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雅图。
自从契克丽来内田博士家以后,已经过了近三周。
现在是10月末,临近万圣节前夜。
「在日本的轻小说里,说到节日活动就是『圣诞节』『情人节』『在神社的夏日祭上捞金鱼』『在修学旅行的露天浴室里偷窥女浴室』这四天王呢,但在美国,最大的活动是万圣节前夜。仅次于它的应该是圣诞节吧?」
这条从高中回家的路。
是一条可以从八云他们右边看到海的海湾道路。
契克丽骑着印有「姬路的可怕小狗」角色的「痛自信车」,对身旁并肩骑着车的八云眨眨眼。
不管怎么说,多亏了对任何人都开朗热情的契克丽,八云终于融入的学校,还第一次结交到了男性朋友,最近,八云在契克丽面前完全抬不起头来了。
他本想提出「痛自信车禁止令」,毕竟和这车骑在一起很羞耻,但怎么也开不了口。
「顺带一说,日本的节日活动四天王里最弱的是『修学旅行的露天浴室』。因为基本上都会发生让女主好感度下降的事件。呵呵呵……被露天浴室扯了后腿呢……它是四天王的耻辱,最弱的事件……」
「不,压根就不存在什么最弱的节日活动什么的。不过万圣节前夜是怎么过的?在日本都不怎么过这个节日呢」
「唔——。基本上就是用南瓜来过节」
「南瓜?为什么南瓜也能拿来过节?」
「顺带一说,日本第一次引进南瓜是在战国时代。从传教士给九州的天主教大名·大友宗麟献上南瓜开始♪」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有说过什么关于日本的假情报吗?」
「你说的都太硬核了,我根本无法验证!」
「但是,大友宗麟是第一个见到南瓜的日本人的这件事,应该是每个日本人都知道的一般常识吧。就跟日本第一个吃拉面的人是水户黄门一样人尽皆知呢」
「不,我看就没多少人知道。我的朋友里估计也就清麿知道吧?」
「那是谁?」
「啊啊。我一个战国迷朋友。很喜欢古城巡礼」
「古城巡礼!不错不错。你看,美国不像欧洲和日本那样有城池吧?有机会我一定要去宝国犬山城的天守阁参观,你帮我介绍一下吧♪」
「犬山城?那是什么?」
「……你真的是日本人吗?那可是坐落有现存最古老的天守阁的城呀!在战争时期,美军把日本的国宝级建筑都烧了个精光吧。但犬山城却奇迹般地得救了!」
「我想,肯定是因为连美军都不知道犬山城的存在……」
「我讨厌美军!居然烧毁了那么贵重的宝物!那帮家伙的脑子根本就不明白历史建筑物的价值。小时候肯定没看过『开运!千宝万来鉴定团』」
「肯定不可能看过吧……」
和契克丽聊天时,由于时时刻刻都有日本梗,所以基本无法维持留学生的心境。
「那么,我就把犬山城的波澜历史教给你吧」
「等一下契克丽。麻烦你把万圣节前夜的事好好教给我」
「啊——。我不是很清楚耶。总之就是南瓜祭」
「明明是你自己国家的节日?太随便了吧」
「另外,小孩子会cosplay成鬼怪,到各个家里去要糖果」
「我记得在电影里见过这场景……那电影叫什么来着?」
「扮成鬼怪的小孩们会大叫“Trick or Treat!”来威胁大人。所以大人无法拒绝。如果被孩子们盯上了,最后就只能交出糖果」
「“Trick or Treat!”的意思是『如果不给东西就要捣蛋』吗?」
「嗯,完全是生剥鬼节的反向版本」
「你还知道生剥鬼节呢。不过,为什么小孩要cosplay鬼怪?」
「谁知道?我们高中也会在万圣节前夜的时候举办cos鬼怪的派对。而且还是一场和圣诞节并称为情侣诞生率最高的活动」
「哼~~」
「你不觉得……美国青少年的脑子里只有傍男人和泡妹吗?真是讨厌」
「日本不也是这样吗?」
「哪有?八云你不是经常发呆吗。真的就跟水母一样。啊哈♪」
「我姑且也有过女朋友!虽然现在回想起来,我们都是被强行撮合到一起的……」
「你指的是姬宫美樱老师?我到现在都不肯相信」
「……的确,如果没有约克夏的强行撮合,我绝对不可能和剑交往……只会发着呆虚度光阴」
