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ACT2

  哼,失败了吗。真是个直觉敏锐的家伙。

  用布擦掉我这把爱用匕首表面的血渍后,年轮状的刀纹随即缓缓浮现。

  过去曾经有一种具备独特花纹,名叫大马士革钢的特殊钢材。其制作方法已于两百年前失传,据说纵使运用现代科技也无法完美地加加以重现,不锈钢好像就是在试图重现大马士革钢的过程中所衍生出来的产物。

  最近似乎是因为商业上的理由吧,就连利用多达好几十层钢材打造成具备年轮状花纹的产品也被称作是大马士革钢。

  简言之就是复制品。不过纵使只是复制品,这美丽的刀纹仍旧令我陶醉不已。实在是棒极了。我确信世上再也找不到其他比这把匕首更适合自己的武器了。

  用这把匕当割断肌肉时,那股言词难以形容的触感,如今仍旧隐隐约约残留于手上。透过刀刃传来的鲜血温度、确切感受到的生命脉动,光是回想起来,我整个人就开心到微微颤抖不止。

  呵呵,看来今天应该是可以睡得很香甜才对。

  在轻抚脸颊的暖和阳光照射下,我缓缓苏醒过来。

  看样子我好像……勉强保住了一命。

  我一睁开双眼,只见雪白的天花板占满了整个视野。在前几天游泳池正式开放时也曾闻过的氯气臭味跟着钻进鼻腔。

  “这里是……☆▲◇!”

  当我试图起身而不经意地挪动右臂的瞬间,一阵难以想像的剧痛立刻流窜至全身上下。简直痛到笔墨无法形容的境界!

  “小数学弟!你终于清醒过来了!”

  明日香学姊相当感动地紧紧抱住我。我整张脸感受到一股既温热又柔软的触感,这不用说也知道是学姊的胸……

  “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Ⅱ”

  右臂的痛楚超越极限直窜脑门。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这我实在忍受不住。根本没有多余心思享受这股触感!

  “学姊你压到了压到了压到了压到了——!”

  “呜啊,哇哇哇,对不起对不起!”

  学姊连忙从我身上跳开,不断低头向我道歉。

  “嗯嗯?”

  脚边传来一阵半梦半醒的迷糊嗓声。我直到现在才发现,双脚好像有种被什么东西压住的感觉。

  仔细一看,右脚这边呢,有一片金色秀发沐浴在从窗户透射进来的朝阳底下,绽放出耀眼光芒,看起来是我的表姊;左脚这边则有头发上面冒出一对猫耳朵的娇小少女,就这么坐着,并拿我的双脚当作枕头打起瞌睡。

  而发出声音的是猫耳少女。仿佛是听见了我跟学姊在大声嚷嚷一样,只见她头上那对猫耳微微抽动几下……接着突然挺直起来。

  “啊!”

  聪里同时猛然一跃而起,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的脸,随后轻捂胸口,“呼~~”地松了口大气。

  “唷,早啊。”

  “…………”

  没有同应我这声招呼的聪里,不知为何竟缓缓从被窝里拉出我的左臂。

  嗯?她到底想做……

  咬!

  “好痛啊!”

  咬咬咬!

  还进一步落井下石!?

  “痛死我了!喂!聪里,你突然搞什么鬼啊你!?”

  我连忙收回左臂——

  刺痛!

  “~~~~~~~~!”

  激烈挪动身体的冲击贯穿右臂,顿时痛得我说不出话。糟糕糟糕糟糕,这已经糟糕到跟资深反应型搞笑艺人不相上下的水准了。

  明明就在心仪之人面前,我却清楚感受到自己已经目泛泪光。

  “聪里,你这是做什么啊!?”

  学姊竖起食指说了声“不可以!”并以严厉语调诘问聪里。

  聪里则是任由视线飘移了片刻之后,才贴近学姊耳边讲起悄悄话。

  “……呃,那个,是因为人家明明很担心,他却表现得太过一如往常,所以……”

  “嘻嘻,原来如此啊。那就不能怪你啰。”

  学姊轻笑出声,露出髅谅的表情并不停点头。究、究竟是什么样的理由啊!?她刚刚并没有花人多时间进行详细说明吧?只靠一、两句话,居然就能让学姊接受她在我手臂上狠咬一口留下齿痕的举动,这小鬼到底说了什么啊!?

  好在意!我实在是有够在意的啦——!

  “喂,聪里。你也顺便告诉我理由吧,被咬的人是我耶。我应该有得知理由的权利才对!”

  “……小数哥哥实在太粗线条了。”

  “嗯,有够粗线条呢——”

  两人目光交会,嘻嘻嘻地相视而笑。

  呜呜,原本应该是跟我站在同一阵线的学姊,没想到竟在不知不觉之间转而力挺聪里。

  好吧,当然啦,比起身为男生的我,会觉得同样是女性、而且外表俏丽的聪里较为可爱也是可以理解啦。

  不过总觉得有点心酸啊。

  “对了。沙耶同学,小数学弟清醒了唷。沙耶同学。”

  学姊轻摇沙耶姊试图叫醒她。

  面对到目前为止的一连串骚动都还能不为所动地安稳入睡,可见沙耶姊果然是个大人物。

  这个人的睡眠时间本身并不算太长,但只要一入睡就很少有事情可以吵醒她啊。她本人曾表示:“因为我跟你不一样,我脑筋用得很凶,所以需要深层的充分休息啦。”

  “嗯~~聪里~~~”

  哦哦!这是!!

  沙耶姊居然睡眼惺忪地抱住学姊,开始用脸颊磨蹭她那丰满的胸部耶!

  “啊……呀!?那、那边……呀!哎唷!沙耶同学!?”

  学姊格外煽情地扭动身子……那、那边到底是指哪边啊!?

  听说沙耶姊最近似乎都跟聪里睡在一起,而这算是能够明白她们平常呈现出何种感觉的一幕。对我虽然很严厉,但她也很疼爱堂妹塯璃,这人真的有够疼爱自家人啊。只不过八成是因为遭到最亲近的人背叛,才引发这样的反弹效应也说不定。

  “嗯……这不是聪里。聪里身上才没有这么软绵绵的脂肪块……这是明日香?”

