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三章 迷失的众勇者

  「……恶、呕咕!」

  恰姆又吐了口血。摩菈边抚着她的背,边把精气注入她体内。山之精气即为疗愈之力,能回复恰姆的生命力,却无法压抑恰姆腹内刃之宝石的持续伤害。

  刃之宝石启动至今,已经过了约一个半小时。在遍地凶魔尸体的洼地里,摩菈着急地等着亚德雷等人的好消息。

  恰姆如今脸色苍白,双眼无神,衰弱的程度一看即知。她就像幼儿般趴在摩菈身上,身子不住颤抖。摩菈只能抱着恰姆,不停注入精气。

  「喵喵咧啊!」

  韩斯正在环绕着摩菈与恰姆的环状边坡上与凶魔战斗。收拾了三头凶魔后,他回到两人身边。

  「这附近差不多都收拾干净咧。」

  明明斩倒了将近二十头凶魔,韩斯却毫发无伤,甚至看不出一点疲惫。

  「韩斯,我看你也去吧,和亚德雷他们一起打倒娜榭塔妮亚。」摩菈对韩斯说。

  前不久,萝萝妮亚一人回来找摩菈等人,告知葛道夫已确定是敌人,以及跟丢了娜榭塔妮亚等消息,随后马上又离开,继续追缉娜榭塔妮亚。

  「目前战况不乐观,光凭亚德雷等人,要打倒娜榭塔妮亚并不容易,现在他们需要你的力量。」

  然而韩斯摇了摇头。

  「能去的话,我早就去啦。」说着,韩斯面朝斩指森方向。「我们现在被人盯得牢牢的,只要这里的警戒一放松,那群家伙随时都会来杀了恰姆。摩菈,你有办法一边注入精气,一边跟敌人战斗咪?」

  不可能。摩菈自知无法在分享生命力的同时,也进行战斗。

  「……该死!」

  摩菈悔恨得紧咬牙关。等待的时间,感觉格外漫长。当伙伴将死时更是如此。

  韩斯也是愁容满面。就在这时,躺在摩菈怀中的恰姆说话了。

  「……猫先生,阿姨,对不起。」

  「别再说话了,恰姆,这样只会耗费更多体力。」

  然而,恰姆呼着血沫并说道:

  「恰姆太大意了……都是恰姆不好……这样子下去……恰姆根本只是个累赘……」

  看着恰姆流泪,韩斯走了过去,伸出沾满凶魔血的手,拨了拨恰姆的头发。

  「少在那儿说什么大话啦,小孩子乖乖睡觉呗。」

  「恰姆……才不是小孩子。」

  「看来你还挺有精神的喵,那就别再说丧气话啦。」

  说完,韩斯他笑了。那和蔼的表情,连摩菈都颇感意外。

  「包在我们身上呗,我们不会输给那蠢女人的。」

  恰姆乖乖地点了个头,闭上眼睛休息。然而摩菈很清楚,韩斯也同样不安。他们都在担心,不知道亚德雷是否能打倒娜榭塔妮亚。

  由于泰格狃要求,三人只好无奈地配合着打招呼。但亚德雷轻轻点头示意,却被泰格狃喝斥:「哪有人这么问候的。」他实在想不透,为何凶魔会对打招呼这么斤斤计较。

  「……看来你们确实有心想听我说话。」

  说完,泰格狃这才满意地点了头。

  此刻的亚德雷,正压抑着澎湃的心跳。他的喉咙干渴,热血翻腾,感到呼吸困难。

  在那已逝的遥远往日里,泰格狃也是像这样现身于亚德雷的故乡,和村民和睦交谈,像是交了新朋友般微笑。它用了一晚笼络村民,毁了亚德雷的故乡。

  过去种种,至今依旧历历在目:直至昨日还是同胞的村民,对自己姐姐动用私刑的那一幕;和自己一同逃跑的挚友被逮到、被杀死的那一幕。亚德雷忘不了那一天,自己所失去的一切。

  「亚德。」萝萝妮亚轻抚亚德雷的手背。多亏她的安抚,亚德雷这才回归冷静。

  即使心爱之人的仇敌当前,现在也绝不该交手。如今该做的,是设法拯救恰姆,所以得看透泰格纽的提议是真是假。

  「亚德雷,你还好吗?」

  「轮不到你烦恼。身为地表最强的男人,我无时无刻都很冷静。」

  说完,亚德雷笑着,并看着隔壁的芙雷米。她也因愤怒而圆睁着眼,但并未失去冷静。亚德雷心想,可得向她看齐才行。

  「是嘛,那就好。不提那些,我们谈谈娜榭塔妮亚的事吧。说来遗憾,我也不晓得娜榭塔妮亚目前人在哪儿。」泰格狃不甚愉快地说道。「关于娜榭塔妮亚的下落,你们有什么线索吗?有的话说来听听,不管什么芝麻小事都好。」

  「慢着,你别自顾自地说下去。先把事情交代清楚,你为何要捉拿娜榭塔妮亚?」

  亚德雷一说完,泰格狃耸了耸肩,一副嫌麻烦的模样。

  「芙雷米,你有将我与卡尔癸克、德兹的事告诉他们吗?」

  泰格狃一问,芙雷米点了个头。依她所言,凶魔分为泰格狃、卡尔癸克、德兹兰大派系并彼此对立。其中泰格狃与卡尔癸克对于凶魔应奉行的信条意见相左,德兹则是凶魔口中的叛徒,被另外两派追杀。

  「我刚也说过了,娜榭塔妮亚是德兹的手下。」于是,泰格狃开始说明。「约两百年前,德兹背叛了我们,带着一群党羽离开魔哭领,潜伏到人类世界。我跟卡尔癸克派了手下到人类世界追捕它们,同时不停肃清魔哭领里的德兹派。本来,我们以为德兹派早已崩溃。」

  「……然而事实并不如你们所想的,是吗?」

  「我们太天真了。德兹派一直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累积力量,还用了与我不同的手段,弄到假的六花纹章,甚至潜入彼埃纳皇宫,吸收娜榭塔妮亚为伙伴,给了她假纹章,派她渗透到你们之中。」

  亚德雷有些难以置信。

  「同时我也弄到了假的纹章,并给了人类的手下,混入你们之中。竟然这么凑巧,我跟德兹在互不知情的状况下,盘算着一模一样的策略。」

  真有这么巧的事吗?亚德雷心想。

  「因此一听说雾幻结界的事,连我也很惊讶啊,毕竟那儿竟然多了个我不晓得的假六花,还打算擅自杀了你们全部。说起来丢脸,但是那场战斗结束后,我才知道那是德兹策划的。」

  泰格狃又说了。

  「其实我也派了手下渗透到彼埃纳王国,搜集关于娜榭塔妮亚的弱点、习性、人格等情报。她似乎认为自己一定会获选为六花,所以我心想要是能好好诱导,那么她也许能像摩菈那样,成为可利用的角色。只不过,我完全没察觉到,她早已跟德兹联手。」

