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药王树之书 第八章 药王树

  1

  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到的时候,雪芙儿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讽刺的是,让雪芙儿知道自己没有死的原因,竟是长久以来困扰着她的头痛与恶心。她认为一死就能解脱的痛苦仍旧存在,随着痛楚的出现,她才知道自己的身体正在移动,也一样会晕眩。

  雪芙儿动了动身体,感觉像是泥泞的东西黏在皮肤上,想起自己落入沼泽一事。当时骑士抱住雪芙儿,用臂弯护着她,那是雪芙儿最后的记忆。雪芙儿寻找着应该就在她身边的人,旋即一副温暖的胸膛温柔地包容了她。待在这个唯一真实的拥抱中,雪芙儿哭着紧紧捉住对方。

  她再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所有的痛苦与悲伤都能远离她,雪芙儿充满了安心的感觉。压迫额头两旁的尖锐痛楚,揪紧咽喉的恶心感,全都被柔和与温暖包围,让她昏昏欲睡。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幸福,雪芙儿睡了一会儿。脑子里还想着就连孩提时代,她都不曾睡得这么安稳过……

  但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东西般的悲伤,使她从睡梦中醒来。她为什么还是醒过来了呢?难道是想要让雪芙儿知道无论多么幸福的时光,也不可能持续到永远?

  觉得自己太过多愁善感的雪芙儿回过神,发现身上竟然一丝不挂。她感到温暖浓稠如泥泞的肌肤触感,包围着她的手臂与胸膛也是赤裸的,彼此间只相隔了泥土之类的东西。她感到羞耻地扭动身子,那双手臂则安抚似的摸了摸雪芙儿的背。

  「安静。你要继续休息。」

  说话声仿佛是从洞穴里发出般带着回音。但那并不是骑士的声音,雪芙儿也察觉到紧贴的男子胸膛很单薄。

  她吓得想要大叫,却呛到了。泥土塞满她的喉咙,不仅如此,连深处的胸部与腹部,都布满了浓稠的泥泞。雪芙儿感到一阵惊慌,发现拼命挣扎的指尖、头顶也都埋在土里。环住她背脊的手臂用力地抱紧雪芙儿。

  「冷静点。慢慢呼吸。」

  雪芙儿呛咳着发出呻吟。尽管感觉泥土在喉咙里来回滑动,却依然能够呼吸。她不明白为什么被埋在泥土中还能呼吸。她想说话,却无法出声。舌尖能感觉到些许泥土中所含的盐分。

  「知道我是谁吗?」

  雪芙儿知道,但没办法回答。

  「你用魂源说话,我听得见。」

  雪芙儿想起她与寨亚神明奥丹说话时的经验。她在心里说话,奥丹就能够听得见。

  「皇爵……阿修拉夫?」

  「对。」

  「这里……是哪里?」

  「奥梅拉伦,『白色森林』的圣池。千年来我们在挖出药王树的洞穴中,积蓄了森林精链的魔力,用来守护药王树的种子。这座圣池的力量能治愈所有的生命,所以我才会带你来疗伤。因为你把我送你的护符拿给那个骑士戴,瞬间受到森林的魔法与伊斯咒文的冲击,灵魂差点就崩毁了。」

  想起当时宛如被雷电劈中的冲击,雪芙儿颤抖了起来。

  「雷阁下呢?他怎么样了?」

  「不知道。但应该还活着,我能感觉到他在森林里。」

  「你扔下他不管?他明明受伤了……」

  听到雪芙儿的责备,刚刚的温柔语气瞬间一变。

  「你比他还危急。是我把你带进森林的,所以我才会救你。其他人都是入侵者。」

  温暖的泥土感应到皇爵的不耐烦而兴起波动,温度似乎也下降了。雪芙儿想起皇爵用了多么残酷无情的生命魔法,不禁瑟缩不安。感受到现在自己正在皇爵魔力的掌控下,又对皇爵那超乎常人的力量感到恐惧。

  或许是感受到雪芙儿的害怕,波动安抚似的缓和下来,她也被皇爵拉到胸前。雪芙儿总觉得皇爵一直看着她而想推开皇爵,皇爵便口气轻慢地说道:

  「没穿衣服让你那么在意?」

  雪芙儿又察觉另一件事而放弃推开皇爵。她发现两人紧贴在一起,反而不会被看得一清二楚。尽管如此,不知自己状况如何的不安还是无法消除。

  「你看得见我,我却看不到你,太不公平了。」

  「你看得见。奥梅拉伦里充满着与魂源相同的光芒。用你的魂源去看,你的双眼已经睁开了。」

  温暖潮湿的泥土同样包覆着雪芙儿的眼球。尽管眼皮沉重,但在她反复地眨眼之后,便发现了闭上双眼就能看见的朦胧蓝色光芒。她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水蒸气般绕着漩涡的淡淡轮廓,便跟手掌下皇爵的温暖合而为一,缓缓地聚集成形。发着蓝光的单薄肩膀,然后聚集出光束的胸口,光线来到颈部后变得更强烈,雪芙儿碰触皇爵发出灿烂光芒的额头,一股令人麻痹的刺激涌入她的指尖。

  额头的光线带着绿色一分为二,化成圣德基尼皇爵的双眼。朦胧却看得见的细微光线重叠,取代陶器般的肌肤与金色毛发,形成皇爵纤瘦的身体。两道碧绿光线穿透了雪芙儿的手指,雪芙儿也看得见自己的手了。尽管不若皇爵强烈,但光束的确自手腕一路延伸到手肘。

  「魔法师都是这样看着我们的魂源吗?」

  「能看到什么样的程度,视每个魔法师的资质而有所不同。」

  用魂源所见的姿态,与用双眼所见的姿态完全不同,却也别无二致。若要举例说明,就是眼中所见的姿态就像穿了衣服,而魂源所见则比裸体更接近人的本质。她低头看着胸口,可以看见无数的光线一直延伸到两人的脚尖。

  在皇爵眼中,雪芙儿的魂源看起来是什么样子呢?既然彼此已裸裎到这种程度,她总觉得裸体已经不是什么太严重的问题了。聚集在腹侧与下腹部等处的光球似乎就是灵魂。仔细一看,光球四周都各自有其不同的色彩,总共有七种颜色。无论是雪芙儿或皇爵,在同样的位置都发出相同颜色的光芒。尽管如此,两人的魂源色彩仍有些微的差异,雪芙儿的魂源色泽偏黄,皇爵的则带点蓝色。

  两人互相碰触的地方,彼此的魂源正在交流并散发出带点绿色的火花,皇爵的波动也随之传来。或许是颜色的关系,皇爵的魂源虽然散发强烈的光芒,却令人感到有些寂寞。

  「为什么我看得见呢?是这个地方的关系吗?」

  「奥梅拉伦调整过你的魂源了。原本你就拥有能成为魔法师的魂源,却无法善用,才会造成你的头疼跟晕眩。」

  当她抚摸白蜥的魂源时,伊斯也曾这么对她说。

  「那才不是我原本拥有的。是梅比多尔杜王子给我的,大概吧。」

  「就算是如此,现在也是你的力量了。你额头上的力量波动,感觉到了吗?」

  雪芙儿发现额头两侧上有着异样的感觉,于是伸手去抚摸。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些过去的疼痛。就像她抚摸皇爵的眼皮时一样,指尖传来冰冷尖锐的刺激。刺刺麻麻的震动触感,就像梳子滑过头发般涌了进来,流入她的发漩。皮肤也变得异常敏感,额头两侧部分好像波浪般地起伏膨胀着。

