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七章

  第三班的时间到了,八平和佳乃一起回到一年二班。

  “欢迎光临!……噢,原来是八平。”

  八平看见香月笑脸迎上来的模样,不禁别过了脸。

  (……刚才我和佳乃抱在一起的样子被撞见了吗……)

  不过,那又不是变心……何况若是平常的她,早就气得怒火冲天了。

  没问题!她没看到!八平甩开烦恼,环顾教室。

  “咦?客人好少……”

  刚开店时的热闹气氛消失无踪。

  “应该是学生会的戏剧影响吧?表演预定三点开始,大家都过去那边了。”佳乃说。

  影响竟然这么大……他料想过会有这样的情形发生,不过亲眼目睹这股威力还是令人难掩郁闷。

  “总之,我们就尽力而为吧。多的人手就派去宣传,还有,我们的最强武器也要出动。”

  “终、终于要解禁了吗……”

  那就是让万石浦光……穿上女装。

  这个提议恐怕会遭到拒绝,八平因此准备好了交涉的筹码。

  他打算招待万石浦到家中,享用雾子亲手作的汉堡排。

  他相信只要稍微给点暗示,万石浦就算不甘愿也会答应。没想到……

  “欢迎光临一年二班,和服咖啡馆!”

  万石浦穿上之前的短裙和服及长统袜,精神奕奕地发着传单。

  路过的人无不为他那副活力美少女的模样心神荡漾,接下传单。传单上附有折价券,希望能藉此增加来店的客人数量……

  万石浦神采飞扬地笑着,抬头仰望八平。

  “八平,扮女装很好玩欸!我好像快上瘾了……”

  八平被他那副娇媚的模样迷倒。香月,也许你大大地改变了这家伙的命运喔……

  万石浦嗤嗤笑着。

  “哈哈,八平真可爱!”

  “吵死了,可爱的人是你吧!”

  “你、你说什么啊……”

  万石浦纤细的指尖在八平的胸口游移,“啊,好结实的肌肉啊……你的身材明明这么瘦……”嘴里呼出了热气。

  八平顿时张大嘴说不出话,佳乃见状轻轻踩了下他的脚。

  (香月肯定也会生气……)

  不料她只是以忧愁的笑容小声说了句:“八平,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现在旁边有人,我们待会儿再聊。”然后就离开了。

  该、该不会她看见屋顶上发生的事,真的发火了,才会做出那种反应?

  八平浑身发抖,但还是环顾了下校内,叹了口气。

  “人好少……”

  所有人都到体育馆看戏了吧。

  “不过,灰姑娘这部戏竟然还能吸引这么多人……?”

  “去年,会长演出的王子大受好评……不过回响更热烈的是灰姑娘的美貌。”佳乃回应了八平的疑问。

  “咦,学生会里除了会长以外还有其他的美女啊。”

  佳乃——还有不知道为什么连万石浦也一起——生起了闷气。

  “……算了。灰姑娘究竟是谁在去年造成不小的话题……大家推测,那可能是担任秘书的魅剑柚姬学姊。提到这,那个人一早就来窥视过我们班上的情形啰。”

  八平心想……噢,魅剑学姊来过啦。可惜那么漂亮的人,竟然有令人遗憾的怪癖。此时佳乃又继续讲了下去:

  “学生会的表演严禁拍照,导致谣言愈滚愈大……才能吸引到这么多观众。”

  “原来是这样,可是魅剑学姊看起来没那么受男生欢迎啊……”

  “不是有个人常跟随在魅剑学姊身边吗?她的名字叫长谷部忍。她真心喜欢魅剑学姊……因此不择手段消灭所有接近魅剑学姊的男生,她的战斗力恐怕和北见会长不相上下。”

  “真的吗!?那也太强了吧……?”

