回答对方。

  「那有什么办法。我的身体自己就动了起来……」

  「……您在胡说八道什么。如果大小姐为了保护我这种佣人,有个万一——」

  「我当然要保护你啦。」

  五行同学温柔地打断小薰的发言,语调柔和地继续说道:

  「阿薰是我重要的家族成员。虽然不明白阿薰是怎么想的,但我向来把阿薰视为姊姊。妹妹帮助姊姊不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嗝?」

  这番话让小薰的肩膀微微颤抖。

  五行同学将手搁在对方的肩膀上,又说:

  「我没忘记当时的约定。为了让阿薰正式成为我的家族成员,我会尽力努力。所以——」

  五行同学暂时打住,脸上浮现温柔的笑容。

  「以后也请一直陪伴在我身边。」

  小薰的身体顿时剧烈抖了一下。她似乎在按捺什么似地咬着下唇,用力紧握双拳。

  不过,她的忍耐也持续不了太久。

  泪珠自小薰的眼眶滴落。

  ……大概是为了掩饰吧。小薰马上用袖口拭去泪珠,但她的眼泪却像止不住的水龙头一样……无论怎么擦也擦不完。

  这时五行同学轻轻搂住小薰,发出了轻微的呜咽声。

  「……小圣。」

  轻轻地喃喃一句后,哭泣声立刻在周遭响彻起来。

  小薰紧抱住五行同学,像个孩子般大声哭了起来。

  ……这时我也缓缓站起身,直接步向屋顶的出口。

  在离开这里前,我再度回头望着两人的情况,大概是被小薰所影响吧,五行同学也落下了眼泪。

  ——五行同学与小薰。两人不但长得不像,个性也截然不同。

  但当她们像这样紧紧相拥时,我却顿时有种想法。

  这两人简直就跟姊妹一样。

  我确认了那两人和好如初后,便离开屋顶漫步在校舍的走廊,并以指头弹去眼角渗出的泪水。

  「真受不了,竟然连我也……」

  我苦笑着咕哝道,正打算直接回去时,背后有声音叫住我。

  「请等一下,南条先生。」

  我回头一看,发现是那位女性见证人。

  「南条先生,不先跟圣小姐她们打声招呼再走吗?」

  「不必了。我不想打扰那两人。」

  我如此回答对方,没想到见证人突然深深一鞠躬。

  「南条先生,以后也请您担任圣小姐的男伴吧。」

  「不,我想应该只有这次而已吧。」

  「……会这么想的只有南条先生一人喔?」

  见证人留下意味深长的这番话后便返回屋顶。

  我愣愣地望着对方离去,然后才缓缓踏出步伐。

  附带一提,当时见证人对我说的那番话,我到后来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  ●  ●

  园游会结束了,学校的课程又恢复正常,但我家里的情况并没有。

  五行同学的测验结束后,我对大家传达她已经通过测验的消息,露娜立刻「呜耶耶~」地边哭边跑出房间,玛琪娜与爱妮也始终很不开心。

  然而到了翌日,玛琪娜却改口说「魔界容许一夫多妻」,爱妮也表示「我当情妇就好」,两个人的心情已大致恢复了。

  只有露娜不然。

  她以彷佛要迎接世界末日般的表情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直到今天,露娜依然没来叫我起床。

  被小荠唤醒的我抱着淡淡的期待来到厨房兼饭厅,但仍旧不见露娜的踪影,只有爱妮与玛琪娜围坐在桌边。

  「早安,阿忍,今天的早餐只有一片吐司!」

  爱妮似乎很悲伤地继续说道。

  「那么阿忍,你掉在湖里的是这片烧焦的吐司,还是这片沾了草莓果酱的烧焦吐司呢?」

  「……两片都不是我掉的。」

  「对于诚实的你,要把这两片烧焦的吐司都送你当奖品!」

  「我才不要哩!你是故意寻我开心吧!」

  我生气地吐槽道,爱妮随即正经八百地回答我。

  「忍,不是有句话说?诚实的人——是笨蛋!」

  「……谢谢你一大早就给我这种血淋淋的教训啊。」

  我以讽刺的口气回敬她,并抓起黏在餐桌上的烧焦吐司抱怨道。

  「真是的,怎么会烤焦成这样?就算厨艺再怎么差劲……」

  我才刚开始发泄不满,玛琪娜的肩膀便微微颤抖,还泪眼汪汪地叫道:

  「厨、厨艺差劲是我的错啦!我也是很努力尝试过!可是,还是没办法像姊姊那么高明!」

  玛琪娜哭丧着脸——「……好不容易才做出来的早餐……」还这么喃喃自语着。

  心中涌出罪恶感的我对她说了声「抱歉」,接着立刻咬下烧焦吐司大叫道:

  「喔,这种沙沙的口感真是棒极了!没、没想到这么好吃!」

  尽管一听就知道是在胡扯,但玛琪娜的心情还是好多了。

  众人用完早餐后,我隔着露娜房间的门朝里头出声道:

