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校内恢复了和平。
「那个……贝琪老师在我们烧之前就已经化为灰烬了。纯洁情侣散发出的神圣光芒,就是那个怪物的弱点。」
「像吸血鬼一样的存在呢。」
「圣瓦伦丁的奇迹啊。」
向一起战斗的2年A班的同学们以及其他学科的学生们这么一说明,大家齐声欢呼起来。战斗结束,邪恶灭亡了。
等回过神来,已经是放学后。
把一整天都浪费在无谓的争斗上,可能是来这所学校后的第一次……不,还有很多其他案例吧。嗯。
而且也不是完全没有意义。
「过、过真鸟继!你这家伙……到、到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意我的?」
「就算你问我从什么时候……我也记不太清楚。」
「回、回答我!好好说!从、从你看到我的什么地方才意识到开始!…………你不说,我很不安……」
这两个人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打情骂俏……。
虽然实在有些烦躁,但这场无谓的骚动中唯一收获的就是这两个人开始交往了,所以今天就先不管了。不过只有今天而已哦,明天开始一定要严格管制,爆炸吧。
正当我不满地看着他们时,有人拉了拉我的袖子。
是农。
「那,那个…………小耕?有点事找你。」
「嗯?怎么了,农?」
「那个……今天晚饭后…………到我房间来一下好吗?……我有东西给你……」
「啊………嗯,我知道了……」
「………………呀啊~ ~ ~ !」
农满脸通红,发出奇怪的声音,先一步向宿舍跑去。
她到底要给我什么……就算是我也能想象得到。
※
「…………」
「…………」
「…………」
晚餐的座位上,充满了神秘的紧张感。
「…………」
「…………」
「…………」
「…………」
「…………」
「…………今晚……」
继小声嘟囔着,我和农吃了一惊!
「今、今晚怎么了? !什么都没有哦? !」
「是、是、是啊!什么事都没有!!」
「诶? !不……我只是想说『今晚好安静啊』……」
看到我们的反应,继明显被吓到了。
糟糕……自找麻烦了吗。
「你们俩怎么了?干嘛这么慌张?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们不是说什么都没有吗?继才是啊!明明一直以来连没人愿意听的事情都想滔滔不绝地说明,现在却一言不发!」
「不,那个…………我以为你们会用良田的事来调侃我……所以不太想主动说话而已。」
原来如此。
确实,如果是平时的话,我会以烦人的方式「反正是胸部吧?关键是胸部吧?」像这样对继刨根问底。
可是今天……我也没那个余裕。
反而害怕被继戳到这种气氛。
时机正好,就顺着这个方向把话题甩给他吧。
「那个,继,可以问一下吗?」
「嗯……想问什么?」
「继喜欢良田同学这件事,虽然我从很久以前就注意到了。但是继把它藏起来,或者说假装没发现……有意识地抑制了吧?那么,你为什么会收下良田同学的巧克力呢?」
「是……是啊。」
继放下筷子,出乎意料地没有拒绝,反而讲起了缘由。
或许是想说吧。
「最近,我有点烦恼。」
「烦恼?……是说小怜吗?」
「也包括那个,虽然也包括……」
继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后,直视着我说道。
「我本来就把良田当成竞争对手,渐渐地,那个……也有了作为异性的意识。当她突然来我房间商量给牛配种的事情时,我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情绪……」
「说起来也发生过那种事啊。」
良田同学在老家照顾的牛发生了问题,在继的房间里进行了要不要看胸部之类的相当激烈的谈话。
虽然最终破坏那种气氛的就是我本人!