  「你以后应该不会再有头痛的烦恼了。」

  皇爵温柔地摸了摸雪芙儿的头。恍惚与安心顿时充满着雪芙儿,让雪芙儿感到茫然。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沉睡的时候,皇爵的臂膀一直搂着她。直到刚刚都还帮助了她,雪芙儿从没想过少年竟能这么温柔。

  「谢谢……」

  彼此碰触的魂源火花突然转变成近乎哀伤的震动。皇爵眼中的魂源闪烁着原本那种独特的光芒。这时,泥土波动将雪芙儿的身体举起,雪芙儿好像被挤出波动般往上浮,随着沉重的水声,一道冰冷的风吹过她的头顶。泥土滑落脸颊,也随着她的呛咳涌出体外。冷空气灌入喉咙,她终于如待宰鸡只似的发出尖叫。

  雪芙儿为了不沉溺下去,于是捉住了眼前的东西。有什么擦去她睫毛上滴下来的泥土,定睛一看,只见拳头大小的金黄色眼球与象牙色的牙齿。

  雪芙儿反射性地往后闪避,差点又沉入泥沼。牙齿逼近了她,咬住雪芙儿的手臂。雪芙儿不由得放声尖叫。

  「阿修拉夫!」

  阿修拉夫的头部在牙齿旁浮起,他捉住了雪芙儿。

  「看清楚,是白蜥。别怕。」

  雪芙儿拼命地眨着双眼,再度确认她已经看得见了。就像相隔一个月终于从寨亚的洞窟中回到地面一样,眼前的一切是那么鲜明。

  皇爵的手,放在盖着闪亮白羽毛的白蜥脸上,并拉过雪芙儿。白蜥从两排牙齿内伸出舌头,舔掉雪芙儿脸上的泥泞。另一头白蜥则靠近水边舔舐皇爵。

  两人所浸泡的圣池虽然混浊见不到底部,却不是「盐沼」那种冻土泥泞。而是像溶解了大量碧绿水藻般黏稠混浊的水,两头白蜥则正在舔着那些绿藻。尽管雪芙儿仍惊魂未定,还是慢慢看清了白色巨兽亲近人的动作,还有少年安抚白蜥的样子。

  水池呈水滴状,四周包围着白色森林的新生树木。森林的其他树木宛如守护着这些新生树木般,从距离稍远的地方伸出树枝搭起天幕。因此池水上方比森林其他地方还空旷且看得见天空。日光透过积雪的树枝倾斜地照了进来,池水反射着翡翠光芒。

  「好神奇的地方喔。」

  大概是见到久违的太阳,因此脸部接触到的空气,也比进入森林的时候还暖和一点。白色的新生树木就像神殿的圆柱,四周的寂静也跟隐藏在森林深处的圣池相称。

  「圣德基尼家族的使命就是守护这里。百年来除了我族之外,你是唯一见到圣池的外人。」

  雪芙儿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与皇爵四目相望。她觉得皇爵那双看起来会说话的眼睛,与神圣的池水颜色相同。

  「不快穿上衣服会冻着喔。」

  皇爵裸着身子跨上白蜥,靠向水池边的树木。雪芙儿着迷入神地看着少年的身体,然后赶忙移开视线。从温暖的池水出来,空气中的冰冷也冷却了她的头脑。她接过皇爵丢给她的衣服,爬到另一棵树木后方用围巾擦拭身体。

  冷得牙根打颤的雪芙儿穿上冰凉的衣服,再拧干头发戴上帽子之后,体内残留的温暖便传递到衣服上。雪芙儿偷偷地朝皇爵的方向看了一眼,皇爵看起来似乎不冷,还慢条斯理地穿着上衣。

  池水四周也不是泥沼,而是地面。脚底下接触到奇妙的粗糙感,雪芙儿仔细一看,只见新生树木的根张在地上如同网纹般。较远处的森林树木,浮在沼地上的根与树枝也都同样往池水这里延伸,从雪芙儿的方向看过去,有如放射状编织好的笼子。

  雪芙儿注意到除了照射在头顶上的阳光外,森林的树木也散发出另一种蓝色光线。难道是她看错了吗?雪芙儿总觉得皇爵与自己身上魂源般的光线,也围绕着白色的树干与树梢。

  「那个……是森林的魂源?」

  皇爵立刻就明白雪芙儿指的是什么,于是点点头。

  「树木的魂源……是蓝色的吗?」

  「不是。这座森林比较特别。」

  那颜色跟皇爵的魂源非常相似。只是树木没有七个灵魂光球,全都只有单一颜色。是皇爵额头上月魂的魂源色彩。

  「因为这些树木也是圣德基尼家族的成员。」

  雪芙儿看到有东西在动,于是伸长了脖子看过去。树木之间有另一头白蜥正在行走。水边的两头则转身面向同伴。

  那头白蜥的背上盖着红色的东西。那是米莉蒂安,好像已经死掉般倒在白蜥身上。

  2

  雪芙儿在树上行走,赶到米莉蒂安身边。

  「米莉蒂安!」

  米莉蒂安没有回应雪芙儿的叫唤,但一眼望去身上并没有伤口。只是趴着的侧脸毫无血色,而且可能已经晕过去很久了,缠在手腕上的缰绳陷入肌肤,皮肤也都冻成紫红色并肿起来。白蜥似乎非常疲累,拖着尾巴朝同伴而去。

  「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皇爵骑着白蜥跟了过来,看上去比雪芙儿还要惊讶。雪芙儿抱起米莉蒂安说道:

  「应该是白蜥带着她来找同伴吧。她是来帮我的。求求你,能不能让她……」

  「不行!」少年声音压抑地拒绝。

  「为什么?她一定是受到森林魔力的影响了,治好她吧。」

  「她的魂源没有异状,你看就知道了。」

  皇爵没有看雪芙儿一眼,神色严厉地低头凝视米莉蒂安。

  「你带她离开森林。身上带着这个就没问题,可以让你不致迷路。」

  皇爵将装了白色石头的革袋塞进她手里。雪芙儿还想说些什么,少年又快速地打断她。

  「你也可以找到雷一起出去,我不会再追捕他。我已经知道他没有跟乔贝尔在一起。」

  少年口气非常地急促,仿佛在惧怕着什么。

  「为什么?这么突然……」

  「或许真如你所说,雷是无辜的吧……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们立刻离开森林,我就不追究入侵森林一事。」

  雪芙儿惊讶之余,也因为少年的紧张而开始感到不安。

  「阿修拉夫,那你呢……」

  「我留下来。」

  「你一个人留下来?」

  少年撇开脸。

  「……没错。因为这里是圣德基尼的森林。」

  他将白蜥的缰绳交给雪芙儿,自己离开白蜥。接着去检查米莉蒂安白蜥的嚼口,开始咏唱咒文。

  然而咒文突然中断,变成闷哼的呻吟声。雪芙儿一开始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见蹲在一旁的皇爵突然身体一歪,倒向雪芙儿。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握着刀柄的人,是仍然趴着的米莉蒂安。

