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今天早上不知道是第几个的大哈欠。
休息室墙上的时钟刚过上午八点。从镶死的窗户正好可以俯瞰武道馆的正门,大批人潮正在聚集。在校生和穿着西装的父兄不用说,甚至还有穿着和服与裤裙的老人。今年四月,因为舞波刀而遭到破坏的林荫路上,完成了樱花树的修复工作,现在有鳞次栉比的商店。宛如举办祭典一般,手拿棉花糖或糖苹果的孩子们,被大人牵着手穿过正门底下。
昴马上就要站在这一大群观众面前,接受是否具备星柱候补资质的考验。
传来轻轻的“叩”的敲门声。
一说门没锁,干闇鸣就带着爽朗的笑容现身。
“怎么了连动?很没精神的样子呀,你在紧张?”
“没有呀,因为我只睡了一下子……奇怪,这么说起来,你不曾用绰号叫过我吧?”
干俐落地把浏海往上拢。
“用绰号是传达不了我的爱的。”
“……既然如此一开始就不要取嘛二
又打了哈欠。最近睡眠不足,又加上昨晚熬夜,虽然暂降之仪开始后睡意就会全消,不过现在只想小睡片刻。
“对了,好像没看到昴?”
“刚刚有个她称为‘奶妈’的人过来,不晓得把她带到哪里去了。说是要去穿着祭仪用的服装。”
“喔,应该是藤村婶吧。她是舞波家里面,少数站在昴这边的人。”
直到方才,休息室的访客接连不断。虽说是访客,却不是认识的朋友。不是教团相关人士就是公所职员再不然就是政治人物,简单来说,都不是跟昴有关而是因为她背后的爷爷才前来的人。狭窄的房间内堆满那些人送来的祝贺鲜花。
“连动,那边那一包是什么?”
干眼睛很尖地在花团锦簇中发现一个深蓝色运动背包。
“这是你的背包吗?怎么好像塞到快满出来?里面装了什么?”
“没、没这回事吧。里面又没装什么。”
廉也移动站立的位置,挡住背包。
又响起了敲门声,门安静地开启。
身穿日式纯白礼服的昴战战兢兢走了进来。
“哇……”
干叹了一口气,廉也则是连一口气都叹不出来。
散发光泽的布料,和昴如丝绸般的肌肤完美调和。今天头发没有绑起来。解开之后延伸光泽黑暗的黑发上,银饰宛如夜空星星闪耀光辉。薄薄擦上的一层粉底,格外衬托出可爱的五官。
昴没有直接跟廉也眼神交会,害羞地低垂着长长的睫毛。
“……为、为什么这样盯着我看?”
昴微微噘着嘴,有如小孩在闹别扭。
“咦?没有啦,没没没、没什么。”
廉也赶忙蒙混过去。怎么能说“因为我看得出神了”。
“阿闇,好久不见,谢谢你来看我。”
“你判若两人呀,昴。静下心来,一定会成功的。我的爱可以给你保证。”
“……嗯。”
笑容可掬地,昴和干握手。
然后干只用眼睛看着廉也,带着笑挤了挤一边的脸颊。
“好了连动,你不是有东西要交给昴吗?”
廉也猛然屏气凝神。这个人,又再度看穿人心了吗?
昴露出疑惑的表情。
“……啊,没什么啦,暂降之仪结束后再拿给你也可以。”
廉也拿起脚边的背包,打开拉链。
拿出来的,是个大小刚好一个人抱的企鹅——根据亚那黎制作的布偶。
“因、因为我是凭印象做的,所以可能不太像。虽然我先跟图书馆借了星话的书来参考看看。”
昴半张着嘴。手拿着布偶,鼻子靠近企鹅的喙子到几乎要黏住,近距离地凝视着。
这幅景色,似曾相识。
就是国三的十月,为了一直不能出院的瑞贵,廉也每天制作布偶送给瑞贵的事。当中瑞贵最中意的,就是垂着耳朵的狗布偶。
瑞贵紧紧抱着布偶,一边猛亲一边说。
“像、像你这种软绵绵的软弱家伙,就是‘软软’。”
“听我说,师父。”
昴的声音把廉也从回忆世界拉回来。
“这个,喙子有点歪。”
“什、什么!”
脸凑近布偶。
“不可能!这又不是弯曲状的……奇怪?真的耶。可恶,是不是缝太松了?抱歉,我带回去重缝,明天再给你。”
伸出手想要拿回来,昴却不愿意地摇头。
“没关系。”
她死命把布偶抱在胸前。
“这样就很好了。”
传来敲门声。工作人员右半身探进来,报告时间到了。
告诉工作人员马上就去后,昴拉着廉也的手走到房间的角落。
“那、那个,我是瞒着爷爷他们的……”
打开白色礼服的前面,昴从和服上方展现胸部。
看得出有如巨大桃子般的膨起,在布料底下鲜嫩呼吸着。
“唔哇啊啊!又、又是立山连峰!这是剑岳呀!”
“请、请不要这么大声啦,阿闇会听到的。”
“该该该该、该、该不会,今天你没有缠白布条吧?”
连脸颊都染上了粉红色,昴点头。
“因为以前师父跟我说,不管胸部是大是小,你就是你呀。”
“可、可可可可是这样没问题吗?以星柱候补来说不会因此扣分吗?”