  之前他不只接近魅剑学姊,还和她一起进了厕所。

  不过,他到目前还没被找上,也许是魅剑学姊帮他瞒住了……八平这么解释着。

  体育馆传来热烈掌声,看来是戏演完了。他们打算将传单发给散场观众,希望这些观众在拿到传单后会想先喝杯咖啡再走。

  八平和其他同学跑到体育馆门口,朝着客人大喊“欢迎光临一年二班,和服咖啡馆!”一边递出传单……可惜几乎没有人收下。

  这些人大概是想沉浸在戏剧的余韵中离开,他们一边彼此讨论“真好看呢”投下票……就这么踏上归途。

  电子看板上,学生会的得票数正以惊人的气势成长。

  光一场演出,学生会的票数已经攀升至一年二班的六成多。虽然一年二班依然保持领先……但是当第二场结束,他们肯定会大幅落后。

  八平、香月、佳乃与万石浦全愣站在原地。

  大家付出了那么多努力……竟然轻轻松松就被迎头赶上。

  香月想出的和服穿搭、佳乃指导的礼仪、八平的咖啡,难道全是徒劳无功?

  (……)

  八平大大地深呼吸一口气……想起每当他快要屈服时,就会反覆背诵,牢记在心中的那句话。

  (……尽管遇到许多困难,我仍然……)

  然而,此刻浮现在他脑中的不是藉由书本认识的金恩牧师……而是香月。

  她在半夜里独自思量和服搭配、以认真的眼神挑选西瓜、凝视温度计、即使对方听不见她的声音,仍对着每一位客人致谢的身影。

  没有实体,除了八平没人看得见香月,但她依然努力做到最好。

  (……对啊。)

  这么点困难,和香月的处境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他仰望天际,早上没露脸的太阳探出了头……太阳。

  气温上升了。一早的天气和预报不同,寒气逼人,昨天准备好的冰咖啡因此还放在冰箱里。八平于是提议:

  “佳乃,我们来开分店吧,和服咖啡馆的操场分店。”

  “在最后放手一搏是吧……八平同学。”

  佳乃咧嘴一笑,八平也笑了起来。

  “现在进来的客人一定都是为了来看学生会演的戏,我们改变不了这群人的目的,但是我们可以用超便宜的价格把咖啡卖给他们。万石浦,拜托你在纸杯上写下简短的宣传标语,让观众可以投票给我们……就算只有这些观众里的一小部分也好……”

  “可是,这么做有胜算吗?”万石浦显得忧心忡忡。

  “不知道,不过也找不到更好的方法了。”

  过去,香月消失时,八平曾试着以人体大炮将她带回身边。

  他没注意到有反向高空弹跳这么简单的手段……不过也就是这样有勇无谋的决心,打动了香月,让她决定与八平重修旧好。

  (我的头脑不好,一定还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可是现在我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了。)

  “就这么办吧。我回教室招集多余的人手,带他们来这里,万石浦就负责宣传标语。”佳乃说。

  八平冲向烹饪教室拿冰咖啡,香月原本和他保持一段距离,这时也飞到他前面戒备,以防恋爱喜剧现象发生。

  她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八平于是将手机贴在耳边。

  “八平……你真的那么想获胜,出席颁奖典礼吗?”

  他冲进校舍,冲上楼睇。

  “对,不过不只是这样。”

  我……一直很憧憬像这样和大家朝着同一个目标努力。因为恋爱喜剧现象,我失去了棒球……在那之后,我总是独自锻炼身体。

  而且……

  “我想拚到最后一刻。”

  没有实体这件事并未击垮香月,她一直不断努力寻找可以发挥才能的地方。

  身为男友的我,怎么可以轻易低头认输。所以,我一定会坚持拚到最后一刻。

  他抵达四楼的烹饪教室,从大冰箱里拿出六瓶两公升宝特瓶,抱在怀里,又再冲回操场。

  万石浦在一百五十个纸杯上飞快写下简单的宣传标语,由于大家以为是美少女现场挥毫,聚集了一些围观人群。

  八平从他手中接过纸杯,倒入冰咖啡,大喊:“一年二班和服咖啡馆,欢迎您看戏喝咖啡,请投我们一票。”并收取不至于赔钱的价格。在天气转热的影响下,冰咖啡的销售速度惊人。

