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蔷薇茶会 ACT5 总有一天会醒的梦

  回到心之城后过没多久,爱丽丝除了之前在这里做的工作之外,就几乎没有做其他事,都在自己的房间里度过。

  她尽可能地不走动。

  就连自己房间外的走廊,她也几乎不经过。

  她不由自主地会想起布拉德。因此,没有力气做任何事情。

  两人分开的时候,布拉德看着她的眼神,像是要射穿她似的。当时她勉强自己别过头去迈步离开,但至今那道残影依然停留在她的脑海里,折磨着她的心。

  (那时候,布拉德到底想说什么呢?)

  为什么当时她不愿意好好地听布拉德说明呢?爱丽丝的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后悔。

  是玩具逃离自己的手掌心,所以他想要表达愤怒吗?

  还是他多少对爱丽丝有一点点眷恋呢?

  甚或是……看到玩具从手边离开后,他已经从记倦中抹去了呢?

  爱丽丝愈想,就愈把自己逼近了死胡同。

  她的个性本来就容易胡思乱想、钻牛角尖,但这次真的很严重。明明是自己决定要离开,但现在却这么地不干脆。

  (我本来就很苦恼,当初又那样离开,我……)

  爱丽丝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时,在没有敲门声响起的情况下,门突然开了。

  「咦?」

  「爱丽丝,我来找你玩了。」

  一个低沉性感的女性声音响起,爱丽丝还来不及开口,碧巴迪就进到了房间里。

  爱丽丝之前住在这里的时候,碧巴迪也常常这样不敌门就直接进来。但之前她都是一个人来,今天难得还带了女仆们一起。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们手上还拿着很多礼服。

  女仆们将堆积如山的华丽礼服放在桌子上,然后随即离开。

  「碧巴迪。」

  那不变的动人美貌,让爱丽丝不禁看傻了。

  同时,她的胸口有一股类似疼痛的感觉闪过。

  (碧巴迪……每次跟布拉德见面的时候,他都会很珍惜她吧。)

  想到碧巴迪跟她的立场完全不同,爱丽丝就抹不去心中那种郁闷的情绪。

  「怎么了?」

  看到爱丽丝心情低落,碧巴迪不解地微倾着头。

  「好久没看到你了……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讶异的感觉。」

  爱丽丝回想起在玫瑰园里看到布拉德跟碧巴迪谈笑的样子。

  那就像是将美好的记忆锁在红色玻璃里,任谁都不能打扰的画面。

  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既觉得开心,又觉得好像有什么被撕裂了一般。

  碧巴迪露出温柔的微笑,她没有注意到爱丽丝心里在想些什么。

  「最近要开舞会,所以我想来帮你挑挑礼服。」

  「舞会?」

  这个字眼只有在这种梦境世界里才会出现。在平常的世界里,那可是对爱丽丝遥不可及的活动。

  「我可以出席吗?」

  「当然啦。住在这个城里的你,怎么会不能参加呢?」

  「是、是吗?」

  爱丽丝虽然学过跳舞,但不是很擅长,要她穿着裙摆这么长的礼服,跟不认识的对象跳舞,她实在是没什么自信。

  「放心吧,这不是下个时间带马上要进行的事。你可以好好享受练舞跟挑选心爱礼服的乐趣……这件怎么样?」

  「啊。」

  碧巴迪拿起一件礼服,在爱丽丝的身上比较。

  那件礼服的布料不但华丽,质地也很扎实。仔细一看,整块布料上都密布着细致的刺绣。

  「唔唔,这种沉重的感觉跟你不太合呢。这件的话怎么样?」

  碧巴迪将带来的许多件礼服一一挑出来放在爱丽丝面前比对,选择喜欢的礼服。

  「嗯嗯,这件很好。看起来很清秀……唔。」

  不知道为什么,碧巴迪的表情显得有些不太高兴。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是布拉德会挑的礼服而已。」

  「咦……」

  突然听到布拉德的名字,爱丽丝感到很困惑。

  但碧巴迪却毫不在意,只是拿着礼服点点头。

  「不过,这件最适合你。」

  乍看之下,这件礼服的颜色偏淡,而且看起来也太过可爱。但放在身上一比较,却让爱丽丝看起来更为成熟,是件很不可思议的礼服。

  (要是自己的恋人替别的女生挑了这种礼服,碧巴迪不会不高兴吗?)