  「……令人难以置信。」芙雷米嘀咕着。泰格狃白旗放到地上,双臂叉在胸前继续说:

  「坦白讲,连我也无法相信,两头凶魔的计划竟然一模一样。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那个娜榭塔妮亚竟然会成为凶魔的部下,怎么听都像是个玩笑。然而,一切都是事实。」

  「亚德雷,你相信这番话吗?」芙雷米问道。

  但亚德雷什么也没回答,只催促泰格狃继续说下去。要说难以置信,亚德雷也是一样的,然而对后续内容的好奇,却凌驾了一切。

  「泰格狃,继续说下去。要不要与你联手,等我听完再决定。」

  听亚德雷这么说,泰格狃一副无奈似地耸耸肩。

  「话先说在前头,你们与我终究是敌对关系。坦白讲,我根本不愿和你们携手合作。」

  「难得我们意见一致呢,这句话我完全赞同。」亚德雷说了。

  「但是跟你们比起来,德兹与娜榭塔妮亚的组合要强大得多了。因此由结果来看,就算让你们渔翁得利,我还是宁愿优先消灭德兹它们。」

  「你说什么?」

  羞辱性的一番话,让亚德雷不禁反问。

  「很合理不是吗?你们从以前到现在,有哪一次对我构成威胁过?」

  芙雷米眼里怒火蕴聚。

  「德兹派的渗透比我所想的还要更深。不管是我的属下,还是卡尔癸克的手下,里头都潜藏了大量的德兹派。你们也见过之前那堆凶魔尸体了吧?」

  亚德雷点点头。目前恰姆所在的洼地,的确是躺了数不尽的尸体。

  「我跟你们为了摩菈而战斗的当时,以及在森林里你追我赶的当时,德兹都一步步准备着计划。而它在今早终于展开行动,策动所有德兹派凶魔攻击我们。

  在德兹派的进攻下,我布署在斩指森地区的手下几乎全军覆没,增援也没有抵达的迹象。目前我甚至无法掌握,属下里有哪些属于德兹派。」泰格狃说得很凄凉。「如今我可成了无依无靠的可怜家伙。」

  若一切属实,这可是干掉泰格狃的大好机会,理应当场杀了它。然而亚德雷一点都不认为泰格狃吐露的是实话,觉得这只是它假装自己孤立无援的骗局。

  「所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经亚德雷一问,泰格狃说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提议。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杀掉娜榭塔妮亚并拯救恰姆。」

  「拯救恰姆?」

  瞧亚德雷一伙人纳闷,泰格狃接着说明。

  「这是有原因的。我现在可不能让德兹杀害恰姆的计谋得逞。」

  「……原因是?」

  「我跟卡尔癸克以及德兹曾经打赌,比谁将来能杀六花勇者杀得最多。只要谁先杀掉三人,谁就获胜,就能让剩下两凶魔服从自己,成为凶魔的唯一领袖。」

  「你说,打赌?」

  「那是两百年前,我们透过〈语言〉圣者订下的契约。契约内容很单纯,就是谁先杀掉,或是瘫痪三名六花勇者,谁就能成为统率凶魔的唯一首领。剩下两名凶魔必须发誓永远服从,否则就必须付出生命。

  当然,娜榭塔妮亚要是杀了你们,分数也会算在德兹头上,加上德兹它们要是靠计谋分裂你们,并且导致有谁丧命,同样是算德兹的分数。」

  「什么打赌……什么分数的……听起来简直就像是……」这时,萝萝妮亚低语道。

  泰格狃这下动了动嘴唇,仿佛嘲笑般对萝萝妮亚说:

  「你领悟得挺快的嘛,萝萝妮亚。没错,这次这场战争并不属于你我,而是我、卡尔癸克、德兹三者争夺首领宝座的战争。你们,不过是用来分出胜负的棋子。

  「去你的,开什么玩笑。」亚德雷说道。芙雷米气得颤抖,萝萝妮亚则是惊愕得双眼斗大,至于亚德雷自己,当然也是倍感屈辱。

  「这样你们能明白,为何我要和你们联手了吧?坦白说,现况是德兹拥有绝对的优势。照这样下去,恰姆可说是死定了,而德兹想必也准备了杀死其他六花的方法。我认为你们除了与我联手,应该也没其他选择了。」

  「亚德,你打算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和泰格狃……」萝萝妮亚问道。

  「我保证,在消灭德兹之前,绝不会攻击你们。我已经通知我所派去的第七人,要对方倾全力拯救恰姆。事实上,我到目前为止的确没骚扰你们,不是吗?」

  「目前盯着恰姆的凶魔是?」芙雷米问了。

  「那是德兹派,不过到昨天为止,它们原本还是我的部下呢。」

  「……让我考虑一会儿。」

  亚德雷并不认为,泰格狃所说的都是真话,但也不觉得一切都是谎言。

  从头到尾扯谎,是傻子的作为,唯有将假话混进真相里,才能让谎言更显自然。泰格狃的话里,肯定带有真相。然而究竟哪些是真相,哪些是谎言,亚德雷无从辨识。

  「泰格狃,有个地方我想不透。」这时,芙雷米开口了。「谁杀了三名六花就能成为凶魔首领……为何你会立下这种契约?你、卡尔癸克以及德兹不是对头吗?」

  被她这么一说,泰格狃显得有些狼狈,眼神转到一旁,并接着说:

  「……算是太年轻所犯下的错吧。当时的我实在太愚蠢,没料想到德兹竟然会如此卑鄙。」

  「别装可怜转移话题。」

  「芙雷米,这件事说来话长,我想你们现在应该没多少时间了吧?」

  「……的确是。」

  若是状况允许,亚德雷也想问个透彻,然而泰格狃说得没错,目前确实没有时间这么做。

  「好了,亚德雷,做个决定吧。你怎么打算?」

  泰格狃要求回应。亚德雷沉默下来,就这问题持续思考着。

  叛徒德兹与泰格狃它们目前彼此敌对——这一点大概是真的。如果是假的,就等于芙雷米也撒了谎。但亚德雷视芙雷米为重要的伙伴,不认为这种事会发生。

  名为德兹的凶魔本身就是虚构的存在——的确存在这个可能。毕竟亚德雷至今都没见过德兹。也许是泰格狃虚构出一个名为德兹的角色,并利用它为借口,乔装成友军接近六花。

  然而,亚德雷前不久看到的那群凶魔尸体上,有找到娜榭塔妮亚与未知人物战斗的痕迹。因此凶魔间起内乱,几乎是确定的事实。叛徒德兹有很高机率确实存在。

  那么,娜榭塔妮亚呢?她并不是泰格狃的部下,而是隶属于德兹——这句话又是真的吗?

