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终极 命令3

  【6月5日(星期六)午夜0点5分】

  用嘴巴呼气,吹暖僵硬无力的双手之后,伸明把健太和美月的手机都收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眼泪是要在高兴的时候流的,这是健太告诉我的。我的眼泪,就保留到那个时刻吧。」

  ——即使朋友死了,也感受不到椎心蚀骨的悲伤。大概是看过太多朋友死去,已经习惯了的缘故吧?伸明觉得,这样一个已经对死亡漠然的自己,其实相当可怕。

  这时,健太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萤幕上显示着【来电 本多奈津子】。

  「你早就知道健太已经死了吧!为什么还要打电话来!你还有脸打电话来!」

  盛怒中的伸明,很想接起电话表达自己的愤怒,可是,他没有接这通电话。几秒之后,健太的手机再度响起,这次萤幕上显示着【来电 金泽伸明】。

  「我的手机?」伸明楞了一会儿,才喃喃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大概是奈津子打来的吧。伸明知道绝不能中了她的挑拨之计,等心情平静下来之后,才接起电话。

  「喂。」

  『健太和美月还活着吗?』

  「你想说的只有这些吗?」

  『呵呵,遥香和绫都被我要得团团转,笑死我了!欺骗同学真是太过瘾啦。遥香还很高兴地说什么「太好了!我得救了」,却还是死路一条,白高兴了一场。至于绫,则是一直烦恼到最后,没想到,她真的把翼杀死了呢。』

  「你想说的只有这些吗?」

  『下一个就轮到伸明罗。下一个命令是玩游戏呢。你就死在这个游戏里吧,我想说的只有这句话。』

  奈津子大笑着,挂掉了电话。这时,辉晃在一旁看着奈津子的一举一动。辉晃和奈津子才刚刚结束性行为而已。

  「伸明的命,就握在我的手里。他再怎么逃,也逃不过这一劫啦,下一次就要解决他。」

  「难道你是……」辉晃不由得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

  伸明拖着沉重的脚步,眼神中充斥着冷酷和愤怒,一步一步地走着。

  健太和美月的手机,并没有接收到国王的下一个命令简讯。因为他们两人已经死了,从国王游戏中解脱了。不过,在两人的手机里,都出现了内容仅有一个字的未传送简讯。

  健太的手机响起,萤幕上显示着【来电 永田辉晃】。

  他赶紧接起电话,辉晃等不及似地马上开口:

  『奈津子打算要杀死你!不仅如此,我觉得她想要把全班同学都杀死!我恐怕也难逃一死!那家伙真的疯了。』

  听到这句话,伸明紧咬下唇。可是,他也很开心,终于找到愿意和他站在同一阵线的人了。

  『你说该怎么办才好?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你现在和奈津子在一起吗?」

  『是在一起,不过我是一个人躲到厕所来打电话的,你放心。』

  「有件事我想拜托你,你能不能把奈津子的手机弄坏?」

  这等于是强迫奈津子中途弃权,走上和美月一样的结局。

  『弄坏?……弄坏了会怎么样?』

  「…………」

  『会怎么样啊!』

  「手机坏了的人就会死。」

  『你要我杀人,我办不到啊!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嘛!』

  伸明用冷冷的语气回答:

