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古都的魔法师 魔法师应守护之物

  第4章魔法师应守护之物

  猫屋敷,因藤次中的诅咒而倒吸了一口凉气。

  树,因与冯的邂逅而战栗。

  ——那个,同一时刻。

  可以听见个,极为细小的蝉声。

  九月已经过半,那些细小的鸣叫声仿佛立刻就会停止一般。山里恢复到鸦雀无声,更是助长了那份虚无。

  奥尔德宾和黑羽,就是走在这样的山道上。

  名为,船冈山。

  是座京都北边的,小山

  「猫屋敷那家伙……没问题吧?」

  如此呢喃道的,是奥尔德宾。

  「冲得很那家伙。一脸杀气,能和〈八叶〉好好谈话吗?」

  「大概……没问题吧」

  黑羽回答道。

  「啊嗯?为什么?」

  「因为,美贯小姐也在一起嘛。猫屋敷先生,虽然小动作一套一套的,但对美贯小姐而言他还太天真了」

  「……我也觉得」

  莫名地不爽似的,奥尔德宾歪着嘴的两端。

  「猫屋敷一直想杀的人……啊」

  嘴里,咕噜着。

  也许是回想起来了吧。

  想起了自己的师傅崔斯莉亚。

  实际上,虽然从猫屋敷那听来的信息支离破碎的,但和少年还是有很多共同点的。

  被师傅发现,强行被施加魔法这点。

  被夺去了很多,受虐无数,憎恨师傅这几点。

  但是,奥尔德宾没想过要杀崔斯莉亚。两者的『力量』差距不可跨越到了,那种事想都别想的程度。崔斯莉亚的印痕(注:在行为生物学中指的是一种不可逆的学习模式)已经侵染进了奥尔德宾的灵魂里。

  就是现在,也是如此。

  光是想到那个吸血鬼,奥尔德宾就感受到了全身在颤抖。

  不仅仅是单纯的魔法力量,而是崔斯莉亚的恐怖束缚着自己。

  猫屋敷,不一样吧?

  那个青年阴阳师,对自己的师傅对手,并不是连灵魂都屈服了吧?

  如果,自己也是那样的话,会怎么想呢?

  会想,杀掉那个吸血鬼吗?

  会祈愿吧。

  不知道。

  (……可恶)

  少年一边奇妙地怀着不安的感情,停下了脚步。

  这是在山道旁,立着的一块大岩石前。

  「就是这玩意吧」

  语毕,少年从个怀中取出小石头。

  *(注:符文)。

  这是刻有如尼文的石头。

  奥尔德宾把小石子滚落于岩石的四周,发出命令。

  「汝乃遗产,汝乃领土,汝乃土地。显示吧,Opila」

  一会儿,小石子不自然地扭曲着轨道,开始环绕。

  奥尔德宾的眼睛,慎重地观察着其情形。符文占卜的方法种类繁多,而奥尔德宾所采用的,是以小石子的滚落方式而做出判断的一种方法。

  黑羽问向,那样的奥尔德宾。

  「猫屋敷先生跟我们说的,〈八叶〉用于仪式的灵脉的调查对吧?这个岩石就是那吗?」

  「啊啊,是叫磐座还是磐境的。重点就是当做灵脉的基石的地点。不管〈八叶〉会进行什么仪式,提前准备下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你也什么都没感到吗?」