  大概是总算睡醒了吧,只见沙耶姊抬起埋在事业线之间的脸蛋仰望着学姊。

  “……啊,小数!”

  接着沙耶姊顺手将学姊推向一旁,转眼望向我,脸上浮现出灿烂的欣喜神色。

  附带一提,在一旁边嘟嚷“呜呜呜,这种对待未免也太过分了点吧?居然说脂肪……虽然确实真的是这样没错,但也没必要用脂肪这个字眼吧……”边用手指在地板上画圈圈闹起别扭的明日香学姊,简直可爱到极点。

  “……实在是有够令人火大的一如往常呢。真是的,就只顾着看明日香!”

  “好痛!”

  沙耶姊突然对我弹了一记额头。

  “呜喔喔喔喔喔喔!”

  强烈的痛楚逼得我脱口惨叫。这是跟对付聪里之时完全无法相比,丝毫不留情面的凶狠一击。

  呃,千万别以为弹额头根本就没什么了不起。刚刚我的脖子可是猛然往后一仰耶?这个人是※赤报队的残存份子不成!?(编注:一八六八年鸟羽伏见之战后,由草莽所组成的部队。)

  “别害我太过担心好不好!”

  双手扠腰低头俯视着我的沙耶姊,眼角显得有点湿润。

  啧,这下子我根本无法开口抱怨嘛。看来我似乎真的害她感到相当操心。

  “那个……三位,真的很对不起。”

  我深深地向她们鞠躬致歉。由她们三人的态度,便可轻易看出我当真陷入了九死一生的惊险处境。

  以前获知学姊将死之时的恐惧感,就算如今回想起来仍会令人毛骨悚然。这次却换成我害她们体会到同样的感觉。

  “该、该道歉的人应该是我才对!真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如果没有小数学弟,我现在早就……谢谢你,又再次救了我一命。”

  学姊双手紧紧握住我的左手,露出水汪汪的眼神凝视着我。

  咦?我前阵子一直被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栽赃,又是花心大萝卜,又是萝莉控的,原本个人身价已经一落千丈,但到了这个节骨眼该不会反而逆势上扬了吧?

  这就是如假包换的因祸得福吗!?

  学姊加强了握住我手的力量。

  接着有点忸忸怩怩且难为情地以细若蚊鸣的声音说:

  “小数学弟真的是我心目中的白……”

  “对了,就是这件事!”“……马王子唷。”

  沙耶姊发出几可响彻整间病房的暸亮嗓声。而且是在我的耳朵旁边……拜托饶了我好不好,我还以为鼓膜会被震破耶。

  “啊,学姊抱歉,刚刚那句话我没听见,可以麻烦你再说一次吗……”

  “咦!?要我再说一次!?人、人家不好意思啦。”

  不好意思!?学、学姊刚刚到底说了什么啊!?超在意的……

  “这、这先撇开不谈!眼前应该有另一件更要紧的事情才对吧!”

  不知为何显得特别慌张的沙耶姊,开口主导了现场气氛。

  没错,现在确实并不是思考男女情爱的时候。事态已经严重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有人企图杀害学姊。”

  对于我严肃地说出的这句话,让沙耶姊用力点头附和。她脸上则非常难得地露出了浓浓的困惑神色。原来,沙耶姊也已经察觉到了吗?

  企图杀害学姊的犯人不是别人——

  叩叩。

  此时突然响起一阵轻敲房门的声音。

  “唷——好久不见啦。听说这次是为了保护女孩子而光荣负伤啊?你还真是时下难得一见的勇敢少年呢。怎么样,毕业后要不要来报考警察?”

  一阵格外和蔼可亲的爽朗低沉嗓声传入耳中。

  只见一名留着醒目邋遢胡渣的中年男子走进病房。没打领带加上一件皱巴巴的短袖衬衫,再搭配一条同样皱巴巴的西装裤,似乎是因为户外天气炎热而拿起手帕猛擦脸上汗珠,分明就是一副跟不起眼中年业务员没两样的风貌。

  他的长相看起来很眼熟。是在玉野事件之时,曾经受他关照过的刑警先生,我记得他好像姓麻宫吧。

  “啊,午安。”

  我低头对他打招呼。

  学姊也向前踏出一步,很有礼貌地向刑警先生鞠躬致意。

  “午安,上次真是承蒙您的关照。还劳烦您答应了我的任性要求。”

  “哎唷?”

  刑警先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抬起头来的学姊脸庞,接着咧嘴露出两排泛黄的牙齿,相当快活地笑了出来。

  “哦——!我还在想说看起来很眼熟,这不就是那时候的小公主吗?嗯,表情也变得活泼许多啰。虽然当时就觉得你是个大美女,但现在却变得更加漂亮了呢。嗯,简直判若两人啊。”

  “嘻嘻,不愧是刑警先生,口才真是流利。您总是这样靠着给人戴高帽的方式来打听情报吗?”

  “不不,我自认这并非奉承话,而是发自内心的真心话就是了。哦?没想到旁边居然还有两位美女。年轻人,你可真是受欢迎呢。这就是时下年轻人常说的‘现实充’吗?真是够了,我还只是个单身汉而已耶。真希望你能分一个给我啊。”

  刑警先生虽然很豪迈地放声大笑,但总觉得他的眼神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笑意,难道这是我的心理作用吗?

  “好啦,也差不多该切入正题了吧。”

  收起笑容的刑警先生,从胸前口袋里取出用绳子绑在衣服上的手册。打开之后,只见上半部附有刑警先生的大头照,及注明姓名、阶级与所属单位等各种相关讯息的文字,下半部则有一个闪闪发亮的金色徽章。

  这是表明到方才为止是来探望朋友的病情,从现在开始就要公事公办的意思吧。

  刑警先生接着取出记事本,一边翻动页面一边提出询问:

  “警方这边已经从目击者口中收集到情报,并掌握住概略的案发经过,但为求慎重起见,我想再向诸位确认一番。昨晚九点十分左右,诸位突然遭到暴徒袭击,导致手臂遭到刺伤。没错吧?”

  “嗯,是的。只是时间并没有记得很清楚就是了……”

  “有看到嫌犯的长相吗?”