  她突然想起他们两人在玫瑰园里的样子。如果是幸福的情侣,说不定就能接受自己的爱人帮别人挑礼服吧。

  爱丽丝露出困惑的表情,碧巴迪则是一脸微笑。

  「你好像也很喜欢这件,那就这么决定罗。」

  碧巴迪摸了摸她的头发。

  碧巴迪是布拉德的恋人,照理说,爱丽丝对她的感觉是很复杂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爱丽丝有一种被布拉德本人抚摸头发的奇妙错觉。

  碧巴迪回去之后,女仆们来回收其他礼服时,顺便帮爱丽丝测量了尺寸。女仆们在俐落地量完尺寸后便告退了。

  爱丽丝躺在床上叹气。

  (光选件礼服就好累喔。)

  她并不讨厌欣赏或试穿这些华丽的礼服,但真的很累。

  爱丽丝本来想睡,但因为其实累的只有头脑而已,反而让她没有睡意。

  「唔唔……」

  她在床上翻滚了一下,却还是睡不着。

  她不得已,只好起身散步去。

  就在抵达玫瑰园的时候,爱丽丝不禁停下了脚步。

  「啊……」

  心之城里的玫瑰花,全都是红玫瑰。

  不管是哪朵玫瑰花,都是在细心呵护下长大,长得十分漂亮。一股浓烈的香味飘来,爱丽丝差点以为自己也变成了玫瑰花。

  (话说回来,以前种错白玫瑰的园丁,差点要被砍头呢。)

  爱丽丝想起以前在这个庭院里发生的事。

  那时候艾斯也在,但他并没有保护差点被杀的部下。爱丽丝本来以为他很冷淡,后来才知道那不是冷淡,而是因为感到生命非常空虚,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不过……这世界里,这种人好像很多呢。)

  在这个世界里,生命的价值很低。

  所以每个人都可以理所当然地夺走彼此的性命、互相残杀。甚至有人会为了寻乐而杀人。

  但相对地,他们却很珍惜爱丽丝。这让她感到有点不太舒服。

  虽然脑袋里可以理解,但在各个方面,其实爱丽丝都对他们的行为感到很困惑。

  她就这样伫立在薄暮下的玫瑰园里思考着。

  突然,地面传来有东西移动的声音。

  「咦?」

  在不远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蠢动。

  (是谁?该不会是……可疑人物吧?)

  爱丽丝不禁缩着身子,探向声音的来源。

  「咦?这不是爱丽丝吗?」

  「呀啊!」

  爱丽丝大叫一声之后,才发现这个语调一派轻松的人是艾斯。

  「……艾斯?」

  「真巧耶,你要不要进来?」

  爱丽丝会觉得地面传来声音,是因为艾斯的帐篷搭在旁边。

  在夕阳余晖下,帐篷看起来不是很醒目。艾斯从里面探出身子来。

  艾斯常常在帐篷里过露营生活。

  一开始当然是因为迫不得已,但现在艾斯看来就像是个热爱户外活动的好青年,是因为兴趣而出来露营的样子。

  「打扰了。」

  爱丽丝弯下身子进入帐篷,找了个空的地方坐下来。

  帐篷里面很窄,所以两个人说话时几乎得头碰着头。

  「你还是一样住在帐篷里耶。」

  「因为我老是回不去自己的房间啊,没办法嘛。不过,就算不是这样,睡外面也比较舒适罗。」

  「这样不方便工作吧。」

  爱丽丝叹了一口气。

  「听说最近要办舞会,你很辛苦吧。」

  「还好吧。我觉得很麻烦,不太想去耶。」

  「不能不去吧,应该有很多人会想跟你跳舞啊。」

  「……那你呢?」

  爱丽丝不知道艾斯在问什么,只好先微笑以对。

  「对了,碧巴迪拿了礼服来给我挑,所以我也会参加喔。我没参加过舞会,有点压力呢。」

  「如果你会参加的话,那我也愿意去参加看看。」

  艾斯把手放在爱丽丝的肩膀上。

  他虽然还是一脸笑容,但不知道为什么,爱丽丝却觉得有一种奇妙的压迫感。

  「对了,自从你回到城里来之后,我就一直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

  「你可以告诉我,布拉德·都普雷对你做了些什么事吗?」

  「什么……」

  爱丽丝觉得背脊一阵凉意。

  艾斯用力抓住爱丽丝,不让她往后退。

  「不行喔,在你没回答我之前,不准逃跑。」

  满脸笑容的艾斯,将爱丽丝压倒在地上。

  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帮爱丽丝整理头发,以便让爱丽丝躺下来的时候不会不舒服。但艾斯愈是温柔以对,爱丽丝便感到更害怕。

