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章 水雾恋情与白色魔球

  从冷冷清清的旅馆的后门走下石阶,翻腾着白色水雾的开阔岩场展现在眼前。

  在微微飘荡着咸腥气息的海边温泉中,麒一郎发出愉悦的呻吟。

  「呼~啊~啊~~嗯……」

  盛夏里的露天温泉也别有一番风味。尽管已是傍晚,阳光依旧耀眼,不过只要有地方能让自己尽情出汗,那就没必要介意。不舒服的汗水溶入热乎乎的温泉中,全身的废弃物和疲劳也一起洗个干净。

  「到赤岛浦来果然是个正确的选择啊。」

  千里迢迢地乘坐渡船来到这个沿海的乡下城镇,还被强迫接受有些蛮不讲理的工作。不过,能在太阳还没落山的时候享受温泉,这么辛苦也是值得的。

  『很值得』,不对自己这么说就坚持不下去了。

  「这温泉真不错啊。」

  毕竟是自己一个人独占温泉。赤岛浦是旅游胜地,但这间旅馆没什么名气,所以房客非常少。想在这个时间入浴的人也只有麒一郎。虽然温泉对房客以外的人也是收费开放的,不过喜欢温泉的当地居民似乎很照顾麒一郎,就没有一起来泡。

  「得到这些回报……是应该的吧。没错,肯定是应该的。因为我很努力了。」

  「真的对疲惫的身体很有好处呢。」

  两人同时在岩石边缘甩开胳膊,尽情地伸展上半身。

  『咦?』,麒一郎歪过脖子。

  看着身旁。

  「……原来你在啊,野槌。」

  安静端坐着的身姿实在是太小了。而且挨得这么近,因此刚才没能发觉她的存在。

  「打扰了,麒君。」

  就算舒展身体,下巴也只能刚刚超过水面。看起来就是个还没到花季的女孩。如同风平浪静的大海般平坦的胸部,甚至有些像男孩子。如果她拥有波涛汹涌的肉块,麒一郎肯定无法把持住自己。