  「只是要你弄坏手机罢了。」

  『原、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奈津子要弄坏伸明的手机了。』

  「她打算弄坏我的手机?」

  『嗯,可是她又说「好戏要留在后头」,所以暂时还没弄坏手机。原来她是想要害死伸明啊!』

  「还说什么『你就死在这个游戏里吧』,真是把人看扁了!」

  这时,辉晃身后传来用力的敲门声,还听到奈津子在门的另一边大叫。

  『你在打电话给谁!打给伸明对不对?』

  『被奈津子发现啦!』

  「把我的手机抢回来,然后把奈津子的手机弄坏!拜托你!」

  『抢回伸明的手……喂!不要硬闯进来啊,住手!』

  『我全听到啦,你想背叛我吗!』

  『你干什么,快出去!』

  隔着手机,伸明听到那一头的两人正在起争执。辉晃和奈津子好像在抢夺什么。

  『不要这样!把手机还给我!』

  『你就耐心地等着看好戏吧,伸明!』

  『我一定会再打给你的!我会跟班上同学说明这一切!不然,伸明就会被……』

  「先别管那些,快告诉我这次的命令内容是什么!」

  辉晃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即使回拨也没人接听。

  「混帐!」

  伸明又打电话给班上其他几个同学,可是都没人接听。

  「不光是我,连健太和美月都被抹黑成坏人了!」

  健太和美月的手机号码,也被班上同学设定成拒绝接收来电的状态了。

  即使是空穴来风、毫无根据的谣言,这些同学也囫圃吞枣似地照单全收,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把他们骗得团团转。

  「你们认识健太和美月的时间,比认识我更久吧。可是,你们的友情,这么经不起考验吗!当同学这么久,你们还不了解健太的为人吗!我……」

  伸明已经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的愤怒了。

  他沉默地低着头,说不出话来。这时,健太的手机再度响起,萤幕上显示着【来电 松本里绪菜】。

  虽然心中抱着疑惑,伸明还是接起了电话。

  「喂?」

  没人回答。

  「喂,里绪菜?」

  『你果然和他们在一起,被奈津子说中了。我有话想要当面问你,你可不可以来我家一趟?』

  「不能在电话上讲吗?」

  『不行,我不要。』

  「……我现在没办法立刻赶过去,下午2点左右到,这样可以吗?」

  『下午2点左右?那就尽快过来吧。』

  「我知道。里绪菜,我不知道今天收到的命令内容,你能告诉我吗?」

  『我又没有义务要告诉你。还有啊,不要直呼我『里绪菜』,我跟你没那么熟,请你称呼我『里绪菜同学』!总之,等你到了再打电话给我,要挂罗。』

  「什么义务不义务的……等一下!你不明白事情的严重……」

  『你只要照里绪菜说的去做就行了!明白吗?』

  对方擅自挂掉了电话,伸明不禁用力握紧手机。

  现在就算马上赶回车站,也没有电车可以搭。于是伸明再一次返回夜鸣村,打算确认笔记本的内容。

  「辉晃,你绝对不能让奈津子毁了我的手机!我现在还不能死啊!」

  【6月5日(星期六)凌晨1点45分】

  伸明又回到村民集会所,从过去被他打破的窗户爬入屋内。在宴会厅里,并排着三个长条形的矮桌。

  腐朽的杨杨米上,有无数个大小不一的足迹,这幅光景就和7个月前一模一样。

  「是我、莉爱和香织的足迹……还有一对更大的足迹……?是谁的?」

  伸明直接走向那个房间,可是,却在房门口停下了脚步。

  他想起了莉爱和香织,还有当时在这里发生的事。

  当时在这里被香织打昏,绑在桌脚;香织也是在这个房间里……死去。之后,莉爱赶到了这里。

  当时和莉爱发生了严重的争执,一想到这个,伸明就觉得悔恨不已。

  现在不是浸淫在感伤中的时刻。伸明甩了甩头,在房间里四处搜寻那本封面上写着【关于怪异事件的记录】的笔记本。

  「找到了……」

  就和7个月前一样,放在同一个抽屉里,而且是被人细心地正摆着。

  伸明不禁苦笑地哼了一声,然后翻开笔记本。

  【概要】

  1977年8月20日22点53分记录。

  我的生命,因为无视于命令,再过1个小时就要终结了吧。但是我绝对不服从这样的命令。所以,我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最后,为了后世的人们,我要把这怪异事件的概要写下来。