  (艾斯,该不会……)

  艾斯大概一开始就是为了逼问爱丽丝这件事,才请她进来帐篷里的吧。

  爱丽丝表情僵硬,艾斯温柔地看着她的眼睛。

  「如果布拉德·都普雷敢对你做出什么事的话,我就杀了他。」

  「等一下……!」

  「要我现在去杀他也可以。」

  艾斯说话的声音十分轻柔。

  比起他以开朗的声音诉说『我喜欢你喔』,这样的声音更能让爱丽丝打从心底产生感觉。

  「艾斯……」

  「放心吧,我不会杀你的。」

  两人的嘴唇重叠。

  一开始两人都没有动,过了好一会儿,他们的嘴唇才分开,相视而笑。

  「但你要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的嘴唇再度相接,这回的吻不再像刚刚那样蜻蜒点水。

  「嗯……」

  艾斯的舌头撬开了爱丽丝的嘴唇,在她的口腔里窜动爱抚着。

  一碰触到爱丽丝的舌头,那舌头上无数的敏感点随即让爱丽丝的情绪高涨。

  「不……不行……」

  「为什么……?」

  爱丽丝笨拙地想要推开艾斯,但艾斯的身体紧贴着她,让她的抵抗完全使不上力。

  爱丽丝的心跳得好快。

  彼此的呼吸愈来愈热。

  「……啊。」

  这跟布拉德接吻的时候感觉不一样,爱丽丝现在感到十分地寂寞。

  (布拉德……)

  不是这个人。

  就算不被当成是特别的人,就算被当成是玩具,跟布拉德接吻时也满溢着一股热情。然而,爱丽丝现在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正因为被同样对待,爱丽丝才会特别想起了布拉德。

  爱丽丝不禁全身紧绷。

  「我……不行!」

  她缩起身子,别过头去。

  爱丽丝拼命咬紧嘴唇,阻挡艾斯的侵入。

  「爱丽丝?」

  「艾斯,对不起,我……」

  「那就没办法了。」

  艾斯露出笑容,轻轻地扶起爱丽丝。

  他伸手拭去爱丽丝眼角的泪水。

  「真的吗?我……哭了?」

  「你没发现吗?」

  其实可能还不算是哭,爱丽丝只是眼眶含泪。

  「我的心情真复杂呢。如果是我弄哭你的话也就算了,偏偏你是为了别的男人哭。」

  艾斯温柔地拭去她的泪水,讲出来的话却吓了爱丽丝一跳。

  「为什么是你弄哭我就可以啊?」

  「喜欢的女生,当然是希望只有自己可以欺负啊。要是她喜欢上别的男人,结果在跟自己接吻的时候却哭出来,这样会让人很失望吧。」

  话刚说完,艾斯的嘴唇便凑近爱丽丝。

  这回,他只轻轻地吻了她一下。

  「艾斯……」

  「你再露出这种表情,会让人更想欺负你喔。」

  「你真是的。」

  艾斯的个性虽然有些缺点,但爱丽丝其实很羡慕他这种毫不隐瞒、有什么说什么的个性。要是爱丽丝也能够像他一样,将心里的想法都率直地表达出来,也许她的人生就会有很大的不同吧。

  「爱丽丝。」

  「什么事?」

  艾斯沉默地看着爱丽丝。

  爱丽丝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说不定,他根本也没想要表达什么。但爱丽丝一时之间却无法将眼神从艾斯身上移开。