“今天穿的衣服不会突显胸部,小心一点的话不会有问题。”
微笑着,昴仰望廉也。
“只有今天,我想以自己原本的样子跳舞。我想要因此获得成功。”
“是吗……”
廉也对自己的反应过度感到丢脸。昴真的改变了,不是技术层面而已,连心灵都跟着变了。
“嗯,你一定会成功的。现在的你,有能力舞出专属自己的星降。”
再次响起了催促的敲门声。
“师父,阿闇,我要上场了。”
把布偶紧抱在胸前,昴走出休息室。
廉也大大地伸个懒腰,有种这几天的睡眠不足都在此刻获得回报的感觉。
“那么,我们也到观众席去吧。”
但是,干只是凝视着自己的手机,甚至好像没发现廉也喊他。
“喔,怎么啦?你刚说什么?”
阖上手机之后,干还是低着头好一会儿不发一语。
不久后他才抬头。
“虽然我很烦恼要不要告诉你……不过我讨厌事后你因为心想‘为什么先前不告诉我’而怨恨我。”
“你在说什么?什么意思啦。”
“所以我只告诉你事实,如何判断就交给你自己。”
压低声音,干这么说道。
“听说沙良瑞贵从医院消失了。”
无法马上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怎、怎么回事?这、这个意思就是……瑞贵醒过来了吗?”
“我不知道。只是,应该能确定是火俱津姬派介入的结果。医院的员工好像有人跟他们串通。今天早晨的定期诊察发现沙良瑞贵失踪,但我也是刚刚才收到通知。”
“他们想把瑞贵怎么样?”
“应该是不至于有所危害吧,因为沙良瑞贵是他们的崇拜对象。她陷入昏睡之后,今天正好是第九十天。或许是想要主动施加什么咒语到她身上吧。”
廉也握紧颤抖的手。
“怎么办?我要去找她吗?”
这是理所当然的,廉也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他想要狠狠抓住那些叫什么火俱津姬派的,确认瑞贵平安无事。
然而……
“干,那些人真的不会危害瑞贵吧?”
“虽然我不能肯定地说一定不会,但是机率不大。”
“我明白了。”
廉也放开拳头。
“现在还是先看昴到最后,看到她成功吧。”
“这样好吗?”
“虽然我不配称什么师父,不过至少看着她到最后是一定要的吧。”
“真的可以吗?”
“……嗯|
一边压抑忐忑不安,廉也一边往会场走去。
★
暂降之仪进行得很顺畅。
站在大小约为两间教室的宽敞舞台上,星柱候补独自一人展露星降之舞。除了安排在舞台下方左右两侧的乐团伴奏之外,没有任何支援,完全是个人的舞台。成功也好失败也罢,都是关系到自己力量的胜负之地。
聚集到武道馆超过一万人的观众,沉醉在可能会是未来星柱的少女们的舞蹈中。跟博览会那时不同,另一种宁静的兴奋笼罩全场。
廉也独自远离人群。
当然无心去跟市或教团有头有脸的人打招呼,连其他候补们的星降也几乎没有进入脑中。即使第二个出场的候补召唤失败,不过还是哭着跳完舞,所以获得同情掌声的时候,廉也依然陷入沉思。
瑞贵,消失了。
如果是真的,现在就应该马上去找人。可是,昴怎么办?没有看着她到最后可以吗?不,瑞贵的平安与否应该放在第一位。自己不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才到米卡霍希来的吗?昴的事情很重要,但并没有任何危险正在威胁她。究竟,该怎么办?要怎么去找?慌慌张张也无计可施的话,终究还是应该看着昴直到最后才对吧?
就在要进入不知道是第几十次的思考回圈之际,响起了暸亮的老人声音。
“舞波昴,十六岁。舞波安罗的女儿。要召唤的御星是乱之樱星,春风之亚那黎。”
突然回神过来。
身穿纯白礼服的昴,站在舞台上,沐浴在聚光灯底下。从廉也坐的一楼位置中段西侧看过去,因为距离太远连表情都看不见。不过,一眼就看得出来她很紧张。因为,她没有在做腐海的呼吸。僵硬的肩膀颤抖着,头低低的。
廉也摇头,从思考回圈中抽身。
都到这里来了,就要看到最后。干不是说过了吗?至少,这是义务。
“昴!”
他马上站起来,大声呼喊。
“不要低着头!那样子从上方看的人就看不到你的脸了!”