「你知道的,我学习农业是为了那个男人……为了否定父亲。所以我甚至觉得恋爱是一种阻碍。想学的东西多得是,必须学得更多,但时间有限。所以我害怕爱上一个人。」
「因为继很认真啊。」
农用关怀的口吻说道。
对。继头脑聪明、长的又帅,还是有钱人家的独生子,却能和我们成为可以叫作挚友的关系,我想正是因为有这种认真。我们最喜欢笨拙又认真的继了。
「说不定,会一直没能把这份感情说出口就各奔东西了……以前,我觉得这样也没关系,因为有比那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我认为不说出来也挺好的,可是……」
「「可是?」」
「我明白了啊,真正分开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啊……!!」
我和农同时屏住了呼吸,这……。
继用平淡却有力的声音继续说着。
「虽然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但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即使可以互相开玩笑,即使可以努力达成目标……内心的某个地方仍得不到满足。因为我知道了这种心情……所以才不想再犯下同样的错误。」
※
吃了晚饭,洗了澡。
然后我造访了农的房间。
「呼……哈…………」
在房门前深呼吸。
如果和预想的一样……接下来应该会发生在我的人生中相当重要的事件。
「……好紧张啊。很久没来这层了……」
宿舍是男女分层的,二楼是男生,三楼是女生。
男生基本上不会来三楼。这已经成为了潜规则。
即便如此──
「这里的走廊,有这么冷清吗?」
因为紧张而在农的房门前踌躇的我,一边嘀咕一边环视三楼的走廊。
自从那孩子走后,这一层就只住着农。
那孩子来之前有娜塔莉在,休息日为了社团活动或实习来学校的学生也会直接住在这里,所以应该比现在更加热闹。
我想象着宛如独自睡在空无一人的大房子里的农的寂寞,因此获得了走进房间的勇气。
「农?在吗?」
「哇? !」
我呼唤着,里面传来了奇怪的高音。
过了一会儿,回复来了。
「在……在哦?」
「我进来了?」
「请、请经……」
咬到舌头了呢。这里一般都是请进吧……请经是什么啊。
我过于紧张,一边想着这些,一边打开了门。
「打,打扰了……」
「欢、欢迎光临……」
双方都露出尴尬的笑容,生硬地寒暄着。说到底,本来就没有打招呼的必要。
但是,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明明是一起长大的,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还是第一次。
「好……好久没进这个房间了啊……」
「是、是是、是啊!上次小耕来是……」
话到一半,农又咽了回去。
因为那是那孩子刚到这个宿舍时的事……一想起来就会难过。
尽管如此。
从那以后虽然已经过了八个多月,但房间的装潢几乎没有变化。
整个空间被一个单词所统一,从中可以读出农强烈的意志。
应该说……太露骨了。
『YES』这个单词填满了室内。
枕头、靠垫、马克杯、地毯等,所有的东西都印上了。
虽然当时我误以为是国外的乐队……但现在可以理解这代表着什么了。
呜呜……紧张得胃疼……。
「那个……那个…………叫、叫、叫小耕来这里……是,那个,有有,有东西想给你……」
「嗯、嗯……」
「那个……因为是情人节嘛。」
「嗯……」
「没办法啊?基本上每年都送……」
「嗯……」
「巧、巧克力……这个……今年也……」
「谢、谢谢……」
「不……不用谢……」
农送我巧克力,这是我们相识以来一直在做的事。
和每个人都能搞好关系的农不管对谁都会很慷慨地分配巧克力,但总是把最大的那一份留给我。
我从小和农一家像家族一样长大,一直把这当成理所当然的事情来接受,因为太过理所当然,所以没有注意到其中包含的心意。
但是……各种各样的经历告诉了我这个巧克力的意义。
我双手接过农递上的巧克力。
每年,农都会送心形的大号手制巧克力。巧克力上写着『YES』,往年我都是『不应该是LOVE吗?YES是什么?』这么想的……不过。
终于到了回应这份心意的时候了。
「农,我──」
「不行~~~~~~~~~!!」
嗯!?
农突然大叫一声,想夺回送出去的巧克力。
「果然不行!这个,不能交给小耕!」
「哈? !」
「还给我!!还我巧克力!!」
「为、为什么? !不是给我的吗? !」
「不行啊!果然不能把巧克力给小耕!!」
「莫名其妙啊!收到的东西我是不会还的哦!?」
「NO ! NO !」
农把YES枕头翻过来,用它敲打着我。虽然不疼,但因为把体重压了过来,所以很沉……!
就算这样,我也没有放开巧克力,于是──
「姆咕!!」
「哇? !吃、吃了……!」
农咬住巧克力。
诶诶!?还用纸包着呢!?
「姆咕!啊呜啊呜啊呜啊呜!」
吧唧吧唧吧唧吧唧吧唧吧唧!