  噗通!我的心脏猛然跳动一下。

  “……不,我……没看见。”

  我微微摇了摇头。

  我没说谎。我确实没看见对方的长相。但那道背影——

  “这样啊。根据我们的调查结果,指称刺伤你的人是你同班同学……呃~~小泽信司同学吗?这样的目击情报还真不少呢~~”

  我明确感受到全身上下的汗腺同时狂冒冷汗。

  目击者……我在庙会曾遇见班长、薰、松永及藤堂等同班同学。是他们之中的某人吗?

  刑警先生转动脖子,仿佛重新确认我们所有人似地环视了房间一圈。

  “听说你们跟他关系还不错呢。再来这也是目击情报所示啦。被害人的你实际上只是挺身袒护而已,真正被锁定的目标是观田明日香——也就是你才对。”

  刑警先生举起一眼就能看出已经用得很顺手的钢笔,轻轻敲着自己的侧头部,显得有点难以启齿地接着说道:

  “你在近期内曾跟他发生过什么纠纷吗?”

  “完、完全没有!”

  学姊连忙用力摇了摇头。

  “肯、肯定是您弄错了啦!信司……那家伙怎么可能企图杀害明日香学姊……”

  我像是要盖掉学姊的回答一样跟着说道。

  没错,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他是我最要好的死党,尽管平常总是爱开我玩笑,虽说动不动就出卖我的情报给沙耶姊,甚至还灌输许多错误观念给学姊…………耶?那家伙真的算是我的死党吗?

  算、算了,尽管如此,当学姊身陷险境之时,他也助了我一臂之力,当我因聪里的事而心情低落时,他也曾想办法要鼓励我。

  他绝不可能会想杀害学姊!

  “嗯……”

  尽管只是极短暂的一刹那,不过刑警先生却露出宛如可以直接窥视我内心深处的锐利眼神,凝视着我的脸,接着动笔在记事本上写下几行字。

  “其实啊,关于小泽信司同学呢,现场明明有许多人提供了目击证言,不过在案发之后,他却突然消失不见,就此不知去向。”

  “咦?”

  晴天霹雳。

  但是,假如……没错,假如那家伙真是犯人的话﹒就代表他果然试图逃亡……呜哇,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啊!?这种怀疑死党的念头未免也太差劲了!

  “你是否知道他比较有可能前往哪些地方呢?”

  “不,我、我不太清楚。”

  其实我知道他动不动就会跑去闹区一带闲逛,以及身为女仆咖啡厅常客等情报,但现在我实在开不了口。

  “这样啊……”

  刑警先生啪一声阖上记事本,斜举手掌向我敬礼。

  “感谢你协助调查……你也要记得别再乱来了。又是手枪又是刀刃,就算你有再多条命也不够用啊。千万不能害这几位如此可爱的女孩子们伤心难过喔。好好保重吧。”

  宛如加油打气似地拍拍我的肩头后,刑警先生随即转身走出病房。

  上午这段时间,我一直忙着接受各种不同检查。

  身上也常常被装上一些莫名其妙的器具。而直到此时我才知道,听说医院甚至还替我动过手术。

  等检查大致告一段落,我的肚子也开始喊饿之时,负责替我开刀的医生来到病房探访我。

  “结果一切良好,下午你就可以出院回家啰。”

  看过夹在夹板上的病历表之后,医生笑着说道。

  “你的动脉被刀割伤,当时的状况真的相当危急喔。要记得好好感谢你表姊,若非她作了适当的急救处理,搞不好你现在并非坐在这里,而是被送进太平问了吧。”

  听完医生这席话,我只是愣愣地点了点头。

  我又蒙沙耶姊出手相救了。我亏欠沙耶姊的人情真是怎么还也还不完啊。或许就是因为撇下这么重要的恩人不管,满脑子只想跟学姊开心约会,才会换来这场天谴吧。

  没错,我无时无刻都怀有想要报恩的心情。不管沙耶姊有任何愿望,我都希望能为她实现。虽然这份心意丝毫不假,但我却无法成全沙耶姊真正的心愿。

  要是因为亏欠人情或金钱等等缘故才跟沙耶姊交往的话,这样对沙耶姊未免太过失礼。我也是最近才有很深刻的体会,喜欢一个人是不讲道理的啊。实在让人不知所措啊。

  “由于连通过动脉附近的神经也有受创,因此我认为接下来你的伤口应该会痛上好一阵子才对。我会顺便开止痛药给你,记得三餐饭后都要按时服药。”

  嗯嗯,会痛啊。听起来似乎很麻烦……呃,神、神经!?

  “那、那个,您刚刚说我手部神经有受创,那那那……是否有可能因此而留下什么后遗症呢?”

  我提心吊胆地开口询问。

  我受伤的是右手。日常生活当然也常常用右手写字或拿筷子。到了最近这个时代,至少也要能够轻松自如地敲打电脑键盘,否则未来势必前途堪忧。一想到可能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导致右手无法自由活动,整个人顿时感到毛骨悚然。

  “哈哈哈。这方面你大可不必担心。或许你会觉得素未谋面的我不值得相信,但若换成是你表姊的话,你总该可以放心了吧?”

  就这番话的内容听起来,医生似乎知道有关沙耶姊的事情。说来也很理所当然啦。假使这座城市有人不认识沙耶姊的话,那就真的是个乡巴佬。

  根据医生的说法,沙耶姊昨晚似乎说了句“我不会妨碍你们开刀”便跟进手术室,并目不转睛盯着监视荧幕。那明明就是没什么好看,甚至相当血腥的可怕影像,但沙耶姊却为了不放过任何一丝轻微失误而张大眼睛凝视着荧幕画面。

  总觉得……我这辈子真的在沙耶姊面前永远抬不起头啊。下次至少也要送点礼物聊表心意才行。但我没钱啊!唉~~果然非得利用暑假去打个工不可啰。

  “唉,你这孩子为什么总是接二连三地惹祸上身呢……”

  手握爱车方向盘的母亲,在我身旁自言自语地发起牢骚。老妈,基本上我很希望你能在当事人听不到的地方说这些牢骚话就是了。

  其实老爸跟老妈昨晚似乎也有赶到医院看我,不过一听医生说我没生命危险,竟然就马上掉头回家睡觉了。再怎么说,这种反应未免也太冷酷无情了吧?就连没血缘关系的学姊及聪里都待在医院过夜守候着我耶!

