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非常舒适。
走出***ベルリヒンゲン站的克劳斯•雪莱佛沐浴在温和的阳光之中,在两边长满菩提树与山毛榉的街道上一路走到公车站,坐到了椅子上。他吐了一口气,把领边弄松,将随身行李放到身边,然后从胸前掏出香烟开始抽。
距离公共汽车前来迎接克劳斯还有一点时间。克劳斯一边吸着烟,一边把在路上买的周刊杂志拿到手上,开始读起里面的文章。
读着读着艺人们的无聊流言等就像在用下半身来看这个世界一般的文章,突然有一篇引人关心的文章跳进眼里。
『沙比亚内战,迈向终结的剧本』
在西方领域的西端持续不止的动乱终于快要打上休止符了。以一年前成功狩猎巨人机为契机而开始的被称为『流血之春』的大攻势大获成功,叛乱军完全掌握了主导权,而且原本支持共和政府方的各个国家都断念收手了。结果叛乱军控制了沙比亚国内的八成,尽管来自全世界的激进共和主义者义勇兵们和狂信共产主义势力仍在负隅顽抗,不过大势已定——
整篇文章读完的克劳斯把烟灰抖到地上,突出一股紫烟。
「根本就什么都不懂啊」
不知道笔者是基于什么样的情报源写出来的,不过这篇文章实在太肤浅了。终结?接下来才是高潮呢。今后共和政府方一定会拼死抵抗吧。为了尽可能地引出对自己有利的让步,他们一定会彻底抗战。在叛乱军感到厌烦而提出黑箱交易之前绝不会投降。他们一定会削肉断骨而不断战斗。正如字面,一直战到最后一瞬间。
克劳斯让变短了得香烟掉到脚边,将其踩扁。
一年前,红色极光在***アンカラ河的天空上闪耀的夜晚。在那一夜以来,战争的形态确实改变了。阿娜莉莎•冯•拉姆斯堤所制作的电磁波兵器对于高度电子化的先进国军队来说过于有效,畏惧受到损害的各国都收手了。里比脱利亚国内也满足于一定的战国,主战论开始失去底气,第四次大战要等到下次机会了。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
那些天才们马上就因应战争的变化作出了应对。从直接支持变为间接援助,从直接确保变为间接榨取,天才们构筑出了不需要弄脏自己的手就能吸收到金钱与资源的系统。
一切都是白费功夫——克劳斯并不会这么想。先进国的军队撤离沙比亚内战了。不过,战争并不会因此而消失,而且其残虐性也不会因此而逊色。
战争不会消失。人类总会互相争斗、互相厮杀。至今为止是这样,从今以后也一样。
同时,人类会继续发展。想要战胜对方的这种意志力会让人类前进。既向着好的方向,也会向着坏的方向。
开始吸新一根香烟的克劳斯看着嫩叶葱葱的艳丽景色,把忧郁连同紫烟一块突出,翻动周刊杂志的页面。
『悲剧的天才科学家路易•阿查科特博士,奇迹的再生与他的爱』
随着文章逐渐深入,过去一直认知为『敌人』的对手的戏剧性人生谈逐渐让克劳斯的忧郁之感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佩服与惊讶。自去年来发生的事情更是让他稍微受到了一点冲击。
在巨人机***テュフォン被击坠的时候,唯一能够设定信管的人路易•查尔斯•德•阿查科特负伤并且患上记忆障碍,其人格与记忆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维斯托尼亚竭尽全力,想要恢复其记忆,不过最后以失败告终。失败的理由是,他由于负伤而失去了持续了整整三十年的狂气,精神状态变回了大战前的理想家状态。