  黑羽被他问到,歪着脑袋。

  「这个嘛……说起来,来到这个城镇之后,我感觉就不错」

  「说明京都的灵脉所拥有的咒力总量已经到达那个程度了。这个都市原本关于木行——阴阳道所说的幽灵和妖怪的灵脉就强得离谱。所以,曾是首都时的京都发生些过怨灵骚乱」

  「…………」

  「怎么了?」

  「没、没什么。奥尔德宾先生,很熟悉阴阳道吗?」

  「这个程度算不上什么熟悉。魔法师的基本常识罢了。你们在学校,也学过数学和化学的基础知识的吧」

  「是……是的」

  「尤其,这座船冈山是从京都北部注入的灵脉的根本。当然就特异点而言,西北方的左大文字山等也具有相同的意义」

  说到那,奥尔德宾的单边眉头竖了起来。

  滚落的小石子,绕了岩石一周而回到了少年的脚下。

  「难道、说……」

  奥尔德宾屏住了呼吸。

  他立刻,绕到岩石的背后。

  接着,少年的眼睛大大地鼓出来。

  用手套粗暴地扫去岩石的表面,就发现有潦草的拉丁文字和复杂的魔法圆刻在那。

  「这个是……」

  「灵脉的流动,被破坏了」

  奥尔德宾断言道。

  本应是以此岩石为基点的灵脉术式,被刻着的术式扰乱了。

  「虽然还不知道〈八叶〉会进行什么术式。但为其准备的机关却毁了一部分。这样子的话,仪式可是不会顺利进行的……」

  「……那样的话……」

  黑羽有印象。

  因为在过去,有一样的事件在布留部市发生过。

  去年的秋天,枯草色头发的年轻人所掀起的,弑龙事件。

  「难道说……〈螺旋之蛇〉,的……」

  「是,吗……?」

  奥尔德宾皱起眉头。

  少年,并未接触过那个事件。因为当时,奥尔德宾还不是〈阿斯特拉尔〉的社员。

  但是,感觉到了细微的异样感。

  「该怎么说呢……这个术式……」

  他说到这,捂住嘴。

  少年的脸色,唰地铁青。

  「……奥尔德宾先生?」

  「要马上,回了!」

  脸色一变,奥尔德宾喊道。

  「——这次,猫屋敷莲会不会打算杀掉御厨庚申呢」

  「…………」

  冯的提问,没让树动摇。

  他维持着坐在椅子上的姿势,调整着呼吸。

  他恢复冷静。

  浮现出的,是众多的脸庞。

  现在在旁边屏住呼吸的穗波和安缇莉西亚,香和辰巳,还有至今为止接触过的人们的脸。有魔法师的,也有非魔法师的。短短一年半的日子里,树遇到的人就远远超过了几十人。

  少年打算全部回答,而开口道。

  他笔直地注视着冯,声音毫不颤抖地缓缓说道。

  「不管是怎样,都无所谓」

  冯一脸有些吃惊的样子,眨着眼。

  「意思是,猫屋敷先生想不想杀人都无所谓吗?」

  「冯先生是那么想的话」

  「……呼呒」

  年轻人,摸着美型的下巴。

  「我还以为,你会说无论如何都会阻止猫屋敷先生的。哎呀,我吃惊了。你真的是树君吗?这样子,也太不正常了吧?」

  茶褐色眼睛一直盯着树。

  「猫屋敷先生背负着什么隐情,这还不是全都清楚」

  语气很缓慢。

  语速感觉是在边说,边在心中整理的样子。

  像是一点点地,确认才自己一路走来的脚印一般,树编织着话语。

  「虽说是社长和社员,但我和猫屋敷先生果然还是不同的人。不是全都敞开心扉的。那种事是不可能的」

  接着,过了一会儿。

  保持有一张桌子的距离,冯淡淡地一个微笑。

  仅是执着于他人愿望的年轻人,以莫名和树有些相似的神情问道。

  「所以,无法互相理解的别人,不管做什么都无所谓是吧?那就是树君的结论?」

  「不是的」

  少年摇摇头。

  「就算不是明白对方的所有,但也是有明白的地方的」

  目光一动不动。

  意识移到了火辣辣作痛的右眼。

  从其内侧,窥见着和自己有些不同的冯。仿佛是被同样的妖精眼所吸引一般,都凸出到了表面附近。

  咬紧臼齿。

  自己的内侧和外侧。

  树像是要让这两侧都听到一般,斩钉截铁道。

  「我不会做,让猫屋敷先生回不了〈阿斯特拉尔〉的事的」

  「————」

  冯,屏住了呼吸。