  米莉蒂安瞥了一眼雪芙儿并爬起身。她推开少年的身体,好像摸了什么脏东西似的甩了甩手。皇爵的身体痉挛,雪芙儿从喉咙发出尖叫。

  「啊,雪芙儿,你没事吧。」

  米莉蒂安的声音,与她在宿舍时完全无异。可是那么亲切的声音,却让雪芙儿毛骨悚然。

  「米莉蒂安……为什么……」

  「雪芙儿,你一定不知道吧。皇爵殿下是卖国贼喔。他勾结凤旅团,也打算将药王树的石头卖给里沃与多姆奥伊。你的雷阁下也是他们的同伴。」

  米莉蒂安飞快说着话的嘴唇,看起来就好像另一种生物似的。雪芙儿下意识地去找米莉蒂安已经失去理智的迹象。可是米莉蒂安正陶醉地诉说着自己勇敢的行为。

  「幸好还来得及。雪芙儿,知道你被骗之后,萨亚雷大人便派我来救你了。」

  「萨亚雷……!」

  听到这个不祥的名字,雪芙儿由震惊转为愤怒。

  「是萨亚雷要你这么做的?」

  雪芙儿给了米莉蒂安一巴掌。

  「雪芙儿!住手!你做什么!」

  雪芙儿扑到米莉蒂安身上,两人彼此推挤。米莉蒂安抓向雪芙儿,指甲划破雪芙儿的手臂。雪芙儿在狂怒之下,甚至感觉不到疼痛。

  「雪芙儿!快住手,不然连你都……」

  「你杀了我啊!如果你办得到,你就做……!」

  突然间,米莉蒂安的身体一僵,睁着双眼有如棍棒般倒下。

  持续咏唱咒文的皇爵,忽然痛苦地抬起头。他呛咳着吐出琉璃色的发光液体,而他紧紧捉住的胸口,也涌出相同颜色的浓稠液体。

  「阿修拉夫……!」

  那是少年的血。从苍白的指缝中不断流下,没一会儿便在他的身下汇聚成一摊蓝色的血。雪芙儿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震惊得无法动弹。

  皇爵痛苦地眯起双眼,视线越过雪芙儿的肩膀看着她后方。

  「索金·奥·梅拉伦。」

  咏唱咒文的声音响起,他视线前方也随之迸出蓝色火花。火花落在大树上,树干旋即裂开,积雪则像雪崩般落下堆成一座小山。在四处飞散的氤氲雪花中,一道黑影缓缓出现。

  「皇爵殿下,您好。」

  穿着黑色军服的萨亚雷站在裂开的树根旁,一派轻松地请安。

  「魔法实务局局长萨亚雷,我不记得有叫你来。从你破坏结界之后,我就知道你的存在了……」

  皇爵的低喃声既沙哑且带着憎恶。

  「我是为了替皇爵殿下扛下重担才会跟来。我认为『白色森林』只让您的家族管理,对于全奥拉的公众利益而言,太过缺乏效率了。」

  无论萨亚雷说话口气多么的优雅,内容却跟米莉蒂安所说的完全不同。雪芙儿感受到一股如蛇蝎般的狡诈恶意。

  萨亚雷从伊欧西卡尔开始就一直藏身在队伍中。这一路上无论是多危险的行军或作战,他都能一直隐藏着魔法师的身分。然后教唆盲目相信他的米莉蒂安,甚至还让她杀人。

  皇爵不屑地说道:「不必说得那么好听。你的目的就是要揭穿我圣德基尼家族的秘密吧。像你这种人,一千年来从不曾间断过。」

  「嗯,的确如此。我实在太高兴了,因为总算能知道您那高贵蓝血的由来。不过殿下您不也长年独占着『白色森林』的魔力,隐瞒这些树木会生产『药王树之石』这件事。而且还大量培育优秀的魔法师来效忠您家族,私底下扩张皇爵家族的势力。」

  萨亚雷从碎裂的大树中取出已经碎裂的蓝色木髓。木髓在魔法师的指缝间绽放出蓝光,然后融解粉碎。跟皇爵的血液很相似。

  皇爵大叫道:「那根本就不是『药王树之石』——这座森林是等待药王树复活的摇篮。你以为身为药王树守护者的我族,会跟你一样渴望权势,并终其一生追求它吗?我只能说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皇爵的身体气得发抖。雪芙儿按住少年胸口的手掌,被不断涌出的血液染成蓝色。雪芙儿感受到手掌上燃烧般的热气,知道那是皇爵的魂源。她在池中曾见过,皇爵发出蓝色光芒的魂源,从她正碰触的伤口缓缓流出。

  萨亚雷像个变戏法的人一样一脸故弄玄虚,在手指的青色木髓上施展咒文。接着蓝色木髓发出磷光开始燃烧,迸离手指缠绕住萨亚雷全身,跟萨亚雷本身带红光的魂源混合。萨亚雷张开双臂,雪芙儿只见自他的手掌至手臂,魂源之光像是瀑布一样不断流泻下来。

  萨亚雷全身被磷光所包围,他愉快地看着自己的魂源所发出的光芒。

  「这个魔力之源太美妙了!我过去所学得的生命魔法,可以靠这座森林的魔力而更强大数倍。不管这到底是不是『药王树之石』,都不是你这种小孩可以一个人独占的!」

  无论是萨亚雷的姿态或说出的话,都像个魔王一样自大且可怕。雪芙儿一直以来本能地对萨亚雷所抱持的恐惧,清楚地展现在眼前。

  「托亚·奥·梅拉伦!」

  皇爵大叫,崩落的雪与泥如同龙卷风般升起,袭向萨亚雷。龙卷风化成粗大的泥浆棍棒,打算攻击萨亚雷却滑开了。

  萨亚雷也大声唱着咒文,用无形的盾牌挡住了泥浆棍棒的攻击,导致泥雪四散。飞沬如细针般尖锐,朝雪芙儿他们飞来。雪芙儿将皇爵推到树根后方,避开了细针。

  「诺西克·奥·梅拉伦。」

  皇爵的碧眼迸出火花,膨胀成火球弹开细针。无数的针刺进了雪芙儿正捉着的树根,也刺进倒地的米莉蒂安身上。那些细针全是冰柱。米莉蒂安呻吟着,雪芙儿大叫:「米莉蒂安!」

  「索金·奥·梅拉伦!」

  萨亚雷用以藏身的树木随着皇爵的咒文裂开倒下,然而萨亚雷却毫发无伤地移到另一棵树旁。雪芙儿发现萨亚雷并不靠近他们,只是一直观察状况。也不在乎将米莉蒂安卷进来,游刃有余不断地咏唱咒文。而皇爵在咏唱咒文的时候,蓝色血液与魂源却不住地从伤口流出。

  「阿修拉夫!你不要再用生命魔法了!你得快点疗伤才行……快到池子去……只要进入奥梅拉伦的话……」

  雪芙儿看着皇爵的魂源之光越来越微弱,米莉蒂安造成的伤口深可致命,让她非常担心。皇爵却嘴唇干裂苍白地说道:「那女孩出现的时候,我就在圣池上布下结界。现在任何人都进不去了。」

  「为什么……!这样下去你会死啊!」

  皇爵的脸上再度浮现严峻的神情。

  「我说过这座森林也是圣德基尼家族吧?无论是森林还是我的存在,圣德基尼家族的一切都是为了守护奥梅拉伦。不管拿什么交换,奥梅拉伦都不能落入萨亚雷这种野心家手上。自从第一代的阿修拉夫·圣德基尼拔起药王树之后,我们全族就必须赎清谋杀神明的罪衍。这个血,就是证明。」

  谋杀神明。

  这句话重重地敲在雪芙儿的胸膛上。少年一直宣称「药王树已经枯死」指的就是这件事吗?远在八百年前的祖先所犯的错,却要眼前的少年来承担?出生时体内就流着蓝色的血,就是神明的惩罚?