  终于,爱丽丝稍微移开了视线。

  「……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她不能再继续待在这里。

  只要待在艾斯身边,她就觉得自己有危险。

  「我送你回城里去吧。」

  「比起送我回去,你不如有时候回去自己的房间看看吧。」

  「啊哈哈哈,说得也是。那我先把帐篷收起来,你可以等我一下吗?」

  「我知道了。」

  爱丽丝走出帐篷,外面还是傍晚,看来时间带并没有改变。

  艾斯一下子就收好了帐篷,爱丽丝在一旁观赏着玫瑰花。

  这时候,布拉德应该也跟碧巴迪在一起看着玫瑰花吧。

  一想到这,爱丽丝就不禁感到忧郁。

  「好,走吧。」

  艾斯背起行李,牵起爱丽丝的手。

  「怎么了?行李不是很重吗?不牵手我也可以走啊。」

  「因为你看着玫瑰花的表情很沉重啊……所以我就忍不住牵了你的手。」

  「是吗?」

  「看你好像有特别的原因,让人反而想要打扰你一下。」

  艾斯开朗地笑着,同时抽回了手。

  爱丽丝一脸困惑,看着草丛里的玫瑰花时,她似乎都心不在焉。所以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走到了城墙一带。

  「还真难得啊,你居然能够顺利走回城里来。」

  「太过分了,我也是有不会迷路的时候啊。」

  「真的吗?」

  从刚刚的玫瑰园到城里没有很远,连喝完一杯红茶的时间都不需要。但艾斯率先走在前面的话,事情就又不一样了。

  他甚至有一次只是为了移动到建筑物里隔壁的房间,就花费了好几百个的时间带。

  「你好像情绪低落到都没注意周边的状况,所以我途中有请人带路。」

  艾斯宣布了真相。

  仔细一想,要是被艾斯牵着走,最后会走到哪里都不知道,爱丽丝实在是太大胆了。

  「谢谢你,艾斯。」

  「那就再见罗,希望能够在舞会上碰面。」

  艾斯向她挥挥手,走向了不知通往何处的方向。

  他本人应该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吧。

  爱丽丝目送着艾斯的背影好一会儿后,才终于踏进城里,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回到房间,配合她尺寸剪裁好的礼服已经送来了。连首饰跟长手套都一应俱全。

  旁边的盒子里还摆放着样式漂亮的鞋子。

  爱丽丝平常对这种东西虽然没有兴趣,但一想起碧巴迪说的那句『布拉德有可能会挑的礼服』,她便不禁走到礼服旁边。

  「布拉德……」

  要是穿起这件礼服跳舞的话,布拉德不知道会怎么想?

  他会很开心吗?他会觉得爱丽丝是个有魅力的女性,伸手向她邀舞吗?

  「咦?」

  爱丽丝终于发现到——

  不管在何时何地、跟谁在一起,她脑海里想的人都是布拉德。

  (他明明对我那么残忍,为什么……我还一直在意他呢?把我当成玩具的那个人,为什么我会对他……)

  这个男人是黑手党的老大,根本不把人命当一回事,所有人都畏惧他。

  这个男人把自己当成是斗争的道具,完全不在乎爱丽丝的心情。

  明明自己有了恋人,却还责备爱丽丝以前的恋人。

  不管怎么想,这个男人都糟透了。

  但自己一直在意的,却只有这个差劲的男人。

  不管是跟对自己很亲切的碧巴迪,或是喊着喜欢她的艾斯在一起,爱丽丝一想到布拉德,胸口就会窜过一丝疼痛。

  「我……该不会……?」

  爱丽丝不愿这么想,但结论只有一个。

  她喜欢布拉德。

  正因为爱丽丝喜欢上了布拉德·都普雷,才会无可救药地动摇。

  爱丽丝一脸茫然。

  她有多久没有好好正视自己的感情了呢?

  还是她一直假装不知道?