  从这个年轻人来看,树的话语不仅意外,还有着言外之意的沉重。

  一年的相遇和经验,带给少年的沉重。

  然后,「……嗯,是的啊」

  穗波深深地点了下头,说道,

  「……也是呢」

  安缇莉西亚按住制服的胸口,说道。

  少女的翠眼里,有着强烈的光芒。那是就算品味过数次的败北,却也不会屈服之人的光芒。

  少女没有忘记。

  给过去的安缇莉西亚,刻下最大败北的就是这个冯·库鲁达。

  将妖精眼和凯尔特魔法相组合的战术,就连七十二魔神也会被迫消灭,就算和发动了妖精眼的树联手,也并未最终取得胜利。

  而且,就连那败北的记忆,也没能粉碎少女的心灵。

  没能妨碍到少女的思想。

  「立于众人之上,不用知道对方的一切。需要的不是理解,而是信赖。用这个国家的话来说,是把那称之为羁绊的吧」

  「……原来如此」

  冯点点头,说道。

  「果然,和你不是一路人啊。而且,你对树君的影响也太强了」

  年轻人轻飘飘地改变的视线的性质。

  在冯和安缇莉西亚之间,敌意和杀意溅射出火花。双方都是魔法师的话,不论是敌意还是杀意,都不应该只是停留于单纯的意思上。让所思所想实体化的人,才被称作是魔法师。

  期间,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我也想,问个问题」

  树郑重地开口道。

  「为什么,要来这?」

  「为什么?」

  对着歪着小脑袋的冯,树继续说道。

  「所属〈螺旋之蛇〉的冯先生……会出现在这不是偶然吧。而且,冯先生的愿望,一直都是实现他人的愿望」

  「啊啊。果然装糊涂是不行的啊」

  年轻人耸耸肩。

  和甜品店不相符的咒力充满四周——其产生了出乎意料的变化。

  「和一年前一样的问题,我再问一次」

  「——要跟我,一起吗?」树的,眉头动了下。

  「是说,去〈螺旋之蛇〉吗?」

  「是的」

  「一年前我就回答过那个问题了」

  「过了一年,会有些变化的吧。在那之后,关于魔法师,关于魔法师的世界,你应该学到了不少。……而且」

  说道而且,冯加深了笑容。

  他轻柔地,张开嘴巴。

  「差不多,“眼睛变得很痛了吧”?」

  虽然就话表面这听起来不过是单纯的日常对话罢了,但实际上却孕育着惊悚的意义。

  不仅是穗波和安缇莉西亚,辰巳和香也肩膀为之一震。

  对着条件反射摸着眼罩的树,年轻人继续发问道。

  「在那之后,不论是魔法的悲哀,魔法的肮脏,还是魔法的愚蠢,都接触了很多对吧」

  「…………」

  树,咕噜地吞了口唾沫。

  (为什么……)

  他如此想到。

  年轻人所说的,是极为一般的感想。

  除去眼睛的事,即便被威胁了,也不是被告知了特别有印象的话语。

  然而,这个年轻人的话,为什么会这么扣人心弦呢。

  自己竟然,如此地动摇啊。

  「一年前,树君问过我的」

  冯,说道。

  「——你说,所谓的魔法师,必须非异形,异端不可吗」

  「…………」

  当然,树还记得。

  那时的问题,如今仍深深地刻于心中。

  这一年来,这问题经历了无数次。

  「那时,是这么回答的。你说,就算魔法师并非异端和异形不可,树君也不必变成那样。所以,我是这么回答的,变强吧」

  冯说道。

  过去,树被那个温柔的声音,所激励过。

  被给与了勇气。

  感觉被允许了,以自己的方式,和魔法师发生关联也可以。

  然后,现在。

  以相同的声音,冯问道。

  「那只眼应该已经一路看过来了。看到了一些魔法和魔法师。应该是视得比谁都透彻,比谁都要精密。在此基础上,我提问。——你,觉得现在的魔法师的存在方式是正确的吗?」

  「正确?」

  「非异端,异形不可……现在的树君,觉得那种存在方式是正确的吗?」

  少年有点犹豫。

  他确信,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呼吸了一口气,像是被穗波和安缇莉西亚的目光所支撑,树摇摇头。