  我的个性之所以既马虎又粗线条,肯定是因为继承了这对夫妻的血统所致!虽然老妈还是特地开车来接我回家就是了。

  “唉,真是的,这下该怎么办呢?”

  老妈侧目瞄了我一眼,发出本日第六次的冗长叹息声。

  “是怎样啦?总之你先仔细看着前方专心开车好不好!”

  现在这辆车上不单只载着我,后座还有学姊、沙耶姊及聪里等乘客。因此我很担心要是万一发生交通事故的话,那可怎么办才好。

  “很吵耶你~~我的意思是说该怎么安顿你比较好啦。先前不是早就说过了吗?从明天开始,我跟你爸都会因为出差而离家整整一星期的时间吗?”

  “啊~~经这么一提,你确实是有说过这件事呢。”

  “你都已经是高中生了,要是像平常一样的话,我们只要照惯例丢下你不管就好了呢。”

  “等一下。你什么字眼不用,偏偏用‘丢下不管’是怎样啊!?”

  “因为老爸老妈都对你充满信心嘛~”

  老妈连看也不看我一眼就直接竖起右手拇指。扯谎的味道超级浓厚。

  “这先撇开不谈。”

  居然用“这先撇开不谈”等几个字轻松打发掉我耶,这个人。

  “我烦恼的是你的生活起居问题啊。你手伤成这样,独自一人在家肯定会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吧?”

  “啊……”

  也对,我伤的是惯用手啊。假如只是三餐问题的话,只要去买单手就能拿起来吃的汉堡,或可以用汤匙享用的咖哩饭及盖饭等餐点,应该就还应付得过去,但问题在于洗澡啊。

  接下来就要进入盛夏时节,但我却整整一星期无法洗头跟洗澡,这实在相当糟糕啊。要是换来学姊一句“小数学弟,你整个人有点臭臭的,麻烦别靠近我好吗”,我铁定再也活不下去了啊。不不,学姊为人温柔体贴,所以不会讲出这种话,可是我甚至不希望她心中产生类似的想法。

  “嘻嘻,放心吧,姑姑。”

  沙耶姊突然开口加入对话。此时也不知为何,我的背部竟明确感受到一股跟这个人胸部同样单薄的寒意。

  而这个世界的法则就是“愈不祥的预感,就愈容易成真”。

  “如果只是短短一星期的话,我很乐意把小数接来我家好好照顾喔。”

  “咿咿!?” “什么!?”

  我跟学姊几乎同时脱口发出尖叫声。

  “接、接接接、接到沙耶同学家去!?不行不行不行——!沙耶同学家不是只有你跟聪里两人住在一起而已吗?要把小数学弟接到那种地方,问题实在太大了!简直就跟把肥羊送进狼群口中没啥两样嘛!”

  “对、对嘛,就、就算再怎么说,这未免也太……”

  虽然无意附和学姊的比喻,但男人可是大野狼啊。总该稍微顾忌一下我身为男人的事实…………等等,狼群?

  “哎呀,我跟小数可是表姊弟耶?虽说远亲不如近邻,但还是以住附近的亲戚为最佳选择嘛。有困难时就该互相帮忙,反正我们也不是那种客套的关系啊,姑姑你说对不对呢?”

  “也是啦。那就干脆拜托你啰。”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我与学姊的惨叫在车内形成二重唱。

  拜、拜托别这么干脆就同意好不好!?你这样还算是有个青春期儿子的母亲吗!?虽然不是自夸,但像我现在这种年纪,可是满脑子都在想色色的事耶!而你居然要我在只有女孩子的家里待上整整一星期!你是不是疯了啊!

  “一切包在我身上。”

  沙耶姊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不知为何,我竟看到了恶魔尾巴从她裙子里冒出来左摇右晃的幻影。

  “聪里也会好好照顾小数哥哥。”

  就连坐在车窗旁边的猫耳少女也双颊羞红,如同捣蒜般地猛点头。

  我……我接下来究竟会变成什么模样啊我!?

  “那我要开始准备打包明天的行李了。你可得好好养病,千万别给沙耶添麻烦喔?”

  啪哒。

  咻

  我家的门就这样把我丢在外面,迳自关门大吉。迎面吹来的明明是夏夜晚风,不知为何却夹带相当强烈的寒意。

  我依依不舍地凝视着关上的家门,却突然像只猫一样被揪住衣领——

  “好啦,那接下来就到我家去吧!?”

  然后连拖带扯地被拉往沙耶姊家的方向去。

  “等一下!沙耶姊,现在就下决定也太鲁莽了!此时此刻应当再冷静一点商量才对!”

  “是啊,确实是有商议的必要。而且是在姑姑他们不在场的地方。”

  “等等!?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你打算在老妈他们不在场的地方对我做些什么啊!?

  沙耶姊并未立刻回答我的提问,而是边转动自家门把边回头看着我。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信司的事情啊。”

  “啊……”

  虽被要暂时寄住在沙耶姊家的突发事态吓到忘得一干二净,不过那家伙的事情的确有待处理。

  确实,这并不是可以在老妈他们面前谈论的事情。自己的儿子昨晚差点死于非命,实在不忍心再让她担心自己是否又要跳进风波之中。

  但话虽如此,无论是对我也好、对沙耶姊也罢,甚至对明日香学姊而言,信司必然都是无可取代的挚友。这件事绝对不能置之不理。

  “来,大家都进来吧。”

  “嗯,打扰了。”

  “打扰了。”

  “我回来了。”

  我们鱼贯穿越大门,朝着客厅方向走去。

  而边走边思考的,当然还是信司的事情。那家伙当真是企图杀害学姊的犯人吗?

  我不想这么认为。虽然不想这么认为,但若根据刑警先生的说法,事实上他好像畏罪潜逃似地消失不见了。

  真是够了,那个混帐东西如今究竟躲在什么地方鬼混啊!?

  “呜呜!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啥?”