  1977年8月8日,寄来了一封没有注明寄件人的黑色信封,打开信封确认内容,里面只放了一张纸,写着某种命令。凡是没有服从命令的人,都一个接着一个离奇死亡。

  一切都从这里开始。

  8月9日,最初的牺牲者,神田大辉、梅田静世,上吊死亡。

  8月10日,斋藤高志、武田幸子、富长美智子,早上发现死在自宅,身体已经被分尸肢解。

  我们赶紧通报警方,向警察说明一切。告诉警察,这死去的5人,是因为没有服从信封内的命令,才会离奇死去。

  可是,警方完全不采信这样的说法。警方认定,这是连续杀人犯所犯下的案件。警方要求村民尽快离开此处避难,并且说,警方一定会尽快找到凶手。

  原本是个和平的村子,都是和蔼可亲的村民,现在却变成了地狱。

  近藤雄一和近藤美千代打算离开村子,结果却一样,遭到惩罚而死亡。这真是一场恶梦。

  而且,那些死去的人,身旁都会留下一个文字。但是文字代表着什么意义,却没有人能解释。

  警察考虑到事件的严重性,将全村管制包围起来。可是,就在警察面前,工藤妙却突然心脏麻痹死亡。之后,中村久子的颈部也被砍断。明明没有人下手啊。

  可是就在大家面前,她发出惨叫声后,头部就瞬间落地了。

  从这一刻起,警方也改变了态度,认为连续杀人犯不可能办到这种事。这时,又收到了「做出游戏中不必要的行为者」的命令,这道命令,导致村民接连死亡。

  不知为什么而死去,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着,无法遏止。

  这道命令之后,活着的村民只剩下我、三上文子、丸冈修平,以及平野道子4个人。

  现在,我的生命也只剩下不到20分钟了。

  我的死期已经开始倒数。我好害怕……我害怕死亡,正在书写中的手,也不断地颤抖。

  可是,我绝不服从这道命令,因为我绝对不要杀人。所以我把剩下的时间用来记录这起事件,传达给后世。

  有许多警察和学者为了解决这个事件,来到我们村子访查。这些学者的见解,将记录在下一页。

  *  *

  「危险、死亡、肮脏」是人类感官能够瞬间判断的状况。这种与生俱来的感官,被称作「直觉的感官」或是「本能知觉」。

  这样的本能知觉,是人类为了保护自身安全、维系自我健康,所不可或缺的。

  人类一旦感受到危险,就会想要保护自己;一旦吃到腐臭的东西,就会直觉地吐出来,避免伤害健康。

  痛觉也是为了保护身体而存在的感官之一。

  攀登到高处时,双腿就会发麻,这是人的感官为了闪避危机而产生的自然反应,有时会与人的意志背道而驰。

  闪避危机是人体的本能,人类是不可能把本能剔除在身体之外的。

  爱与恨也一样,想要把「爱」与「恨」强迫排除在本能之外,也是不可能的。

  詹姆士—朗格情绪理论表示,人们既有的观念是「看到恐怖的东西就想逃跑,结果产生了恐惧这样的情绪」。

