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隔天的中午,远野仍没有回来。
只有蝉叫声响着的平稳空气。
但在那中央,多出了一个人的空隙。
小满:嗯咦昨天明明有好好许愿的说
小满泪眼汪汪地手持着吸管。
似乎今天也没有那个心去吹泡泡。
现在拿着的吸管,也是约10分钟前我让她拿着的,连肥皂水都没浸过。
往人:那家伙到底怎么了啊?
小满:嗯咦
小满:小满被美哉讨厌了吗
往人:傻瓜,不可能有这种事吧?
我摸着小满的头。
小满:可是美哉又没有来了
往人:一定又是在忙社团活动了吧?
小满:那个社团活动只有晚上才有啊。
往人:那说不定真的就是染上热风寒了吧?
小满:我都已经好好许愿希望她能早日康复了。
往人:是吗?说的也是哪。
小满:嗯
往人:
小满:
往人:那就去看看吧。
小满:嗯咦?
往人:如果不过来的话,就我们过去见她就好了。到远野家去吧。
小满:美哉的家?
往人:啊啊。
小满:她家
往人:怎么啦?
小满:嗯咦
小满:我不想到她家去。
往人:为什么?
小满:这个嘛我也不知道。
小满:美哉她一直都不告诉我她家在哪里
往人:妳不知道地方吗?
小满:嗯
往人:
我在一瞬间,脑海里闪过那天晚上听到的声音。
那是远野的母亲,叫着远野小满的声音。
如果我这么想着。
如果,那名字,和我眼前的少女有所关系的话
小满:一定是不能告诉我吧。
往人:为什么?
小满:我不知道。
小满:小满也是只有这一点不去过问而已
小满:而且
往人:而且?
小满:没有没什么。
小满:所以我不想去她家。
往人:
往人:这样啊。
小满:嗯
往人:那就只能等了。
小满:等的话,她会来吗?
往人:那当然吧?
往人:再多信任一下妳的好友吧。
我用摸头的方式轻拍着她的头。
小满:嗯咦
小满:那国崎往人你去她家吧。
往人:我吗?
小满:嗯
小满:那,如果她真的感冒的话,希望你可以把这个交给她。
她从长椅下拿出小小的瓶子。
似乎是事先从某处捡来而藏在长椅底下的吧。
那是在淡青色中点缀着水蓝色,放着糖果的小瓶子。
小满:这个啊,是小满的宝物。
小满:帮我跟美哉说这个给妳,早点回复精神吧!
往人:可以吗?这么重要的东西。
小满:嗯。反正原本就有打算要给美哉了
往人:是吗?
小满:嗯因为小满也只能给这种东西了
往人:
往人:笨蛋不是这样子吧。
我看着小满的脸。
小满:嗯咦不要叫我笨蛋啦
往人:是吗真不好意思。
小满:嗯咦
小满:你会拿给她吗?
往人:嗯我知道了。我会交给她的。
我收下寄宿满思念的小瓶子,摸着小满的头。
小满:哪哈哈
小满微微地笑着。
有点感到高兴。
我往远野家走去。
我在夏天的天空下,右手握着寄满着小满思念的瓶子。
我边走着,将小瓶子透过阳光看着。
透过的青光,映入了我的眼中。
从瓶表面的曲线所看去的天空,浮现奇怪的形状。
真的满漂亮的。
叮咚。
我按下了远野家的门铃。
在隔壁家的庭院的一边,有两只在睡午觉的猫。
从庭院前的树林中,传来喧嚣的蝉叫声。
远处也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
母亲:来了是哪位呢?
门微微地打开,远野的母亲从缝隙间露出脸。
往人:唷。
我轻声打个招呼。
往人:我有点事情,可以叫妳女儿出来一下吗?
母亲:
母亲:是?
她倾着头。
往人:不是是?吧
母亲:
从母亲的眼中可以看见她在隐瞒着些不可言喻的不安。
虽然并不是很熟,但好歹也是有见过几次面。
但她却对我采取了超乎必要的警戒心。
往人(搞什么啊)
我抓着头,勉强地压抑住焦躁。
往人:妳的女儿现在不在家吗?
往人: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早说嘛。
母亲:
母亲:请问你在说什么呢?
从终于开口的母亲口中传来沉重的声音。
母亲:我没有女儿喔。
往人:咦
母亲:你是不是搞错地址了呢?