  「我……不觉得」

  「不正确,你是这个意思吗?」

  「正确还是不正确,我不想简单地妄作结论。不过,就算是魔法师,也是可以和这个世界和谐共处下去的。应该也有这种存在方式的」

  「啊啊,不错」

  一会儿,年轻人松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视得太久,都放弃了呢。就算不是魔法师,重要的梦也会枯萎这种事是经常发生的」

  一个笑容。

  灿烂的笑容,继续说着。

  「那样的话……你果然应该跟我一起。〈螺旋之蛇〉,就是一个以那为目标的地方。如果有树君的帮忙,世界也是会变化的」

  「…………」

  一般来看,这话能让人笑喷。

  一年前的龙的事件,几个月前在伦敦发生的事件……又或者是十二年前发生的,就算考虑到和上一代〈阿斯特拉尔〉的战斗,也没什么理由要投靠〈螺旋之蛇〉。

  然而,冯的声音过于真挚,蕴含着什么不会立刻消去的东西。

  「……意思是」

  「等一下」在树问道一半的时候,从旁插入一个声音叫停。

  「有够胡说八道的嘛」

  是辰巳。

  继续保持的坐姿,但巨汉的魄力丝毫不减。摇动着立于肩头上的粗短脖子,辰巳反驳向茶褐色眼睛的年轻人。

  「又是异端又是异形的,竟然大言不惭的。……再说,〈螺旋之蛇〉的成员,自己惹出了什么乱子,自己心里有数的吧?」

  「说得不错」

  辰巳说着,香接着他的话继续说道。

  「……对鄙家的守护人橘弓鹤,施加了不像话的魔法这事,应该还记得吧?」

  指的是发生在冬天的,那个鬼的事件。

  树改造了灵脉——正如御厨庚申所指出的那个事件。

  〈螺旋之蛇〉并没有介入,那个事件本身。但是,将成为契机的魔法告诉可以称之为主谋·橘弓鹤的人,就是〈螺旋之蛇〉的成员,盖拉(Galla)。

  「是啊,我知道」

  冯点点道。

  「就结果而言,我对橘弓鹤的出轨表示歉意。……但是,那样的接触不会就此而已,迟早大家会接受的」

  「你说,不会就此而已?」

  香的声音里,带着尖锐。

  橘弓鹤相当于香的家人,但又不仅于此。

  既然结社成员被伤到了,作为下任继承人就不能退缩。年纪轻轻就拥有领导才能的人,绝非安缇莉西亚一人。

  「汝……欲作甚?」

  「我……」

  话说到一半,年轻人的声音就嘎然而止。

  突然间,冯快速地前倾向前方。

  「……冯先生?」

  树叫道。

  不,这不仅是树,香和穗波也是一样地低鸣。

  因为闪耀着青春般的年轻人的肌肤,异常地染上漆黑到了只有其手指甲才是明亮的程度。

  然后,他们的背后数个气息站了起来。

  「请离远点」

  人影重重地,宣告道。

  这是比树还要早地,坐在店里的男人们。

  虽然衣着各不相同,但现在都很统一,从脖子垂下形似甲虫的坠饰。树的眼镜看穿本质,那咒物是从很远的地方,把极为强大的咒力引导过来的。

  圣甲虫(scarab),埃及一带是这样称呼这种装饰物的。

  (这些,人……)