连包装纸一起咀嚼的农。这家伙平时再怎么贪吃,胃再结实,也不可能连纸都吃。
农一边哭一边吃着纸和巧克力。
看到她这么拼命的样子,我也不再坚持了。
「我、我知道了,农……不会再叫你还给我了,总之你先把纸吐出来……」
「呜呜~ ~ ~…………呸!呸!」
农哭着吐出混合了巧克力的纸。
可爱的包装残骸沾满了融化的巧克力和农的唾液,看上去惨不忍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呜……咕!呼、呼……」
「没事吧?真是的……太胡来了。」
我从放在枕边意味深长的纸巾盒里取出几张纸巾给农擦拭嘴角。
「对不起小耕…………对不起……对不起……」
「不用道歉,我才是──」
「我,我……小林檎不在了,虽然很难过……不过,有一点高兴。我想,这样就可以独占小耕了……」
「…………」
「那孩子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我很着急……想着不做些什么小耕就要被抢走了,于是跟她较劲……」
没错。
虽然不知不觉间关系变好了,可是最初甚至在插秧的时候有过争执。
成为朋友后也动不动就吵架。
尽管如此,两人间的关系却变得好到完全看不出才认识几个月。
仿佛一对姐妹似的总是黏在一起。
那样的林檎突然消失,也有把这当成机会的心情吧。看到继和良田同学的事情,农也应该有各种各样的想法。
「可是!……可是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觉得如果现在把巧克力交给小耕……将来一定会后悔的,所以……………………就自己吃了…………」
「农……」
「我不是讨厌小耕,…………真的不是,小耕的事,我……我……!」
「……我知道。」
我把手放在抽泣的农的头上,像小时候那样温柔地抚摩着。
我知道。
从一开始就知道。明明知道,却一直视而不见。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固执地认为不可能做到。
可是──
※
又过了几天。
终于到了学生会长选举的日子。
「耕作,差不多该去体育馆了。」
「……嗯。」
「小耕,演讲稿写好了吗?」
「放心吧,会长也帮了忙。」
对继和农一边点头一边这么说着,我们三个人结伴前往作为选举会场的体育馆。
农……那天晚上以来,表面上和平常一样。
但是,那天晚上的事彼此都不愿提起。就像这一个月我们都不愿提起那个孩子一样。
「库库库……演说,让我开心一下吧……」
「如果把男生和男生的校内恋爱义务化写入选举公约,我投一万票!」
正好擦身而过的金上和生化调侃道……不,生化是认真的。这家伙真糟糕。
凭借打败贝琪结束了『二一四事变』的功绩,我就任学生会长已成定局。
走在走廊上,「哟!会长!」「我支持你!」被许许多多的学生搭话……嘛,说实话,感觉还挺不错的。
当天下午最后一节课被分配给了选举演讲和投票,全校学生都要在体育馆集合。
我们比其他学生先一步进入体育馆,在讲台侧后方等待。
「竞选者只有畑君一个人,只要按照原稿读那篇演说,肯定能当选。」
现任学生会长各务原前辈像往常一样微笑着对我说。
主持今天的选举是前辈作为学生会长的最后一项工作。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她的表情也比平时开朗了许多。
「演讲练习过了吗?」
「……是的,我已经能用自己的语言说了。」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
前辈点点头对我这么说道,也向继和农确认了顺序。我的演讲结束后,他们将作为干部候选人被介绍给大家。「随便说点什么也没关系哦」听了会长的话,农紧张得脸色发青,继的眼镜一亮。
我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说明──
「…………」
一边从讲台侧方悄悄俯视着体育馆。
学生们几乎都到齐了,约有六百人面向目前还空无一人的讲台。
今天是星期五,而且演讲结束后,就会放学。
因为下周一是国庆的调休,所以有三连假在等待着大家。
聚集在体育馆的学生们都「反正已经决定了,快点结束吧」,吵吵嚷嚷的。
然后集会开始了。
※
「……那么,我来介绍下一任学生会长候选人。」
站在讲台中央的各务原前辈对选举进行了种种说明后。
终于轮到我出场了。
「生产学科栽培专业2年级,畑耕作」
「好!」
从讲台侧翼出来,走向中央的演讲席。
擦肩而过时,前辈在我耳边说道。
「……读原稿的时候记得保持冷静,吐字要清晰。」
讲台中央被明亮的灯光照射着,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在六百人的注视下,我先行了一礼。
然后把手里的原稿摊在演讲台上,目光落在上面。这是我和各务原前辈一起推敲出来的完美文章,之后只要读这个就可以了。
我认为这是正确答案。直到那天晚上。
对着麦克风开口。
「各位,我……」
「我──这样下去是当不了学生会长的!!」
嘈嘈杂杂!!
「这个学校除了你们,还有一个重要的伙伴。」
……唧唧……喳喳……。
我一提到林檎,体育馆里的学生们明显骚动了起来。
每个人都吃惊地看着这边。
我用力将原稿揉成一团,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大家的每一张脸,倾吐自己真正的心情。
「那孩子虽然是今年中途,从东京的一所普通学校转学到这里来的……但很快就适应了这所学校,成为了我们的伙伴。」
与东京相比,大多数人不会觉得这样的乡下有什么魅力。
我以前也这么想。还是大城市好。
但是林檎说她喜欢这里。
她说这个在全日本不管哪里的乡下都有的景色很美。
我确实听到了这句话……并且觉得那是发自内心的。
所以。
「我想和那个孩子一起做更多的农业!想一起度过剩下的学校生活!没有那个孩子的田茂农林,不是我心目中的田茂农林!不管在哪里,不管做什么,如果大家不在一起就不会快乐!!少了任何一个人都不行!!」
无论注入多少水和肥料,如果作为基础的田地不牢固,一切都将毫无意义。
就像一块块泥土汇聚成一片田地一样。
这所学校,也只有每个人聚集在一起才有意义。
「所以大家!在我把那孩子带回来之前,请稍等一下!我一定会带她回来的!!拜托了!!」
我像呐喊似的说道,低下了头。
回音平息后的体育馆内…………充满了沉默。
我感到脊背发凉。
果然……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吗?