  人是因为悲伤而哭泣?还是因为哭泣而悲伤?我们理所当然地认为「人是因为悲伤而哭泣」,可是,詹姆士—朗格情绪理论却认为「人是因为哭泣,才会产生悲伤的情绪」。

  意思就是说,在人的感情和情绪产生之前,身体已经先有了变化。

  这个理论争议,最后是由坎农—巴德情绪理论划下休止符。

  因为从解剖学的角度来看,人类的感官接收器接收到外界情报后,会经过脑部的下视丘,同时引发人的情绪和身体的反应。

  随着人类越来越了解脑部的运作方式,学者得知,会引发情感的产生与变化的,并不是只有下视丘而已,也包括了大脑皮质,才能达成这样的调节机能。

  班格尔·普顿曾提出理论说「意识在某种条件下,能够互相沟通」,又说「在濒死之际、临死之前,人体会产生令人惊异的反应」。

  可是,这个理论缺乏可信度。

  这次的事件,是非现实、不符合科学理论的,但是却真的发生了。

  无法逃离的恐怖,引出了更多的恐怖。

  我们为了临床证明确认,对某位少女的遗体进行病理解剖,希望得到确切的证明。

  根据现阶段的了解,然后将所有的见解总括起来,我们预测,让这个事件结束的方法是╳╳╳╳╳╳╳╳╳╳╳╳╳╳╳╳╳╳╳╳╳╳。

  这是╳╳╳╳╳╳╳╳╳╳╳╳╳╳╳╳,虽然有可能做到,但是,倘若真有人照这样去做,那么这个人必定是披着人皮的恶魔。

  病理解剖之后,将再度记录相关资料。

  *  *

  在我之后阅读这本笔记本的人,很抱歉,我已经把重点部分涂销了。因为我认为我所涂销的文字,不是任何人应当看到的。

  伸明拜托我,要把这本笔记本拿给直也看,可是我办不到。因为我知道,直也要是看到了这段文字,必定会烦恼、甚至陷入疯狂。所以,我拒绝把笔记本交给直也。

  希望你能了解,有些事情不知道比较好。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死去,反而比较轻松。

  下一个阅读这本笔记本的人会是谁呢?是班上的哪个同学吗?你如果能够自己发现终结国王游戏的方法,那么,我没有任何异议。

  我其实并不想知道这样的事实真相。假如,伸明能够活下去,知道这个方法,他说不定真的会付诸实行。伸明,如果是你,一定可以……

  可是,再过几分钟,你就要接受惩罚死去了。

  我只希望,实行这个方法的人,是和我毫不相干的人。我宁可看着所有同学死去,也不愿意把这本笔记本上写的事情,告诉班上任何一位同学。

  然后,我也会壮烈地死去。

  能够终结国王游戏的人,绝对不是人。

  不过,说不定哪一天有人会想到同样的方法,并且付诸实行。  岩村莉爱

  「莉爱,为什么你当时不跟我说呢……还有你不肯把笔记本交给直也的理由也是!只说一句『不要』怎么行呢!至少要告诉我理由啊!」

  莉爱的确和一般的女孩子不太一样。

  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她内心在想些什么,可是,其实她的心里还是有一股温柔,只是她从来不说出口罢了。