她只是不愉快地这么说着,便关起了门。
往人:
不知不觉间,连远处孩子的喧闹声也听不见了。
往人:
往人:是在开玩笑吗?
我无法理解她母亲的话。
叮咚。
我再按了一次门铃。
没有回应。
叮咚叮咚
我反复地按着门铃。
都没有从门内的回应。
往人:怎么搞的?
我在门前站了一会儿。
在邻家院边睡着的猫也醒了,盯着我看。
铃
猫的脖子上所挂着的铃铛,响起小小的声音。
往人:
我转过了身,背向门口。
继续待在这里,似乎也不会发生什么事了吧。
我找寻着远野的身影,到达了午后的商店街。
满稀奇的是,在几间店前看到了孩子们的身影。
有让人觉得是要去向父母要零用钱的赶路少女。
以及在书店前热心地看着漫画周刊的少年们。
往人:
往人:如果是现在的话
我突然想到。
如果现在在这里开始表演人偶剧的话,那些孩子们说不定会看吧。
说不定能赚到肖想很久的盘缠。
突然有种希望满大的预感。
往人:可是
我看着右手紧握着的青色小瓶。
年幼少女的思念。
我一紧握住,边便感受到那份坚固
感觉像是彷佛不可动摇般重要的心意
往人:说的也是。
现在不是在这种地方表演的时候。
我非得传达不可。
非得将小满思念的远野的心意给传达到才行。
声音:喔,这不是国崎吗?
突然传来的声音。
往人:咦
圣:你呆站在那里干嘛啊?
圣的长发微微飘逸着往我这边走了过来。
圣:今天不工作吗?
往人:啊啊,是不做了。
圣:为什么?太可惜了吧?
圣:看,现在正是赚钱的时机啊。
她用下巴指着孩子们。
往人:确实是这样子没错,但现在不是干这种事的时候吧。
我边说着,边用力地握住小瓶子。
圣:嗯?那是什么?
圣注意到了小瓶子。
圣:你开始干资源回收的了吗?
往人:不可能吧?
圣:那是怎么了?开始捡垃圾了吗?
圣:真是感动啊,开始发挥义工的精神了啊。
往人:
我背向了圣。
往人:掰啦。
圣:喂,和别人才说到一半是打算去哪里啊?
往人:我不是说过了吗?现在不是这种时候啦!
往人:我可没有可以陪妳开玩笑的时间。
我开始走了起来。
圣:等等等等,算我错了,别那么残酷嘛。
她从我后面抓住我的肩膀。
圣:我是不知道你在急什么啦,但还可以稍微陪我聊聊天吧?
往人:
往人:也罢,稍微一下是无所谓啦。
看来她只是闲着没事干而已吧。
不过难得她会道歉,就稍微听一下吧。
圣:嗯。那就先进去再说吧。
她一把拉住我的手。
往人:喂,为啥会变成这样啊?
圣:我刚入手了好喝的茶叶。
圣:所以特别请你的,很高兴吧?快笑啊。
圣一副高兴的样子继续拉着我的手。
往人:唉
算了,也罢。
就在适当的时候再找理由逃就好了。
我被拉进去诊所之中。
纯白的房间。
从窗外的林木间,传来渗入室内的蝉声。
圣:你就随便找的地方坐坐,等一下吧。
圣迅速地东咚地倒着茶。
我则坐在不是弹簧床的病床,看着圣的背影。
圣:哼哼可以喝到这么好喝的茶算你走运了。
往人:还好啦。
我适当地回答。
连从背影都可以感觉到圣的心情很好。
往人:不过,我真的没时间了。
往人:所以喝完茶我就要走了。
圣:啊啊,我知道了。
她倒完热水后,等着泡好。
圣:
圣:
圣:好。
圣:久等了。
她迅速地将呈着茶碗的盘子放在我旁边。
往人:谢啦。
因为不想耗太久,我马上拿起了茶碗。
一凑近鼻子,确实是有股高级的芳香。
我喝了一口。
还挺好喝的。
圣:这么说来,国崎啊。
往人:嗯?
圣:刚刚远野来过我这边了。
往人:咦
圣的话让我将茶碗放回了盘子中。
往人:是远野吗?
圣:啊啊。
往人:为什么又会到这里?
圣:嗯还好啦。是来咨询的。
往人:咨询?