  爱丽丝的泪水瞬间涌上了眼眶。

  当她发现到自己是这么喜欢布拉德的时候,布拉德已经不在她的身边。

  要是布拉德还在爱丽丝身边,就算他不喜欢她,或许还是会有机会。但爱丽丝是自己决定要回到心之城的,所以已经没有用了。

  (真的……实在是糟透了。)

  她不想要喜欢上别人。

  然而她却有了喜欢上布拉德的自觉。

  好想见他。

  不管什么形式都好。只要能待在布拉德身边,只要能够有个机会,向他诉说自己的心意就好。

  但,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爱丽丝绝望地倒在床上。

  回过神来,爱丽丝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不宽不窄,分不清楚上或下的空间。

  (我又作梦了吧。)

  爱丽丝看向四周,找寻梦魇的身影。他从上面缓缓飞过,落在爱丽丝的身边。

  梦魇就站在爱丽丝的面前。

  「爱丽丝,你的游戏差不多要结束罗。」

  「咦?」

  「小瓶子里如果装满了心,游戏就会结束。不论是心之国还是这里,你很快就得向这些地方告别了。」

  话说回来,爱丽丝最近一直在意着布拉德的事情,忘记确认小瓶子的状况。可见她有多么烦恼布拉德的事,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想不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太多,爱丽丝总觉得梦魇看起来很寂寞。

  「我……马上要回去了吧?」

  爱丽丝似乎没什么真实感,只是迷惘地微倾着头。

  可能是因为开始跟结束都与她的意志无关,所以爱丽丝没什么特别的感想。

  看到爱丽丝的样子,梦魇笑了。

  「这里是梦境,是总有一天会醒来的梦。你就好好享受这段醒来之前的短暂时间吧。」

  「享受?」

  「这里是梦境……所以不需要去思考痛苦的事情。」

  她真的有办法好好享受这个世界吗?

  爱丽丝实在不这么认为。

  ◇ ◇ ◇

  布拉德·都普雷大宅角落的玫瑰园里,种着各式各样的红玫瑰。

  现在,这里没有其他人。

  只有布拉德一个人伫立在玫瑰园里。

  被允许可以进来这里的爱丽丝跟碧巴迪两人,现在都在心之城里,所以可以进来这里的,只有布拉德一个人。

  他沉默着,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

  平常那慵懒的神情里,似乎又增添了几分不同的感觉。

  远处传来大炮的声音,宣告舞会即将开始。

  「已经到了这时候吗……」

  他抬起头,看了心之城一眼,随即缓步走出。

  微风轻抚。

  没有主人的玫瑰园里,只有甜美的香味飘散着。

  ◇ ◇ ◇

  「啊……」

  她好像做了个梦。

  等到清醒时,窗外已经是漆黑的夜空。

  爱丽丝关上窗帘,打开灯,从口袋里拿出小瓶子,就着火光查看。

  正如梦腮所说的,小瓶子已经快要满了。

  再过不久,她就再也看不到布拉德了。

  一想到这点,她就懊恼自己做了无法挽回的事。

  要是知道再过不久就无法见面,不管是被当成玩具还是道具,她都愿意留在布拉德身边。要是知道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愿意忍耐。

  她那样伤害了布拉德,布拉德一定不想再看见她了吧。

  「我,真的是个……大笨蛋。」

  爱丽丝又再度扑回了床上。

  过了好一阵子,爱丽丝一直都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

  直到舞会即将开始之前,她才注意到仆人们忙碌喧闹的声音。

  「爱丽丝小姐,再过一会儿我们就过去帮您更衣,请您再稍等一下喔。」

  「我知道了,谢谢你们。」

  听到负责更衣的女仆这么说,爱丽丝才发觉到舞会即将开始。

  (唔,真不好意思呢。)

  照理说她应该要一起帮忙工作的,但现在的爱丽丝却什么都做不了。

  女仆来之前,她一直在自己的房间里等,顶多只能看看门外的样子。

  她本来走到了房间外的走廊上,但又怕打扰到忙碌的仆人们,只好马上转身回房间。

  「爱丽丝,你看起来好像很累的样子,该不会你是去帮忙做事了吗?」

  途中,她还碰到了佩塔。

  爱丽丝无力地摇摇头。

  「……如果可以帮上忙就好了。」

  「你发生什么事了吗?要不要到我房间休息一下?」

  「你的房间?」

  「我的房间比这里安静喔。」

  佩塔牵起爱丽丝的手,她看起来累坏了,傻傻地站在原地。

  两人在走廊上走了一会儿后,佩塔在一扇门面前停下来。

  「这里就是我的房间。」

  那间房间是以红色格子为设计基调,看起来就跟佩塔穿的衣服一样。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沮丧吗?」