一开始,因为剑说没有恋爱经验就写不了恋爱喜剧,所以感到头疼的约克夏才会提出「和小八交往不就行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建议,最后连累了我。
八云的胸口一阵刺痛。
(哪怕是现在,我也不敢相信我们交往了近一年。那仿佛是一场久远的梦一般……)
而且,像现在这样寄宿在内田博士家,上西雅图的学校,也像是一场梦。
(如果没有和剑相遇的话,那我现在会做什么呢。我是为了追上她的脚步,才努力来到西雅图的)
人的命运,真是不清不楚呢。
之前的影像,不会被剑和市古同学看见了吧……啊啊。
八云苦恼着(很有可能。越来越害怕联络她们了)并发出叹息。
「啊——我想起来了!八云你肯定看过那电影」
「咦?」
「约翰·卡朋特导演的『月光光心慌慌』。一个叫BOOGEYMAN的杀人鬼在万圣节前夜一个接一个地杀人!这电影,肯定是来自在万圣节前夜的派对上没有泡到妹子的约翰·卡朋特的怨念」
「不,我想应该不是。我看过的不是这种杀人电影」
「那就是惊悚片名作『13号星期五』,里面不是有个做爱的学生必定会被杰森魔杀死的法则吗?在猎奇电影里,处于美国学校底层的人会对上层的人怀有无名的怨愤。所以必定会从现充开始杀。然后,这些电影会让处于学校阶级底层且时时刻刻都被这种现充摧残的少年们感染上『我就是这杀人鬼!就是我!』的中二病,从而成为惯犯」
「什么学校阶级……我才入学没多久,根本毫无感觉」
「也是,毕竟八云是不在三界之内的水母角色,这些事都跟你无关呢♪」
「你是在夸我吗?」
「当然啦?说到底,日本本来就没有美国这样复杂的学校阶级,最多只有大雄那种的吧?真是个不错的国家」
「可我记得他被胖虎欺负得很惨来着……话说回来,像清麿这种在美国肯定会被体育系欺负的人,在班上也确实很有人气呢……只因为是历史迷,就莫名被女生追捧了」
「真是个不错的国家~」
或许是吧,八云也同意了。
但是。
「我也有中二病,所以会在万圣节前夜cos成『惊声尖叫』里的杀人鬼,从没想过去泡男人」
「在你用彩瞳打扮成异色瞳的那一刻就已经是中二病了……」
「但今年我会穿上『姬路的可怕小狗』的萌系角色玩偶装,专心找男朋友」
「哦。你有喜欢的男生了?」
「没错。我计划把你搞到手」
这一句话,让八云差点骑着自行车撞断护栏掉进海里。
但他总算是拼命刹车,避免了摔倒。
「咦。为、为、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在万圣节前夜的学校派对会场里,你要给我答复哟。YES OR NO。如果没有答复的话,我就cos成『惊声尖叫』里的杀人鬼捅你」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做了什么坏事吗?」
「没有啊?如果你做了坏事,恐怕就不是这展开了」
「我不记得有做过什么能让你喜欢上的事!契克丽,你不是经常说一些中二的话,自夸自己不会泡男人吗?」
「对呀。但是你看,三大事件都发生了。所以这就是命运吧?」
「你这什么galgame脑子啊。给我好好看清现实!」
「另外还有性格?八云你很温柔呢。还有就是境遇?我们同为离家的同志,所以很意气相投」
「这是往常那种玩笑对吧?你在戏弄我对吧?」
「没有,写作认真,读作真心」
「这种汉字的读法,我好像有点印象……」
「你还知道立原步美老师的漫画呀」
「这个梗我听不懂!总之,明明没有伏笔,这也太唐突了」
「拍录像的时候不就是伏笔吗」
「那是你开的玩笑吧?」
「不,我是认真的。真心实意。青春的Esperanza——」
「给我等一下……话说回来,我从来没见过你的家人。他们现在在哪……」
「啊,你看你看,到家了哟!」
契克丽用纯真的笑脸搪塞过去了。
八云被逼入绝境。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又是因为什么而变成这样了呢?