重获过去的高尚精神的阿查科特向政府宣言「就算被当做卖国贼逮捕也永久拒绝协助战争」,把开发资料全部烧毁处分,从而导致维斯托尼亚难以制造其底牌电子激发炸弹。因此,尽管他在其后真的因为叛国嫌疑而遭受逮捕,不过最后还是因为维斯托尼亚科学界的全力支持而以不起诉处分告终。
顺带一提,恢复理智的阿查科特最先做的事情,是献身性地照顾因恐怖袭击而身受重伤的前妻,以及在那之后,对奇迹般地恢复意识的前妻的再次求婚。对因为耻于大战时没能尽到身为丈夫的责任而离婚(当时他把全部财产都转让了给她)的前妻进行的这次重新求婚,据说一下子就得到了接受。
毕竟这是周刊杂志上得文章,不知道有几成是真实,不过这是在是非常的有趣。维斯托尼亚似乎还已经有人要把这一系列的故事做成电影。
另外,最终来说,电子激发炸弹自沙比亚内战以后一直沉睡了好几十年。阿查科特的不协助态度与开发资料的烧毁等确实是理由之一,不过最大的理由,是在沙比亚内战几年之后,核分裂反应终于得到实证,人类开始围绕着核武器这一恶魔兵器不断重复壮大的愚行,不过这是另一个话题了。
「那场恐怖袭击也好,这个世界里发生的事情还真是多姿多彩啊」
一年前的冬天袭击各国首都的世界同时多发恐怖袭击。各国的谍报员和特殊部队员连日连夜飞遍了整个世界来寻找、杀害犯人,结果某一天突然
一切动作都停止了。
连一点传闻都听不到。身在军队,知道世界里侧的一点边角的克劳斯凭直觉了解到了。事情已经解决了。一定是某个只凭电话就能撼动世界的人判断让这件事永远成为秘密比较好吧。就像推理小说家所说的那样,有些谜团永远不应该被解开。再者,只要过一段时间,也许就会有人编织出这场无人歌颂的战斗的故事全容。
克劳斯翻动周刊杂志的页面,看着穿泳衣的美女,此时一家漆黑的高级车开近,停了下来。后座的窗户打开,一名美女摇曳着金发露出脸来。
「上尉,要坐不?」
听到美女这一提议,克劳斯微微一笑,站起身来。
「嗯。麻烦你了,中校」
亲卫队的公家车开始移动,在道路两旁的菩提树与山毛榉之间顺畅地奔驰。
戴上了中校阶级章的英格丽特眉毛微垂,
「不好意思啊,克劳斯。结果还是不得不让你提前结束难得的休假呢」
「不,这只是被人事部强迫着消化的休假而已。而且我也享受够了父亲的牢骚和母亲的责备了」
「你也要体谅一下让独生子上战场的父母的心情。而且反正都确定要暂时撤退了,只要你愿意,我马上都可以让你回本国工作。让你双亲安下心吧?」
她如此告诫道。
跟沙比亚内战有瓜葛的国家已经从直接支持切换为间接援助了。里比脱利亚也并不例外。在战局已经基本确定下来的现在,***アドラー军团正在缓缓撤退。
然而,克劳斯微笑着摇了摇头。
「不,正是因为要暂时撤退,所以才需要有人留到最后啊」
看见这浮现在温和笑容上的认真眼神,英格丽特的表情变得就像是看着结束了反叛期的儿子的母亲一般,像在感叹又像很寂寞一般叹了口气。
「如果是一年前的你的话,一定会抢着要这样的机会吧。让曾经是厌战家的你想要留在战场的理由是什么?是因为跟那维斯托尼亚女孩决斗很开心?」
「怎么可能呢」
克劳斯叹了口气。击坠巨人机之后,安全归还的艾玛•方克仍然执拗地追踪克劳斯,在战场上交火过了几次。战友们把实在过于缠人的艾玛戏称为『狐狸的自己送上门来的老婆』,不过克劳斯完全笑不出来。
「我觉得应该负起自己所做的事的责任」
克劳斯简洁地回答,把脸对向车窗。