圣:嗯。
圣:原本这种事是不应该跟外人讲的
圣:但是你和远野的交情似乎不错。
说了这些前提后,圣用平静的声音开始说了。
圣:其实,是远野的母亲的病完全治好了。
往人:病?
圣:啊啊。差不多刚好是在两天前。
往人:刚好
往人:病会有可能这么突然就好的吗?
圣:应该有吧。
往人:应该有吧真是相当不负责任的话呢。
圣:没办法啊。
圣:精神方面的疾病不是我的专长。
往人:精神
圣:没错。
圣:简单来说,就是远野母亲的心生了病。
往人:
这么说来远野也说过同样的事。
但依我所见,远野的母亲看不太出来是这样
往人:可是啊
圣:嗯?
往人:病好了的话,不是应该要很高兴吗?
圣:啊啊,应该是没错
往人:那妳为什么摆出这种脸?
圣:嗯
往人:
圣:其实是治好了之后产生了问题。
往人:问题?
圣:没错,出了问题。
往人:怎么?该不会是要跟我说她忘记了自己的女儿吧?
我回想起刚刚和她母亲的对话,开玩笑地说着。
圣:
圣:就是这样。
往人:咦
圣:远野的母亲似乎忘记了。
往人:妳说忘记了,该不会
圣:
圣:说是记忆丧失也不对。
圣:只是从梦里醒来了。
往人:梦?
圣:嗯
圣:我是不知道详细的情形,但就我所请教的精神科医师的说法,就是这样吧。
往人:
那到底是怎么样,我无法理解。
从梦中醒来。
这句话我想起那天远野说的话。
(对她来说梦是现实)
(因为在梦的另一端什么都没有)
(所以不得不用梦来粉饰现实)
(可是)
(就算对她来说我只是梦的碎片)
远野到底是用什么心情说出这番话的呢?
是想着什么说出在梦的另一端什么都没有呢?
我不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
但我现在唯一能说的就是
往人:远野她现在在哪里?
并不是说我能为她做些什么。
我只是纯粹想看看她的脸。
而如果
圣:远野的话,应该是在学校。
往人:学校?
圣:啊啊。她跟我说过有社团活动。
往人:
孤独一人的屋顶
孤独一人的天空
往人:我知道了。
我答谢过她的茶后,站了起来。
圣:嗯,很正确的选择。
圣:快去吧。到远野的身边。
往人:啊啊。
圣:
圣:然后啊
往人:?
圣:在你的身边,做出一个她所能待着的地方吧。
当当当当
寂寥的钟声,在黄昏中响着。
到底过了多少时间了呢?
在夕日的风平浪静中,我就这么突兀地站着,看着眼前许多学生从我面前离去。
但不管我等了多久,远野就是没有出现在校门口。
而后,不知不觉间已是黄昏。
已经无法从校门中听见学生们的声音。
就像是缓缓造访的夕日风平浪静,将所有的声音给平息了一般。
往人:说的也是。这样待着也毫无进展。
我紧握住手中的小瓶。
小满那寂寞的表情一浮现在我脑中,我便没由来地想见见远野的脸。
我下定决心后,穿过了校门。
没有任何确信,也没有任何保证。
但是,远野是在这间学校。
而要是她在的话,要是我想见她的话,就只会在那里而已。
喀喀喀
我在渺无人迹的校舍中走着。
铺着亚麻油地毯的走廊,为斜射进来的夕阳光给染红。
横展的一片寂静,我的脚步声为走廊的深处所吸走。
幸好现在和刚进来的时候都没有看见人。
因为校外人士就这样任意在校舍中行走是满糟的。
我边注意着不要被任何人发现,边爬上许多楼梯。
之后到了最上层。
我在通往屋顶的厚重铁门前站着,深呼吸了一口。
将手伸到门把。
把摸起来冰凉凉的手把给转开。
铁门边发出着迟缓的声音,边缓缓地开了。
风又吹了起来。
热气从长时间被日晒的水泥地上,一直往天空垂直飘去。
砰!