  连温柔的方式都和一般人不同。

  没有表情的女孩,只是比较笨拙而已;没有情感的女孩,只是不懂得如何表达而已,莉爱本身并没有错。

  伸明想忍住即将溢出的眼泪,可是他忍不住。

  然而,他流出的眼泪并不是因为悲叹,而是因为喜悦。滴落的泪水打在笔记本上,将文字的墨水给晕开了。

  『眼泪不是在悲伤的时候流的,而是要在高兴的时候流的。』

  他想起健太以前跟他说过的话。这是健太曾经活着的证明……伸明把健太的这句话,写在笔记本的最后面。

  「我无论如何都要终结国王游戏!就算要我抛弃人性、变成恶魔,我也要找出那个方法,达成目标!」

  无论要做出多么残酷的事。

  伸明在内心如此发誓,然后将笔记本塞在后腰带上,离开了夜鸣村。

  从夜鸣村返家的路上,伸明坐着摇晃的电车,看着山景从车窗旁流逝而过。

  他的视线转回车内,突然感到一阵寂寞。去夜鸣村时,他的身旁坐着健太,前面坐着美月,现在却都不在这里了。

  有一对穿着制服的高中生,走到伸明的座位前,跟他打招呼。

  「前面的位子……可以坐吗?」

  「啊、请坐。」

  那对情侣坐在伸明前方,感情融洽地手牵着手,叽叽喳喳地开心聊天。说老实话,伸明其实并不希望他们坐在面前。

  辉晃并没有再打电话来。虽然坐在电车里,但是伸明好几次拿出手机打电话给辉晃,却一直处于没有讯号的状态,无法接通。

  ——辉晃有没有从奈津子那里抢回我的手机呢?还是,我的手机已经被弄坏了?现在更令他担心的,是辉晃的安危。伸明越想越焦躁。

  他拿出从夜鸣村带回的笔记本,用手指划过上头的字迹,再次仔细地阅读。

  伸明反覆看了3遍,看到第4遍时,终于疲累地闭上了眼睛。

  大概是累坏了吧,笔记本从他的膝头落到地板上,伸明就这么沉沉睡去。

  【6月5日(星期六)下午1点45分】

  一抵达当地的车站,伸明便赶往辉晃的家。

  在玄关处按下对讲机的按钮,没人应门。他又大声地呼喊辉晃的名字,家里还是没人回应。

  没办法,只好直接去里绪菜的家了。下午2点15分左右,伸明走到了里绪菜家门口,按下对讲机按钮,没多久,里绪菜就来接听了。

  「抱歉,迟到了。我现在在玄关前面。」

  『让我等好久喔,你以为现在几点了!真是的,不要让我等这么久嘛!』『

  对讲机那头擅自切断了通话。然而,过了5分钟、10分钟,里绪菜始终没有出来开门。

  伸明等得慌了,正想再一次按对讲机时,玄关的门打开了,里绪菜慌慌张张地从屋内跑了出来。

  「走吧!」

  她强迫式地勾起伸明的手臂,把他带离家门口。

  「不能在这里说吗!」

  「里绪菜不希望妈妈会错意。」

  走到了离家不远处的自动贩卖机前,里绪菜停下了脚步。

  「奈津子体验过这种国王游戏。」

  「真的假的!不是奈津子的父母亲吗!」

  「嗳!你跟别人问话要有礼貌,不然我可不回答喔!」

  「喔、抱歉!」

  「哼!看在你坦率道歉的份上,我就原谅你吧,不过以后要注意喔。就如同我刚才说的,奈津子自己曾经体验过这种国王游戏。」

  「我也……呃……不会吧,真是难以想像……」

  「你怎么一个人叽哩咕噜地说个没完啊,有够讨厌。」

  伸明借由里绪菜透露的情报,开始在脑海中假设。

  就在伸明过去经历国王游戏的同一时期,等等,也可能不是同一时期,在别的地方,也曾经发生过国王游戏事件。所以说,被卷入国王游戏的,并不是只有伸明他们那一班而已。

  这么说来,奈美以前也跟他提过,她在网路上搜寻,曾经发现相关资料,好像别的学校也有发生类似事件。

  那么,另一场国王游戏的幸存者,就是奈津子了。这么一来,过去进行过的国王游戏,就有2个人存活了下来。

  既然奈津子经历过国王游戏,那么,她当然知道这个游戏的进行过程。而且,她也应该知道最后一道命令是——要活下来继续国王游戏,还是要选择死亡……

  「嗳!你怎么突然不说话啊?快回答里绪菜的问题啊。」

  「什么?」

  「里绪菜听说你也曾经体验过国王游戏,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奈津子她……该不会是……转学生吧?」

  「是啊,她是转学来的。」

  听到里绪菜的回答,伸明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静静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和嘴巴。

  在夜鸣村找到的笔记本里头记载的内容,还有奈津子曾经体验过国王游戏这个事实,这两件事,在伸明的脑海中连结在一起。

  想到就觉得恐怖,而且似乎会因此衍生出更恐怖的结论。

  「你怎么脸色发青啊,没事吧?」

  伸明一面颤抖着,一面自言自语道:

  「答案……很难是吗?真是讽刺啊,莉爱。」

  「莉爱是谁?我的名字是里绪菜耶,有没有搞错啊?」

  「没想到,班上还有别人体验过,这实在是太……哈哈哈哈!」

  「嗳~你有没有在听啊!还是你的脑筋坏掉了?不要不理我啊!」

  不理会里绪菜的发言,伸明独自狂笑了起来。里绪菜不悦地甩了一下头发,朝伸明脸上挥了一巴掌。

  伸明眯起眼睛瞪着里绪菜,然后用手摸着被打得红肿的脸颊。

  「你的表情怎么变得那么恐怖?是伸明你不听我说话的耶!喂!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做个了断。」

  「就跟你说等一下嘛!我话还没说完呢。」

  「放手!」

  里绪菜伸手抓住伸明的手臂,伸明却出乎意料地反身朝她大吼:

  「叫你放手!没听到啊!」

  「……对不起……」

  「里绪菜,手机借我一下!」

  里绪菜虽然犹豫,不过还是把手机交给伸明。伸明打开通讯录找到电话,打给奈津子。

  「喂?」

  『哎呀,是伸明啊?早啊!』

  「你人在哪里?」

  『嗄?现在?你要我告诉你吗?』

  「快告诉我。」

  『就在伸明你的背后啊,你回头看看。』

  伸明当场转头一看,奈津子真的就站在那里。而奈津子的身后,则是躲躲藏藏又不知所措的辉晃。

  伸明不禁怀疑,是里绪菜和奈津子串通好了,要约在这里见面。他恶狠狠地瞪着里绪菜。

  「跟里绪菜无关喔!这是偶然吧?」

  里绪菜的脸上挂着惊讶的表情,赶紧撇清。

  「算了!这样刚好,省得我去找你。奈津子,我有话要跟你说,能不能私下谈?」

  「好啊,我很期待呢。」

  伸明走向奈津子,可是,当他靠近时,脚步一个踉跄,向前多跨了2、3步,差点站不稳。

  他趁机把身子靠向辉晃,用奈津子听不到的音量小声地说: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的手机呢?」

  「抱歉……」

  「你是故意跌倒的吗?」奈津子瞪着伸明的脸。

  伸明把夜鸣村带来的笔记本,偷偷塞进辉晃牛仔裤后面的口袋。接着,他拉着奈津子的手,快速将她带离辉晃身边。

  两人无言地走了好一会儿。来到跨越池塘的拱桥上之后,伸明和奈津子彼此凝视着对方。

  绿色而浑浊的池塘水面,在强烈日光的照耀下,发出金色的美丽波光,照得让人眼睛几乎睁不开来。

  伸明呼了一口气,才开口说道:

  「你以前也体验过国王游戏吗?」

  「那又如何?」

  奈津子不屑地用鼻息哼了一声。此时艳阳正照在他们两人身上。

  「所有的人都死了吗?」

  「全都傻傻地送死啦。」

  「你有没有收到命令,要你亲手杀死谁?」

  「有啊,我也照做了。」

  「你有没有收到命令,要你选择继续参加国王游戏,或者接受惩罚?」

  「有啊。」

  「你选择哪一边?」

  「当然是不要受罚啊。」

  「在此之后,你还有收到国王的简讯吧。简讯上写了什么?我当时收到的简讯是【将你们全部三十一个人的性命奉献牺牲,借以换取本多奈津子的复活。】」

  「我才不告诉你……」

  「曾经体验过国王游戏的,除了你之外,还有你的父母吗?那么,智惠美……」

  「他们在这里,找到啦!」

  突然,有个女生的叫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是爱美的声音。伸明回头一看,还活着的同学们都已经集合起来了。人群中也有里绪菜和辉晃。

  奈津子喊道:「这么慢,快点!」一面向大家招手,一面小声地对着伸明说:「我们开始吧。」然后笑了起来。

  「我早料到会这样了。」

  因为伸明按了里绪菜家的对讲机,对方却迟迟不开门,显然是在拖时间。应该是趁着这段时间通知奈津子赶来吧。

  之后,奈津子伪装成偶然出现在那里,其实,她早就知道,伸明会到里绪菜她家了。

  这一切都是预先策划好的行动。伸明若是完全不起疑,那才奇怪呢。

  最后,班上幸存的同学同时集合在这里,只是再次证明一切都是计谋。

  奈津子,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里绪菜也被你拉拢了吗?