难道是因为契克丽开朗地表示「不交男朋友」,所以自己在无意间和她的关系拉得太近了?
话说回来,为什么是我?八云左思右想。
距离万圣节前夜,已经没几天了!
(怎么办。带着这种半吊子的心情,不管是拒绝还是接受都对契克丽很失礼,而且我……)
即使是现在,心里也只有剑。
(啊,不就是因为我像这样犹豫不决,所以才会变成这样吗!)
八云想通了。
为什么一直都没跟剑联系呢。
是因为害怕被她嫌弃,害怕被她当成「纠缠不清的男人」吗。
但是,唯独对剑的事,不能像水母一样愣头愣脑的。倒不如说,反而很想像水母的触手一样,紧紧缠住剑,不把她交给任何人。这就是八云最认真、最本真的样子。
如果自己最本真的样子被剑讨厌的话,那也只有认命了。
而且,八云还从未对剑告过白。
虽然类似于告白的话说过不少,但从来没有认真告白。毕竟他们两个都很怕羞。尤其是剑。
八云还在日本时的最后那次机会,打算向剑告白却失败了——从流镝马宅的石壁上掉了下来。
如果通过Skype的视频通话直接告白的话,是不是就还留有一丝可能性呢。
(说不定应该对剑下跪祈求复合。虽然肯定会被拒绝,但我还完全没有放弃!)
在此时,八云还不知道剑已经看到了那份影像。虽然他有在怀疑,但也只能祈求水户敷老师别干出那种像是刚田主义一般的事情。【译注:“刚田主义”指的是像刚田武(胖虎)这种欺凌弱小,极端利己主义的现象】
当然了,愉快犯·水户敷有海早就干了。
清晨,准确来说是深夜。
八云计算好时差,看准了剑会去洗澡的那个时间带,终于下定决心打开笔记本电脑。
他没有放弃剑。
虽然八云失败过一次。打算告白时却从石壁上跌落,最终没有说服剑。
但是,一次失败就能代表结束吗?
在这半年里,他都像水母一样浑浑噩噩。
自从和契克丽同居之后,他终于不再自顾自地烦恼,总算是能重新站起来了。而如今,当自己再次被逼上绝路后,
「我果然喜欢剑!继续这样犹豫不决是不行的!」
八云变得焦急起来。
(我真的很呆……不过,不能像契克丽那样扔直球。尤其对方还是那个流镝马剑……那个不坦率到无可救药的女孩。如果一直等她联系我的话,我的人生恐怕在不知不觉间就结束了)
最初本来是打算先找市古咨询,再联系剑的。
但在最后关头,八云放弃了。
既然已经知道市古暗恋过自己,那就不能再给市古的心增加负担了。
(如果把契克丽的事情告诉市古同学的话,肯定又会伤害到市古同学。她肯定会说「为什么要犹豫?你拒绝了我却答应了美国的新角色吗?」……虽然我是因为对剑的心意悬而未决才会被逼上绝路,并不是因为犹豫该如何答复契克丽……不管我和剑的关系如何,契克丽对我来说都是如家人一般的存在,所以答复只有「NO」。但是,即使被她们误会我也无可反驳……)
难道说,我多多少少学会体谅别人的心情了吗。
还是说,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将创造出我人生中最大的失态?