  「亚德雷,行事不够果断,可是会错失良机的喔。」

  「请闭上嘴,泰格狃。你想死在这儿吗?」

  亚德雷没理会,继续思考下去。

  泰格狃的话里,有个明显的矛盾。那就是葛道夫的存在。娜榭塔妮亚与泰格狃派去的第七人彼此敌对,而泰格狃又说,第七人正尽力保住恰姆。若这些都是真的,那葛道夫又是什么人?

  历经漫长的沉默,亚德雷终于说话了。

  「泰格狃,我认为与你联手,这主意听起来不坏。」

  「亚德?你是认真的吗?」

  「你在说什么傻话!」

  芙雷米与萝萝妮亚同感惊愕。但亚德雷没理会她们俩,接着说:

  「但有件最重要的事我还没问。葛道夫是你的手下吗?」

  「没错,问题就在这儿了。」泰格狃抚了抚下颚。

  「对于葛道夫,我只知道一件事:他并不是我派去的第七人。就这样。」

  「……也就是说?」

  「我对葛道夫的真面目同样一无所知,还一直以为他是真正的六花。为何娜榭塔妮亚一直没揭露自己忠贞家臣的真面目,这点的确叫人纳闷。」

  说到这儿,泰格狃停顿了一下。

  「我能想到的只有三种可能:第一,他是德兹派来的另一个假货,不过这样一来,我就不晓得另一个六花身在何方了。第二,他是真正的六花,因为某些理由被德兹操纵,我认为这个可能性最高。」

  但亚德雷认为并非如此。先前与他交手的葛道夫,眼神并不像是被人操纵,而是凭自己的意志、判断在战斗。

  「至于第三种可能,他是真正的六花,为了守护娜榭塔妮亚而背叛了你们。」

  「这是绝不可能的。」亚德雷回道。六花勇者是不会背叛的,因为要是没有奉献生命打倒魔神的坚决意志,就不可能获选为六花。

  「你真的以为不可能?摩菈不就曾经背叛过你们吗。」

  「但是,摩菈她……」

  「亚德雷,你该质疑一切。跟我们交战,你将来遗会见识到更多的不可思议。」

  亚德雷无话可回,只好默不吭声。

  「不管怎样,这场战事的关键,看来应该就是葛道夫没错了。他究竟是什么角色,又是听从谁的命令而行动……」

  「……葛道夫他曾说过,要守护公主。」

  芙雷米刚说完,泰格狃却肩头发颤,看来似乎是在苦笑。

  「我们就是被这些话给唬得一筹莫展。韩斯和摩菈目前被迫留在洼地无法行动,卡尔癸克那蠢才到现在都还没打算出动。葛道夫说要守护公主,我还真不晓得现在有谁会攻击她。」

  「泰格狃,关于娜榭塔妮亚的藏身之处,你有什么线索吗?」

  亚德雷问道,但泰格狃摇摇头。

  「我先前派了手下监视娜榭塔妮亚与葛道夫。发现娜榭塔妮亚在与你们交手后,就和葛道夫以及德兹会合了。」

  「德兹是个怎样的凶魔?」

  「它拥有操纵雷击,以及自由自在变身的能力,目前的外表是狗与松鼠混合而成的奇异模样。我虽然隔了两百年才又见到它,不过应该错不了,毕竟能操纵雷击的凶魔。只有德兹一个。」

  「还有吗?」

  「它们进入离这儿东边一公里处的洼地里。我的手下原本追了下去,不过马上被收拾了两头,只有一头逃了出来。据说几分钟后,它看到葛道夫一个人离开洼地向东前进后,又去窥探洼地里面,发现娜榭塔妮亚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娜榭塔妮亚是如何躲藏的,你有想法吗?」

  「这我也很难说得上什么,但是……」

  看着亚德雷与泰格狃畅谈,萝萝妮亚显得颇为不安,眼神正传递着疑问:你真的要和泰格狃联手吗?

  「我想,那恐怕不是凶魔的力量吧。」

  「怎么说?」

  「我拥有为数约四千的手下,但从来没看过有凶魔能不留痕迹地消除一个人的踪迹。不对,我想这样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存在。芙雷米,你也这么认为,对吧?」

  芙雷米虽然没回答,但也没否定。

  「你意思是说,她是靠圣者之力藏身?这不可能。娜榭塔妮亚可是〈刃〉之圣者,就算再怎么活用刃之力,也不可能隐身的。」

  「问题就在这儿了。」

  亚德雷与泰格狃陷入沉默。芙雷米趁着这时以眼神示意:你要和泰格狃谈到何时?不杀了它真的没问题吗?然而看着她的眼色,亚德雷只低声回了句:「先等着吧。」

  「……据说约四百年前,当时的彼埃纳王请众圣者造了件特别的圣具,」泰格狃说了,「那件圣具由国王代代相传,仅赐予能力与忠诚皆获认可的家臣。至于那件圣具是由谁拥有,拥有什么能力,我没能查明。但有可能是一件能使人隐身的圣具,目前就在葛道夫或娜榭塔妮亚手上。」

  所谓圣具,即是蕴含神之力的道具。这部分,摩菈应该会知道些什么。

  「你有证据吗?」

  「没有。但除了这个,我想不出其他可能性。」

  突然,泰格狃踏出步伐。

  「现在可不是浪费时间站在这儿闲聊的时候,我们快去找娜榭塔妮亚吧。」

  于是亚德雷跟着它后头,萝萝妮亚也随后跟上。

  「你打算怎么做?」

  「我们先去我手下最后目击到娜榭塔妮亚的地方,找找有什么线索。」

  这时,萝萝妮亚以惶恐不安的语气向亚德雷询问:

  「亚德,你是认真的吗?真的要和泰格狃联手吗?」

  「别担心,先默默跟上就对了。」亚德雷回头说道。

  萝萝妮亚一副无法置信的表情,但一旁的芙雷米却淡然处之。亚德雷心想,真不愧是芙雷米。看来不须透过言语,芙雷米也能揣摩出亚德雷的想法。

  「要是没线索,就改找葛道夫。对于娜榭塔妮亚的藏身处,他肯定知道些什么。而接下来……」

  泰格狃话才说到一半,某样东西滚到它脚边,原来是芙雷米召出的炸弹。就在炸弹将爆之际,亚德雷有了动作,边拔剑边跳跃而去。

  冷不防的攻击,令泰格狃难以招架。它只能双手护着脸,被炸得向后飞去。

  亚德雷挥着剑,朝被气浪吹走的泰格狃攻去。

  「该打听的都打听了,那么留你也没用了。」

  「你们这些家伙!」

  亚德雷的剑被泰格狃用手臂挡下。上头的肌肉异常坚韧又富弹性,导致剑刃陷入半只手臂里,就这么卡在上头。

  泰格狃对准亚德雷腹部连连挥拳,但亚德雷一个翻身绕至背后,双手交缠至它的脖子上勒紧。

  下个瞬间,芙雷米的枪弹射进泰格狃胸膛。失去重心的它,带着身后制服自己的亚德雷一同倒向地面。亚德雷终于确定,这次的泰格狃,远比在咯血谷遇见的那个要脆弱得多。

  「萝萝妮亚,到右边去!包围泰格狃!」

  「好、好的。」

  芙雷米与萝萝妮亚分别朝左右奔去。泰格狃试图甩开亚德雷,同时放声大喊。

  「你傻了吗,亚德雷!我说的句句属实,你竟然分不出来,」

  「就假设你说的全是真话,那也不构成留你活口的理由。」

  「……你会后悔的。」

  被芙雷米的子弹打碎膝盖,全身血液也被萝萝妮亚的鞭子汲出。就在泰格狃停下动作的那瞬间,亚德雷拔出他的最终王牌——对各种凶魔都有效的必杀武器,圣者之钉。

  就在亚德雷寻找那无花果状的本体,准备刺下圣者之钉时,泰格狃的身躯起了变化,颈子突然急远拉长,并发出巨响炸得粉碎。

  「!」

  乌鸦的脑袋自肉体分离。身躯部分软绵绵地倒下,脑袋部分则冒出了翅膀,以非比寻常的高速飞上天空。

  「芙雷米!快把它射下来!」

  亚德雷边喊,同时左手拿着圣者之钉,右手扔出毒针,芙雷米也跟着开火射击。乌鸦脑袋虽然闪过子弹,却被几根毒针扎中。但在空中失去平衡的它,却还是死命振翅并逃遁而去。

  「脑袋才是它的本体!」

  亚德雷掷出圣者之钉,即将命中之际却被泰格狃以毫厘之差给闪开,仅掠过其羽翼。

  「快、快来人!拦下亚德雷他们!」

  泰格狃喊道,然而并没有凶魔回应它。

  「可恶,竟然连个帮手也没,这群无能的东西!」

  飞着飞着,乌鸦头终于到了亚德雷的毒针射不到的距离。芙雷米虽然连连开火狙击,但仅几发枪弹掠过泰格狃,却没能将其击落,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消失在天空的另一端。

  「……可恶!」

  看着天空,亚德雷一拳捶向地面,拳头被地热烫得冒出蒸气。难得有打倒泰格狃的良机,就这么白白糟蹋掉了。

  随后,亚德雷前去寻回圣者之钉。那可是仅剩三根的贵重王牌,得好好珍惜才行。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真的打算跟泰格狃合作呢。」

  找回圣者之钉的亚德雷一归来,萝萝妮亚像是吃了定心丸似地说道。

  「这还用说吗。敌人的敌人才不会是朋友。」

  「只不过,想不到那家伙看起来比想像的还要更窝囊呢。」说完,她望着泰格狃飞去的方向。

  「只是演技罢了。只要能让我们掉以轻心,那点小手段对它来说根本没什么大不了。」芙雷米说了。「倒是亚德雷,你觉得泰格狃那番话怎样?」

  「不晓得。那些听起来没一句像真的,却又好像插了几句真话在里头。唯一能确定的是,那家伙根本没打算与我们合作,只是想伺机杀掉我们。」

  「这……我也或多或少有这种感觉。」萝萝妮亚点头同意。

  「其实泰格狃说的肯定全是谎话,连想都不必想。娜榭塔妮亚跟葛道夫是假的六花,而泰格狃就是幕后黑手。说要与我们合作,只是为了让我们轻忽大意。一切跟德兹根本毫无关系。」

  「这么想来,似乎也挺合理的呢。」

  「两头凶魔哪可能各自拟出相同的策略,天底下才不会有这么巧的事。」芙雷米说了。

  「不,泰格狃若是想杀我们,根本没必要单枪匹马过来,直接派大军就行了。我认为它起码有些苦衷,暂时动员不了它的属下。甚至搞不好,它这次透露的,有大半是真话也说不定。」

  「哪些会是真话,哪些是假话呢?」

  萝萝妮亚的提问,令亚德雷陷入沉默,

  凶魔的内部,目前肯定出了什么复杂状况。不过,是谁跟谁起冲突,又是基于何种理由而对立呢?