  皇爵拉开雪芙儿按着他伤口的手,用双手包住它。

  「雪芙儿啊,帮我一个忙。跟那个女孩一起驾着白蜥逃走吧。我的幻术也会跟在你们身边展现,希望能成功诱敌。一旦把萨亚雷引开,我一定会自背后收拾他。」

  从没有请求过他人的少年恳切地对雪芙儿说道。

  「这么做有用吗?」

  尽管雪芙儿没有把握,但也想不出其他方法了。她只能确定一件事,萨亚雷为了要达成目的,一定会毫不在乎地杀了皇爵与雪芙儿,甚至是米莉蒂安。

  「你们可以平安回去。带着这个就不会迷路了。」

  皇爵让雪芙儿握住那个装满石头的革袋。让失去意识的米莉蒂安趴在白蜥背上,雪芙儿也跨坐上去后,皇爵开始咏唱起较短的咒文。

  两头白蜥仿佛被鞭打般开始往前奔跑。雪芙儿想要回头,却发现被咒文束缚而全身僵硬,连转身都做不到。身后爆发生命魔法的光芒,将四周渲染成蓝色。

  「阿修拉夫……!」

  没有人回应她,萨亚雷也没有来追赶雪芙儿她们。她想皇爵根本就明白萨亚雷不会来追她们。少年从一开始就打算只让雪芙儿逃走。白蜥窜逃进树木之间,远离两名正彼此厮杀的魔法师。

  3

  吉尔达·雷与奎里德听见雪崩般的声音,透过树丛看见往上窜起的白色烟雾。

  战斗的气息,让打算复仇的两人毫不犹豫地赶往那个方向。无论对方是魔法实务局的军队余党,还是圣德基尼皇爵,都是他们所期待的复仇对象。随着两人的前进,整座森林也充满了尖锐的敌意,树木好像不断对他们送出诅咒一般。

  当他们看见树木后方有白色巨兽靠近时,两人立刻举起了弓箭。然而看清楚驾驭白蜥的人之后,吉尔达·雷脱口叫道:

  「雪芙儿!」

  「雷阁下!」

  少女虽然做出了回应,手上却忘了要拉住缰绳,白蜥的速度丝毫没有减慢。雪芙儿脸色苍白地求救,拼命地抱紧另一名昏过去的少女。

  「奎里德!」

  吉尔达·雷将绳索抛过来之后,奎里德马上会意。他们把绳索绑在箭尾,两人同时射箭。箭矢像要包夹两头白蜥般各自插进低处的树干上,从箭尾拉开的相连绳索绊住了兽脚,两头白蜥身体不稳地往前摔倒,雪芙儿也顺势被抛出去。

  吉尔达·雷接住了雪芙儿飞过来的身子。雪芙儿没有时间可以问他有没有受伤,开口便是请求:「雷阁下……!请救救米莉蒂安……救救皇爵!」

  正在检查米莉蒂安伤势的奎里德说话了。

  「救皇爵?杀了我同伴的家伙,我为什么要救他?」

  雪芙儿哑口无言,似乎想起奎里德是谁了。她看着吉尔达·雷想再说些什么,却因为太慌张而无法说清楚。

  「因为萨亚雷他……魔法实务局局长萨亚雷打算杀了皇爵。皇爵受了重伤……阿修拉夫……他快死了!」

  「萨亚雷……?」

  奎里德与吉尔达·雷神色紧张地对看一眼。混在魔法实务局军队里的魔法师,肯定就是萨亚雷。奎里德点了点头。

  「那种大人物竟然会亲自出马。」

  如果只是为了逮捕吉尔达·雷与乔贝尔,那未免太诡异了。那表示对于奥拉而言,这座森林的确很重要。

  吉尔达·雷将巴拿巴所含的石头拿给雪芙儿看。

  「这是皇爵的咒具吗?」

  「皇爵的咒具是这个!」雪芙儿焦急地摇摇头,从上衣里拿出革袋。革袋里装了许多刻着蓝色文字的白石头。

  「虽然很像,但那是萨亚雷从这座森林的树上取得的东西……萨亚雷为了这些而想要霸占森林,还骗了大家……皇爵也不知道萨亚雷一路跟随!」

  奎里德不需要她做更多的说明了。

  「走吧。」

  因为米莉蒂安身上的伤口不深,就让她乘着白蜥留在这里。吉尔达·雷惊讶地看着雪芙儿从另一头白蜥嘴里拿出嚼口。雪芙儿抚摸着白蜥的下颚,温柔地对它说话。少女用不同于科娜及潘札的方法驯服了巨兽。吉尔达·雷与奎里德在树枝上奔跑,追在驾驭白蜥的雪芙儿身后。雪芙儿则毫不迷惘地找到回去的路。

  前方的树林尽头是一片空地。此时,左边出现一道闪电般的曲折光线,将树木都劈倒。吉尔达·雷与奎里德刚刚经过的树木像被雷电劈开一般,光线切开了白蜥,血肉横飞。

  被炸飞的吉尔达·雷宛如受到沙漠间歇泉的热气袭击。他伸手想捉住碰到的树枝却滑开,掉进了盘根错节的树木间。奎里德的身体则像条抹布般在吉尔达·雷的面前被炸出去,挂在倾倒树木参差不齐的裂口上。奎里德的衣服被烧破,血液从锁子甲内缓缓渗出。吉尔达·雷的左手臂至脖子也受到灼伤,想动一下却疼痛难当。

  吉尔达·雷撑开肿起来的眼皮,寻找雪芙儿的身影。他看着发出光线的方向,只见森林中有个大空旷处。透过稀疏的枝叶,淡红色的天空笼罩而下,时间已近黄昏。

  空旷处中央有个小水池,五、六棵新生树木包围着它。那名年轻的皇爵正坐倒在新生树木的树根处,在稍远处的森林边缘,另一个人正看着吉尔达·雷。

  是萨亚雷。

  这名魔法师身上穿的并不是在学都时所见那套充满威严的长袍,而是沾了一身泥泞的军服。但他灰色的双眸闪着异样的光芒,蓝色头发散发出闪电留下的火花。烈焰包围着他,吉尔达·雷才知道刚才的热源就是萨亚雷本人。吉尔达·雷不是没在战斗中看过魔法师使用生命魔法,但萨亚雷这种魔法,也未免太过惊人。