昴反弹般地抬头。
鸦雀无声的会场,响起了掌声。来自廉也右斜前方的位置,是干。他正在大方地用力拍手。
掌声立刻传播到周围,不久包覆整个会场。
廉也松了一口气地坐下。
昴的肩膀已经不再发抖了,头也没有低着。
位于舞台下东边身穿裤裙的演奏者们,开始演奏琴或笛的音乐。廉也在彩排的时候听过一次,是亚那黎之歌的前奏。
昴迅速抬头挺胸,打直腰杆。
双手缓缓高举,在头顶重合,然后再度缓缓放下。
照明熄灭。
陷入一片漆黑。
观众发出尖叫和喧嚷,有人大叫:“是停电了吗?”虽然有光线,却只有设置在通道的红色紧急照明和绿色引导灯,以及好几个观众拿出来的手机荧幕这些而已。
一条光束在黑暗中闪过。
那是倾注到舞台中央的聚光灯。会场的照明依然熄灭,观众的喧嚷变得更大声。有人低语道“原来不是停电呀”。
聚光灯让一名少女自黑暗中突显出来。
却不是昴。
那人穿着赤红如火的日式礼服,高个子,手脚修长。挺胸站得直直的,在以万为单位的观众面前也毫无惧色。挥动缠绕火焰的佩刀,就好像要照亮周围一般,一把插入舞台。
“瑞贵……”
廉也的口中冒出少女的名字。
传出“把她拉下来!”的声音,四个黑衣人从舞台两侧冲出来,都是强壮的男人。他们包围住瑞贵,以廉也的双眼看来毫无破绽的行动,从四方飞扑而上企图抓住瑞贵。
但他们甚至连手指都碰触不到。
四个人的身体被突然冒出的鲜红火焰给裹住。身体后仰,满地打滚,然后落下舞台。
喊叫变成回音,会场四处都出现了惨叫。
瑞贵——
只是,睥睨着一切。
同时眼眸中映照着四把火焰。
仿佛是要让众人体会到“支配这个地方的人是谁”一般,火焰卷起的风翻飞着头发。
“米卡霍希的人们呀!”
以响彻会场每个角落的声音,瑞贵宣告。
“我不会要你们明白我在这里要做的事。我很清楚自己有多失礼,可是,我只能这么做。我只能贯彻‘战斗然后活下去’的理念。坚持下去——”
瑞贵蹲下然后右膝着地,双手的手指贴在地板上,闭上双眼。
左手的食指上,雷涅席库尔正在发光。
“我是沙良瑞贵,今年十六岁。我不知道双亲的姓名。要召唤的御星是,斗之焰星,荧惑之火俱津姬。”
开始歌唱。
一开始,是在会场地板爬行一般的低音。哗啦哗啦地,仿佛是在搔观众脚底的沉稳如波浪的旋律。不久之后,变得越来越高。宛如水位渐渐增高,慢慢地,升高,升高,让美声缓缓淹过观众。
跳跃。
令人难以置信的高度。从弯曲膝盖的姿势开始,轻巧地,宛如垫脚般地跳起。在最高点的时候张开双手,像是要画出个大圆形地转动身体,不停地转呀转的。在黑暗之中,逐渐画出了好几个以雷涅席库尔的光所形成,仿佛满月的正圆形。
旋律愈来愈快。手臂挥舞的速度加快,光线描绘出来的轨迹变得更大。歌声加热了空气。每当瑞贵伴随汗水弄乱头发时,似乎就可以看见飞散的火焰。即使是连星话之类都不了解的廉也,也能够轻易收到讯息。火俱津姬是火焰的星灵。
一颗红色的流星,倾注而下。
瑞贵的全身包裹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
连随着热风飞舞的长发,都染上跟火焰相同的大红色。
观众发出“哇”的惊叹声。坐在廉也隔壁的老妇人低声说“真的是火俱津姬呀”,然后合起满是皱纹的手,泪流满面专心叩拜。断断续续传出“火俱津姬?”、“火之星”的声音。然而这些声音只是极端的少数,大部分照耀在火焰底下的观众,都看瑞贵剧烈的舞蹈看得出神,连呼吸都忘了。
瑞贵戴着雷涅席库尔的手指,指着空中。
火焰的柱子“轰!”的一声往上喷发。
以要烧灼天花板的惊人气势,鲜红地照亮了武道馆。
一会儿后,火焰消失了,头发的颜色也恢复原状。
瑞贵深深一鞠躬。
短暂的寂静之后,爆发出掌声与欢呼。仿佛火俱津姬的火焰直接延烧般的狂热气息包围了观众。尽管场内的照明恢复了,观众却毫不在意。这雷动般的掌声似乎就要延续到天荒地老。
廉也——
用视线寻找昴的下落。
马上就找到了。昴呆站在舞台左侧的附近,表情僵硬,身体一动也不动地凝固着。
已经没有半个观众在看昴。
——我得行动!
廉也甚至不晓得是为了谁行动,他不想去思考这一点。
跳过三段阶梯冲下去。断然拒绝工作人员的制止,飞越占据最前排的大人物们白发苍苍的脑袋,廉也从正面右侧冲上舞台。
“瑞贵!”
在舞台中央的瑞贵回头。
冰冷又凶狠,宛如暴风雪的眼神。
“廉廉,你为什么会在米卡霍希?”
廉也一瞬间结巴起来。
“什、什么为什么?因为我听说瑞贵陷入昏睡,所以就来了。”
“那么你的事情已经做完了。一如你所见,我醒过来了。你快点回去原本的城镇吧。”
话语仿佛是堵厚重的冰墙。
“可、可是你不是被什么火俱津姬派的人给绑架了吗?”
“绑架?”