  娜榭塔妮亚真是德兹派来的刺客吗?或者她其实也是泰格狃的同伙?葛道夫呢?他是泰格狃的手下?还是德兹的手下?抑或是真正的六花?眼前有太多的谜题待解。

  然而要是再迷失下去,永远无法迈向胜利。现在得将事情先后顺序看个分明,并采取适当行动不可。

  「还是先打倒娜榭塔妮亚并拯救恰姆吧,我想到时真相自然会水落石出才是?」

  芙雷米与萝萝妮亚点了点头。于是三人下了岩山,再次前往搜寻娜榭塔妮亚。

  首先,三人一同来到泰格狃所说的,娜榭塔妮亚最后现身的洼地。

  亚德雷与芙雷米先前也到过那里。上头只有两具被雷击烧死的凶魔尸体,以及娜榭塔妮亚施展刃之力所留下的痕迹,其他什么也没有。

  亚德雷等人仔细检查过地表,观察了周遭,但还是找不出任何像样的线索。萝萝妮亚试着舔了地面,但从烧干的凶魔血液里,尝不出任何有用的讯息。

  「除了凶魔尸体,这儿根本什么也没有。」芙雷米不悦地说。

  「看来泰格狃果然是打算欺骗我们,一定是这样没错。」

  但亚德雷脑海里,浮现泰格狃刚说过的话:令娜榭塔妮亚隐身的并不是凶魔之力,而是葛道夫持有的圣具力量。这句话,究竟该不该当真呢。

  「我们兵分两路吧。我去向摩菈问问,彼埃纳皇家传承的圣具有什么能力,以及该怎样破解它。芙雷米跟萝萝妮亚,你们去找找那些看起来可能躲人的地方。」

  「但是,还能躲人的地方……」萝萝妮亚说道。

  「……顶多,剩下地底了吧。」芙雷米接了下去。

  「地底的话该怎么找才好呢?要是有恰姆小姐的力量可能还有办法……」

  「别担心,萝萝妮亚,就由我来找吧。」

  说着,芙雷米手中召出一根像是细钉的奇特炸弹。一扔出,炸弹穿越岩石缝隙刺到地面。随着爆炸声响起,岩山被炸开一角,碎片飞散四处。

  「要是她躲在地底,那就更省事了,只要用炸弹全炸过一遢,等活埋了她,再好好折磨至死就行了。」

  「慢着慢着,难道没有其他可能了吗?」

  「其他可能……对了,萝萝妮亚之前也说过,有凶魔在恰姆周边徘徊。也许她就藏在它们肚子里也说不定。」

  把人藏进凶魔肚子里,是娜榭塔妮亚在雾幻结界当时就曾使用过的手段。不过当时被藏起来的,是〈太阳〉圣者黎乌拉的尸体。

  「所以只要是在宝石效果范围内的凶魔,就全杀掉剖腹吧。那么,还有其他可能的藏身之处吗?」

  三人继续思索。娜榭塔妮亚过去可是用过各种出人意表的招数,一般的手段,想必不在她的思路里。

  大家列举出各种可能性:由会飞的凶魔带往天上一公里处、借由变形型凶魔的力量化为岩石、藏在地底、藏在凶魔肚子里、以及使用圣具之力。

  「还是别再臆测了,先付诸行动吧。要是想到什么,再通知其他人就好。」

  「也好。那么你们就把地底全都搜过一次,同时干掉周边的凶魔并剖腹。交给你们了。」

  「包在我们身上。要搜索这点范围,只要一小时就绰绰有余了。」

  芙雷米手中又召出几枚炸弹,扔向眼前的岩山。随着扬起的轰隆声与烟尘,一座岩山崩塌,从中喷出水蒸气,四周也因此被热气所笼罩。

  「萝萝妮亚,你用鞭子贯穿地面,要是探查到什么就通知我。」

  「好、好的。」

  有了她们,看来应该没问题了。敌人就算潜入地底,一定也逃不过两人的搜索。亚德雷于是前往打听,葛道夫可能持有的那个圣具的资料。

  距离恰姆的死期,只剩二小时再多一些,可得加快脚步才行了。

  行动一开始,熔岩地带顿时喧闹了起来。在接连不断的爆炸声里,亚德雷回到了洼地。

  二十多头凶魔,在洼地周遭徘徊。它们以五头为一组,既不攻击也不逃跑,就只是观察着恰姆等人的样子。而在洼地里,韩斯正与数头凶魔交手,摩菈则抱着恰姆,保护她不受凶魔攻击。

  亚德雷先是加入战局,帮助韩斯扫荡周遭的凶魔,待凶魔四散奔逃,这才向摩菈简单说明了事情经过。

  「你说泰格狃它……打算与我们联手?」

  「对抗德兹是咪,这下又多了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哩。不过那些话是真的喵?」

  摩菈抱头苦思,韩斯也一脸纳闷。

  「重点是圣具。摩菈,你对那东西有什么了解吗?」亚德雷问了。

  「要说到隐身能力,除了〈幻〉之力没有其他的了,但是……」摩菈皱起眉,摇摇头接着说道。「只要有圣具问世,一定会在万天神殿留下记录,毕竟那是我们圣者的工作。虽然过去我们曾为彼埃纳王造过圣具,但所具有的能力不是匿踪。若真有能让人随心所欲隐身的道具,而被滥用于暗杀或情搜方面,那怎么得了。」

  「也就是说,泰格狃是骗人的?」

  「呜喵,倒也不见得。」这时,韩斯说了。「圣者毕竟也是人,有可能受金钱诱惑,屈服于权力,或是被爱情所俘虏,因而瞒着万天神殿私下造了什么,也不奇怪呗。」

  摩菈并没否定。亚德雷不禁心想,又是假设吗?空有可能性,却无从查证;目前能得到的,尽是这类虚无的线索。

  「假设娜榭塔妮亚或葛道夫持有那样的圣具,有什么办法能破解吗?」

  「……有的。」

  摩菈轻抚怀中恰姆的背部,接着将她放躺到地上,自己则起身站到亚德雷面前。

  「圣具一经使用,其力量将化为渣滓并残留,而那是能察觉得到的。历任神殿长有招代代相传的法术,只要有我授予,你也能暂时使用。

  说完,摩菈以余光瞄了恰姆一眼。

  「恰姆,这会花点时间,你暂时先忍着点吧。」

  蜷着身子横躺的恰姆微微抬起头并点了几下,示意自己不要紧。于是摩菈阖起眼,开始诵唱神言。

  过了约十分钟,摩菈边诵唱神言,手盖到亚德雷脸上,大拇指抵着他的眼皮。亚德感到一阵热流源源不绝地注了进来。

  「……看来是顺利完成了。」

  摩菈脚步一阵蹒跚,但随即抱起躺着的恰姆,手贴到她背后继续注入精气。

  「怎咪样?」

  经韩斯一问,亚德雷发现他的眼睛,看到了些过去所看不到的:恰姆的腹部正透着光,是娜榭塔妮亚所埋进的刃之圣具的力量发出的。除此之外,他也在自己的手背,摩菈的背后等六花纹章所在之处发现相同光芒,而这正是持花圣者的力量。