  说到底,对她而言,性征什么的不过是她想要展现出来的外表罢了。

  「这里可不是混浴……不过精灵该怎么算呢。」

  她不是能以人类标准来推测性别和年龄的存在。

  寄宿于大地之中的庞大意识,在拥有实体后衍化而成的乙种土灵——野槌。

  麒一郎的朋灵。

  「不要那么坏心眼嘛,先来一个……」

  大概羞耻心的尺度也和人类不一样吧。她赤身裸体也毫不羞涩,温柔地微笑着,拿出一个已经熟透的温州蜜柑。

  「请用吧,还可以补充水分。」

  「不是在热水中泡涨了么?」

  「我觉得这样也别有一番风味。」

  土灵野槌对于蜜柑的喜爱已经近乎痴狂。不仅在麒一郎的房间里种满了蜜柑树,还强迫他三餐都吃蜜柑。

  话虽如此,其实麒一郎并不讨厌泡涨的蜜柑。倒不如说这蜜柑让他垂涎三尺。吃起来肯定与喝橙汁差不多。

  「还是不必了。」

  「怎么能这样……不吃蜜柑的麒君,简直就是腐烂的蜜柑。」

  野槌似乎很伤心地低下头,扎起来的长发在盛夏的阳光中反射出白光。

  沙色的头发吸足了水汽,如蜜柑果汁般闪耀着光芒。两鬓的头发也极富光泽,无端地有种风情。

  相对地——麒一郎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哀愁的眼神望向虚空。

  「我……不能再吃蜜柑了。」

  「明明那么美味又营养丰富?」

  「看看这个吧,好~好看看我的手。」

  在盛夏阳光中闪耀的少年的皮肤,正是琥珀色,也可以说是黄金色。

  当水汽散去、光泽消退的时候,皮肤颜色就会恢复原貌。

  也就是——黄色。

  「我……皮肤也太黄了。」

  虽说是黄种人,但这种丰润色素的含量也太浓厚了。白眼珠不是黄色,所以这黄皮肤不是由内脏生病所造成的。

  令人害怕的健康黄色。

  「其实很帅气,超级帅气。」

  野槌『嗯嗯』地不停点头,还伸出了大拇指。

  为了克服贫苦生活而在饮食方面依赖她的蜜柑,结果麒一郎的味觉和皮肤都被染成了蜜柑色。虽然很感激她,但还是有些怨气。

  「很有男子汉的魅力。女人肯定会不断回头看麒君的。」

  「当然会回头看!这么黄的皮肤走在大街上太显眼了!」

  「呵呵,蜜柑色的麒君……非常美妙,请对自己有信心。」

  从她闪亮的眼睛和陶醉的表情来看,似乎她是发自真心地认为黄色皮肤很美妙很帅气很有男子汉气概。果然和人类在各种标准上都不一样。

  「野槌,我啊,想要的是小麦色的肌肉。」

  透过水雾向远处眺望,仿佛能看到染成褐色的自己的肉体。具体地想象出理想中的形象是肉体造型的基础。

  男人还是要稍微晒黑点才好。

  (我对自己的肌肉还是很有自信的。)

  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憧憬健美的肉体。在精灵相扑中锻炼出来的肌肉,如钢丝束一般强韧。自己并不是堀田醍醐那样的很明显的壮男。为了不妨碍活动而适度减掉脂肪的肉体,反而显得很瘦。

  能够自恋地看着镜子入迷,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现在非常害怕镜子。非常害怕映照在镜子中的黄色的脸。

  「停留在赤岛浦的这段时间里,要尽情地泡温泉把色素洗掉。」

  「怎么能这样……居然要抛弃如此美好的蜜柑色。麒君,请三思啊。来吧,和我一起享用美味的蜜柑吧。」

  紧紧抓住自己的手臂并反复磨蹭胸部也是没用的。微有弹性的青涩果实根本无法动摇健全的青少年的心灵。

  如果是饱满的果实,那就糟糕了。

  说起女人的魅力,果然还是丰满的胸部和雪白的肌肤更好啊。

  正好在这个时候,通向旅馆的石阶上出现了雪白娇艳的摇晃身影,然后又变成纤细的腿部曲线。麒一郎眼前一亮。

  「……嗯?」

  妩媚的身影无声地走下石阶。不光是腿部曲线,苗条的腰部、清秀的胸型和细腻的颈项都展现得一览无遗。

  一圈圈打卷的头发是微微泛着水色的银色。

  当鼻子不停吸气的声音传来时,麒一郎终于明白了现在的情况,浑身发抖。

  「植植•麒一郎……发现,水雾恋情。」

  这声音略带沙哑,却非常入耳,如涟漪一般。

  雪白到散发出神秘感的少女就站在那里。如清水般极度透明的裸体,纤细得让人担心她身上有没有肉的存在。

  她面无表情地走进温泉。

  「哦、哦哦,是涡美啊。」

  「欢迎光临,涡美殿下。」

  涡美只是「嗯」地回答了一句。接触到温泉之后,雪白之中终于多了几分红晕。腼腆的姿态很符合她初中生的年纪,还微微散发出女人味。这些都足以使男人动心。

  「那个,我觉得这里不是混浴……」

  麒一郎迅速转过身。

  雪白纤细的肢体很美好。因为很美好,所以对心脏不好。

  「招牌上也的确写着男温泉呢。」

  「那就回头走向右转,牛尾涡美。你这么做我会非常轻松,帮帮忙吧。」

  涡美不仅没有回头向右转,鼻子还不停吸气,边闻着气味边向自己靠近。香艳的气息使得健全男生的健全肉体为之一紧。

  「植植的气息……混合着水汽,黏糊糊稠乎乎。」

  涡美的手突然就搭在麒一郎的肩膀上。

  涡美体温较低,冰凉的触感让麒一郎浑身颤抖,好不容易才张嘴说道。

  「我叫,植本麒一郎。好好记着,我的名字。」

  「……本麒•甜心?」

  「又多了个麻烦的外号……」

  「尼莫……加油•尼莫。」

  「已经够了,赶紧回头走向右转。」

  (注:植本麒一郎的日文写法是「はにもと きいちろう」,涡美将「もとき」连读变成了「本麒」,还拖长了「はに」的尾音,变成了「Honey」,也就是甜心。后面取了「はにもと」中间两个假名变成了「尼莫」。「加油•尼莫」「Fighting Nemo」则是讲述海洋生物的美国电视节目。)