  「失礼了」

  一个看似领队的黑衣人,推开树走到面前来。

  「〈螺旋之蛇〉的,冯·库鲁达是吧」

  「……是的,没错。……〈协会〉的同志吗?」

  年轻人声音嘶哑,仰望着黑衣人。

  「那个诅咒,是基于〈山之徒弟〉整个结社的集团仪式。就算是您,也不易解咒吧」

  黑衣人冷静地看清年轻人的样子,说道。

  其他的人,也毫不大意地注视着年轻人,一动不动。更为奇怪的是,手段如此强硬,却未见有甜品店的店员出来。

  可能是察觉到了刚才那疑问,一个男人说道。

  「〈协会〉事前安排好了,让店员避难去了」

  「什么……意思?」

  穗波以虚幻的声音问道。

  「〈协会〉得到了,〈八叶〉的主要成员和〈螺旋之蛇〉发生了接触的消息。如今,〈八叶〉的主要成员应该也中了相同的诅咒」

  「什……,你说〈八叶〉,跟〈螺旋之蛇〉?」

  香脸色大变。

  她由于突如其来的变化和信息而不禁露出困惑之色,嘴巴一张一合之后,仰望着男人们。

  「那么……汝等……」

  「获得消息后,〈协会〉就立刻对整个京都市部署了人手。虽说是一个诅咒,却也是一个AAA级别的结社的成果。被派遣的成员不足百人。我等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失礼了」

  再说了一句,之前的黑衣人把手伸进了西装的怀中。

  取出来的,是薄薄的羊皮纸。形状是和阴阳道的灵符不同的正方形,画着潦草的字母和魔法圆。树的知识表明,这是〈协会〉里用于很为一般的天使召唤术的东西。

  那张羊皮纸接触到额头的瞬间,树的身子就被弹飞了。

  「啊!」

  少年猛撞到墙壁上,蹲了下来。

  很明显,这并不是单纯的冲击力。少年中了惊人的咒力,一直倒在地上,不停地不自然痉挛着。

  「树!」

  安缇莉西亚和穗波大喊道,

  「你这家伙,干了什么!」

  辰巳带着愤怒站起身来。

  相对于他,黑衣人则是冷淡地这么答道。「和刚才的信息一起,接到了命令要把〈阿斯特拉尔〉的董事代表社长·伊庭树少爷,也当做禁忌的对象进行逮捕」

  「什……!?」

  「胡说八道!树的体质本身不是禁忌!」

  安缇莉西亚大声喊道。

  她很想立刻跑到树的身边,却拼命地忍住,盯着黑衣人们。

  但是,即便怒气气势逼人,〈协会〉也不为所动。

  「没错。妖精眼不算禁忌。但是,要是利用了妖精眼的术式沉眠于树少爷的体内就另当别论了。我等听说,〈螺旋之蛇〉的目的,那个术式是不可或缺的」

  「怎么,会……!」

  穗波叹道。

  〈协会〉的成员们,有点紧张地说道。

  「事态已经到了争分夺秒的地步了。详细的情况请咨询上层。我等要带走树大人……」

  「——这让我很为难」冯笑眯眯地,说道。

  一个蔷薇色的笑容,驱散诅咒。

  然后,年轻人的双眸汝红玉般地美丽——人类没这种颜色——绽放出深红的光芒。

  妖精眼的光芒!

  「!?」

  黑衣人和男人们以排山倒海之势施展出新魔法。

  恐怕是天使召唤术的奥义吧。他们是被派出来抓捕〈螺旋之蛇〉的魔法师。他们所有人应该都身怀着不落人后的魔法。

  一切,都是枉然。

  在甜品店的狭小空间里,跃起了个轻轻的脚步。

  仅此而已,男人们想要聚集起来的咒力就立刻烟消云散了。

  「可惜」

  语毕,仅有一个柔和的微笑刻印在他们的视网膜上。

  「吾命令」

  咒文只有这。

  不需要负复杂的动作和印。

  光是这样,槲寄生之箭就从年轻人的衣服内侧优美地飞舞而出,击穿〈协会〉的魔法师们的肩膀。简直就像是刺穿奶酪一般,槲寄生轻而易举地埋入他们的身子里,根绝了一切咒力。

  接二连三倒下的情形,简直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

  「呀啊,果然很麻烦啊」

  冯轻轻地揉了下肩膀说道。

  这是甜品店的墙角。不知是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打算,年轻人移动到了,倒下的树身边。

  「冯……怎么回事?」

  穗波询问道。

  「这个嘛,基本上就和〈协会〉的人说的一样?」

  「社长的体内有禁忌的术式这件事……冯知道?那件事……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觉得和穗波想的一样」