总之,我只能自己面对了。
对手是难攻不破的昆沙门天·流镝马剑。
如果再失败的话,自己不知道会被打击成什么样。
正因为明白这份痛苦,也明白纤细的剑肯定也生活在痛苦中,所以自己才一直无法主动联络过去。
在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自己才终于能像现在这样鼓起勇气联络剑了。
偏偏是被契克丽逼到赛场边缘时自己才行动起来,八云对此很后悔。
八云来西雅图已经很长时间了。如果没有契克丽推一把的话,或许会一直无动于衷。
(浪费了太多时间。在剑最痛苦的时候,我什么也没做。或许现在已经晚了。或许无论做什么都是杯水车薪。但即使如此——)
八云打开Skype,搜索起剑。
剑应该没有公开电话号码,那就通过邮箱来检索。
但是,还是没有找到类似的人物。
(糟了!根本找不到!)
八云无论如何都想视频通话。用邮件无法很好地传达自己的意思。手机前几天坏掉了。而且由于想换的新手机正好售罄,所以到现在还没拿到手。
既然不打算找市古咨询,那就只有找更靠谱的朋友打听剑的Skype名了。
而这个朋友,就是清麿。
八云以前就知道清麿的Skype名。
『嗯~?咦~,八云?稀客呀。你那边还是清晨吧?』
土拨鼠·清麿那张悠闲、吊儿郎当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咦?你是不是有点胖了?」
『嗯——。因为半年没见鹰峰小姐,所以吃多了吧。尤其是「与屋」的咖喱』
「你被甩了?」
『她一直说工作很忙,都持续半年了。说不定,确实是被甩了~』
「你也很不容易呀」
『倒是茄子和妻夫木同学最近感觉很不错(咀嚼)』
「大晚上的别吃薯片啦」
『你今天找我干嘛?如果是旅游犬山城的事,那要等到下个月哟?』
「为什么我总会听到犬山城的话题!?」
『咦~?』
「抱歉。如果不抓紧时间恐怕又会错过机会,所以我长话短说了。我想用Skype和剑视频通话。她和约克夏讨论原稿的时候应该用过这个。你能把她的联络方式告诉我吗」
『可以呀。不过,现在可能有点不妙?暂时还是别联络了,还不是时候』
「难道剑放弃写书,变成家里蹲了?」
『那倒不是。虽然有一段时间没见了,但她大概已经复活了。可是』
「???」
『流镝马同学看过那份影像之后,非常恨你~』
……
……
……
鼓起来的勇气瞬间萎了下去!
糟糕透了!八云有生以来第一次对人萌生出杀意,对象就是水户敷有海!
『她还说要来西雅图收拾你~』
「什么————!?」
『不过,现在的问题不在于此……由于来龙去脉太复杂,所以我就简单叙述了,虽然流镝马同学看了那份影像后很生气,但接下来又萎靡不振了~』
「为什么?」
『哎呀,就是那个啦,就是她常说的自己没有被别人爱的资格啥的,所以我们现在都拿她没办法(咀嚼)』
「这不是剑的常态吗……就跟感冒一样」
『呃——,但这次是真的不妙~。恐怕是有史以来最强级别,而且从原因来看,估计还会持续很长时间~』
「原因?」
『小百合叮嘱过,不要说些有的没的让你担心,所以我不能说。而且这件事和你也没有直接的关系,毕竟流镝马同学的习惯就是把啥问题都小题大做,然后又擅自把问题越搞越大(咀嚼)』
「……虽然不是很懂,但总之,剑现在不是激怒状态,而是失落状态对吧?既然如此,我得立刻联络她。我这边也没时间了……!如果错过今天,可能会永远失去机会」
『真拿你没办法~。千万不能说是我告诉你的哟?而且,我想流镝马同学大概不会接』
「为什么」
『流镝马同学最近好像一直没碰电脑。似乎她一看见电脑,就会感受到不得不写原稿的压力』
「……是吗。谢谢」
不过你和多多湖小姐的事该怎么办?八云最后如此问道。
『唔——。我和你不一样,没有新的候补女友出现,所以只能静下心来等了~。正所谓「杜鹃不啼,待之可矣」~。不过』
「不过?」
『流镝马同学应该是一个「杜鹃不啼,杀」的人。所以你要小心啰』
「……明白了」
清麿错用了一声『Grazie~』进行告别,随后挂断了通话。
剩下的,就是直接和剑对话。
虽然清麿和多多湖半年都没见面的事很令人挂心,但石切清麿比八云更乐观。不过由于内心迟钝,所以压力转移到了胃里,使得他的食欲大增。
(没有碰电脑、吗……要打电话吗。虽然手机坏了,但还有固定电话。可是……)
如果半次郎知道是我打来的,肯定会挂掉,八云想。事实上,半次郎已经对八云的事放手不管了,但八云并不知道这件事。
(就不抱希望地用Skype联络试试吧)
八云带着剑不会接听的想法联络了过去——。
『喂。我是流镝马剑。这Skype名没见过呀,你是谁?』
居然接了!