  只见有个嘴巴被贴上胶带、全身遭到五花大绑的物体,在沙耶姊家客厅地板上挣扎蠕动。

  ……是信司。

  呃~~是我眼睛的错觉吗?是因为昨晚受伤时失血过多所造成的影响吗?不对啊,我记得医院有确实帮我输血急救,照理说应该不致于发生血液不足的状况才对。即便我用左手揉揉双眼.他还是一样在场。

  我该冷静一点,总之先冷静下来再说。

  吸——呼——吸——呼——好,我冷静下来了。

  我再用力深呼吸一口气。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副德性躺在这里啊你!?”

  “呜喔喔喔喔喔喔!”

  信司活像条毛毛虫似地,边蠕动身体边发出不成声音的呻吟。

  这到底是什么状况!?我完全摸不着头绪就是了 !

  “是我趁昨晚动员整个SSS先把他抓起来的啦。想也知道我不可能放企图杀害明日香、结果害我的小数身受重伤的混帐东西在外游荡嘛。只不过因为我比较担心你的伤势,所以就先把他丢在这里不管啰。”

  还……还是一样手脚快到不行!而且连对待方式也有够凶狠。

  所谓的SSS,是沙耶(S)大人(S)亲卫队(S)的简称,在敝校青陵高中是号称为一大势力的沙耶姊粉丝俱乐部。沙耶姊只要说是白色,就算黑色也会被他们当成白色,无论再怎么乱来的命令也会唯唯诺诺地接旨遵办,可说是如假包换的狂热信众集团。

  或者该说,这几乎就跟绑架没两样了吧?

  学姊似乎早已听说,因此对信司的模样并未感到太过惊讶,只是轻笑着说道:

  “沙耶同学,你好讨厌唷。你漏掉了一个单字啰?应该是我的小数表弟才对吧?”

  “没有啊,我自认并没有说错喔?”

  霹雳霹雳!

  呜喔喔!室内空气好像突然嘎吱作响耶!?

  但这种现象也只维持了一瞬间,沙耶姊立刻“唉”地叹了口气。

  “算了,现在并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

  接着她蹲下身,粗鲁地撕掉黏住信司嘴巴的胶带。

  呜哇,感觉似乎很痛~~下手真狠啊。

  “好痛!呜哇!沙耶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当然啦,若是沙耶小姐出手的话,无论何种折磨我都会心甘情愿地接受,但请你至少告诉我理由为何好不好!”

  劈头就很干脆地抛出这段变态发言。嗯,信司还是跟往常一样令人傻眼。

  尽管对事态本身感到困惑不已,但却丝毫没有半点饱受罪恶感或良心苛责的样子。假如真的刺伤了我,我想他应该表现不出这种态度才对。

  信司接着侧目望向我,顿时瞪大双眼。

  “耶?你是怎么啦,干嘛在脖子上挂着吊带撑住手臂啊?又惹麻烦啦?你还真是老样子……”

  砰!

  一阵沉重的声音响起,在众人不约而同定睛凝视的前方,只见沙耶姊的拳头贯穿了地板。喂喂喂,这一拳到底夹带了多强大的力道啊?

  “信司,总之呢……给我闭嘴。”

  沙耶姊发出虽然平静,不过却带着异常魄力的冰冷嗓声说道。

  这、这个人好像真的发火了耶?

  仔细回想起来,总觉得她好像打从接近信司的时候开始,表情就突然变得相当严肃的样子……

  若换作平常的沙耶姊,首先应该会对信司太过寻常的态度感到诧异才对。可见她已完全抓狂到连这种小事都没发现的地步。

  “(咕噜)”

  吞下口水之后,信司随即如同捣蒜似地猛点了好几次头。即便这家伙再乐天,似乎也已察觉到沙耶姊火气实在大到非比寻常的事。

  现在的沙耶姊实在是很吓人啊。老实说,她正强烈地散发出近似杀气的气势。甚至连在一旁观看的我们都不禁面露僵硬神情。而整个人被这股气势所笼罩的信司,已经可怜到只能任由自己的身体微微颤抖不停。总之虽然事不关己,但我还是拜托老天爷千万别让他吓到尿裤子。

  “说,你为什么盯上明日香?”

  “什么?我心里就只有沙耶小姐……”

  砰!

  地板再度被轰出一个拳头大的凹洞。

  “少在那边给我装傻!昨天你企图用匕首刺杀明日香对不对!?”

  “什、什么啊啊!?为、为什么我要对观田学姊做这种事啊!?”

  信司瞠目结舌地大声哀呼。

  这看起来就像是大梦初醒的人会有的反应,假如这是在演戏的话,那他肯定能够成为实力派男演员吧。

  “我说沙耶姊啊,你先冷静下来啦。我总觉得这家伙是清白的啊。”

  现在的沙耶姊看起来似乎因为过度愤怒而缺少了往常的冷静。而开口劝谏这位怒发冲冠的女帝一事,当然就是我这个做表弟的职责所在。

  殊不知沙耶姊的火气始终未见消灭,非但如此,她甚至还对我投射出一道充满怒气的严厉目光。

  “少在那边讲些脑筋不灵光的蠢话。我手上有证据啦。”

  “证据?”

  “喏。”

  沙耶姊灵巧地操作自己的智慧型手机,随即把荧幕画面推到我眼前。

  只见画面上显示出一张照片。

  抱住明日香学姊的我出现在照片右侧。

  而左侧则映照出那名以匕首刺穿我手臂的犯人身影。

  尽管露出一张嘴角上扬,简直判若两人的凶恶神情,不过这张照片所照到的人物毫无疑问就是——

  如假包换的小泽信司。

  不管再怎么说,我跟信司都是由国中时代结识以来,至今已正式迈入第四个年头的老交情。

  假使撇开沙耶姊不提,那他同时也是最常跑来陪我一起鬼混的搭挡。相信对沙耶姊而言也一样。四年来,作为表弟的朋友,以及作为亲近自己的学弟,沙耶姊对他可说是相当推心置腹,甚至到了愿意告诉他简讯信箱的程度。

  而这样的我们,想也知道绝不可能会认错信司的长相。就连脖子上的黑痣位置也完全相同。

  信司又没有双胞胎兄弟,这堪称是毫无置疑余地的明确铁证。

  “咦?呃?呜哇啊啊啊啊啊!?”