嘴角上扬的瑞贵忍不住笑出来。
“不是的。我是自己醒过来的,然后他们才来迎接我,我只是在利用他们。”
瑞贵指着的舞台右侧,出现了一个穿着和服便装的男人。
“其实,我已经从他们那边听说了大致的情况。还有你跟舞波昴的事。”
腰间佩戴刀鞘涂成红色的日本刀,舞波刀缓缓地,以柔软如柳条的步调逐渐靠近。
“沙良瑞贵大人,您的星降真是完美无瑕。”
他在瑞贵的脚边下跪。
接着一起身,立刻以光明磊落的声音开始演说。
“聚集在此处,米卡霍希的星辈们呀!方才,各位应该已经见到了。应该都亲眼见到了沙良瑞贵。了解到沙良瑞贵比今天要展现星降的任何一位候补都要来得优秀的事实。所谓的星柱,并不是该由御三家独占的地位。在米卡霍希,最优秀的女性就可以成为星柱。这不正是第一代星柱的愿望吗?徒具形式的御星,就跟路上的小石子一样。就是现在,米卡霍希应当取回原本的光辉!”
场内的温度迅速上升,连皮肤都感觉得到。四处响起“说的对!”的呼声,有人在叫瑞贵的名字,有人在喊火俱津姬的名字,还有“下任星柱就是沙良瑞贵!”的声音。惊人的高温和兴奋卷起了漩涡。
“等一下!”
有个人的呼喊,给了这个兴奋漩涡一击。
是昴。
“等一下,大家请等一下。”
她以刚强的双眼望着观众。
从舞台左侧走到中央,站在舞波刀面前。
“哥,你弄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我的星降还没结束。要说比任何一位候补优秀,也要等好好看完我的星降再判断!”
廉也打从心底尊敬昴。她还没有丧失斗志,即使处境如此艰困,依然想要竭尽特别训练的成果。
“你这蠢蛋……虽然只是形式上的,但我还是你的哥哥。你难道不懂我是希望至少自己的妹妹不要丢脸,所以才在你出场之前现身的吗?”
昴不管哥哥在说什么,而是指着瑞贵宣布。
“沙良瑞贵,我要向你提出排名者之战!”
观众鸦雀无声。
不是像刚才感到压力而安静,而是单纯发愣的沉默。
瑞贵依然不发一语,面无表情。
舞波刀愁眉苦脸地用力点头。
“好吧。我就让你自己体会吧,体会你到底有多不成熟。”
舞波刀的雷涅席库尔开始发光。
廉也有种不好的预感,赶紧介入两人之间。
“等等!你想干么?”
“局外人给我闪边去。昴,你现在有喜欢的男生吗?”
天外飞来一笔的问题,让昴张大了嘴。
“快回答我。有还是没有?有的话,是谁?”
“没、没没没没、没有啦!怎、怎怎怎、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人……”
慌张挥着手的昴的脸颊,逐渐浮现出了文字。
我喜欢。师父。
“喔……”
瑞贵露出微笑,舞波刀不屑地笑了笑。廉也则是……茫然伫立不动。
观众开始鼓噪。看得到脸颊文字的最前排,把内容逐渐往后传播。有人苦笑,有人吹口哨,有人苦恼般歪着头,还有人投以同情的眼光。
“师、师父,发、发生什么事了?”
还有,搞不清楚状况的人。
就算这么问,廉也也无法回答。
“你还没发觉吗?那我就告诉你吧。你为什么会成为笑柄的原因。”
舞波刀严肃地再度面对昴。
“我想亲亲。”
“咦?”
“我真的好想要亲亲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舞波刀用响亮的声音在会场中呐喊。
“我想要二十四小时都在亲亲,日升日落都在亲亲,作梦也在亲亲,常常都在亲亲,随时都在亲亲。我想亲,我想亲我想亲我想亲我想亲!”
他跳起哥萨克舞。
舞步咚咚地踏响地板,披头散发,有如任性的孩子般地大吵大闹,疯狂乱舞。
会场的空气彻底冻结,甚至连时间都仿佛停滞不前。
不久。
“哥哥……是、是想要跟我……亲亲吗?”
昴战战兢兢地开口问道。
突然,舞波刀的动作停止了。以连地上的蚂蚁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的眼神望着妹妹。
“亲你?别开玩笑了。我想亲的,就只有瑞贵大人跟‘真实’而已。”
雷涅席库尔的光如极光摇曳,舞台上出现了一面巨大的镜子。
映出昴的全身。
普通的镜子理应照不出来的脸颊文字,也照得清清楚楚。
“昴,别看镜子!”
昴一开始只是茫然地望着镜子。脖子一下子往右斜,一下子往左斜,确认镜子里面的人真的是自己。
然后用手抹了抹脸颊各处。
手指描过文字,然后——恐慌涌现。
“这这、这、这是什么?告、告诉我,这是什么?”
他用力擦拭脸颊,文字还是没有消失。
“昴,你冷静一点!”
虽然廉也靠近想让昴冷静下来,却造成了反效果。察觉到廉也的靠近,昴脸涨红直到耳根,双手掩面跪了下去。
“啊、啊,这、这个、我……”
“冷静一点!快冷静下来!”
“不、不要看我,不要看、不要看……”
“冷静一点”和“不要看我”在舞台上交错,观众不禁哈哈大笑。
“这就是想要依靠咒语强化自己力量的代价。你懂了就快点滚吧,快点从这个你没资格上来的舞台消失!”