  「雷阁下!」

  一只手碰了碰他的脚踝,只见雪芙儿在树根间抬头看他。她的帽子掉了,头发也有多处烧焦,浑身是血。

  「这是白蜥的血。它会这么可怜,都是我害的……对不起,骑士大人……」

  少女因冲击与恐惧而啜泣着。吉尔达·雷伸出手,想要摸摸那满是血污的头发。但出现在金棕色发根处的东西,却让吉尔达·雷怀疑自己看错了。

  他颤抖的指尖来到少女的额头两侧。在她双耳上方沿着头部两侧有隆起物,是状似卷贝的角。比起头骨还要白皙柔软,上方长着金棕色线条状的胎毛。

  他记得在伊欧西卡尔见到雪芙儿的时候,并没有看见这样的东西。他被魔法实务局追捕、让少女卷入这一切之后,到底掀起了多么可怕的事情?吉尔达·雷失去了力气,疯狂的懊悔让他感到心痛。

  「我没事。您还好吗,雷阁下……」

  雪芙儿似乎浑然未觉,只顾着担心吉尔达·雷,还用那双金绿色的双眼凝视着他。眼中仍充满着自初见面之后就从未改变的无瑕与温柔。吉尔达·雷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能紧紧抱住少女。

  「嗯,别担心。我一定会救你,我会想办法……」

  吉尔达·雷语无伦次地说着,同时环顾着周遭的状况。

  奎里德倒地不起,似乎已经死去。萨亚雷拿着剑,指向坐在地上无法动弹的皇爵。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打倒萨亚雷。快想!快想办法—在眼前束手无策的困境中,吉尔达·雷的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救命的方法。

  「可不可以把皇爵的石头给我?」

  雪芙儿吓了一跳,赶忙从怀里找出革袋。吉尔达·雷选出一颗与切尔克西的石头相同形状的白石,放入自己口中。

  「您知道怎么使用吗?」

  少女紧张地屏气凝神看着他这么做,吉尔达·雷给了一个让她放心的微笑。尽管他并没有把握,但还是让石头在嘴巴里移动,一找到臼齿间能固定石头的地方,便仿佛有香味自石头飘了出来,清澈的感觉直冲鼻间,肩膀上的烧伤疼痛消失。背脊像是架了钢铁般挺直,手脚都充满了力量。

  「雷阁下,您的魂源……好美。好像反射了太阳光的镜子一样闪亮……」

  雪芙儿发出赞叹的声音。萨亚雷也突然转过身面向他们。

  在萨亚雷尖锐的视线下,吉尔达·雷几乎是本能地开始行动。他单手抱起少女,从树根之间奔到树干后躲起来,而同时有一道闪电击中了他们刚刚待的地方。树根碎片与泥巴四处散开,随着震动飞射而出。

  吉尔达·雷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驱策着他的身体。想到这就是咒具的力量,就令他相当不安。他一跃便来到奎里德身边,用空出的一只手捉住奎里德的腰带,撤退到森林中。可是无论他怎么躲,闪电还是如影随形而至。萨亚雷能精准地攻击他的所在位置。

  「萨亚雷看得见你的魂源。因为……太强烈了!」少女叫道。

  「你也看得见吗?」

  他一问之下,雪芙儿有些不安地点点头。吉尔达·雷因为少女身上的转变而内心一阵难受。神明到底还要给这个女孩多少试炼才够?

  「既然如此,奎里德拜托你照顾了。」在树根处放下两人之后,他立刻飞身离开。

  闪电一直追逐着吉尔达·雷。可怕的光线四处穿梭,他也不断飞跃树根与树枝之间。这些容易打滑的树木肌理,直到刚刚他还必须小心翼翼行走在上头,但现在的吉尔达·雷却能像走在平地般地穿梭于其间。他一边奔跑,同时拿起背上的弓箭,只要一看到树木间的空隙他就放箭。他迂回地朝萨亚雷站立的池边前进,绕行着森林边缘,伺机再放出第二支、第三支箭。

  箭矢朝着萨亚雷而去。魔法师伸出手指着来袭的箭矢,从指尖迸出的光鞭卷起了箭,也击落紧接而来的另一支。

  吉尔达·雷从相隔池水的正对面飞出森林,他飞跃空旷的地方,在新生树木的树根处着地。幸好那是个可以稳稳立足的地点。萨亚雷神情狠厉地回头看着他,却不发动攻击。

  尽管觉得可疑,吉尔达·雷还是隔着水池放出最后一箭。然而那支箭一离开弓弦,就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弹回,折弯后反过来打中吉尔达·雷的脸颊。

  他以为是萨亚雷的攻击,打算穿越新生树木之间,却不知被什么阻挡而无法前进。而且一股恶寒缓缓地包围住他,吉尔达·雷赶忙退开树木旁。

  「吉尔达·雷,你也在打药王树的主意吗!」

  萨亚雷大吼着并咏唱咒文。灼热的空气从旁袭至,让吉尔达·雷摔在空旷的地上。萨亚雷也离开新生树木的圆圈,朝吉尔达·雷跨了一步并放出闪电。可是闪电掠过新树的树根后反弹,画了一道尖锐的弧线后击中萨亚雷。

  看着发出哀嚎声的魔法师,吉尔达·雷这才察觉,那个新树围起的圆圈与水池上似乎有某种魔法在运作,因此无论使出什么攻击,都会反弹到攻击者的身上。

  吉尔达·雷眼见这是将萨亚雷引开皇爵身边的好机会,于是斜向后退到森林边缘。萨亚雷也进一步穿过空地逼近他。吉尔达·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介入萨亚雷与皇爵之间,朝萨亚雷砍下一剑。萨亚雷咏唱着防御剑击的咒文。魔法师利用魔力的防守,与吉尔达·雷的攻击力相抗衡,火花四射的波动从交叉的剑上涌出,包围住两人。

  这时倒卧一旁的皇爵忽然举起双手,做了一个投掷的动作。一段断裂的大树枝紧接着飞出森林,撞上了打斗中的两人。两人被撞飞好几匹马身的距离,一起落在森林边缘。

  4

  雪芙儿看见皇爵用树枝把吉尔达·雷与萨亚雷打飞,不由得站了起来。

  吉尔达·雷立刻起身奔跑,闪躲萨亚雷的攻击。雪芙儿屏气凝神,强迫自己不要去看。雷阁下很强,他一定不会输……雪芙儿念咒似的这么告诉自己。

  这名叫奎里德的里沃人,仍旧失去意识地趴在他们藏身的树枝分叉处。雪芙儿也试着让奎里德含着皇爵的石头,除此之外也没办法再为他做什么了。雪芙儿爬出藏身处,跑到皇爵身边。

  少年倒卧在自己所流出的血泊中。

  「阿修拉夫!是我,雪芙儿!」

  少年蜡白的眼皮动了动,用几乎要失去光芒的绿色眼眸看着雪芙儿。

  「为什……」

  「我带同伴来了!雷阁下会救我们的,没事了……」

  雪芙儿说话的同时,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只能拼命咬牙忍住。少年实在太过虚弱,不安与恐惧背叛了她说的话语,刺痛了她的胸口。雪芙儿撕破外套用来绑住皇爵胸前的伤口,但皇爵身上大半的血液早已流光了。