清麿,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呀!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八云本打算挂断通话,但脸已经通过屏幕被对面看见了。
『啊啊,你不是八云吗!事、事、事到如今你还来找我干嘛!』
要说的话明明在脑子里酝酿了无数次,但突然看到剑的脸后,脑子一片空白。
好耀眼。
即使是透过屏幕,也无法直视她。
实在是太美了。
但是,久违地见到面之后——又非常害怕。
(剑有这么可怕吗?难道是因为半年没见,所以我的耐性消失了?)
感觉就像要被那怨恨的眼神瞪杀一般。
「杀意的波动」通过网线传递了过来。
八云的心跳数陡增,一半是因为心动,另一半是因为恐惧。
『快说话。如果没事,我就挂了』
「等、等等,那个。你看了那份影像吧……」
『——那又如何。你在哪里做了什么,已经跟我没关系了』
「咦。你不是说要来杀我吗?」
『……是石切泄的密吧。回头先把他给宰了……』
「不、不是的!」
其实就是,但如果承认的话,挚友的脑袋就没了。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事。我不听借口。我已经在死亡笔记的一整页上都写上了你的名字』
「你的LOVE笔记去哪了?」
『根本没那种东西!』
「咦咦?」
『八云。我终于醒悟了。在这世纪末的世界里,根本不存在爱。这个世界只有寸草不生的大地』
「又在说胡话……是我错了!我道歉,所以请你别这样了!」
『……不是你的责任。这是流镝马本家之血的诅咒……我已经决定要独自一人生存下去了。今晚久违地打开电脑,就是要努力把妄想出的谎言写成轻小说。结果,一开始就被你妨碍了』
「你老是这么夸张!为什么会得出这种结论,好歹告诉我理由吧!」
『少啰嗦,闭嘴。和你的美国金发乳牛妹亲热去吧!』
「我才没跟她亲热!」
『你脸上都写着你在说谎!直视我的眼睛,八云!』
「唔」
『到底发生了什么,给我老实交代』
「呃、呃。我、我被告白了。她要我在万圣节前夜的派对上答复她……」
『——嚯?这不挺好的吗』
「一、一点都不好!我只对你」
『总之!我和你半年前就一刀两断、毫无关系了!在我最痛苦的时候,你居然』
「我道歉,所以让我们重来吧。我不会再逃了!所以……」
『少啰嗦!已经太迟了!我已经决定要单身到底,继续撰写妄想的轻小说!就算看不见爱,但它也是存在的,我要把这样的谎言写进书里!就算你现在回来,我也不会改变决心!』
「够了,听我说!如果听完之后你依旧选择拒绝,那也请你清楚地说出来!听好啰。我……」
『不准说!你这花心大萝卜!笨蛋!笨蛋笨蛋笨蛋!明明都交往了一年,却一次都没说过!事到如今已经晚了!』
「还不晚!」
『那么,你为什么会放弃我!』
「那是为了守护『与屋』……」
『哼!在那一刻就已经能得出结论了。你对我根本没有爱』
「喂——!不带你这样的,剑!」
『少啰嗦!闭嘴!堂堂一个男人,居然这么难看!事到如今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听了!不会再相信你的话了!』
剑说着便哭了起来。
八云则感到莫名其妙。
不,虽然剑一直以来都很莫名其妙,但是。
现在的剑完全是自暴自弃,闷头冲进自爆路线。
半年都放着她不管,果然是错误的决定……八云对此感到后悔。但是,还不是放弃的时候!剑还活着,就在自己眼前。事情还没有结束。
这次,一定要紧紧抓住她。这是最后的机会。
「告诉我,剑。在我不在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呵呵。我,没有变。在自己的周围建造坚固的高墙的结果,就是无法改变。我已经无法从孤独的世界中出来了。只能选择独自活下去』