从背后传来铁门响亮的关闭声。
那声音毫无遮蔽地直接为高耸的天空所吸去。
往人:
往人:果然是在这里啊。
我移了一下视线。
有个正透过铁丝网,注视着在遥远的水平线的彼端正歪斜着的夕阳的少女。
少女: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了呢。
少女彷佛放弃了要从那里跳下去一般地,背对着我说。
真是怀念的声音。
虽然不过才两天没见,但却让人觉得寻找已久的声音。
往人:啊啊。马上就可以看见星星了吧。
我尽量自然地回话。
为了回想起。
为了能一直下去。
少女:说的也是呢真是令人期待。
伴随海潮香气的柔风,温柔地轻抚着脸颊。
而在那前端有着她。
往人:妳看起来还不错嘛。
我彷佛是在和几年没见的人交谈一般地说着。
美哉:好久不见了。
就像是在学我一样,远野也用怀念的语调说着。
往人:话是这样说,也才不过两天没见而已嘛。
我刻意混杂着开玩笑的语气说着。
并不是要努力缓和气氛。
是因为之前一直都是这样,所以我现在也只是跟着这样做而已。
美哉:
远野没有回答。
只是微微地露出笑容。
虽然是个非常寂寞的笑容,但我却不知为何安心了不少。
美哉:怎么了吗?
往人:嗯?不
为了瞒混过去,我从眼前抓着前发。
边抓着,我边从指缝间看着远野的脸。
美哉:
远野用不知在看着何处的眼神,伫立在夕阳中。
明明应该是一直待在身旁的少女,现在看起来却如此遥远。
往人:还什么都看不到吗?
美哉:咦
往人:要看见星星还太早了吗?
我走近了铁丝网,看着遥远的天空。
美哉:对啊还要再一会儿。
那辽阔无际,以水平线为境,和海合为一的天空。
看起来只要一直游过去的话,总有一天可以到达的天空。
往人:
美哉:
我们暂时听着风声,仰望着天空。
虽然感觉起来很漫长,但实际上到底过了多久呢?
往人:哪,远野。
我边仰望着天空,边尽可能地柔和地打破沉默。
美哉:是?
往人:这个是小满拜托我说要交给妳的。
我将小满寄放给我的青色瓶子交给了远野。
美哉:小满吗?
往人:那家伙很寂寞喔。
往人:她是说,如果妳真的染上热风寒的话,就看着这个,尽快回复精神。
美哉:
美哉:是这样子啊
她温柔地抚摸着小瓶子的表面。
彷佛是在呵护寄宿于瓶子中小满的思念一般。
往人:而且,那似乎是那家伙的宝物喔。
美哉:宝物?
往人:啊啊。颜色还满漂亮的吧?
美哉:
美哉:的确是很翠青亮丽
远野将瓶子拿高,透过渐深的黄昏色看着。
那青色与黄昏混合后,究竟是什么颜色呢?
她边为柔和的风所包覆,边一直透过玻璃盯着天空看着。
彷佛只要一乘上风,便能展翅遨翔于天际一般
但仍犹豫着是否该飞起。
往人:
所以我什么都问不出口。
明明是为了确认而来,但真要问时,却又感到害怕。
因为我觉得只要我一开口,远野便会飞往我手所勾不到的地方去。
而我也没有可以追她的羽翼,所以我只能一直闭着口,等着事情有所进展。
美哉:果然还是该跟你说吧。
在经过好一阵子后,远野轻声地说了。
往人:嗯没错。
往人:因为与其一个人背负着,或许说出来会比较轻松。
我内心为远野先开了口而松了口气。
美哉:会比较轻松吗?
往人:啊啊。
美哉:我可以被允许比较轻松吗?
往人:应该吧。
美哉:可是不会造成你的困扰吗?
往人:为什么?
美哉:因为这是我个人的问题
往人:妳是白痴吗?
我带点玩笑意味地说着。
美哉:
美哉:说白痴会不会太过份
往人:一点都不过份。
往人:妳根本没必要去注意这种无聊的事吧?
美哉:才不会无聊呢。
往人:不。无聊毙了。
美哉:说得这么直接。
似乎有点闹脾气地移开了视线。
往人:妳不是说过了吗?想一直三个人一起走着。
我回想起那一天的黄昏。
回想起那天并列的三个人的影子,不断延伸,不断重合。
重合着,重合成一个影子,一个露在路前方的薄薄的影子。
往人:我是搞不太清楚,但我是这么想的。
往人:三个人一起走时,若有一个人背着重荷的话,其它两人就会帮忙。
往人:因为比起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一起扛时应该会轻得多才是。
往人:而若是依然重到走不动时,三个人便一起停住直到负荷变轻为止。
往人:若是到了太阳下山,要露宿荒野时,三个人在一起就不会感到困苦。
往人:一个人想睡的话,剩下两个便交谈
往人:两个人想睡的话,另一个人也跟着睡,然后三个人一起迎接早晨。
往人:这才是三个人一起走的意义吧?