  「没错,就是同伴。」

  低沉的声音响起,雪芙儿被身后的气息吓了一跳。她转过身,只见奎里德手上拿着一把出鞘的剑站在后方。皇爵蹙起眉瞪着他。

  「圣德基尼皇爵殿下,非常荣幸能够拜见您。」

  尽管奎里德说得很有礼貌,听起来却带着轻蔑感。这个男人刚才还很微弱的魂源已经变强,雪芙儿也发现他只有右眼充血并闪着光芒。他是独眼的人。奎里德的魂源是银色,在义眼周围变得朦胧。虽然在手脚间流动的魂源非常清楚,但只有衣服下的魂源忽明忽灭不易看清。

  「奎里德先生,你还不能动!你受了严重的烧伤……锁子甲已经贴在你皮肤上了!」

  那肯定是可怕的疼痛。

  「那无所谓。」奎里德只专注看着皇爵。

  「皇爵殿下,在我死前想向您请教一事。您们身为魔法师,都认为魔法师之外的生命贱如蝼蚁吗?」奎里德低沉的声音充满着愤怒与轻蔑。雪芙儿因为奎里德的敌意而警戒着,这男人或许并不算是同伴吧。

  皇爵静静地说道:「不。魔法师同样也是人。」

  「那么你们为什么要创造出生命魔法?生命魔法到底是什么?告诉我你们家族创造它的原理。我是为了这个目的才会来到这里。」

  奎里德问得非常认真,与他的愤怒相同。

  皇爵突然露出微笑。那是像自嘲,又带着怜悯的笑容。

  「这个问题,我们家族也一直都在这么问……可是,如今我们依旧找不到答案。」

  「说谎!初代圣德基尼明明是第一位魔法师!」

  奎里德很激动,但皇爵依然十分冷静。「初代祖先只是应用了从药王树习得的『魔力使用法』,并以此教导弟子而已。在伊欧西卡尔能学习到的知识,也全是如何使用,而不是魔法为何能够运作……。许多魔法师都抱着同样的疑问,直接来质问我们的,也不只有你一人……堕落成凤旅团一员之前的乔贝尔,也是其中一位。」

  雪芙儿大吃一惊。

  乔贝尔发狂似的在探求生命魔法的真理。也是为此才会将魔爪伸向多姆奥伊的水神芙蕊。他也把白色的石头说成人骨。难道他知道这片森林与圣德基尼家族是蓝色血液这些事?

  雪芙儿追问之下,皇爵说道:「我想乔贝尔只是解开了圣德基尼的『导魂术』咒文。那个男人以及多数的魔法师都忘记生命魔法,其实并非名为魔法师的人类所创造。失去了对神明的敬畏,就是魔法师的堕落。像萨亚雷这样一味追求并利用力量的人不断增加,一旦舍弃忘却药王树的恩惠,奥拉就会真正地失去神的庇佑,或许也会开始走向灭亡……」

  皇爵垂下双眼。「尽管如此……奥拉还是药王树的大地,我们无法轻易舍弃它。」

  皇爵突然睁开他的绿眼睛,咏唱起咒文。奎里德与雪芙儿的背后迸出火花,一道无形的盾同时遮掩护住两人将闪电弹开。

  萨亚雷伸手指向这里,大声念着咒文。

  「里沃人!你休想得到药王树!」

  皇爵正想再度咏唱结盾的咒文,却呛咳起来。血液与魂源也随着他的吐息涌出。

  「阿修拉夫!」

  奎里德护住了打算保护皇爵的雪芙儿,闪电劈中他的背脊,散发出肌肉的焦臭味。

  「奎里德先生……!」

  吉尔达·雷拼命地举剑攻击萨亚雷,想阻止他朝这里前进。可是骑士的动作已经失去一开始的优势,魂源的光芒也转弱且忽明忽灭。此外,萨亚雷的光芒却越来越明亮,看起来已经失去人的轮廓,而是个巨大光球了。

  皇爵抬头看着雪芙儿。「那种石头……会迅速消耗灵魂,不快点阻止雷就危险了……」

  用尽力气说完这些话后,少年便昏了过去。

  雪芙儿朝吉尔达·雷大叫:「雷阁下!快把石头……」

  然而骑士已经再度举剑挡回萨亚雷的强势攻击,根本听不到雪芙儿的声音。

  奎里德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脱掉上衣。然后将锁子甲从红肿溃烂的皮肤上扯下,让雪芙儿穿上滴着血肉的镗甲。

  「这个可以多少防御一些魔力,至少能喘口气……」

  奎里德说完这些,就冲上前要助吉尔达·雷一臂之力。

  奎里德的银色魂源如同流线般朝吉尔达·雷的金色魂源飞驰而去。两道光辉冲散了萨亚雷的蓝色光球与火花,彼此激烈地撞击。

  「奎里德先生!雷阁下……!」

  雪芙儿尖声大叫。

  「雪芙儿,靠魂源叫他们!」

  额头两侧响起皇爵的声音,雪芙儿不由得看向少年。少年的嘴唇结冻般丝毫未动,双眼依旧紧闭。雪芙儿感觉到少年的魂源自两人接触的地方传递而来。

  「阿修拉夫,该怎么做?」

  「把我的手放在你的两侧额头上,然后呼唤雷。」

  雪芙儿照做。虽然那种类似晕眩的感觉又在额头两侧生起,但并不是疼痛,而且渴求般地感觉到少年的魂源。雪芙儿身上奇妙又深处的流动汇聚在额头两侧上,强力地搏动着。然后她非常自然地知道只要自己配合那个波动呼喊就行了。

  「雷阁下,长时间使用皇爵的石头太危险了!奎里德先生也一样!」

  金色与银色魂源的动作有一瞬的停顿,雪芙儿知道他们听见她的声音了。

  只在刹那间,奎里德与吉尔达·雷便分别飞往两个方向。同时间萨亚雷膨胀的光线也往两个方向爆发。那样的场景与其说是闪电,更接近光的喷泉。灼热的飞沫画出数道散开的弧线,也朝雪芙儿与皇爵的方向落下。

  雪芙儿打开奎里德的锁子甲抵挡纷纷落下的飞沫。热波穿透了铠甲,烧伤了她的手臂与脸颊,但雪芙儿还是拼命地护着皇爵。

  「去死!药王树的森林是我的……!」

  萨亚雷可怕的魂源之声在耳边轰轰作响。萨亚雷的身体仿佛缩小在飞散的光球中,而就在雪芙儿抬眼看他的那瞬间——

  一支白箭贯穿了魔法师的黑色胸口。那是白色森林的树枝。接着第二、第三、第四支也随之射来,萨亚雷低下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它们。

  「不可能……」

  包围着他的魂源之光转眼之间变淡,终至完全消失。

  倒在空地上的萨亚雷,丝毫没有魔王的样子,甚至也不像个魔法师,跟那些发狂最后死在森林里的士兵没什么不同。只是那张原本看不出年龄的脸变得干瘪,看起来好像老了百岁之多。