  话虽如此,信司却仍旧被递至眼前的照片吓得日瞪口呆,表现出他果然对此事毫无印象的感觉。如果这是演技的话,就不得不说他已经到达天才的境界,然而信司却不是这种人。

  尽管他的确是个灵巧且多才多艺的男子,但他的每一项才华都不像沙耶姊那么出类拔萃,顶多只是个凡事都能处理得当的人才罢了。事情果然不太对劲。

  “你还打算继续装蒜吗?”

  沙耶姊面露由哀感到傻眼的神情,以极不耐烦的话调撂下这句话。

  “咦?不不不,昨晚我可是一直窝在自己的房间睡觉耶?你看,我的夏季感冒症状恶化了……哈、哈、哈啾!”

  信司连忙挪开原本向着沙耶姊的脸,打了个大喷嚏。这并非演戏,而是真的喷嚏。毕竟鼻子底下挂着两道长~~长的鼻涕嘛。

  也难怪啦,原本就已经感冒的信司,又被五花大绑地丢在这里躺上一整晚,症状当然会变得更加恶化啊。

  “你有办法证明自己的说词吗?”

  尽管这是一幕既超现实又搞笑的光景,沙耶姊却还是面不改色地继续侦讯信司。

  “证明……吗?嗯~~家里所有人都丢下我不管,一起出门吃饭去了;当我察觉身体被抬高而心想‘怎么回事!?’并睁开双眼时,就已经被刚田学长扛在肩上……”

  连你都跑来插什么花啊,刚田学长!?你下星期有安排比赛没错吧?干出这种近似绑架的行径,岂不是会招来许多麻烦吗!?

  “既然无法证明,那就没什么好讲的。在神社目击到你的游客,可是远远超过二十人喔。更何况你不是还分别跟我及小数碰面闲聊了几句吗?要是你敢瞎扯一些太不像话的藉口,小心我拿绳子吊死你喔?”

  “我、我真的没去神社那边啦!!况且真要说的话,我昨天根本就没跟沙耶同学你们碰过面啊!”

  信司声嘶力竭地大声喊冤。

  他的神态看起来果然不像是在说谎。那么,是否代表证据出了问题呢?

  “我说沙耶姊啊,我还是觉得这家伙八成不是犯人耶?你也知道最近似乎可以透过图像合成的手法制作出假照片嘛,我个人比较怀疑照片的真伪就是了。”

  “我可不单只是凭照片来判断真相喔。我派SSS四处打听情报,结果也收集到许多指称是信司刺伤了你的目击证言啊。”

  原来如此,意思是说,连这张照片并非人工合成的查证工作也已经确实执行完毕了吗?若是从这些线索仔细思考,就不得不断言犯人肯定是信司无误。

  沙耶姊行事果然很有科学家风范啊。也难怪她会如此断定就是了,但——

  我的直觉却告诉我信司并不是犯人。我无法否定“想要相信好朋友”的感伤念头会导致我判断力变差的可能性,而且我手边甚至没有半项可以还他清白的证据。

  然而我怎样也不相信在眼前被绑成毛毛虫的这家伙会下此毒手。

  话虽如此,但我也只是不相信而已啊。至于信司到底有没有说谎,无法读取人心的我实在……

  “啊……”

  我不由自主地转移视线望向身旁的猫耳少女,随即与她四目相交。

  对了。若是聪里,若是换作绝对能够识破他人谎言的这个小鬼,必能看穿信司究竟是不是犯人……唔,不行不行不行!

  所谓的读取他人心思,终究是一招作弊的手段。要叫长期饱受这般力量所苦,如今好不容易才重获自由的聪里再次读取人心,这未免也太过残酷了吧。

  难道、难道就没有其他方法可用吗?

  “……小数哥哥果然很温柔呢。”

  见我使劲摇了摇头,聪里轻声笑了出来。连我都能意识到的事,身怀这股能力的聪里当然不可能意识不到。

  她的双眼就跟以前一样,看不出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尽管如此,却还是让人深刻感受到一股近似坚定决心的意志。

  “沙耶姊姊,交给聪里负责吧。凭聪里的《力量》,一下子就能看出他说的是谎话还是真相唷。”

  “咦?…………不、不行啦,不准不准不准——!”

  沙耶姊像是闹别扭的小孩子一样卯起来猛摇头。

  这场面有点似曾相识,根本就跟我刚刚的反应一模一样嘛。好吧,毕竟再怎么说,我跟这个人果然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啊。

  “沙耶姊姊,我能理解你因为小数哥哥被人刺伤而愤怒的心情,但还是先冷静下来吧。”

  “我、我才不单只是为了小数的事发火……!”

  “聪里是识破谎言的专家,长久以来已经看过许多人撒谎的神情。嗯,所以啊,就算不动用《力量》我也隐约看得出来唷。这个人八成没有说谎。”

  聪里凝视着信司,并斩钉截铁地断言道。她的眼神根本不像十四岁,而那才十岁上下的外貌,更是令人难以想像这双眼睛有看穿人心的力量。

  “不管对沙耶姊姊也好、对小数哥哥也罢,甚至对明日姊姊而言,这个人都是很重要的好朋友对吧?继续这样争论下去也只会在事后埋下祸根,我觉得这样不好。友谊一旦产生裂痕,有时会造成就算想弥补也无法重修旧好的状况喔?”