  「龙的时间的时候?那个时候起,就一直盯着小树体内的术式了?」

  「还没准备得那么完全。有一半左右都是偶然,从那偶然延伸出来的应用·发展。那个事件的时候,我觉得最为吃惊的是我喔?」

  「还来」

  「还什么」

  「把小树还来。离那远点」

  「这我很为难的」

  冯皱起眉头。

  之后,他缓缓抱起树的身子。

  「我这也是有约在先。虽然很想实现你的愿望,但那是不可能的」

  「冯!」

  穗波的手放出槲寄生。

  少女也不是一直在旁观。她已经准备好了槲寄生,注入了匹敌平时数倍的咒力。

  同样地安缇莉西亚那边也是,显现出了抱着粗抢的漆黑骑士。

  埃力格(Eligor)。

  在安缇莉西亚处理一般事件时,最为强力的魔神。

  「吾乞求!非天非地的灵树之保佑下,贯穿阻挠吾等之灾厄!」

  「埃力格!」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穗波的槲寄生飞翔空中,安缇莉西亚的魔神和辰巳的拳头从两侧,一同杀向年轻人。

  年轻人仍是单手抱着树,再一次踏出步子。

  嘟起淡淡颜色的嘴唇。

  从那发出的美妙之声,穗波不禁张大眼睛。

  因为少女知道。凯尔特魔法的魔法师——的口哨里蕴含着某种『力量』。更何况是替换儿冯……!

  「——我命令」

  忧愁回响的最后,仅此一言。

  槲寄生和魔神和拳头——交错于一点。

  不论是哪个,都没感到打中的实感。

  槲寄生和魔神之枪所击穿的仅是甜品店的墙壁,辰巳的拳头所停留的空间,少年和年轻人,两人都消失了身影。

  「……妖精之足迹(Fairy·Step)」

  穗波俯视着两人消失而去的地点,声音颤抖,按着胸口。

  在甜品店的木地板上,有淡淡的磷光在闪烁。

  据说在欧洲,妖精舞动后的地方,草木茂盛,会残留有异常的光芒。也有说那种地方会发生神隐,深信不疑的人会避开过往那些地方也是正常的。

  神隐。

  又或者,说那是瞬间移动。

  穗波和安缇莉西亚用力咬紧嘴唇,辰巳和香茫然地站立着。

  冯·库鲁达轻而易举地完成了,大多魔法中被视为极难的空间跳跃,从这个地方逃脱了。

  京都,西北方。

  左大文字山开始连绵不断的,山区之一。

  这是在附近一块拥有鹿菀寺——通称是远近闻名的金阁寺——的北山之地,但离市中心太远,荒无人烟。原本,京都这片土地就是光离整备好的都市部和观光点远一些,就会急剧地造成荒无人烟的氛围。

  这片土地降雨量也很大,湿气很强。

  海量的北山杉,有点毛骨悚然地顶向天空。

  从中世纪到最近,这个森林被砍伐了很多树木,搬运到了都市去了吧。从这个角度来看,现代都市就是残留着京都的原先风味的地方。

  在这样的山区中,有一颗大大的杉树。

  应该说其为,巨木。

  树龄轻松超过数百年的粗大树干,如今仍生长着茂密的枝叶。

  如果这原本是神社的用地,首先毫无疑问地会被推崇为用于神明降临的神篱的吧。

  在那样的巨木周围,发生了奇妙的现象。

  地面上突出的根和根之间,有一圈直径两米左右的草。当然,长草本身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但其直径两米的外圈却异常地茂盛,还有蘑菇孤零零探出头来。