  四道穿着雪白长袍的人影出现在森林中,那是手上拿着弓的托亚、伊斯、索金与诺西克。

  5

  四名魔法师将白色的箭矢瞄准了奎里德与吉尔达·雷。

  两名战士浑身是伤血流如注,必须靠长剑支撑才能站稳。雪芙儿看到他们的魂源忽明忽灭、看起来好像随时都会消失。

  皇爵的魂源之声响起:「住手。这两位是圣德基尼家族的大恩人,必须要厚谢他们。」

  魔法师们放下弓箭后,不再理会两名战士,来到皇爵身边。

  「皇爵殿下,我们仍是这个样子……其他人也还动弹不得。」

  四个人看起来就像死去的萨亚雷一般苍老,好像是不同的人似的。

  吉尔达·雷挺身站到四人与雪芙儿之间举剑防备,他含进那颗石头,魂源再度燃起金色光芒。

  「雷阁下!不行!」

  雪芙儿大叫,皇爵同时也说道:

  「大义凛然的多姆奥伊骑士啊,再使用圣德基尼的石头,你就会和萨亚雷的下场一样。」

  吉尔达·雷来回看着雪芙儿与皇爵之后,点了点头拿出石头。接着他在皇爵面前单膝跪地,行使骑士的礼节。他看到皇爵身上沾满的蓝色血液,表情虽然有些吃惊,但立刻以僵硬的神色掩饰。奎里德也摇摇晃晃地在魔法师的身后照做。

  骑士说道:「圣德基尼皇爵殿下,在下是多姆奥伊前摄政官马克西姆·雷之子吉尔达·雷。请原谅在下未经许可闯入殿下的领土。在下一心想得知阿修拉夫皇子来到我多姆奥伊有何用意。」

  托亚魔法师说道:「不必担心。皇爵殿下过世后,阿修拉夫皇子会成为我族之主,自然会解除与希妲王女的婚约。」

  雪芙儿以为自己听错了。

  「别胡说!阿修拉夫他、皇爵他还活着啊!」

  皇爵忠实的家臣们明知少年的魂源像丝线般微弱,却什么都不做,还以一副他已经死去的口气说话。他们甚至没有表现出任何哀伤的样子。

  伊斯说道:「女孩,你不需要悲伤。皇爵殿下只是完成使命,回归奥梅拉伦而已。我们也会一同前往。」

  魔法师们轻轻推开雪芙儿,抱起少年的身体。

  「什么意思?你们想做什么……」

  雪芙儿出声抗议,但他们态度严肃,完全不容辩驳。他们带着皇爵来到池边,脱去了他的衣服。露出的可怕伤痕已经变成了蓝黑色,白瓷般的肢体看起来与死者并无二致。

  可是雪芙儿仍能感觉少年的魂源微弱地闪烁着。

  「进入奥梅拉伦就会好了对不对?阿修拉夫!」

  雪芙儿拼命叫唤着,想去到他的身边。但当她想进入新生树木围起的圆圈时,就会遇到某种既厚又像棉花般的触感阻挡她前进。是皇爵所说的结界。一股无可言喻的不安自雪芙儿胸口升起。

  「阿修拉夫!回答我!」

  少年陶瓷般的身体依旧沉默地躺着,吉尔达·雷也说道:

  「魔法师,请说话!」

  诺西克说道:「我们家族与各位不同。我们跟树木开枝散叶一样,是从第一代开始分株下来的分身。我们不是由父母所生,是吸收了每一代的灵魂之后,自奥梅拉伦孕育而成。其中皇爵大人继承了第一代以来的全部记忆成为当家,如今皇子也将继承皇爵的所有记忆。」

  他们利用魂源,一口气将漫长的家族历史传进雪芙儿的「月魂」中。

  他们守护着孕育他们自己的森林,从圣池内抱出体内流着蓝色血液的婴儿们。圣堂的僧侣们养大孩子,给予他族长的教育并追随他。只为了唯一的使命而花费了数百年甚至千年的时间……只为了让药王树复活。

  可是雪芙儿的灵魂却因震惊而拒绝理解。

  这就是少年所谓「杀神的罪孽」吗?少年偶尔会露出非常老成沧桑的眼神也是因为如此?就算真的是这样,对于雪芙儿来说,皇爵也只是个少年而已。

  托亚说道:「我们的魂源会借由奥梅拉伦而成为白色森林的一部分,总有一天也会成为苏醒的药王树的一部分。直到那天到来之前,我们都会以守护者的身分将魂源传递给下一代……」

  托亚与伊斯也脱下自己身上的长袍,小心翼翼地捧起皇爵,双双走入奥梅拉伦。索金与诺西克曲膝跪地看着这一切。几步之后少年的身影已淹没在碧绿色的泥沼中,再过几步,托亚与伊斯的头也消失不见了。

  「等等!阿修拉夫!你还听得见对不对!」

  雪芙儿用指甲抓着新生树木之间,想要突破看不见的屏障。

  她还有很多话想说。有关少年那双绿色眼眸中闪烁的挣扎,他隐瞒在讥嘲后的真心,她还想要了解更多。雪芙儿与少年应该能够互相了解,因为他们拥有相同的孤独。少年不就是这么认为,才会向雪芙儿倾吐吗?那么为什么不能再多点时间谈话呢?

  「魔法师,请把我的魂源接给他吧!你们知道生命魔法的秘法对不对?拜托你们,不要放弃阿修拉夫!阿修拉夫你也不想消失吧!你也说过,如果能懂得某种才能,或许就能那样子生存下去了。只完成注定好的使命就走向结局,那才不是真的……那都是假的!靠着你的生命魔法跟我的铁,说不定能改变赎罪的命运啊。我们一起试试看吧!我想这么做!阿修拉夫……!」

  雪芙儿抽抽噎噎地哭着,用干哑的喉咙放声吼叫,注入全身的魂源呼唤少年。

  「住口!对于我们的使命,还有药王树所赐与的生命魔法,你懂些什么?」

  魔法师们的魂源严厉地重击着雪芙儿的灵魂。剧烈的冲击让她意识模糊,直接往身后瘫倒。健壮的臂膀顺势接住她,她听见吉尔达·雷的声音。

  「皇爵殿下!您对这个女孩做了什么?」

  柔和温暖的手掌抚摸着雪芙儿的太阳穴,骑士体贴的魂源从那儿流进雪芙儿体内。雪芙儿的魂源也朝那儿集中,紧抓住几乎要淹没的意识。

  「阿修拉夫……你别走……」

  少年的魂源之声由远方传来。

  「骑士啊……雪芙儿一定会恨我吧。可是,就算我个人只能在家族轮回中结束一生,或许我还是想要留下些什么。你能不能就把它当成是药王树的恩赐呢……」

  一瞬间,曾在奥梅拉伦内感受过的温暖再度包围了雪芙儿的魂源。少年的魂源变成了温柔得几乎令人哀伤的振动,轻轻地融化在这股暖意之中。

  圣池的水面只剩下几许涟漪,不一会儿也完全平静了。

  雪芙儿的视线仍不愿离开池面,觉得少年是不是还会上来呼吸,池面会不会至少浮起一点泡沫。

  然而,出现在水面的并不是泡沫。绿色混浊的雾气从池底摇曳上涌。新生树枝开始骚动,让人误以为是不是空地上方有道风吹动了它们。

  不知不觉已经入夜,四周一片深蓝。一道像月光般的幽微白光,自奥梅拉伦中心升起,将一圈新树投射出影子,影子则以圣池为中心呈放射状往外延伸。那道光的颜色与少年的魂源相同。