「别擅自决定!你总是像这样自顾自地钻牛角尖!简直毫无根据!」
『——根据是有的。那就是我父亲』
「剑?」
『但是,八云。你可以改变。也可以去任何地方,被任何人爱。就像没有骨头的水母一样……我和你居住的世界,从一开始就不一样。呜呜……呜呜……』
「喂,你说的话和你的表情完全不一致啊,你这不是在哭吗!?」
『你就带着西雅图的女友活在现实中吧,八云——永别了。我不会再接听你的联络了。我要为了读者而舍弃外面的世界。你知道100年前一个叫普鲁斯特的作家吗?他为了把自己过去的回忆写成小说,在房间的墙壁上铺设软木,隔绝了外部的光和声音,完全切断了自己与外部的联系。在这隔离的世界中,普鲁斯特回忆过去与家人们的幸福时光的唯一方法,就是用红茶浸泡玛德琳蛋糕。就和我只能用咖喱的香味回忆母亲一样』
「那是谁呀?自闭作家的先驱?」
『为了鲜明地回忆起过去,从而撰写出完美的小说,普鲁斯特追求着纯度100%的玛德琳蛋糕和红茶,终于完全遮断了与外界的联系。事实上,嗅觉和记忆在脑中紧密相连,通过味道引出过去的回忆的做法,被称为“普鲁斯特效果”。极限追求“普鲁斯特效果”的结果,就是让他创作出了直到21世纪之前都流传于世的名作——「追忆逝水年华」。当然,“普鲁斯特效果”便是从他的创作方法中诞生出的理论,和之前说的顺序是反过来的。而且,记忆这种东西,似乎可以根据当事人的情况而被窜改。我所抱有的对母亲的回忆,肯定也是被捏造的……不过,这样也无所谓』
「你到底在说什么?」
『八云。我已经不需要经验了。只要遮断与外界的联系,就能让记忆苏醒并写出书来。当然啦,这份记忆,只是我的内心所捏造的虚假之物,也就是妄想。但只要能为作品取得素材,那是不是假的都不重要了。我要成为普鲁斯特,活在虚假的记忆中并留下作品。等过了10年,我脑子里的你应该会变成绝世美少年。和你在一起的回忆应该会变成富有文学性的完美虚假记忆,并被我撰写出来。我要回味着这虚假的记忆度过一生。即使我会孤独死去,但也会留下作品。只要有哪怕几个读者被我撰写的妄想所拯救,那就值了。我打算把作品的名字起为「追忆逝去的八云(暂定)」。放心吧,等正式出版的时候,你的名字我会改的。哈哈……哈哈哈……』
「等、等等!剑!?」
要被挂断了。
而且还是在这莫名其妙的情况下。
如果现在挂断通话,那就是真的结束了。
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八云决定立刻告白。
就算会被无视,也只能这样做。
「这种时候你把那个叫普鲁斯特的人搬出来毫无意义!这是你自己的人生,用你自己的语言说出来啊!我就会这样做!」
『少啰嗦,我是小说家!小说家为小说献身有什么不对!』
「别再讲歪理了!拜托你想得简单一点!说出你自己的感受!」
『别把我和你这种外行人混为一谈!』
「但你写的明明是恋爱,而恋爱根本就没什么内行外行之分吧!听好了!我……」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我讨厌八云!』
「……剑」
剑的感情如决堤一般爆发了。
脸上满是泪水。
『明明光是这半年就这么辛苦了,我怎么可能等得了几年、几十年!我讨厌一离开我就去和其他女人亲热的八云,最讨厌了!』
「剑……」
通话被挂断了。
……
……
……
「到底,发生什么了……你不跟我说明,我又怎么可能懂啊……剑……」
八云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把头埋进被子里。
不过,他至少明白(这样一来,就真的结束了)。