「直到一年前为止,我都只是在逃避任务而已。战斗也好杀人也好,我都厌烦至极了。我只是厌倦了自己的境遇而已,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所背负的罪孽……」他看着树上生机勃勃的新叶,「不过,一年前的那一天,我意识到,作为一个杀害了许多人,并且让几倍的人痛苦不堪的人,自己有着亲眼看着内战结束直到最后的义务与责任」
与阿娜莉莎一同在战场上飞驰的那个夜晚,维斯托尼亚的女性机师所发出的让人难以正视的憎恶在让克劳斯受到冲击之余,也让他启蒙了。就像阿娜莉莎做了只有自己才能做到的事情一样,克劳斯也自觉到自己也有非做不可的事情。因此,他才背着叫他作战后返回本国的阿娜莉莎留在了战场。
克劳斯短短地深呼吸了一次,看向英格丽特的眼睛。
「所以,我必须留到最后」
他那直爽的表情就像是顿悟了的禅行者一样,有着只有信念坚固的人才会拥有的眼神。
「那种责任根本就没必要负嘛。你还是那么喜欢在奇怪的地方死脑筋呢」
英格丽特放弃说服他,不再叹息,而是开心地微微苦笑,好像有点自豪一般,
「说起来,你在归省的这段时间里好像跟个女人见过面?」
她以好像坏心眼的小姑一般的眼神瞪着克劳斯。
「而且听说还在以结婚为前提交往?」
刚听完,克劳斯就全身一震,眼神开始游移。
「不,那个啊。那个,只是叔父擅自带人来而已啦。我是被逼进行所谓东方领域文化中介绍未婚者认识的什么相亲的啦!」
这是事实。深受东方文化影响的叔父是个总会带着好意为人带来麻烦的麻烦角色。
不过,就算这是事实,听的人是否会相信也是另一个问题,
「域斯托尼亚的小姑娘和那个大小姐的同伴都不错……太过马虎应对会发怒的哦?」
果然,对压根儿不相信的那话的英格丽特,她如同液氮一样的视线盯着脸色瞬间发白的克劳斯。
「向神丶神与女王陛下起誓在下绝对没有亏心事!」
克劳斯就像吃了棍子后正座发出悲鸣。
「真是的,想起来是谁每次说起婚约都拒绝啊。」
「啊?怎么回事?」
一脸呆相的克劳斯。
「不算啥事,只是你啊」
英格丽特打算把追击的矛深刺下去时。
「那个,快要到达了」
驾驶兵由衷的插口。
把水泼出来的英格丽特不快地咂舌,追击因此中止。
感受到气氛变化的克劳斯放心下来,心中向驾驶兵道谢。
车的前方有着古老的建筑物。
『糖果.屋』。那是为了小魔女而建的工房,是白色魔女的工作室。
「中佐,请问有没有迎接的预定?」
驾驶兵再度开口,英格丽特稍微感到疑惑。
「没有那种预定。」
「但是,那个丶研究所的入口,有着甚么人在啊」
她看向『糖果.屋』的入口,然后嘴角不期然向上扬。
「啊哈,真是热烈的欢迎呢,克劳斯」
受到那句说话影响,克劳斯也看过去。驾驶战斗机所锻炼出来的视力捕捉到两个人影。白金色的长发飘摇,跷着手挺直腰板矗立着的学生装美少女。她背后是一位穿着西装的女性。
令人怀念的脸啊,只是不知为何美少女的眉目向上扬,看起来相当不高兴。
狐本能性地感到危机令克劳斯的直觉鸣响警报。
「啊,忘了说她们的事了,不过我倒是和她们说了相亲的情况。」
英格丽特像蛇一样微笑了。
「怎么……回事……?」
克劳斯脸色再度发白。
阿娜莉莎.冯.拉姆斯堤凝视着靠近的近卫队公用车,然后嚏之以鼻。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请好好说明清楚给我听,雪莱佛。」
与粗暴的语气相反,阿娜莉莎笑逐颜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