“等等,舞波刀。”
退到一旁看情况的瑞贵走了过来,低头看着依然掩面的昴。
“舞波昴,我并不讨厌你。虽然你是最后一名,不过我欣赏你的刚强。”
手遮着脸颊,昴抬起头。
“可是,我是去年排名第一的人。我不可能毫无条件就接受最后一名的挑战,因为这样不能当其他排名者的表率。”“……那,我该怎么做?”
瑞贵突然笑出来,指着呆站不动的廉也。
“你去跟连动廉也战斗,赢了我就认可你是我的对手,跟你一战。”
廉也听见血液从自己的脸往下流的声音。
尽管想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喘气声。
随着对话内容传出,会场再度逐渐安静下来。到所有人都沉默,花了整整三分钟。
昴站起身。
脸颊的文字已经消失。仿佛是要驱散迷惘一般地摇头,目不转睛看着廉也。
“师父,跟我战斗。”
廉也踉跄地后退。
“等、等一下……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声音不由得颤抖。
开玩笑的吧?明明想要笑着这么说,脸部却痉挛地问不出想问的问题。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如果在这里赢不了沙良瑞贵……我就不能成为星柱,就不能实现梦想了!”
“你、你冷静一点!”
冷静不下来的其实是自己。双脚发抖,止都止不住。
“我、我不会跟任何人战斗!何况还是跟你!这种荒唐事我做不到!”
“唔哇啊啊啊!”
昴飞扑过来。怎么看都是自暴自弃,毫无计划的胡乱猛冲。
往右边转身的廉也闪过了。昴在差点从舞台正面坠落之际停下脚步,像是个任性孩子一样挥舞着拳头再度猛冲。
廉也奔逃。
昴追赶。
边哭边追。
“师父!拜托你!跟我战斗!”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什么都行,就这个不行!”
廉也巧妙地奔跑,想要逃到舞台两侧。然而行不通,因为舞波刀猛然拔出日本刀,挡住廉也的去路。
舞波刀在笑。
“可恶……”
摩擦地面转换方向。钻过昴逼近背部的拳头,往舞台左侧跑去。
“为什么?师父锻炼我,做亚那黎给我。这些不都是为了让我成为星柱吗?”
“话是没错,不过那跟这个是两回事!”
瑞贵好整以暇地等在舞台左侧,脸上果然是嘲笑的笑容。“这次你要怎么办?”似乎是这么说着的视线刺向廉也。
再度变换方向的廉也,变成和昴正面相对。
昴停下脚步。
——放弃了吗?
瞬间虽然愣了一下,但廉也马上就知道不是这么回事。昴开始踏起舞步。至今为止每天都在听,连作梦都会出现的节奏教人印象深刻。昴开始唱歌,春风般轻巧的歌声,今天却有些颤抖。
星降之舞。召唤亚那黎。
“混帐东西!”
廉也大叫。咬牙切齿到几乎要流血,跺脚到地板嘎嘎作响。双拳紧握到指甲眼看就要嵌入肌肉。
只能战斗了吗?
战斗会输吗?还是说要故意输掉?这样的话昴应该会哭吧?应该会嚎啕大哭吧?让她哭泣好吗?不好吧!这两个月,两个人一起努力走过来了。锻炼昴,甚至不惜烧掉她母亲的遗物。吵架又和好,一起开心地蹦蹦跳跳。可是现在——
我非得战斗,才能拯救昴吗?
就在此时,迸出了大红色的光芒。
廉也看着自己成为光源的手,是雷涅席库尔。辉耀如鲜血之色。
心想“惨了!”的时候,已经太迟。
有如一根烧得火红的铁棒扭转插入脊椎的剧痛,撕裂身体。
“喀啊啊啊啊啊!”
唾液飞溅声音泄出。膝盖弯曲,双手抱头。
昴冲过来。
星灵附身完成了。头发染成樱粉色,全身包围在淡淡的磷光中。高高地跳跃,在空中不停飞踢。
突然痛得满地打滚的廉也,让昴大吃一惊。
已经踢出去的脚,昴硬是在空中收回。因此造成架式大幅瓦解,双手一边啪咑啪咑乱挥,一边以左脚单脚着地。发出令人不快的“叽——”的声音,脚踝弯曲,整个人在舞台上——
没有摔倒。
昴倒下去的地方已经不是舞台了。左脚踩的地方正好是舞台的左侧边缘,下面……有大约两公尺的高低差,是乐团演奏的地方。
昴头部朝下,往那里坠落。
廉也死命地伸长了手。
碰不到。
“哇啊啊啊——!”
演奏和琴的年轻女子,发出撕裂空气般的惨叫。
“昴!”
廉也跳下舞台。
琴断成两半,当场往趴在那里的昴笼罩下去。昴右手手腕诡异地弯曲,鲜血从头顶流下,头发逐渐染红,动弹不得。就跟那个时候的瑞贵一样。
那个时候的瑞贵。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昴!昴!”