  「佩塔。」

  爱丽丝为之语塞。

  佩塔对爱丽丝十分执著,要她说出自己是为了他的敌人布拉德而烦恼,这实在是太伤人了。

  佩塔的笑容很温柔。

  「看你露出这样的表情,我……很悲伤呢。」

  「可是,我……那个……」

  爱丽丝不知道该如何启齿。

  但佩塔还是一样,只是面带微笑看着爱丽丝。

  「我知道,心之瓶快要装满了,是吗?」

  佩塔不像往常那样胡言乱语,他看起来十分沉稳又温柔。

  「我不希望你离开这里。只要是我可以做得到的事,请你一定要告诉我。只要是能够让你留在这个世界的事,我什么事都愿意做。」

  「啊……」

  很快就要结束了。

  一想到这,爱丽丝的心情就很沉重。

  「不要哭,你哭的话……我会觉得很难受。」

  话刚说完,佩塔的眼睛就流下了泪水。

  要是爱丽丝爱上的是像佩塔这种很爱她的人,也许一切就会大为改观吧。

  说不定,在剩下的这些时间里,爱丽丝就能过得十分充实。

  爱丽丝跟佩塔一起哭了一会儿。

  「结果……我什么也不能做呢。」

  「别这么说,你已经为我做很多了。」

  爱丽丝露出淡淡的笑容,站起身。

  「我差不多该走了,你也应该要准备一下吧。舞会应该会很忙碌不是吗?」

  「舞会什么的随他去吧,能看到你打起精神比较重要。」

  「嗯,我已经打起精神了。」

  佩塔跟她分享了自己的痛苦,光是这样,就让爱丽丝心中那股被逼到尽头的感觉稍微减轻了些。

  「那,我们在舞会再见吧。」

  爱丽丝向佩塔挥挥手,离开了他的房间。

  爱丽丝回到了自己房间,帮忙她更衣的女仆正好从另一头走来。

  「爱丽丝小姐,差不多该帮您更衣了。」

  「谢谢,那就麻烦你罗。」

  女仆迅速俐落地帮爱丽丝换好衣服,也梳理好头发。

  之后也简单地化了淡妆。

  爱丽丝取下了跟礼服同色的长手套,毕竟戴着做事有些麻烦,所以她打算到舞会时再戴。高跟鞋她也还没穿上,除了这两样之外,其他都打点好了。

  「爱丽丝小姐,您很漂亮呢。」

  「谢谢,这样去哪里应该都没问题吧……这样会不会说得太过头呢?」

  「没那回事,大家的目光肯定都会集中在小姐身上。」

  当然,爱丽丝没有参加过舞会,所以她也无法想像舞会上大家会怎么看她,但女仆这么一说,还是稍稍减缓了她不安的情绪。

  「等您到休息室之后,再传唤我喔。」

  女仆说完便离去。

  那之后,爱丽丝为了怕礼服弄乱,所以尽量安静地等待。万一礼服弄皱的话就麻烦了,因此,她也尽量不坐下来。

  「唉,等待也很无聊呢。」

  因为她现在只能站着等,所以腰部跟脚都有些酸痛,可以的话,她希望能够赶快转换成下一个时间带。

  她几乎对舞会没有任何期待。

  自己是个壁花,大概也只能偶尔跟客人跳跳舞,打发时间了。

  (如果真的太无聊的话,那我就退到后面去帮忙好了。)

  不过她现在实在没什么干劲,所以她其实感到很抱歉。

  她得再振作一点,好好享受舞会才对。要是一脸无精打采的表情出席舞会,这样也很失礼吧。

  「得尽量露出笑容才行。」

  爱丽丝站在镜子前,练习笑容。

  如果是认识的人也就算了,万一碰到不相干的人,那实在不应该让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当她总算能够自然露出笑容时,时间带也变换了。

  「差不多该出发了。」

  在女仆的带路下,爱丽丝进到了大厅的休息室。

  「喔喔,爱丽丝,你果然很可爱,和我想的一样哪。」

  国王跟佩塔、艾斯已经都聚集在碧巴迪的身边。但佩塔跟艾斯穿的是平常的衣服。

  「咦?你们两个人都不跳舞吗?」

  「我不喜欢穿那种拘泥于形式的衣服。」

  「我没打算要跳……不过,看到你,我就改变了想法。」

  碧巴迪看着随心所欲乱放话的重臣们,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我明明说这是个舞会,结果这些家伙居然穿无聊的平常服装出席。」