  「露娜,醒来了吗?」

  「……还在睡。」

  「呃,你已经醒了嘛。」

  我无奈地推开门,房间窗帘紧闭,身穿睡衣的露娜抱住双膝坐在床上,正玩着手中的掌上型游戏机。

  她的脸色异常阴暗,一瞬间我还不敢确定是否要出声。

  「呃,那个,你在做什么?」

  「打电动。好不容易才学会怎么玩。因为觉得很有趣,所以从昨晚就玩到现在……」

  跟她所说的内容刚好相反,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开心。

  「忍主人,这游戏真有意思。虽然我是跟爱妮借来的,不过在游戏里可以追很多男主角,里头也有跟忍主人很像的角色。虽然并不是真的忍主人就是了……」

  ……糟糕,露娜坏掉了。

  「那个,露娜,整天关在房间里对身体不好喔?」

  「……不重要了。让这个世界毁灭吧。」

  我第一次看到露娜如此消极、阴郁。

  「我、我们下次一起出去玩吧?」

  「你可以跟五行小姐一起去呀。不必管我了。」

  露娜红着眼说完后,便把被子拉到头上,钻入了被窝当中。隔着棉被可以听到掌机发出的声音,而且还是很酷的男性说话声。

  『别哭了。还有我在。』

  「……是的,谢谢你,跟忍主人很像的和树先生……」

  什么跟什么啊。露娜发狂了?像这样整天跟二次元男主角相处的露娜,我可不喜欢啊。

  「露娜,那样子很不健康,还是赶快离开棉被吧。」

  「……不要。现实太残酷了。我无法忍耐忍主人与五行小姐交往的现实。」

  ……嗯?露娜到底在说什么?

  「呃,我跟五行同学并没有交往啊?」

  我才刚说完,露娜便慌忙从被窝里探出头。

  「可、可是,忍主人已经对五行小姐做过色色的事了吧?」

  「并没有。」

  「耶耶!?但是但是,五行小姐通过测验了呀……」

  「是啊,不过并没有透过你说的那种方法。」

  这并不算是说谎。假使接吻不算色色的事……的话。

  「我跟五行同学只是朋友。虽说也是订婚对象,但她并不是我的恋人。」

  我语气肯定地表示,露娜先是愣了半晌,然后才满脸笑容地离开床上,紧紧抱住我。

  ……难不成露娜也跟玛琪娜一样,担心一旦我跟五行同学交往,以后就没时间陪她玩了?

  这种想法真可爱啊。

  我也不自觉紧搂住露娜的身体。

  这之后做好出门的准备,露娜又像往昔一样送我到门口,我与玛琪娜、小荠一同离开家门朝学校出擎……

  走进教室,随口与班上的家伙打招呼后我来到自己的座位,已经先进入教室的五行同学怯生生地跑来对我说:

  「那个……忍、忍同学。」

  「……有人在叫你喔,忍同学。」

  我拍了玛琪娜的肩膀一下,她立刻露出笑容道。

  「嗨,我是忍。你找我有事——等等,忍不是你吗!话说回来,忍同学是怎样!?」

  玛琪娜不悦地皱起眉,五行同学的脸也红了。

  「嗯,以后我决定称呼你为忍同学……可以吗?」

  「我是没什么意见。怎么了,突然改变称呼?」

  「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思,只是想叫你的名字而已……」

  「唔嗯,那我以后也称呼五行同学为『小圣』好了。」

  小圣跟小薰,感觉好可爱的组合。

  正当我在窃笑时,五行同学突然把脸凑近,以撒娇的语气说:

  「希望你叫我圣就好。」

  「……那个,五行同学,你的脸太近了。」

  「如果忍同学不直接叫我圣……我就要亲下去。」

  「圣同学!」

  我慌忙大叫一声,但五行同学的脸却更加贴近我。

  「……因为你加了『同学』的称谓,我要以亲吻处罚你。」

  「圣、圣!这样可以了吧!」

  我焦急地说道,五行同学这才嫣然一笑。

  「因为很开心,所以想亲你。」

  「不管我做什么都一样嘛!」

  「就是说啊!别在教室里搞暧昧好吗!」

  玛琪娜慌忙介入我跟五行同学,不,我是说我跟圣之间。

  这时圣迅远缩回身子。

  「开、开个玩笑而已……」

  「我怎么觉得一点也不像玩笑?」

  玛琪娜白眼瞪着圣。

  「没想到五行这么大胆。」

  「没、没那回事。我得更加拚命才行。毕竟忍同学很迟钝,竞争对手又多。」

  圣加了一句「不过」,又朝玛琪娜伸出手。

  「我是不会输给奥兰杰罗同学的。」

  「……你叫我玛琪娜吧。」

  玛琪娜握住圣的手,将脸撇向一边。

  「爱妮也是这么叫我的,我以后也会直呼你为圣。」

  「嗯,谢谢。玛琪娜同学。」

  圣与玛琪娜热情地握着手。看来两人之间的友情已经萌芽了。

  这幅光景令人不自觉微笑起来。

  我眯起眼欣赏这两人的举动,但圣却突然将目光转向我,面红耳赤地对我咬耳朵道:

  「忍同学,以后请继续当我的男伴。」

  「……嗄?以后?」

  「嗯,这次只有到接吻而已;下次,一定要回本垒……」

  圣羞红着脸在我耳边轻声说着。

  「……没想到圣很喜欢做色色的事啊。」

  我为了转移话题而低声地如此回敬她,圣立刻大声否定:

  「不、不对!那是为了工作!」

  「……嗯?你们两个到底在说什么悄悄话?」

  被排除在外的玛琪娜不解地歪着脑袋,圣则以「没什么事!」掩饰窘态,接着再度凑到我的耳边。

  「忍同学,我身为退魔师,必须累积出实际的成绩才行。这次的事件让我明白,只要有忍同学的协助,我就能变得更强。」

  「是、是这样啊。」

  「嗯,不过,我也不会强迫你……」

  圣说到这暂时打住,接着才不好意思地继续道。

  「所以我会继续引诱忍同学,为了让忍同学心甘情愿协助我而努力。」

  ……看来情况变得更棘手了。

  我暗地里重重地叹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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