廉也乱抓头发,使尽声音大吼。
正看着倒地的昴。
正看着跟这身影重叠在一起的,那个时候的瑞贵。
“听到你变成‘师父’,我吓了一跳。”
这带着不屑的声音,来自现在的瑞贵。
“我对你已经彻底厌烦了。你不准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你就在地面上,仰望着我逐渐高升的背影吧。”
★
随后的事情,记忆变得乱七八糟。
廉也只记得他想要跟上被担架抬走的昴,因而撞倒工作人员,结果被好几个人抓住。
接下来恢复意识的时候,人在武道馆当中的一个房间,遭到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不停逼问。对方好像提到自己不是警察而是教团保安局之类的人,不过廉也一头雾水。不论对方问什么,廉也都回答得含糊其词。看样子对方似乎怀疑他是不是火俱津姬派,他只告诉对方他怎么样都不可能是。
获释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西斜了。
一看手机,有一封简讯,发信者是干。简短的内容写着昴住院的医院。
——昴!
廉也狂奔起来,全力拨开返家的人潮冲出校门。
跑了大约五分钟,才回神过来。你想要跑到医院去?你以为有几公里?还是搭计程车吧,不然就搭公车。星央医院。由于每天为了探望瑞贵都要到访,车资跟路线全都一清二楚。所以搭公车吧,拦计程车吧。等弯过下一个转角后,或是跑到下一个公车站牌,
不,还是等到下一条大马路好了。算了,到下一个站牌。
就这样,等到发现的时候,人已经站在医院前面。
肩膀撞上自动门,摇摇晃晃走进大厅。坐在轮椅上的老婆婆,怀疑地看着满身大汗的他。往服务台走去,熟识的女职员吓了一跳。
“连动先生,你的脸色好苍白。今天是来看病的吗?”
“我是来,探病的。舞波昴的病房,在哪里?”
女职员的脸随即蒙上阴霾。
“……除了相关人士,我不能告诉任何人。”
就跟瑞贵那个时候一样。
“很抱歉,请问你跟舞波昴小姐是什么关系?”
“我……”
说不出话。
我……是什么呢?我是昴的,什么呢?
就在这个时候,伴随着“叽”的一声,电梯门开了,一群黑衣人走了出来。女职员的脸色大变,起身鞠躬。
黑衣人的中央,有个留着满满白胡子的老人。体格结实壮硕,即使被一群高个子的黑衣人围绕也毫不逊色。虽然手拿柺杖,腰杆却挺得直直的,像是用刀子刻划出来的眼睛锐利如鹰。
黑衣人之中有个人发现廉也,对老人耳语了几句。
老人走了过来。
“你是连动廉也同学吗?”
廉也抬头看着比自己高两个头的老人,刻有深深皱纹的一张脸。
“我是昴的祖父,舞波重藏。”
廉也连忙行礼。
“幸、幸会,我、我是、我是连动廉也,呃……”
“事情我都听说了。你教导我那个笨孙女很多事情,辛苦你了。”
重藏使了个眼神,黑衣人立刻走出来,交给廉也一个厚厚的褐色信封。
“这是什么?”
“到目前为止的谢礼。”
廉也慌张地塞回去。
“我不能收!最重要的是昴现在——”
“她要两个月才会痊愈。”
重藏以沉重的口吻说道。
“右手手腕骨折,左脚脚踝扭伤,其他还有全身上下的淤血跟擦伤。没有生命危险。相较摔得那么重,这样只是轻伤了。”
“这样呀?太、太好了……”
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廉也喘患般低声不停说着“太好了”。
重藏一边抚摸胡子一边从容地摇头。
“说不定她死了还比较好。”
“什、什么意思?”
“她那样已经不可能当下任星柱了。”
廉也眼前一片漆黑。
汗流个不停,全身开始发抖。仿佛是要寻找依靠,廉也抓住重藏的双肩。
“怎、怎么……怎么会这样!”
“丢脸丢成那么严重,连老夫都袒护不了。这次的暂降就像是为了那个叫做沙良的女孩所准备的。没想到居然连刀那个耿直的孩子都深深被她吸引。”
这些话廉也根本听不进去。
用力摇晃重藏的肩膀。
“请、请您再给昴一次机会!下次、下次她一定会成功的!”
“‘再一次机会’、‘下次一定成功’是吗?呵呵。”
重藏低声笑了笑,
他拍了廉也的肩膀一下。
“你太年轻了!”
然后往大门走去,黑衣人跟在后面。
“请等一下!”
想要追上去的廉也,遭到两名黑衣人抓住拉倒在地。
廉也不禁怒吼。
“你不是想让昴成为星柱吗?你都施放那么乱来的咒语在她身上了,为什么现在讲得这么事不关己!”
重藏回头。
“小伙子!”
双眼生气地圆睁,发出要把人耳膜刺破的怒斥。
“你刚说的话,就是米卡霍希里丧家犬才会讲的!给我记清楚了你!”
握着柺杖的手在颤抖,满是皱纹的手背浮出血管。
廉也无法再多说什么。
毁了这个老爷爷的野心的,就是廉也。
他不可能肆无忌惮地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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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坪一间的宿舍寝室中,廉也翻身仰躺着有如一具尸体。
暂降之仪结束已经过了三天,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窗外射入的阳光很微弱,然而气温很高让人感到闷热。棉被潮湿,应该已经进入梅雨季了吧。这个时候连新闻都不看,饭也不吃,学校也不去。响起的手机,吵得要命的门铃,全部都不搭理。
用仿佛装满泥巴的脑袋,自问自答。
一开始,我为什么要来米卡霍希?