美哉:是这样吗?
往人:大概吧。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美哉:可是那样不就是很熟了吗?
往人:
往人:唉妳果然是个白痴呢。
我抓了抓头。
美哉:我确定是个白痴了吗?
往人:很确定。
美哉:真失望。
她低下了头。
往人:我说啊,远野。
美哉:是。
往人:和人熟识是那么糟的事吗?
美哉:咦
往人:虽然世上是有一副很懂的样子说熟识是很不好的人,但我却不这么想。
往人:我是不知道在需要上下关系的情况时是怎样,
但至少朋友之间很熟识不是很好吗?
往人:这样一来才能互相给予对方慰藉。
美哉:
往人:我有说错吗?
美哉:不应该是对的吧。
往人:是吗?那就说给我听吧。
我摸摸远野的头。
美哉:好的。
她脸颊微微泛红地轻轻点了点头。
一副年幼少女般的表情。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远野这种表情。
总算有远野回到我可以摸得着边的地方的感觉了。
美哉:你有很吃惊我母亲叫我小满吧?
远野的长发和风游玩般地飘着。
往人:啊啊,的确满吃惊的。
往人: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因为应该已经没必要犹豫了,我便问了回去。
美哉:那名字小满是我妹妹的名字。
往人:妹妹?
美哉:是的。
美哉:国崎你有兄弟姊妹吗?
往人:不,没有。
美哉:这样子啊
美哉:
美哉:我
美哉:我曾经是该有个妹妹的。
美哉:应该是要有一个名叫做小满的重要的妹妹
远野像是在对夕阳呢喃般地开始说了。
那是个非常温柔又悲伤的以前的故事。
让人激荡不已的回忆的故事。
有个温暖的家庭,过着被温馨的父母给养育的童年。
以及该被祝福其诞生的,名叫小满的妹妹。
应该藉由小满的出生而再添增幸福的家庭。
可是
美哉:可是小满却没有被生下来
远野说着,悲伤地将视线往下移。
往人:为什么?
美哉:因为我母亲她流产了
往人:
往人:是吗抱歉。
因为感到问话的不妥,我抓了抓头。
美哉:不会没关系的。
看到我这个样子,远野和缓地看着我温柔地说着。
但又马上回复原来的样子,继续说着。
美哉:从那之后
美哉:我母亲就活在了梦中。
美哉:我母亲因为流产了小满所以心里生了病。
美哉:我是个黏父亲的孩子。
美哉:一直都和父亲在一起一直都和父亲玩着。
美哉:我母亲她有时候会露出寂寞的表情看着我们。
美哉:可是我也非常喜欢我母亲。
美哉: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我都喜欢。
美哉:我一直想传达给我母亲知道这件事
美哉:但却传达不了
美哉:我找不到传达给她的方法
美哉:原本应该不用传达都能让她察觉的
美哉:但结果我的想法没有传达到
美哉:结果一定让我母亲感到了疏离感。
美哉:原本该是个温馨的家庭原本该是个感情良好的家庭
美哉:但是我母亲一定是一个人在那之中感到相当寂寞。
往人:
美哉:原本是该由小满盖过那份寂寞的。
美哉:可是失去了小满那份想法便失去了居所
美哉:结果我母亲选择了继续作梦下去
美哉:而在那梦中我必须以小满的身份活着才行。
美哉:不这样的话我母亲不会接受我的。
美哉:而我也接受了这种事。
美哉:因为让我母亲背负着寂寞是我所造成的罪过
美哉:而我所能做的,只有这样而已
往人:
美哉:不过
美哉:那场梦也已经结束了。
天空停止了吹风。
无限延展的天空,和应该流动的云一起伫立于同样的地方。
美哉:从以前开始就有点这种倾向了。
美哉:托一直去求诊的精神科医师的福我母亲虽然缓慢,
但仍渐渐地在回复。
美哉:而在之前国崎你送我回家去的那天晚上我母亲在枕中做了梦。
美哉:是个藉由睡眠而真正做的梦
美哉:在那梦中我母亲接受了小满的死亡。
美哉:听医生说这是常有的案例。
美哉:在梦中体认了现实。
美哉:而藉由作梦在现实醒了过来。
美哉:虽然是非常奇妙的感觉但我母亲的梦就这么突然地结束了。
美哉:漫长梦境的终结却是如此地简洁。
美哉:原本是应该要高兴的
美哉:可是
美哉:可是我却无法打从心底高兴。
往人:
往人:为什么?