  在欧洲把这种现象,还用别的名字称呼。

  也就是,称之为,妖精之环(Fairy·Ring)。

  ——嗖地。

  突然。

  在那个环里面,有什么水蒸气般的东西在摇晃。

  瞬间,像是斩开了那份摇晃一般,冒出某个影子。

  那是两个人的,人影。

  枯草色头发的年轻人,和带着眼罩的少年。

  这是谁啊,这种问题不需多问。

  冯·库鲁达,和伊庭树。

  最后在奇怪形状的草圈中央,冯筋疲力尽地坐下,树横倒在一旁。

  「……呼唔」

  年轻人轻轻地,喘了口气。

  那喘气极为长,而又轻。

  之后他想站起来,上半身却摇摇晃晃。

  「……啊」

  小小地,叫了一声。

  冯狼狈得跪下,低着头。

  额头上,浮现出身体不适的汗珠。

  「〈山之徒弟〉……是吧。名不虚传……〈协会〉认真起来的话……云泥之别……穗波身手也大有长进,葛城家的守护人也很有两下。……要是我没准备的话……也跳不到这啊……」

  他苦笑了下,擦了擦腹部。

  单薄的衣服上,渗出鲜红的血来。

  最后穗波他们的魔法,并非无效。

  更何况那是在中了〈山之徒弟〉——AAA级别的结社的诅咒不久之后。再加上两位出色的魔女,和守护人的拳头一起接下,就算是拥有妖精眼的冯,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吧。

  但是,唯独没在对手的名字里提到安缇莉西亚,是因为对那个少女有着奇妙的对抗心的缘故吧。

  「哎呀哈呀」

  他咕哝着,调整着呼吸。

  虽然出血不算严重,但重点是精气不足。和之前冯的槲寄生一样,穗波的槲寄生和安缇莉西亚的魔神,辰巳的拳头根源性地减退了年轻人的生命力。

  他一屁股坐下,反复着独特的呼吸。

  想象着一股能量,从头顶注入,一直流到肚皮,在下腹部转个弯,再次流到头顶。那股能量冲刷并活性化,逐步侵染每个细胞的诅咒残渣。

  这是利用山城的咒力,让自己的身体发生循环的做法。

  也是某种,通过坦陀罗瑜伽和道术活性化身体的方法。

  过了一会儿,年轻人的气色有所好转。

  之后,他看了一眼倒在旁边的少年。

  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你也……没变啊」

  他自言自语。

  之后,年轻人对着自己的手指吹了一口气。

  「我命令」

  少年以那手指,在太阳穴附近画了三重螺旋。

  基于凯尔特魔法,三重螺旋有着治愈和循环的意义。

  但是,不管是刚才的呼吸法还是这个三重螺旋,对平时的冯来说都是不必要的行为和象征。光是这样,现在的年轻人就有些憔悴了。

  效果,立竿见影。

  微微地,树睁开眼睛。

  「冯……先生……?」

  呜咽地叫到年轻人的名字。

  马上,少年的眼睛就认识到了状况。

  四肢抽搐,摔得屁股着地的姿势,和年轻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冯先生——!」

  「能平安醒来就好。不管和对我的诅咒不同,对树君的那个貌似是单纯的紧缚,所以这是当然的」

  冯耸耸肩,继续说道。

  「从方才的魔法结构来看,我觉得是从外部传进了信息……听到了吗?刚才的对话」

  「是说〈协会〉……当我是禁忌吗?」

  「是的」

  冯轻轻地,点点头。

  「要说的话,因为协助了〈螺旋之蛇〉,所以〈八叶〉也同样被施加了诅咒吧。……当然〈螺旋之蛇〉的人之中,我是待在〈协会〉的时间很长,又正好出现在监视范围内,所以很容易成为诅咒的焦点」

  虽说是一口气进行诅咒,但也不是说对完全不了解的人也能进行诅咒。

  有在〈协会〉备案的〈八叶〉就不提了,如果是具体情况尚不明了的〈螺旋之蛇〉,诅咒的效果就无法完全发挥出来了。

  就这一点而言,冯·库鲁达刚好是个具备条件的目标……事情就是这样。

  「……〈八叶〉……协助〈螺旋之蛇〉这事是真的吗?」

  「是的」

  「御厨庚申也……知道这事吗?」

  「是的」

  冯点点头。可能是紧缚的后遗症终于缓解了吧,树缓缓地站起身来。

  「把我……把〈阿斯特拉尔〉叫来也……是〈螺旋之蛇〉的想法吗?〈协会〉当我是禁忌而追捕我也是?」

  「只有最后那个,有点不对。〈协会〉收集情报的能力也是十分优秀的。关于树君的眼睛,他们是以自己的办法接近真相的。会在这个时机碰头,是我们正好开始行动,〈协会〉设下了个圈套罢了。……我们发现了那些价值,树君的眼睛是这么判断的吧」