  索金与诺西克抬起低垂的头,伸出双手仰望天际,缓缓地站了起来。

  从奥梅拉伦发出的柔光逐渐增强,从新树往上照射到天际。然后在覆盖住广场如同天花板一般的森林树木上落下,让这些树枝的前端全都闪闪发光。

  闪耀的光芒仿佛蓝白相间的彩带一般摇曳,在夜空中扩展开来。白色森林被光的波动覆盖,仿佛正愉悦地颤抖着。雪芙儿能感受到这些光线与少年的魂源相同。少年的魂源与森林的魂源彼此交融,合而为一。

  这时,索金与诺西克唱道:

  「遥远天空下的太阳

  国家平原的中央

  神圣的神、桑德啊,就要降临

  在天之带。奥·乌冽冽

  在白色大地。奥·阿拉翁

  借由连结起二者的蓝色阶梯……」

  那是希望总有一天神明会再度苏醒的祈祷之诗。

  6

  在夜色将庄严的光芒与祈愿诗吸收殆尽之际,他们的时间也宛如停滞一般。

  两名魔法师祈祷完毕之后,各自从池水中掬起一扦泥土,走出新树之圈。他们的脸也从龙钟老态恢复成年轻的样子。

  吉尔达·雷将无助小鹿般的雪芙儿护在身后。少女哭干的双眼一片空洞,疲惫不堪。

  「我们只是想为二位疗伤。」

  诺西克说完,将双手的泥土涂抹在吉尔达·雷的伤口上。

  几乎已经麻痹的疼痛瞬间苏醒,贯穿了全身。那份刺激将热意送入干枯的丹田,他感到湿冷无力的肌肉涌上了一股力量。这与那颗石头所带来的激烈不安定的力量不同,是缓缓渗透的温暖力量。

  索金也把泥土抹在奎里德身上。烧伤溃烂的肌肤发出磷光并沸腾起来。光泡流出落下后,仿佛把脓血擦掉般,促生出新的肌肤。奎里德见状挑起单边眉毛,用他的方式表达惊讶。他与吉尔达·雷都重新获得被那颗石头几乎燃尽的活力。

  吉尔达·雷碰触着雪芙儿额头两侧的角,乞求道:「可以把这个也治好吗?」

  两名魔法师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那是药王树的恩赐。」

  雪芙儿拨开吉尔达·雷的手,自己去碰触头上的角。

  「你们在说什么?」

  吉尔达·雷发现少女并没有自觉,所以有些迟疑。可是雪芙儿却拔出了他的剑,以剑刃照映出自己的样子。

  即使看到头上的异状,少女仍然没有害怕尖叫,也没有惊慌失措。仿佛这些感情波动都随着皇爵的消失而全部被她遗忘了。雪芙儿的脸上是相当茫然的表情,看着长在双耳上方卷贝般的角,用手去碰触确认。翠金色的双眼中闪着不可思议的光芒。接着好像只是想让吉尔达·雷安心似的,告诉他自己没有什么不适,她没关系。

  他希望女孩至少能感到害怕,甚至依赖他也无妨。吉尔达·雷很怕雪芙儿的内心某处已经崩坏了。可是少女好像接受了什么重大的事情,想尽力地去理解状况。

  两名魔法师说道:「按照过世皇爵殿下的承诺,我们会平安送各位回去。」

  他们走在前方,吉尔达·雷等人跟随在后。吉尔达·雷相信他们并没有说谎,因为自进入森林以来四周不断传来的尖锐排斥已经消失。白色的树木不再对他们释放敌意,而是包容了他们。从那座圣池绽放的神圣光芒照亮了森林深处,仿佛也原谅了他们。

  魔法师们也找到了那名叫米莉蒂安的女孩。女孩躺在白蜥上睁着双眼一动也不动。尽管还活着,双眼却没有任何焦点。

  索金无动于衷地说道:「似乎是森林的魔力使她的『月魂』疯狂。无法活着走出森林这句话,并不只是恫吓。从初代圣德基尼让药王树枯死之后,只要是对药王树抱持邪念的人,没有任何人能离开森林……」

  这座森林的力量,似乎也是因此才得以守密,在这千年的时光中持续累积下去。奎里德强作镇静地看着周遭树木。就连吉尔达·雷也因为亲身经历,才体会这座森林的惊人魔力。

  雪芙儿不舍地抱住米莉蒂安,请求魔法师们帮助她。

  「米莉蒂安是被萨亚雷欺骗的,请你们原谅她。」

  「这女孩已经得到惩罚了。事已至此,除了为她治疗伤口之外,我们也没什么可以帮她了。把她交给在部落等待的魔法实务局军队吧。」

  奎里德说道:「你该不会也想把我们交出去吧。」

  魔法师们说:「我们只会带这女孩回部落,让队伍返回学都。各位是圣德基尼的贵客,我们会送各位到想去的地方。」

  奎里德选择照原订计划到南方的努姆斯伯爵领地。

  「我要跟米莉蒂安一起回去。我得回去看埃梅才行。」

  雪芙儿说完,吉尔达·雷也下了决定。

  「那我也一起去。」

  奎里德咬牙切齿地阻止他。「别说傻话了,吉尔达·雷。伊欧西卡尔那群政客们都当你是逆贼,随时准备把你处理掉!」

  可是吉尔达·雷不想放女孩孤单一人。「是我连累雪芙儿与巴吉尔的。」

  索金说道:「阿修拉夫皇子现在已经在回国途中了。以圣德基尼为名,我们保证一定会恢复阁下的名誉。」

  「既然如此,现在你就应该立刻回多姆奥伊晋见国王。」

  奎里德说完,雪芙儿也表示赞成。

  「我一个人没事的。别担心我……」

  他知道少女在逞强,却绝对不是虚张声势。当时总是低着头畏畏缩缩的少女,被眼前的雪芙儿藏了起来,已经能够坚定说出自己的想法了。雪芙儿·阿尔各原本就是个意志坚强的少女。

  少女一副洗耳恭听的动作摸了摸两僩的角,说出令他意想不到的话。

  「雷阁下,我想要学习生命魔法。如果这是阿修拉夫送给我的,我希望能够活用。我认为埃梅也会赞成。」

  湿润的金翠色双眸仿佛正凝视着远处。

  就像吉尔达·雷失去亲弟弟一样,雪芙儿也失去了许多。甚至应该说她原本什么都没有,只是不断受到捉弄与剥夺。尽管如此,一再遭遇试炼的少女,还是接受并升华了痛楚与伤害,缓缓地蜕变自己。吉尔达·雷一直以来都很乐于在一旁守护她,想看着少女努力地成长独立。总有一天,她一定可以成长到不再需要骑士的力量。到时候的他,是否也足够成熟到可以帮助她呢。

  雪芙儿说道:「请保重,骑士大人。」

  些许的寂寞与怜爱冲击他的胸口,他吻了吻少女的额头。

  少女垂下蓄满泪水的双眼,像个小贵妇似的向他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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