  八平从烹饪教室运来剩下的冰咖啡,不够的份就由教室搬来器具现煮,以冰块冷却。

  即使如此,人手还是不够,光靠佳乃从第三班带来的多余人手绝对不够……可是渐渐地,排在第一、二班的同学聚集了过来,他们没有义务帮忙,却一个个动了起来,就连那些瞧不起八平的铃音支持者也不例外。

  “八平……”

  香月在胸前握紧双手,八平“嗯”地点头。

  全班同学团结一致,众人共同努力,就和国中在棒球队时一样……

  咖啡一杯不剩,全卖完了。

  他们已经尽到最大努力,就等接下来投票结果揭晓。

  八平收拾好器具,和香月走向体育馆入口,打算看一下戏演到哪里了,可是……学生会的女同学挡住了他的去路。

  “没有入场券的观众禁止进入……尤其是萨摩八平,你就算有票也不能入场。”

  “……这样啊。”

  八平落寞地绕着体育馆,心想至少听听里面传出来的欢呼声也好。

  “八平……我刚说过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你把手机放在耳朵边。”

  他因为香月的语气严肃,一回头,只见香月下直直凝视着他。

  (……呃,一定是在屋顶上发生的事曝光了……)

  不过,只要解释清楚,她应该也能理解。他抱着这样的念头,正打算开口的时候——

  “对不起……如果获胜,我不能和你一起出席颁奖典礼。”香月说。

  “……咦……”

  我承认自己确实有错……但是等我解释过后再做决定也不迟啊。

  “为什么,我想和你一起分享胜利的喜悦啊……!”

  “八平,你冷静一点……我们必须好好思考一下彼此之间的距离。”

  距离……因为发现变心,决定保持距离吗?为什么,为什么不给我解释机会。

  “香月,你听我说,我的确抱了佳乃——”

  在她惊讶得杏眼圆睁时……

  “哇啊啊啊啊啊!!不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嘴里咬着花枝烧,手里拿着炒面,从校舍来势汹汹地冲了过来。她的体型娇小,不过……冲撞的力道简直就像一头蛮牛,八平的肩膀遭到猛烈撞击,飞了足足有一公尺远。

  “……嘎……?”

  他的后脑勺撞到体育馆墙壁,瞬间失去意识,整个人往前倾倒。

  “八、八平、八平,你还好吗!?”

  他在香月的叫声中醒来……发现女子以右手扶住了他的额头,自己则是跌倒在地,露出了一点内裤。

  八平急忙后退,观察起女子。女子穿着一身宛如上班族女性的套装,一头黑发过肩,乍看之下是个清纯美女……的陌生女子。她像是注意到内裤露了出来,“呀”地尖叫着压住了裙子。这该不会是恋爱喜剧现象吧?

  女子如豹般敏捷地站了起来,看上去一点伤也没有。她眼神冷酷地盯着八平……

  “讨厌……你走路要小心一点啊。”

  “那个,撞过来的人是你耶……!?”

  “你害我跌倒了呢。”

  “我都昏过去了说……”

  “你得带我去保健室喔。你很喜欢我散发出来的气息对吧?我也许会……做一些让让你高兴的事喔……讨厌啦!我真是的!”

  “你有听到我的话吗!?”

  女子以惊人蛮力抓住了八平的上臂。

  这个人……好恐怖。他的直觉发出警告,到了保健室后,不晓得女子又会做出什么举动。

  走为上策。八平甩开女子的手,沿着体育馆冲刺,他对自己的速度有十足自信。

  “喂,别逃,你要带我到保健室啊!”

  说着这话的人疾速从后面追赶了上来。

  “八平,往右一步!”

  八平听见香月的声音,决定相信她,照她的话做……女子以俐落的飞踢踢向他刚才跑过的地方,唰唰唰地扬起沙尘着地。

  “怎……怎么可能,竟然被逃过了……!看来我根本不需要手下留情!虽然我被告诫过不能太粗暴,不过不管了!”