  ……聪里跟她那些血缘至亲,已经处于几近恩断情绝的关系。在几乎形同毫无任何交集可言的现在,恐怕再也难以修复这层亲戚关系了吧。

  这番话果然份量十足,似乎也打动了因怒气冲冲而失去冷静的沙耶姊。只见沙耶姊手捂嘴角,任由视线不断来回游移于信司及聪里之间。

  聪里的提案其实相当合理,也能藉此得到再明确不过的结果。但纵使如此,我还是禁不住对要求聪里取下脑波发箍一事感到排斥。

  沙耶姊则跟我一样,内心似乎也感到相当挣扎。

  虽然并未明确地加以确认过,但我猜聪里恐怕已暗自起誓绝不会再度于他人面前取下脑波发箍。

  然而即便只有一次也罢,只要她为了读取某人心思而取下发箍,只要一设定例外状况,就很容易失去自制力。恶魔就很容易趁虚而入。

  当输给这种诱惑之时,聪里的心灵将再度遭到“黑暗”吞噬。明明好不容易就快要抓住幸福了,实在不想让她冒这么大的风险。

  “况且……我觉得现在也不是犹豫不决的时候。”

  “……说得也是。”

  尽管不太甘愿,但沙耶姊也同意聪里的说法。

  倘若信司是清白的,那自然就表示盯上明日香学姊的歹徒另有其人,而且如今也依然潜伏在这座城市之中。

  事态可说是相当严重。

  “不要紧,请别担心。日后聪里绝不会主动摘下发箍。或许不自己下决定是很狡猾的作法,但聪里只会在沙耶姊姊你们要求时才拿下发箍。”

  “……毕竟这事关明日香的生死问题,看来也只能采用这个方法了吧。”

  伸手抓了抓头发之后,沙耶姊接受了聪里的提案。表现出真的真的是出于无奈的感觉。沙耶姊真的很在意、也很疼爱聪里呢。虽然明知现在不是讲这种话的时候,但内心还是涌现出一股暖流。

  “那……我要摘下啰。”

  出声宣告后,聪里慎重地取下头上的猫耳发箍。

  而从这一瞬间开始,在场所有人的心思意念,应该全都流进了聪里脑中才对。

  聪里露出一抹自嘲般的微笑后,随即转头面向信司。

  “我再问一次。昨晚大哥哥并不在神社那边对不对?”

  “嗯,我不在那边。”

  “并没有企图杀害明日姊姊,对不对?”

  “就说我真的没有啊!”

  信司大声嚷嚷,释放出“相信我好不好”的讯息。

  只不过现在根本没人在注意他的发言,甚至连听都没在听。

  在集众人视线于一身的状况下,只见聪里轻轻地再度戴上猫耳发箍并转过身来。而她脸上所浮现的,是一张极其柔和,让我们得以放下心中大石的笑容。

  “呼,真是倒楣透顶啊。”

  清白获得证实,总算被松绑而重拾自由之身的信司,边转动手腕及脖子边开口抱怨。

  在得了重感冒而病倒的状况下硬是遭到绑架,还被丢在这种地方躺了整整一个晚上的话,任谁都会想要发几句牢骚话吧。

  “信司,对不起!”

  沙耶姊紧闭双眼,举起双手在眼前用力拍了一下。

  一旦承认自己有错,便率直地开口道歉。尽管微不足道,但我觉得这也是凸显出此人器量果然很大的特色之一。人毕竟会因自尊心作祟,导致在上位者很难低头向在下位者认错道歉啊。

  “请、请赶紧抬起头来啦,沙耶小姐。要是看到这种照片的话,自然不能怪你啊。”

  另一方面,见到敬爱的女帝向自己低头致歉的信司,则是显得相当惊慌失措。

  “哈哈,居然会出现那种照片,你也只能自认倒楣吧。”

  “啰嗦!麻烦再用心一点帮我辩护好不好啊,你这个不够朋友的家伙!”

  ……这种态度的落差是怎样?我可是自认几乎是一直力挺你到底耶?

  “算了,我大概已经掌握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了。总之就是有个长得超级像我的家伙,而那家伙企图用匕首刺杀观田学姊,结果导致保护学姊的这个笨蛋手臂受伤。”

  “小、小数学弟他才不是笨蛋……唷?”

  学姊立刻开口否定的举动,嗯嗯,真的让我感到非常开心,但总觉得语尾好像变得愈来愈小声,最后甚至还加了个问号。

  那个,这是不是代表学姊你也无法完全否定信司那句话呢?

  “……呜!”

  察觉到我祝线的学姊,连忙转头撇向一旁。

  而我一转眼望向聪里,就连这小鬼也跟着移开目光。

  “你的理解力果然很强呢,信司。一点也没错,包含这小子是个笨蛋一事在内。”

  沙耶姊更是全面肯定了他的说词。不好意思,我可以偷哭一下吗?

  “那么,信司。我再确认一次,你绝对没去过神社对不对?”

  “嗯,我一直待在家里睡觉啊。”

  信司边吸鼻涕边回答。

  咦?刚刚好像有种不太对劲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呢?

  “可是,我们的确在神社遇见了你喔。还跟你聊了几句。那个人肯定是你没错啊。”

  手捂嘴角的沙耶姊陷入沉思。

  我也想起昨晚的事。从脸部五官至表情及动作,都跟我所认识的信司完全相同。对方也表现出一副认识我及明日香学姊的态度,因此也只能认定那就是信司本人。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既不是量子世界,同一个人也绝不可能有办法同时存在于两个不同的地方。而你既缺少不在场证明,再加上如果睡着的话,恐怕也毫无印象。此事令人率先联想到的手法……就是催眠术啰。”

  “换句话说,就是有个幕后黑手企图操纵我去杀死观田学姊吗?然后失去意识的我便刺伤了这家伙的手臂?”

  猛然打了个寒颤的信司说道。

  啊,又来了。一股奇妙的不对劲感再度涌上心头。那是一种宛如小鱼骨卡在喉咙的感觉。就是、就是有个地方不对劲。

  ……我懂了!

  “沙耶姊,是声音啦!”

  “啥?声音怎样了啊。信司现在讲话有鼻音,当然跟平常……啊!”

  沙耶姊似乎也察觉到个中差异了。

  叮咚。

  “啊……”

  在这紧要关头,门铃突然响起。是谁啊,偏偏挑这种时候跑来搅局?

  虽然平常会由凉原小姐出面应对,不过今天是星期天,凉原小姐刚好休假。于是沙耶姊起身按下墙边的门铃对讲钮。

  “喂,请问是哪位?”

  ‘哎呀~~再三前来叨扰,真是不好意思啊~~我是中央警署的麻宫。那个~~人应该在府上没错吧???’