  「凡发光之处,就是曾使用过圣具的地方。若看到的是朦胧光晕,代表那地方前不久有谁使用过圣具。这法术效果只能维持三小时……」

  说明的途中,摩菈皱起眉并伸手扶额。看来这消耗了她许多体力。

  「……并且,这对你来说终究是临时的力量,无法完全发挥效用。要是遇上微弱的渣滓,你的眼睛恐怕无法辨识。」

  「听起来真不可靠哪。」

  「但如果是能匿踪的强力圣具,你一定不会看漏的,去吧,亚德雷,时间所剩不多了。」

  「先等等。你以前难道没用那力量看过葛道夫喵?」

  「有的,但是什么也没看见。这力量只有在圣具发挥效果时,才能看出端倪。」

  韩斯耸了耸肩。

  「那么我回去找娜榭塔妮亚,这里就交给你们两人了。要是看到凶魔,一定要杀掉并剖腹,因为娜榭塔妮亚搞不好就藏在凶魔肚子里。」

  「知道了。好吧,亚德雷,你快去吧。」

  尽管摩菈催促,但亚德雷在临走前,却又来到恰姆身旁。如今的她面色苍白,蜷缩在摩菈怀中,憔悴不堪的面容,叫人看得实在不舍。

  「你别担心,娜榭塔妮亚已经走投无路了。」

  「嘿嘿嘿,这样、呀。嗯,恰姆不要紧的。」

  「……」

  「你那脸、是在操什么心嘛。恰姆很坚强的,所以、不用担心啦。」

  亚德雷默默摸了摸恰姆的脑袋,接着拔腿奔出洼地。

  亚德雷在熔岩地带不停奔跑。由于芙雷米的炸弹轰炸,地面传来些微晃动。

  一登上岩山山顶,他靠摩菈的力量环视周遭,但却什么也没找到。尽管有些失望,亚德雷还是继续赶路。

  在每座岩山爬上爬下的他,不知不觉来到忙着轰炸地面的芙雷米附近。

  「亚德!你那儿怎么样?」

  「摩菈她给了我搜索圣具的能力!这儿就交给我!」亚德雷大声回答萝萝妮亚。

  「亚德雷,别挡路!」

  见到芙雷米举起炸弹准备扔到自己身旁,亚德雷连忙逃开。

  芙雷米踏着被轰炸过的熔岩地带向前推进。先前群立的岩山崩场后,视野也跟着开阔。每踏出一步,碎岩也随之崩落,可说是寸步难行。

  既然地面被破坏至此,待在地底的人想必更难招架,即使撑过了爆炸,也不大可能继续躲藏下去。就算运气好,保住了藏身的空间,周遭应该也会留下什么痕迹。

  在这儿,要想挖深达数十公尺的洞穴藏身,也是办不到的,因为会被岩浆或地下水脉给喷个正着。

  亚德雷继续奔跑,最后终于见到他所追寻的目标。

  凝神一瞧,在弥漫的蒸气里,可以看见些许光晕。那远比恰姆肚子里的要更加朦胧稀薄,看来之前曾有人在这儿使用过圣具。

  亚德雷朝光晕走去,发现那儿正是先前被雷击烧死的凶魔尸体所在之处。泰格狃说,葛道夫、娜榭塔妮亚、德兹就是在这儿消失无踪的。

  环顾四周,亚德雷看不到其他光芒显耀的点,可见目前附近并没有人在使用圣具,也没有先前使用过圣具的痕迹。亚德雷挖掘地面,并仔细检视周边,但既没发现娜榭塔妮亚的身影,也没发现与她相关的线索。

  然而,亚德雷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葛道夫或娜榭塔妮亚确实持有圣具,并且使用过它。

  亚德雷离开现场,继续寻找娜榭塔妮亚。

  不可能找不到,亚德雷非常笃定。因为娜榭塔妮亚要是准备了天衣无缝的藏身之处,在启动刃之宝石后就该迅速躲藏其中,然而她却先与亚德雷等人交手,之后才消失踪影。

  这也就代表,娜榭塔妮亚是且战且走,后来自知甩不掉追兵,不得已才躲起来的,这样的话没道理揪不出她来。亚德雷是这么推测的。

  然而,亚德雷已经搜索了宝石可作用范围内的三分之二以上,芙雷米她们也把效果范围内的三分之二炸得粉碎。不管是躲在地底,或是靠圣具之力隐身,现在也差不多该现踪了。

  若要说她是边躲边移动,这也同样说不过去,因为那肯定会留下使用圣具的痕迹,或是发现地底坑道之类。

  别急躁。亚德雷边提醒自己,边继续寻找。而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同一时刻,芙雷米与萝萝妮亚待在恰姆所在的洼地。她们往台地扔掷炸弹炸掉地表。岩山被炸出大洞,岩浆自地底流了出来。

  周遭看不到凶魔身影,因为它们全被萝萝妮亚、芙雷米、韩斯给歼灭了。

  「这里……也没有?」

  望着地表的芙雷米,抬起头并嘀咕着。即使找遍每个爆破坑,把各个角落全搜过了,却始终找不到娜榭塔妮亚,也没发现开凿过的痕迹。

  摩菈看着一筹莫展的伙伴,一边不断替怀中的恰姆注入精气。至于恰姆,已经连说逞强话的力气也没了。她何时会丧命,就连摩菈也说不准。

  「芙雷米,再这样找地底也是白费工夫,我看娜榭塔妮亚并不是待在地下呗。」

  「……不过,还有些地方还没找,也搞不好有哪里看漏了,或者是她躲在地底,同时又使了什么法术。」

  但韩斯摇摇头。

  「我看够了呗。若是她真在地底,敌方一定会前来阻止你的。既然没有,代表我们找错方向咧。」

  听韩斯一说,芙雷米不甘心似地咬紧牙关。

  「别沮丧喵,至少我们这下百分百确定她不是躲在地底,这也就值得了。」

  「可是若不在地底,那么究竟会躲在哪儿呢?亚德也没任何连络,这下究竟该如何是好……」萝萝妮亚说。

  「是葛道夫。看来那小子果真带着圣具,他们就是靠那力量藏身的。」

  「若真是这样,亚德雷应该会揪出他们才对。」芙雷米反驳摩菈的说法。

  「我们还是从零开始思考呗。你们大家都被泰格狃骗啦,把那家伙说的话全忘光,把当前线索全部翻新呗。」

  「这没意义。就算泰格狃再怎么欺骗我们,娜榭塔妮亚就在半径一公里内,这是不会改变的事实。」

  「我想,果然是凶魔的能力吧。一定是有芙雷米小姐与亚德没听说过的凶魔,娜榭塔妮亚小姐就是靠它的能力隐身的……」

  三人大声争论不休,却迟迟争不出个结果。这时,恰姆又吐了口血。见到那景象,韩斯开口了。

  「喵,摩菈,我们真的不能搬动恰姆喵?」

  「不行,她现在恐怕连搬动百公尺都吃不消。」

  「……再这样下去根本没完没了,我看我也去找娜榭塔妮亚呗。」

  「看来,也只好这样了。」

  尽管周边凶魔已全数歼灭,但搞不好还有后续援军,要是那时韩斯不在,恐怕保不住恰姆。然而,摩菈点头答应了。

  「去吧。我就算拿命来换,也会保护好恰姆的。」

  「就这么办呗,毕竟恰姆的战略重要性,可是比你要高得多咧。」

  「……你这男的说话真无遮拦。不过也罢,事实的确如此。」

  但摩菈话才刚说完,洼地外侧传来语声。

  「这可不成。」

  偏中性的声音,让人听不出是男是女。从碎岩缝隙里,来了一头小动物,不疾不徐地靠近摩菈等人。它的外观颇为奇特,既像狗又像松鼠,怎么也不像是凶魔,但额头上确实长了只角。