在那之前,对大部分学生来说,林檎在不在都无所谓吗?
就在我因为不安即将动摇的时候。
「好啊!我等你!!」
粗犷的声音响彻体育馆。
这声音是……!
「珍贵的女生减少的话就麻烦了!拜托你了,耕作!!」
「「F班的F是Friend的F !!」」
是林太郎和F班军团。
在情人节和我们作对,成为全校公敌的那帮家伙……不惧批评,为我加油鼓劲。
看到F班的样子,学生们议论纷纷。
那嘈杂的声音,不知何时变成了巨大的波浪──
「说得好!」「太迟了,畑!」「这才是农林生!!」「你之前都在墨迹什么啊!」「快去!!」
我抬起头俯瞰体育馆,那些熟悉的面孔一边拍手一边叫喊。
生化、花园、良田同学和2A的同学们、前辈和后辈、沙滩排球部、蜂屋柿……金上当场开始了募捐。那是旅费?不愧是你……。
「……谢谢大家!!我去去就回!!」
我深深地鞠了一躬,几乎要撞上演讲台,然后背过身去。
口哨和欢呼声在背后推动着我。眼角泛起泪花。
「…………对不起,前辈。变成这样……」
走下讲台,我首先向各务原前辈道歉。
我还以为肯定会被骂,但是──
「不,煽动你的是我。」
各务原前辈说着耸了耸肩。
一起制作选举海报的那天,会长曾和我谈过话。
我觉得她的话在背后推了我一把。
而且,这不是我的臆想。明白了这一点,我非常高兴。
各务原会长脸上浮现出我见过的最灿烂的笑容,说道。
「下周再投票吧。虽然违反了很多程序,但我会想办法的。幸好有学生们的支持。回来后再举行一次演讲会吧。」
「谢谢。我会……好好负起责任的。」
「嗯,就像耕牛一样干活吧。」
我不打算辞去会长的位置,前辈也不会让我辞职。
取而代之的是这样说道。
「请好好工作……和木下林檎同学一起,对吧?」
接着,前辈朝继和农等待的方向,推了推我的背。
「路上小心。请在我毕业之前回来吧。」
※
农和继并不惊讶。
不仅如此,他们还以开朗的表情迎接了我。
「……对不起,你们两个。但是……」
「不用道歉啊。我也好,继也好……其他人也好,大家的心情都和小耕一样。对吧?继。」
「啊,木下为什么一句话不说就消失了……不从她本人口中问出理由,我无法接受。」
两人果然都一直很在意这件事。
那是当然的。
因为我们四个……是在那间虽然破旧不堪,但却是世界上第一快乐的宿舍里生活的家人。
看到电视上的林檎,我觉得『我们所生活的世界不一样』。
但我们确实住在一起。
所以去见她也没关系,想听她说话也没有错。
至少我们有这么做的理由。
而且,不行动的话什么都不会改变!
「幽香碳……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林檎,但我想去东京。农,麻烦你了,帮我准备一下……」
「准备工作早就结束了!行李都收拾好了,稍微回一趟宿舍就可以直接去东京!」
脸上容光焕发的农说着「当然,我也要一起去!」一把抓住我的手。
不愧是青梅竹马。
我的心情,你比我更清楚。
「继。」
看着站在农身旁的好友,我说道。
「我和农别说东京了,连关东都是第一次去,所以希望你和我一起来。需要依靠了解大城市的继。拜托了!」
「那当然。走吧!耕作!!」
继立刻强有力地做出答复,微微一笑,举起手中的《RuRuBu》。在昏暗的体育馆内,不知为何发着光的眼镜,让人感觉心里很踏实。(※『RuRuBu』日本的旅游杂志)
呀嘞呀嘞……你们两个,很早以前就准备去东京了吗?
三个人手拉手,我说出了大家重叠的决心。
「走吧!去见林檎!!」
就这样,我们踏上了旅程。
前往憧憬的大都市──东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