  「那……也不错啊。」

  他们的衣服的确很适合他们,只是不适合来参加舞会罢了。

  「嗯嗯,我会换衣服的,请放心。」

  「啊,佩塔先生自己先偷跑,好过分喔。」

  「哼,你们这些麻烦的家伙,快点去换衣服。」

  碧巴迪双手一拍,佩塔跟艾斯身上的衣服瞬间就变成了适合舞会、格调高雅的礼服。在爱丽丝眼里看来,两人都十分华丽帅气。

  「哇啊。」

  这个世界里有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就连这种小地方,也可以感觉到魔法的存在。

  「这样很适合你们两个人呢。」

  「你的礼服才好看呢,既可爱又漂亮。」

  「嗯,真的。我本来不想来舞会,但看到你的礼服,顿时让我觉得来对了呢。」

  佩塔跟艾斯都称赞了爱丽丝的礼服。

  爱丽丝已经习惯穿礼服,所以她很坦然地接受了两人的赞美,也觉得很开心。

  「高跟鞋很难穿呢,我在舞会前有努力试着穿高跟鞋,怎么样?走起来会不会很奇怪?」

  「你可以试着走看看啊。」

  碧巴迪这么一说,爱丽丝轻轻地转了一圈。

  「放心吧,只要别跟不会跳舞的男生跳,应该都没什么问题。你拉着裙摆的样子看起来也没什么破绽。」

  碧巴迪严肃地点点头。

  「谁敢踩到你的脚,我就把他的头给砍了。放心吧。」

  「不、不用那样做啦。我也还没有回想起该怎么跳舞……」

  要是有男生跟她跳舞后会被砍头的话,那爱丽丝也很困扰。

  「总而言之,你就好好地享受舞会吧。应该可以让你转换一下心情吧。」

  就算没办法跟真的想跳舞的对象跳舞,也尽量地笑容以对吧。

  「是啊,一定会很开心的。」

  爱丽丝点了点头。

  「来吧,舞会差不多该开始了,走吧。」

  碧巴迪走向前去。

  休息室里的所有人都看向碧巴迪。

  其他人也跟在女王身后。

  爱丽丝很紧张地配合他们的步调,走人大厅。

  城里的人先进入大厅之后,客人们也陆续进入。

  大多数的人都穿得很华丽,但有些人的衣服跟所谓的盛装也相去甚远。有时候,还会有些穿着奇装异服的人。

  (哇!那样穿也没关系啊。我是没有勇气穿那种衣服来啦。)

  喇叭声高高鸣起。

  「安静!」

  佩塔高声宣布。

  他现在的模样,俨然就是个有能力的宰相阁下。现在的他跟平常爱丽丝认识的佩塔判若两人,态度十分凛然。

  大厅肃静之后,碧巴迪开口说道:

  「大家都来了呢。」

  坐在王位上的碧巴迪,环顾了来场的客人。

  光只是这样一看,她便掌握了所有的来客。碧巴迪轻轻点了点头。

  「有些没被邀请的客人也来了呢,今天晚上是宴会,大家就忘记一切好好享受吧。」

  碧巴迪的话说完,就跟在休息室时一样双手一拍,结果,窗外的晴空顿时变成了朱红色。

  女王露出很陶醉的模样,看向被夕阳染红的天空。

  「我虽然喜欢傍晚,但也不能在傍晚开舞会吧……」

  她有点遗憾地喃喃自语后,又再拍了一次手。

  然后,天空再次变换了色彩。

  「哇!」

  就好像是在翻阅绘本的书页一样,只要翻下一页,天空就会完全变成黑暗,然后……水晶灯闪亮地照耀着华丽的大厅。

  碧巴迪浅浅地笑了。

  「请各位将今夜当成最后一夜,尽情颂扬这苦短的人生吧!我要说的到此为止。」

  碧巴迪话一说完,马上从王座站起身向前走。国王连忙接着致词,但大多数的人都没有在听。

  优雅的音乐在华丽的大厅之中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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