  接着,涡美的手又紧紧抓住麒一郎的脸。丝毫不顾手指已经插入嘴巴、鼻子和眼睛中,强迫他将脸转向她。

  「稍等、眼睛、手指。」

  「这里有……植植的味道。所以我来了。这真的很棒,客人。」

  目不转晴地注视着麒一郎的眼瞳是浓艳的红色。泡进温泉之后,脸上也浮现出血色。脸上完全没有表情,只是一个劲地闻着,脸颊的红晕也越来越接近眼瞳的颜色。对于这无意中散发出的女人味,麒一郎大吃一惊。

  「什、什么啊……突然泡到温泉里来,到底要做什么啊。」

  原本就摸不着头脑,现在则是越来越不能理解她的意图了。

  这位被赞誉为『水灵深爱之子』的天才灵应者,她的所见所感,甚至羞耻心的状态,也许都与常人不同。

  「从遇见你的时候就……一直,很在意。一直,在想……」

  理应很难听清的沙哑声音,却如同畅饮橙汁般地清晰流入耳中。也许在临海温泉这样的地方,守护着她的水灵很多吧。

  能够清楚地听到接下来的很讨厌的话,也是因为如此吧。

  「黄色的……真是黄色的。」

  「别管我了!」

  泪腺仿佛裂开了似地,麒一郎泪流满面。

  被年龄相仿的女孩子这么说,就格外有感触。

  「……讨厌、黄色?」

  「都不能说是讨厌了,我都快难为情得想去死了。」

  自己已经黄到让女孩子特意冲到男温泉里来确认,简直无法接受。

  「耻本黄一郎?Yellow•Yellow,黄色一郎。」

  「不要再管我了……话说回来,快回头向右转吧……」

  如果没有流泪的话,也许就能从视野的角落里捕捉到,腿部曲线再次出现在白雾中的瞬间。也许就能在声音从那片白雾中传出来之前,清清楚楚地看到饱满的胸部伴随着呼吸上下晃动。

  新的少女身体出现了。

  「牛尾涡美,我有些事情想找你……」

  修长的双腿在就要踏入温泉的时候停住了。

  那是比涡美更有女人味而且更为丰满的煽情裸体。在被眼泪打湿的麒一郎的视野里,只能看到肌肤的颜色。

  相对于如清水般透彻的涡美,新的裸体则是雪原般的丰盈之白。

  「雪乃?」

  之所以能够认出来是她,是因为以前不小心看到过她的裸体。

  对于漆黑头发缠绕着雪色肌肤的形象有种既视感。用毛巾遮住胸部和臀部,侧着身子隐藏侧腹的姿势,这些也都是她特有的动作。

  「植本……?」

  对于这茫然的低语声也有印象。

  之前也发生过一次类似的状况。那次,在雪乃的低语声后,麒一郎吃了很大的苦头。

  「麒君,我认为此时应该飞快地逃走。」

  都不必野槌亲自说出来,麒一郎就抱起涡美跳出温泉。

  身后的温泉开始咕嘟咕嘟地沸腾。在四方平精灵学园里,她是被称为『北之神童』的著名火属性灵应者,将温泉温度一口气提升到沸点简直轻而易举。

  「植~本~!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

  「招牌上不是写男温泉么!话说过来,刚才差点就被烧伤致死了!」

  麒一郎想要瞪她一眼,但仔细想想之后,就立即背对着她。

  真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才好。雪乃全身赤裸,而且只围着一条毛巾。顺便在说一句,从毛巾中露出来的乳沟,是野槌和涡美完全无法比拟的。

  硕大的,圆滚滚的。就连大腿也如同熟肉一般,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女孩子怎么可能进到男温泉里来!那女孩子是……!」