我边看着远野悲伤的面孔边问着。
美哉:
美哉:那一天的翌日早晨
美哉:从梦中醒过来的母亲看着我这么说了。
美哉:妳是谁?
往人:咦
美哉:在我母亲心中小满消失了的同时我也失去了居所。
美哉:因为我一直以来都扮演着小满
美哉:到了现在也无法回复该在母亲面前的美哉。
美哉:虽然我之前就略微察觉到就已经做好了觉悟但还是打击很大
往人:
美哉:所以
往人:妳就在这里寻找自己的居所吗?
美哉:
美哉:不对。
她轻轻地笑着。
美哉:我是在这里等候着结束。
往人:结束?
美哉:是的。
美哉:等候着以小满身份活着的我自己的梦的结束。
铁丝网外的天空,已经染上了夜色。
往天空望去,有只彷佛在对岸天空中彷徨着的鸟。
美哉:我的羽翼已经忘记该怎么飞翔了。
边看着那只鸟,远野边悲伤地说着。
美哉:因为我只是一直反复地模仿展翅的动作而已
美哉:在不知不觉间我已经连天空的辽阔和大地的温暖都忘记了。
她这么说着的表情,看起来颇具自虐感。
美哉:无法展翅遨翔的羽翼,还有其存在的意义吗?
她将视线略转向我这边说着。
美哉:一定毫无任何意义连天空或大地都无法归去,只能一直徘徊着。
美哉:我就像那只鸟一样只能一直迷惘徘徊着
往人:远野
美哉:不过或许这样也好。
美哉:因为我
美哉:我根本就是不应该待在这里的人
往人:
美哉:
往人:
不说点什么不行。
在这个时间,在这个瞬间。
我不传达给只能伫立于黄昏中的少女一些事不行。
如果现在不说,我会连要接触她都办不到的。
所以
往人:哪,远野。
我边侧视着远野,边说着。
美哉:是。
远野缓缓地转了过来。
往人:可以待的地方
美哉:咦
往人:不要说没有可以待的地方。
我想将我的想法告诉远野。
往人:是有在等着妳远野美哉的人在所以不要说没有可以待的地方。
我只能说得出这些话。
妳能待的地方,就在这里啊。
我虽然想这样说,但却害羞地说不出口。
但想法并不是可以一直瞒住的。
所以,远野一定知道了。
证据就是
美哉:是的。
远野微微地笑了。
将簇拥星屑的夜空,如同羽翼般收在背后的微笑的少女。
我想我在这时看到了一辈子都不想忘却的事物了。
我看见远野所紧握着的小满的宝物,在一瞬间亮出了星星的光辉。
在太阳下了山,周围开始被黑夜所包覆的时候,我们两个离开了学校。
往人:哪。
在穿过校门时,我停了下来。
美哉:是?
远野的手上握着附近欧巴桑爱用的运动包包。
穿着制服的少女和运动包包。
虽然似乎是很常见的搭配,但她是远野美哉。
要说有点不协调,不如说应该是另有隐情。
往人:那个是观测仪器还是什么的吗?
姑且确认一下看看。
美哉:不不是。
她将似乎挺重的包包放在地上。
美哉:我离家出走了。
往人:离家出走?
美哉:是的。
美哉:原本是想和国崎一样自己一个人去旅行的
美哉:不过,我决定不去了。
美哉:我从今天起要和国崎你一起睡在车站宿舍。
她若无其事地说着。
往人:这可真是大胆的行动哪。
美哉:耶
美哉:很了不起吧?
往人:一点都不棒。快点回妳家去。
我用严厉的命令口气说着。
美哉:
美哉:我不要。
她干脆地驳斥了我的命令。
就远野来说,这倒是满稀奇的,会明显表示其意志。
美哉:我已经决定了。
往人:决定什么?
美哉:我想尽可能地在一起。
美哉:和小满以及国崎你。
往人:这种事不需要特地离家出走也可以实现吧?
美哉:不无法实现的。
往人:为什么?