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不只是因为八云半年都没有理剑。
也不只是因为契克丽的出现让她感到嫉妒和愤怒。
而是有什么决定性的事情,让剑所抱有的「绝对不会被爱」的想法愈发强烈。
(都怪我没和她联络。不管备考多么辛苦,都不应该放着剑不管……那家伙就跟水母一样,碰一下就能立刻变形,很容易就受伤……)
只要我还在西雅图,就不可能和剑继续对话了。
好想扔下一切,直接回户来市。
但是,如果此刻离开西雅图,八云就输了。
不是输给别人,而是输给他自己。
而且,这份败北感一生都无法抹消。
「到底怎么做,才能取回剑」
如果不取回真正的剑就毫无意义。另外,靠着记忆中的剑生存下去,也毫无意义。因为剑还活着。明明剑正对现实不知所措,怎么可能放着她不管。但是,太远了。西雅图到户来市的距离,实在是太远了。
「……已经迟了吗。已经束手无策了吗……我为什么总是这么呆……」
八云打算合上笔记本电脑。
但在即将合上的一刻,他发现收到了邮件。
『小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谁也没法说服她。不管是小剑的爸爸、凉牙先生,还是我。但是,如果是与同学你的话,说不定——』
虽然内容简短,但满篇文章都体现出了市古的慌张。
实际上,所有人都已经在「与屋」商量好,要把剑自闭的事情对八云保密。但或许是因为市古太担心剑,所以一时冲动就写了这封邮件。
(对不起,市古同学。我刚才已经失败了……)
如果在此之前就看到这封邮件的话,如果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的话,如果事先就知道剑的危机的话,说不定就能做好应对了。邮件的收件时间,仅仅只比和剑视频通话的时间早一点点。但由于紧张,再加上那时在和清麿对话,所以没有发现这封邮件。
人只要一倒霉,喝水都能塞牙缝……按契克丽的话来说,就是即使想要立旗,但最终也会进入无法立旗的路线,八云想。
(市古同学……我该怎么办?好想立刻向市古同学求助。但是,我必须自己找到解决办法)
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八云姑且写了回复。
不久前刚和剑在Skype上通过话,两人的关系完全决裂。同时,在万圣节前夜时会举办一场派对,自己不得不在那时答复某个女孩子。
八云尽可能不让市古混乱地、不带感情地努力叙述了这一系列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对不起。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一小时后,市古发来了回复,由于和日本有时差,再加上熬了一夜,八云此时已经熟睡了。
醒来之后,
(又和市古同学错过了)
八云不禁发出叹息,但在这种时候就算咒骂上天也不会让事态好转。
难道和剑的关系就到此为止了吗,近似于放弃的感情支配了八云。
但是,即使失恋,即使无法和剑恢复到从前的关系,也不能放着剑不管。
居然妄想给房间的墙壁张贴软木板,以此断绝与外界的联系。
这倒是很有剑的风格。恐怕是做好准备为创作赌上一切了吧。但是,真的必须做到这种地步吗?说到底,剑根本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
(到底怎么做,才能把剑从房间里带出来)
距离万圣节前夜,已经没多少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