  「若要找娜榭塔妮亚,还请各位再稍候片刻。」

  「芙雷米,你认识这凶魔?」摩菈问道。

  而见到它的瞬间,摩菈便感受到当初与泰格狃面对面时,以及与韩斯厮杀时相同的,属于强者特有的气势,

  不知为何,这头凶魔可说是体无完肤,脸上以及腹部都被划出深邃的割伤。即使如此,摩菈还是直觉地认为,要打倒它并不容易。

  「我见过它一次,就在这熔岩地带。泰格狃说,那就是德兹。」

  「一点也没错,我名叫德兹。听说雾幻结界当时,你们对我的同志似乎挺照顾的。」说着,德兹的角附近迸出火花。

  这家伙就是凶魔里的背叛者?如果泰格狃所说是真的,它还是雾幻结界一战的幕后黑手。摩菈不禁浑身紧张起来。

  「听说你们刚见过泰格狃。要是可以的话,还请务必告诉我,你们和它说了些什么?」

  「办不到喵。」

  说着,韩斯向芙雷米以及萝萝妮亚比了个手势,示意她们立刻离开。

  「韩斯,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与其为我操心,不如替恰姆多着想呗。」说完,韩斯他笑了。

  于是芙雷米与萝萝妮亚向身后退去,踏过碎裂的岩山离开现场。而德兹并没有理会她们。

  「喵嘻?你不是来阻挠我们的?就这么放她们走行吗?」

  「韩斯先生,我认为只要阻止你就够了。娜榭塔妮亚说过,你可是比亚德雷以及恰姆要来得厉害多了。」

  「喵喵,看来公主殿下还挺有识人之明的。」说着说着,韩斯的额头渗出冷汗。

  「韩斯,需要我助你一臂之力吗。」摩菈问道。

  「不啦,我看省省呗,你只管保护恰姆到底就行。」

  韩斯才刚举剑备战,德兹接着开口了。

  「我想,我们还是离这儿远点比较好。相信韩斯先生您也不乐见恰姆小姐受到波及吧。」

  韩斯瞄了恰姆一眼。

  「也好,想不到你还设想得挺周到的喵。」

  「您过奖了。」

  「倒是话说回来,你身上那伤势没问题喵?」

  「感谢关心,但这还不劳您挂念。」

  韩斯伴着德兹渐行渐离,摩菈只能默默看着他们远去。最后,就定位的韩斯站稳马步架剑迎战,同时德兹的额头绽出火花。

  「来吧,韩斯先生,让我俩好好厮杀一场。」

  战斗,开始。

  「这究竟……怎么回事?」

  坐在一只碎岩上,亚德雷低语。他已经将宝石效果范围内全搜过一遍,却只有在小洼地那儿发现使用过圣具的遗痕,而且还是很久以前使用的。目前并没有使用中的圣具。

  娜榭塔妮亚真的是靠圣具藏身的吗?光靠之前使用一次,就能持续隐身?若摩菈所说是真的,那么这种圣具不可能存在。

  亚德雷环顾四周。多亏芙雷米的轰炸,这儿如今仅剩几座被炸矮的山头,视野远比先前要来得开阔。然而再怎么找,他还是找不到娜榭塔妮亚或葛道夫的身影。

  我们大概是被泰格狃骗了,但又是在哪个环节上了当呢?亚德雷回想泰格狃的话,却毫无头绪。泰格狃说的,几乎都是它与德兹间的关系,关于娜榭塔妮亚的所在之处几乎毫无透露,

  藏起娜榭塔妮亚的或许不是圣具之力,而是凶魔的能力。若是这样,那么先前在那儿被人使用过的圣具,又是什么东西呢?

  亚德雷感觉得到,自己的腿正微微颤抖。怎么也没想到,揭露真相竟是如此困难,甚至连一丁点线索都找不到。

  但亚德雷直觉地认为,自己肯定只是遗漏了什么,某样东西被大家视而不见,只要找出那个点,一切就能水落石出。

  这时,芙雷米与萝萝妮亚,自恰姆所在的洼地奔来。

  「芙雷米,萝萝妮亚!找到了吗?」

  亚德雷喊道,但显然是白问的。要是有什么发现,她们早就该有所连络了。

  「事情不好了!德兹它来了!而且正在跟韩斯对打!」

  「什么?」

  听了芙雷米与萝萝妮亚的说明,亚德雷理解到,状况又更加恶化了。但现在可不能前往驰援,只能将德兹交给韩斯。

  「亚德,该怎么办才好?我们还剩多少时间呢?」

  面对手足无措的萝萝妮亚,亚德雷说了。

  「……是葛道夫,关键就在他手上。除了这样,我想不出其他可能了。」

  然而不只娜榭塔妮亚的藏身处,大家同样不晓得葛道夫的下落。亚德雷正烦恼着,萝萝妮亚这时开口了。

  「葛道夫的话,我们刚刚有看到他喔。」

  亚德雷惊讶得盯着萝萝妮亚的脸,一旁芙雷米接着替她说明。

  「抱歉,耽搁到现在才讲。我们在约三十分钟前曾见过葛道夫,当时他就在往这儿的北北西方,效果范围的边界处。我们本想除掉他,不过被他逃了。」

  「他逃到哪儿去了?」

  「效果范围外。那里的地形错踪复杂,实在是找不出来。」

  亚德雷一时无语。葛道夫照理说是为了守护娜榭塔妮亚而战,为何选择逃跑,而不是与芙雷米或萝萝妮亚交手?又为何不和德兹一同前往杀害恰姆?

  就在这时,离亚德雷等人约十五公尺处发生爆炸。一行人警戒备战,却发现那只不过是喷出地面的热水。由于芙雷米炸毁地盘,导致地底岩浆与地下水变得不稳定。接着,又有一柱热水在亚德雷等人身旁喷发。

  「妈的,吓我一跳。」

  「我们赶紧离开这儿吧。」

  在芙雷米催促下,亚德雷迈步奔离。一边跑,他边想着与葛道夫有关的一切。

  在这场战事里,葛道夫扮演的是何种角色?首先,他把大家引进这个地区;后来曾经一度现身,阻挠大家收拾娜榭塔妮亚;若他是圣具的持有者,又曾经为了某种理由使用过圣具,

  但葛道夫干的,就只有这些。若他的目的是杀害六花,应该还有更多可采取的行动,例如妨碍亚德雷等人的搜索,或是直接去杀掉恰姆。

  葛道夫的所作所为实在叫人摸不着头绪。他究竟是哪一方的人?