对,就是为了瑞贵。
得知离开的瑞贵就在米卡霍希,陷入昏睡,所以追到这里。
为了瑞贵醒来的时候,能够待在她的身边。
千阳院美罗的信中,也是写着希望我陪着瑞贵。
明明一开始的目的就只是如此而已,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是从哪里开始不对劲的?
答案很清楚。
就是从昴拜托我当教练的时候开始,情况变得不对劲。
要是拒绝就好了。要是把熊猫的可疑信件撕毁丢掉,不要多管闲事就好了。
可是为什么答应要当教练?为什么,答应了?为了钱?为了那一百万日圆?当然这也是原因,不过——
昴说“总有一天要让香香背男降临,因为我要让在星海中的母亲看看”。
“可恶——!”
拳头狠狠打向地板。
我破坏了,是我破坏了一切。昴的梦想、她怀念母亲的心、她的愿望、她的目标,都遭到我的践踏。
跟瑞贵那时候一样。不是吗?我实在太蠢了,蠢到极点。对昴大放厥词,自以为是。得意忘形的结果,就是这么凄惨。
干说我“真是矛盾”。
毯子也说我“胆小”。
现在我终于体会到了,了解他们两个人所说的。
为了赎罪而不拿掉雷涅席库尔,然而这成了原因,又累积了新的罪过。宽以待己,严以律人,无药可救的胆小鬼,让人恶心。对昴说过的种种话语在脑海中浮现。不是打算搁置不论自己的事情,只责备昴,连母亲的遗物都烧掉好锻炼她吗?是想要变成腐海女王那样吗?丢脸丢到可以去死了。如果死就可以赎罪,真的很想一死了之。但是那么做还是无法赎罪。
到底要怎么赎罪才对?
………………没有。
完全没有任何赎罪的方法。
又再度,重复了,不可挽回之事。
廉也用棉被盖住头部,微温的黑暗席卷而来。已经什么都不想思考了。听着时钟的声音,动也不动等待睡意到来。心想下次睡着之后就不要冉醒来了。瑞贵也好,昴也好,女王也好,任何人都一样,全部都没脸面对。
到底过了多久呢。
就在睡意终于出现想要投身其中的时候,窗户开了,外面的空气流进室内,有人进来房间。感觉到那个人站在枕头边。
“唷,连动。”
原来是干。
“请你原谅我的爱的非法入侵。因为你都没来上学我很担心你,你身体不舒服吗?”
廉也没回答。
“听我说,你要不要去外面走走?既然都到米卡霍希来了,先前忙得要命,你应该没去观光吧?这个城镇有很多好地方,有很多地方我想让你知道。”
“……我伤害了我最喜欢的女孩。”
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自然而然就脱口而出。
“我让她受了一辈子好不了的伤,蛮横地破坏她所许下的‘再也不要输给任何人’的誓言。所以我发誓,再也不战斗,绝对不挥舞拳头。我再也不要尝到那种悔恨的滋味。我本来明明是这样想的……”
眼泪沿脸颊滑落,在白色枕头套形成痕迹。
“战斗会受伤,不战斗也会受伤。我到底该怎么办?要怎么做,才是对的?”
干什么也没回答。
过了一会儿。
“运动,我问你一个问题。沙良瑞贵说过她恨你吗?”
“她……”
没说过。
关于那次意外,瑞贵从未责备过廉也。
“既然如此,你抛弃战斗的决定,只不过是自我满足罢了。”
廉也从被窝探头出来,怒瞪着干。
“才不是!”
“喔,怎么个不是?”
“虽然她嘴巴上没说……可是世界上哪有梦想毁了,身心受创,却还不难受的人?”
“应该是没有吧。”
干果断地说。
“不过,人是可以把难受吞下肚去的。人能够吞下痛苦,变成其他的力量。我是不知道沙良瑞贵是不是这种人,可是,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舞波昴就是这种人。”
“那是她在逞英雄!”
干的左手伸向廉也的前襟,硬把廉也拉起后,脸凑了上去。跟平常仿佛判若两人的干,廉也看得见他双眼深处强烈感情正在吼叫。
碰,火星四散。
廉也被压到墙上,左脸颊烫得像是遭到火钳碰触。漫画从一旁的书架掉落到地上。
一听到这个声音,廉也才发现自己被揍了。
“那你就给我看到最后一刻啊!看她怎么逞英雄!看她直到最后的最后都在竭尽所能!”
廉也茫然地望着干。
“你说呀!你是昴的什么人?”
……奇怪?
伴随着口中散开的血腥味,廉也感受到某种牵挂。
奇怪了。
这种牵挂,是什么?
我说“昴无法重新站起来”,干说“没这回事”。
为什么,我们会争论?
仿佛是我不希望昴重新站起来。
我想要昴怎么做?
我不能像干那样相信她吗?
干是昴的,什么人?
是她的青梅竹马。
我是,昴的……………………什么人?