  别踢了人还讲这种话啊……八平吐槽着,继续往前跑。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被陌生女子袭击?

  沿着体育馆一往右转,出现了一扇小窗。他怀着祈祷的心情一摸,窗户没上锁,他于是抓住窗框,跳了进去。

  里面是体育馆仓库,八平掀开跳箱最上层的垫子,躲进里面,阖上了盖子。

  “呜……头好痛……”

  也许是因为撞上水泥墙又立刻拔腿狂奔,他的头隐隐作痛。

  “八平!你在哪里!?”

  香月的声音从远方传来……他不能出声,怕一出声,马上就会被刚才的女子发现。

  (不过,刚才那应该是恋爱喜剧现象吧……)

  那就是所谓的与女生相撞后看到对方内裤吧?一天发生两次这种意外,唯一的可能就是恋爱喜剧现象。不对,她们两个都想诱惑我,说不定是“主角导正效果”。

  无论如何……今天的恋爱喜剧现象结束了。

  “八平同学……八平同学?”

  佳乃的声音响起。他从跳箱的隙缝往外窥探,看见佳乃从窗户钻了进来。

  “怎么了!?我看到你被人追着跑。”

  “我也不知道,突然有人撞了上来……对不起,可以麻烦你帮我确认一下刚才的人还在不在外面吗?”

  佳乃将头伸出窗外,确认了下左右,说了声:“不在了。”

  八平向佳乃道谢,走出跳箱,掸去身上的灰尘。

  魅剑柚姬意兴阑珊地演着灰姑娘这个角色。

  观众对着放下头发,拨开浏海的自己投来热切的视线,她也毫不在意。

  她只是因为喜欢铃音,为了她做好自己份内的工作罢了……

  戏已接近尾声,饰演王子的铃音正在城内迎接以玻璃鞋为线索找出的灰姑娘,即将以“王子与公主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收场。

  铃音以即使身为女人的自己也不禁怦然心动的演技向她求爱。

  “灰姑娘,你愿意嫁给我吗?”

  当然,就在她正要回答的那一瞬间……

  一个穿着浴衣,留着乌黑秀发的女孩子飘了过来。

  “……啊……啊啊。”

  柚姬的双唇轻颤。

  为什么?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忍失败了!她竟然没做好……变装盯住萨摩八平,只要他一接近体育馆,就上前妨碍的工作!

  她和香月的眼神交会。

  那张脸……和三年前的自己简直如出一辙。

  (被、被看到了……!)

  柚姬转过身,走下舞台,穿过观众席,冲出体育馆。

  香月见到了魅剑柚姬的脸,但是没有特别的感触,只觉得真是个大美人……

  当然……毕竟香月不知道自己的长相,因为她的身影既无法出现在镜子里,也无法映照在水面上。

  她也不觉得对方是因为看到她才逃的,她早放弃除了八平还有人可以看见她的念头。毕竟这期待已被粉碎过无数次。

  香月沿“墙壁”绕了一圈,接着飞向中心点,八平应该就在那里。

  她穿过水泥墙,到了一个随处摆放垫子等器材,看起来像是体育馆仓库的地方……八平和佳乃一起出现在她眼前。

  (我的确抱了佳乃——)

  八平刚才这么说了。在第二班快结束时,他和佳乃到了屋顶,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染谷同学。”

  “呜,八平同学,你怎么还是叫我染谷呢。”

  “……对、对不起,佳乃……”

  (……他、他们直接称呼对方的名字……)

  在走上屋顶前,他们都还是以姓相称的啊。

  (八平……)

  她垂着头,听见体育馆在主角失踪后陷入混乱的状况。

  铃音以即兴演出,好不容易为戏划上句点……不过还是无法满足那些期待原着结局的观众,学生会的票数在这场公演结束后没有显著成长。

  双方票数拉锯到最后一刻,由八平的班级赢得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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