  泰格狃、德兹、娜榭塔妮亚、葛道夫——各种敌人,在此熔岩地带纵横交错。在亚德雷见不到的地方,究竟出了什么事。

  「……妈的!」

  亚德雷忍不住咆哮。如今已无暇思考真相,只能将搜索葛道夫列为最优先。亚德雷能做的,只有这一点。

  剩余的时间只有四十五分,要是再不找出葛道夫,一切就来不及了。

  现在,摩菈正屏气吞声,注视着前方五十公尺远的战事。韩斯与德兹,正杀得天昏地暗。

  「呜喵!」

  韩斯身子前后左右咕噜噜地翻滚,闪避落下的雷击。而另一头,德兹为防止韩斯踏入白刃战的间距,边移动边施放雷击。

  凭目测绝对闪避不及的雷击,竟然一发也没击中韩斯。这靠的并不是反射神经,而是他那独特的预测能力。要是回避的节奏差上一步,韩斯的身子就会化为焦炭了。

  而另一头的德兹,同样是豁出性命。要是对方贴上来,它也会在瞬间被斩成两截。为了避免韩斯近身,德兹且战且逃。

  当初没上场支援,看来是正确的——摩菈知道凭自己的实力,恐怕跟不上战斗,要是轻举妄动,很容易成为韩斯的包袱。

  「……」

  她紧抱着恰姆的身子,恨不得立刻带着她逃离这儿,和亚德雷一同搜捕娜榭塔妮亚。然而她现在能做的,只有为恰姆注入精力,聊慰她的痛苦。

  「……猫先生,正在努力、呢。」恰姆难得开了口。

  「别说话了,这会消耗你的体力。」

  摩菈劝诫道,恰姆却没听她的话。

  「那个,阿姨,恰姆这么说可能很奇怪,但是恰姆有点开心喔。」

  「?」

  说着说着,恰姆她笑了。

  「因为呀,恰姆一直都是这么厉害……从来没让人担心过。」

  「……这样、啊。」

  「恰姆从来没想过,大家会为了恰姆这么卖力,没想过竟然连芙雷米都在为恰姆担心,本来还以为猫先生会嫌恰姆是累赘,把恰姆给杀掉呢。」

  「原来……你刚刚一直想着这些吗。」

  现在,韩斯正使出浑身解数对付德兹。

  「……猫先生他,真是个好人呢。」

  说完,恰姆闭上眼。很明显,她就快撑不下去了。

  「滚一边去呗,臭狗!」韩斯喝道,同时挥剑斩去。

  「我并不是狗,您太失礼了。」

  德兹放出电击,韩斯侧跳避开。两者的战斗,仿佛遥遥无尽期。

  宝石效果范围外,如今依然岩山并立,葛道夫就算只是弯下腰,也将变得难以察觉。三人决定暂时解散,分头进行搜索。芙雷米与亚德雷留在效果范围带附近,萝萝妮亚则到更远处寻找。

  约跑了十五分钟,亚德雷发现可疑的线索——地表散发蒙胧微光,似乎有谁在这儿使用过圣具。那人不可能是娜榭塔妮亚,显然是葛道夫留下的。

  「……到底怎么回事。」亚德雷说道。葛道夫所持有圣具之能力,更加令人搞不清楚了。看来那个圣具跟藏匿娜榭塔妮亚毫无关系?若是这样,那她到底是如何藏身的呢?

  下个瞬间,远方天空发生小爆炸。

  照当初说好的,一旦谁发现葛道夫,就会像这样立刻将炸弹扔到天空呼叫同伴。亚德雷于是拔腿奔去,并在途中与萝萝妮亚会合。两人前往的方向,是宝石的效果范围内。

  「怎么会是在效果范围里?」亚德雷嘟哝道。

  一回到宝石效果范围内,两人很快就发现芙雷米奔跑的身影,而葛道夫就在她前方约三百公尺处。

  并且,亚德雷看到了,葛道夫的头盔正发着朦胧微光。那顶头盔就是圣具。

  由头盔发出的微弱光芒来看,它发挥的效果应该也很微薄。只要弄清那顶头盔的真面目,就能解开谜团。

  「他……竟然不逃?」

  一边跑,亚德雷同时注视着葛道夫的一举一动。芙雷米来到葛道夫身旁并以枪口瞄准,然而葛道夫既不迎战,也不举枪防御。

  「芙雷米,别大意!」

  亚德雷边喊边冲去。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葛道夫站着的,正是亚德雷等人十五分钟前待过的地点。

  「你来了,亚德雷。」见到亚德雷现身,站到芙雷米面前架起剑,葛道夫于是平静地说了。他的视线并不在亚德雷等人身上,而是侧着脸,望着一旁碎裂的岩片。话虽如此,那身形并无破绽,要想趁机攻击并不容易。

  「你在看什么?」亚德雷问道,但葛道夫没回答,只默默瞧着岩石。

  如今的他目光静肃,面容沉毅。亚德雷知道,人只有面临赌上一切的决战,才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那里到底有什么?」

  亚德雷又问了,但葛道夫依旧没回应。几秒后,他总算回过眼看了亚德雷等人,并开口问:

  「找到、公主了吗?」

  「喔,就快了。虽然今天被你给耍了一顿……不过那也到此为止了。」

  「……你已经察觉真相了吗?」葛道夫眼神依旧没从岩石上离开。

  「你以为你在对谁说话?我可是地表最强的男人啊!」

  葛道夫露出一抹,仿佛微笑的表情。

  「关于那头盔……你那圣具的底细,快点从实招来吧。」

  「……圣具吗。」葛道夫嘟哝了句。

  「接下来,我准备除掉你。」芙雷米指头扣上扳机。「在那之前得请你解释,藏起娜榭塔妮亚的,就是那圣具的力量吗?」

  「这问题、毫无意义,对我、以及对你们、都是。」

  原先单手持枪的葛道夫改以双手握住。亚德雷不禁咽了口口水。他很清楚葛道夫的实力,三对一的话,再怎样也不至于败给他。但现在的葛道夫,似乎拥有可以超越战力落差的力量。

  「我很失望,亚德雷。」葛道夫平静看着亚德雷。「我以为,凭你本事应该、能够察觉的。」

  「察觉什么?」

  「要解释,就等一切、结束后吧。」

  亚德雷架起枪,亚德雷等人见状纷纷摆出备战架式,萝萝妮亚开始低声咒骂了起来。

  「公主、由我守护。」

  但葛道夫随后的话,却令亚德雷惊愕,令萝萝妮亚停下自言自语,令芙雷米睁大了眼。

  「而恰姆、同样由我拯救。」

  语毕,葛道夫对准亚德雷冲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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