美哉:因为没有时间了。
往人:咦
美哉:我刚刚说过了我是在等梦的结束。
美哉:即使我母亲的梦结束了我的梦依然还没醒。
往人:
我无法理解远野在说什么。
远野如此寂寞而且彷佛在低着头作着梦般的身影看起来是如此渺小。
看起来就像年幼的孩子一般。
往人:
往人:小满。
我看着眼前的远野,叫了这个名字。
往人:是和妳被这么称呼有关吗?
美哉:是的。
她点了点头。
往人:那,和另一个小满有关吗?
我想知道,对远野来说,小满是个怎样的存在。
是好友?还是妹妹?还是
美哉:这个我还不能说。
往人:不能说?
美哉:是的。
美哉:详细的情形我之后会说明的。
美哉:现在我只是想尽可能地和她待在一起。
美哉:我
美哉:因为我最喜欢和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们在一起。
远野将视线往上移,静静地微笑着。
往人:
面对那份微笑,我什么都说不出口。什么都讲不出来。
所以我只是沉默地背向远野,开始走了起来。
远野则在我身后,拖着沉重的包包慢慢跟着我。
往人:
我停了下来,抓了抓头。
往人(真没办法)
我转向了远野。
美哉:?
往人:来,给我吧。
我从远野的手上,直接把运动包包抢了过来。
往人:走吧。
我将包包扛在肩上,背向着远野,再次开始走了起来。
美哉:谢谢。
从背后传来远野的声音。
我则装作没听到地继续走着。
无限延伸的两个影子。
逐渐重合在一起,指引着我们的路。
到了深夜,我和远野分别睡在长椅和等候室。
透过玻璃看着等候室的时钟,已经是清晨一点了。
远野睡在等候室,我睡在长椅上。
远野一直坚持说睡在长椅上会感冒,要我一起睡在等候室。
她主张说是她自己要过来这边睡的,要我不用逞强。
但那样真的会满糟的。
光是发育健全的年轻男女同在一个屋檐下(其实跟露宿没啥两样)就不太妙了。
这样的话,身为男性的我睡在外面也是一种礼貌吧。
再说
我也想一个人思考一下。
我还不打算问远野任何事。
有许多不得不一个人思考的事。
在彷佛快掉下来的星空下。
我坐在长椅上,在眼皮自然落下之前,思考着许多事情。
一侧耳倾听,便彷佛听到了远野在黄昏的屋顶上,诉说着的往事
那是我还小的时候。
我有可以待着的地方。
餐桌有三个椅子。
父亲和母亲,以及我的椅子。
我们家是每天晚上一定会一起吃晚餐的感情良好的家庭。
是个可以挺起胸膛自豪的幸福家庭。
有一天。
正当我要到餐桌吃晚饭时,那里多了张小小的新椅子。
那椅子非常地可爱,我虽然想要坐,但却太小了坐不下去。
而当我很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张椅子时,母亲说了。
(马上就会生下来了。)
没错。我母亲当时已经怀了妹妹了。
我很高兴。
饭一定是越多人一起吃越好吃的。
我努力地将放在母亲身旁的椅子移到我身边。
让妹妹和我坐在一起,面对着笑容不绝的父母。
我想让妹妹看着父母亲感情良好的样子。
(这里就是妳的家喔。)
我很想这么跟她说。
即使早一天也好
妹妹的名字决定是小满了。
是开家庭会议决定的。
我们家不管是什么事,都是大家一起讨论决定的。
当然连年幼的我有也发言权。
这样才是家人啊!
父亲边笑着边这么说着。
我很喜欢从父亲口中说出的家人。
因为听起来是如此令人感到安详,感到温暖,所以我最喜欢了。
将诞生的妹妹的名字小满有着这个意思。
希望妳们姊妹未来,能一直充满着美丽的风和日丽
母亲虽然这么说着,但年幼的我却不懂是什么意思。
但我觉得那是个非常好的名字。
美哉和小满。
一起说出来,会让我感到相当平稳。
我好希望能早点生下来。
所以我每天都缠着母亲说快点把小满带来嘛。
没问题的。神马上就会把她带来的。
母亲总是这么说着,温柔地摸着我的头。
这么说来,我们家总是在同一个地方挂着一张画。
这个是神的画喔。
我父亲这么说着。
那幅画画的是一个背上长有翅膀的女孩。
应该是叫做天使吧。
那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所以我非常喜欢那幅画。
一定是这个女孩会将小满给带来吧。
我一直在心里期待着和小满及那个女孩相遇的日子。
因为我好想让小满当我的妹妹,和那女孩成为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