  雪乃没接着说下去,凝视着麒一郎放下来的细腿少女。

  看着充满透明感的少女,还有她那清纯而又茫然的表情,雪乃似乎察觉到了吧。面对涡美,雪乃端正的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

  「难道说……你是误入这里的?」

  涡美略微歪着头,足足沉思了数秒。就在她沉思的期间,麒一郎不停地祈祷,希望她会说出能够有效说明情况的话语。

  「我来闻闻尼莫麒的羞人的东西。」

  「呜、喂~!你这说法算什么啊~!」

  根本没有时间给麒一郎去动脑筋找解释。

  「赤井、雪乃……你也来闻闻看。很美妙的颜色,很香的味道。」

  「谁要闻啊!」

  「没错!不要闻!我都难为情到真的想哭了!」

  「话说回来,植本你快把那羞人的东西挡起来!」

  这么说来,还没来得及缠上毛巾就从温泉里跳出来了。重要部位在温泉的热度中萎缩,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麒一郎夹紧大腿,把毛巾缠到腰上,高洁的少女顺着石阶向上走。

  「难为情的事情……至少到私人房间里去做嘛。」

  雪乃突然转变的态度狠狠地刺穿了麒一郎的心脏。

  自从相遇的时候起,两人的关系就一直起伏不定,类似这样的误会绝不少见。比起不容分辩地把自己揍晕,现在的情况的确好得多。不过,这种无论经历多少次都无法习惯的别扭感觉,让少年不禁激动起来。

  「你听我说啊!我的确被你看到的羞人的东西!没错,我确实为此而难为情!不过啊,充血之后肯定会变红的!」

  原本想说『不可能总是脸色发黄』,不过说出来也没用。其实,麒一郎已经精神混乱,说出刚才那番话也是无可奈何的。

  「你说什么东西充血啊!说什么东西膨大啊!」

  「你在说什么啊!膨大什么的我根本就没说!」

  两人都已经冲昏头脑了。依然没想到能够冷静地、清楚地、有效地说服容易激动的她的说辞。为了不让她的裸体进入自己的视野,于是扭过脸,一步一步地沿着石阶往上走。

  在被水汽打湿的石阶上,突然脚底一滑。

  「呜呜哦呜~」

  土属性灵应者居然在石头上滑倒,这一点也不好笑。牵扯上女人身体的麻烦,到底让自己陷入了多大的混乱。想到这些,连自己都觉得丢脸。

  突然伸出手,紧紧抓住的却是脚踝。

  「稍等、植本。」

  雪乃的身体比想象中要轻得多。在麒一郎向后倒去的同时,她也飞到了空中。基本就是从正上方压了下来,头和腿互相接触。

  份量十足的白色球体×2大幅度弹跳着。

  ——成双成对的球体么。

  不是骨骼,也不是肌肉,就是极度柔软并不断变形的双子肉团。梦境般的情景立刻在脑中染出一片薄薄的血色。在肉团尖端含羞绽放的蓓蕾,也是轻飘飘的桃红色。

  在染上血色之后,这一定会变成鲜艳的粉红色吧。

  「植~~本~~!杀~了~你~!」

  雪乃也紧紧地抓住麒一郎的脚踝。两人互相抓住脚踝,在下落过程中就有了角度,于是骤然加速。

  两人像车轮一样在空中回旋,麒一郎的后脑几近垂直地向着石阶撞去。

  「接招~吧!」

  不可能有时间回避。现在只能将意念传达给体内的丁种土灵,让它们尽可能地增强自己的身体硬度。

  『嘭啪』——硬物互相撞击并发出了碎裂声。

  头部直接撞上了石阶。也不清楚裂开的是石阶还是自己的头盖骨。只不过,头脑不出所料地染上了血色。

  思维和兴奋感觉都融入了黏糊糊的血红色中——

  「哦哦……完成,赤井空摔。」

  也不知道涡美在赞叹什么,一个劲地在闻气味。

  脑髓染上的红色突然又变成了黑色。坠入黑暗之前,在脑中萦绕的,除了恣意摇晃的白色双球,还有如温泉般轻拂耳际的沙哑声音。

  「尼莫尼莫的气味,果然和真正的黄惠比寿,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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