  「我的……眼睛?」

  少年,按着眼罩。

  按着的手,自然地抖动着。

  从冯出现的时候起,痒一般的疼痛,如今都没消去。

  反而甚至是缓缓加剧一般——他有这种不详的感觉。

  冯注视着那样的树,静静地说道。

  「刚才,你问我是吧。问我,是来干什么的」

  年轻人,轻轻一笑。

  声音很温柔。

  感觉,就像是这样就会被吸引住一般——发痒耳朵的声音。

  「那个答案,很简单」

  就算是憔悴了,雪白肌肤失去了血色到了透明的程度,那个微笑却毫无瑕疵。

  之后。

  冯·库鲁达,对自己来这的理由,是这么下结论的。

  「我是来,保护树君的喔」

  之后,新人物的出现,不是在地面上。

  遥远天空的高度——在一个远离地面将近一公里,俯视古都的地方。

  这是飞艇。

  咕咕地,回响着低沉声音的硬式飞艇。

  从全长百米,宽二十五米的巨大白色气囊里,垂下相对较小的凤尾舟,徐徐地盘旋于古都的上空。

  这是在八神联合这龙头企业所注册的飞艇。

  若是某种人的话,会知道它的另一个称呼。

  也就是说,这个飞艇,才是〈协会〉的极东支部。

  在用魔法施加了防护的凤尾舟内侧,从吊顶到古风的摆钟,甚至到每一张优美的椅子,都是不惜顶级的家具来装饰。

  在窗边,坐着一个壮汉。

  年龄,大约四十五吧。

  醒目的蓝色西装,美若黄金的金发大背头。

  从壮汉的体内释放出的逼人威严,使得那大背头都看似狮子的鬃毛一般。

  「怎么了?」

  壮汉从窗口俯视着古都,开口道。

  回答的,是站在同一屋里的〈协会〉女秘书。

  「……是、是的。很可惜,貌似让冯·库鲁达逃掉了。伊庭树也在那时被带走了」

  「这样啊」

  没显露任何感情,壮汉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也许是被其沉重,所带起了话题。

  「……请、请问」

  终于,秘术询问道。

  「真的要,摧毁〈阿斯托拉尔〉吗?」

  「有必要的话,会的」

  壮汉的声音里,没有一丝的犹豫。

  拥有并行使着,压倒性的权力,却没有一丁点的异样感。

  「不论是禁忌,还是〈螺旋之蛇〉……统统抓起来。为此,把这个古老的小城化为焦土也无妨」

  「…………」

  秘术,哑口无言了。

  因为她知道壮汉的话语里,不带丝毫的浮夸。

  (为什么……)

  她悄悄地想到。

  原本,〈协会〉的高层就不重视极东领域。

  不论是从土地,还是从历史而言,是个基本被无视的地方。正因为如此,当这种泰山北斗出现的时候,光是如此就十分的异常了。

  更何况,是这个男子的出现,真是出乎意料。

  不算几乎不露面的董事的话,在〈协会〉甚至被视为事实上的老大,是魔法师中的魔法师。

  「…………」

  就连沉默,也很让人窒息。

  以已经达到AAA级别的〈山之徒弟〉出动整个结社的诅咒为开始,对古都派遣将近百人的魔法师,还动用了其数十倍的〈协会〉息息相关的机构。警察机构自然毫无例外,在公路上应该都开始盘查了。

  这一切,都是这个男人安排好的。

  壮汉全身散发着狮子的氛围,高傲地俯视着古都。

  〈协会〉的副代表——达留斯·利维(DariusLev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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