廉也用有如装满泥巴的脑袋持续思考,干递给他一个浅粉色的信封。
“这是昴刚刚交给我的信,是给你的。”
廉也用颤抖的双手接下,打开信封。
两张枯燥无味的纯白色信纸。
以潦草如蚯蚓乱爬的字迹写成的一封信。
连动廉也先生:
首先,我要说声对不起。
因为我没写过信,或许内容会乳七八蹧。
还有,用左手实在很难书写。
我本来的字写得更好看的。
请你不要以为我是个写字很丑的女生。
很抱歉我硬要找你战斗。
我在医院的病床上冷静下来,思考了今年四月之后的事情。
我这个人,真的只想到自己。
突然参加排名者战斗,接着成为你的徒弟。
在此同时又要战斗,也就自取灭亡了。
为什么我会这么笨呢。
完全都没考虑师父方不方便,只会任性行事。
可是,师父人真的很好。
其实,我都看到了。在母亲大人墓碑发生的事。
我向她报告布偶装的事情后,师父就来了。可是,我没跟师父说话。
结果师父居然在那里下跪。笨蛋,大笨蛋。师父人真的好到像是个笨蛋。
笨师父。
虽然我知道师父替我做的事情,可是我就是无法坦率。
我一直没耐心爱生气,又不会说话。
其实我真的很想跟师父好好相处。
我真是个狡猾又讨人厌的女生。
师父却帮助这样的我脱离更级毯子的恶整。
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着原谅了我。
谢谢师父。
我总是依赖师父,除了依赖,还是依赖。
所以,事情才会变成这样。
我应该会被逐出师门吧?这种徒弟已经成了大麻烦吧?不需要了吧?
就算师父对我这么说,那也是没办法的。
这三天,我始终在思索到底该怎么办。
唔,虽然我马上就想到答案了,但是我一直在想有没有其他方法。
结果,我发现,就只有一开始想到的答案。
我还是只能战斗。
师父,已经舍弃战斗的你,会取笑这样的我吗?
你会取笑我这种无聊的生存方式吗?
你要取笑我也无妨。
请你陪在我的身边。
舞波昴敬上
信上留有好几个干硬的痕迹。
“这是什么……”
一边摸着痕迹,廉也一边挤出声音。
“那家伙是怎样啦?干么要这样……”
满溢出来的眼泪,滴在信纸的干硬痕迹上。
“不管怎么想,该道歉的人应该是我吧……可是,为什么那家伙……”
肩膀颤抖,哭了起来。也不管干在看,放声大哭。
就在眼泪止住之际。
“连动我问你,你知道昴现在人在哪里吗?”
“人在哪里……她没有住院吗?”
干噗哧笑了出来。
“父母亲不想承认孩子长大,翅膀硬了的情况,应该也适用于师父和徒弟吧。你太小看昴了。”
干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是一个叫做“米卡霍希电视台”的频道,廉也以前看过几次。专门播放米卡霍希的行事和活动,还有排名战专属节目的有线电视台。上次被水仙寺游园硬拉进去,那个教人毛骨悚然的房间里面就播放着这东西。
好像正在播快报,年轻女主播表情僵硬地念着稿子。说御神星柱殿有入侵者,又说有火俱津姬派的内应这样那样。由于从一半开始听,实在听得一头雾水。
画面切换。
廉也十分熟悉的那张脸映在荧幕上。
是瑞贵。
“我要告诉居住在米卡霍希的所有人。
我,沙良瑞贵,以去年米卡霍希排名战第一名的身分,在此颁布‘星之令’。
我要现任星柱千阳院美罗,赌上星柱的位置跟本小姐一分高下。
应该没有法律规定不能对星柱下星之令吧?
所以,我要行使我身为第一名的正当权利。
当然,千阳院美罗也没必要抗拒。
我打算直接传递这道星之令,主动攻入御神星柱殿。
进攻时刻是下午三点整。
对此不满的人,不管是现在的还是以前的排名者都无所谓。
你们就来柱殿,阻止本小姐看看吧。
懂了没?这是排名战。而且还是多人一起上的大混战。
我会等待能让本小姐开心的强者出现的。”
“真的假的……”
廉也倒抽一口气,凝视着无畏地微笑的瑞贵。
瑞贵真的想要变成“神”吗?一如她一年前在破烂山所说的那样。她要用实力踢掉现任的星柱。
昴又有什么打算呢。
同样以成为星柱为目标的昴,看到瑞贵这个举动,会怎么办呢?
“你说昴呀——其实我来这里之前,先做了一件工作。”
干发挥了爱。
“我帮她从医院脱身。现在她应该已经到柱殿了吧。”
“什么?你在想什么?她不是还没好吗?”
“我有阻止她呀。只是她自信满满地跟我说,她的伤势对舞出星降没什么要紧的影响。”
廉也咬紧牙关。
“她想要用那样的身体跟瑞贵战斗?”
“如果她能做到那种地步就好了。沙良瑞贵有舞波刀学长跟火俱津姬派跟着,其他的排名者也会加入,现在应该正在大混战吧。”
看了看墙上的时钟。
下午四点十五分。距离瑞贵预告的下午三点,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以上。
“好了,我再问你一次,运动廉也。”
干用手指刺着胸口。
“你是,昴的,什么人?”
“我是……”
心中,燃起了火焰。
缓缓地、缓缓地。热度一点一滴地回到了身体。
好几句话语从内心深处浮现出来。
——我必须帮助昴。
——我必须补偿昴。
不对,不是这样的话语。
现在应该说的,应该大喊出来的,就只有一句话。
“我是,她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