  虽然搬出装糊涂的语调,画面上的刑警先生却是持续露出龇牙咧嘴的凶狠笑容。

  ‘小泽信司同学。’

  “你们做出这种事情的话~~会害我们警方很伤脑筋耶~~”

  刑警先生在大门口抠着脸颊说道。虽说近年来的破案率有所下滑,不过日本警察果然很优秀。尽管在初步调查阶段被SSS抢先一步带走信司,但似乎还是一路追查他的下落而来到沙耶姊家。

  就他的语气听起来,好像确信信司人就在这间屋子里头。虽然有先吩咐信司躲在客厅,情势却极为不利啊。

  只不过刑警先生会面露不悦神情,说理所当然也是很理所当然就是了。因为被害人的表姊粉丝团居然抢先警方一步,绑架了伤害案件的嫌犯啊……呃,这与其说是几近犯罪边缘,倒不如说分明就等于是犯罪了吧?

  我提心吊胆地看了表姊一眼,只见她手扶脸颊,展露出满面笑容。

  “我只是邀请表弟的朋友来家里玩,以便增进彼此之间的情谊罢了。有什么问题吗?”

  脸、脸皮有够厚。

  沙耶姊与刑警先生的视线相互交错了片刻,最后由刑警先生先行宣告投降。

  “……哎,或许因为你们是老朋友的关系而发生了不少事,总之这件事我就不予追究。”

  在玉野事件之时我也有此感想,他果然是个满通情达理的刑警先生。

  岂料这个放心念头却是稍纵即逝。

  刑警先生突然将一张纸递到沙耶姊面前。

  “这是拘票。罪名是杀人未遂。基于目击证言等理由,警方也已获准进入这间房屋展开搜索。假使你企图再继续妨碍办案的话……我们警方也将不得不被迫采取非自愿性的强硬手段喔。”

  看似很过意不去,但只有那双眼睛绽放出锐利目光。这代表方才的让步,只是为了顺利推出这招的布局吧。先表现出有所让步的态度,促使对方难以拒绝接下来提出的要求,我记得交涉术的其中一环好像就有提及这种手法。

  好像是“※退……”什么的?我早已忘光了。这位刑警先生看似糊里糊涂,实际上还满难缠的呢。(编注:“以退为进法(Doorin the face technique)”,心理学专有名词。)

  “因此麻烦各位乖乖把人交给我们带走好吗~~?”

  “请、请稍等一下啦。信司他并没有动手,他什么事情也没做啊!”

  再也无法保持缄默的我放声大叫。

  刑警先生先侧目瞄了我的手臂一眼,接着抬头仰望天花板,“嗯~~”地露出困扰表情。

  “我也很能理解你想袒护朋友的心情,或许你们早就已经可喜可贺地言归和好也说不定啊~~只不过呢~~我们警方既然都已经取得这玩意儿了,实在就无法如此轻易地善罢干休啊。”

  刑警先生紧接着从胸前口袋掏出了一张眼熟的照片。那正是方才沙耶姊透过手机画面显示给我们看,正巧拍到信司以匕首刺穿我手臂的瞬间照。

  但是,大错特错啊。这是一桩冤罪。

  信司并末企图杀害明日香学姊。在关于谎言的事上,聪里的《力量》堪称绝对精准。既然聪里说信司没有撒谎,那就代表信司铁定没有撒谎。

  “总之呢,身为被害人的你都这么说了,再加上这是小孩子犯下的刑案。警方这边也会设法别以杀人未遂,而是改用伤害罪名解决看看啦。”

  “不不,我就说真的不是这家伙下的毒手嘛!”

  唉~~简直急死人了啊!

  我无论如何还是想避免在公开场合宣传聪里的《力量》。因为这是一股只要有意滥用,就能为所欲为的能力。更何况她好不容易才得到封印这股力量的手段,接下来总算可以过着平凡的日常生活,我实在不想毁掉她的人生。

  纵使私下告诉刑警先生,再透过实验证明让他相信这股超常能力,但其他人还是没有方法可以判断聪里本人所说究竟是事实还是谎言。

  我们虽然能够相信聪里的说词,但陌生人八成办不到吧。如此一来,聪里的说法根本不可能具备所谓的证据能力。

  “我也没那么多闲工夫,这场争论就到此为止吧。各位若不肯乖乖交出嫌犯的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啰。”

  “谁准你随便踏进别人家……”

  刑警先生将拘票递至还没抗议完的沙耶姊面前。

  “~~~~~啧!”

  沙耶姊忙着把玩耳边的头发,大概是很拚命地在思考着不让警方逮捕信司的手段吧。毕竟对沙耶姊而言,信司也是个相当值得信赖的小弟啊。方才之所以大动肝火,八成也是误以为自己的信赖遭到背叛所致吧。

  然而纵使像沙耶姊这样的天才,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就想出能够突破这个处境的合适手段,只能极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算了啦,沙耶小姐。”

  信司带着一脸洒脱的表情,从客厅里走了出来。

  “啊,笨蛋!”

  沙耶姊发出咂舌声并赏了他一耳光。

  “哈哈,第一次听到沙耶小姐骂我笨蛋。这样应该有稍微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了吧?”

  明明接下来即将遭到逮捕,脸色绝对说不上好看,然而信司还是露出一抹轻佻的笑容。

  这一切都是为了不让我们太过担心。

  你真的太体贴了啦。在这种时候起码也担心一下自己好不好?

  “刑警先生,为求慎重起见,我要先声明一下,我会否认所有罪嫌。只不过你手中好像有拘票,而我也不能再给沙耶小姐添麻烦,所以就心甘情愿地让你逮捕吧。”

  “……呵。”

  刑警先生扬起嘴角展露笑容。那绝非瞧不起信司的嘲笑神情,而是认同信司那一身“男子气概”的微笑。

  “喂,你把左手伸出来——啊,把手握成拳头啦。”

  信司在我面前停下脚步如此说道。

  我照着他的话做,只见他伸出自己的右拳轻轻碰了我的左拳一下。

  “务必要证明我的清白喔。看你的啦,HERO。”

  只留下这句话之后,信司便对刑警先生伸出双手。

  混帐东西。

  再怎么搞错角色也该有个限度吧。

  为什么会是由你来扮演遭到囚禁的公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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