  ……至少他们都很配合你的计划。

  伸明把视线投向辉晃,辉晃露出笑容对着他,好像是在暗示说:没问题的。

  他把视线移回奈津子身上。

  「事情不会如你所愿的。」

  辉晃独自走出人群,迎向伸明,手上拿着伸明塞给他的笔记本。

  来到拱桥前,走到距离伸明只有2、3公尺的地方,辉晃停下了脚步。

  「不要在桥上,还是选空旷一点的地方比较好吧。伸明,过来这边吧。」

  辉晃指着旁边的一大块绿色草坪说道。伸明点头同意,往辉晃指的方向走去,奈津子也跟在后面。

  大伙全聚集在草坪上,围成一个圆圈。辉晃第一个开口说话了:

  「奈津子,不要再吵了好吗?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辉晃,你乖乖听我的话就对了。你应该知道,跟我作对会有什么下场吧?」

  「这就是你的回答吗……」

  个头瘦小的辽,身穿米白色套头衬衫,戴着眼镜的他,刻意把头上的鸭舌帽压低,借此掩饰自己脸上的表情。辽往前跨出一步,开口说道: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伸明在公园里说的话,我可以理解他当时的心情。虽然大家的意见还是很分歧,可是,我希望能给伸明加油打气。」

  「怎么突然来这套?辽,你要站在伸明那边吗?你要选那种人吗?」

  辉晃斜眼看着一脸怒火的奈津子说道:

  「不要再说了,这件事由大家决定,让大家做选择。谁把命令拿给伸明看吧。」

  「你看吧。」

  里绪菜打开手机,把这次命令的简讯拿给伸明看。

  【6/5星期六00:00 寄件者:国王 主旨:国王游戏 本文:这是你们全班同学一起进行的国王游戏。国王的命令绝对要在24小时内达成。※不允许中途弃权。*命令3:全班同学按照座号顺序,切下自己的手指,折断也行,然后送给班上的同学。要给几根手指可自由决定。切断右手指,每根以正1分计算;切断左手指,每根以负1分计算。可以同时分送给不同的人。如果右手指全部送给同一个人,收到的人可以加5分。不过,此人若再收到别人送的5根左手指,就会抵销变成0分。得分为负的人,将要接受惩罚。※可以送给自己,也可以跳过 END】

  【6月5日(星期六)下午3点7分】

  按照座号顺序来排,依序为胜利、伸明、优奈、拓哉、辽、辉晃、奈津子、彩、里绪菜、理奈和爱美。

  后半部都是女生。

  被认为和奈津子串通的里绪菜,排在倒数第3个。最后一个则是奈津子的死党爱美。

  就算玩到最后,大家都是正负抵销,但是只要爱美切下一根负分的左手手指,交给任何一位同学,那个人就一定要受罚。不过,假使大家都一致希望唯一一个拿到负分的人受罚的话,那么,所有的人都可以选择「跳过」,如此一来,只有一人会受罚,其他人就都能逃过一劫了。

  『不要再吵了好吗?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辉晃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这件事必须由大家来决定,由大家一起做选择。

  如果全部的人都选择跳过,这场游戏就能轻松结束的话,那倒还好,只是……

  伸明还在闭目思考的时候,胜利已经率先发声了。

  「跳过。」

  胜利没有前兆、毫不犹豫地脱口说出「跳过」时,让伸明为之一惊。

  「下一个轮到伸明了。」

  「啊、是啊。我……」

  伸明迟迟无法下定决心,不知该如何是好。辽在他背后轻轻拍了拍。

  个头矮小、身形细瘦的辽,看起来就像个女孩子。

  辽把鸭舌帽压得很低,帽檐下那对眼睛透露着坚定的目光。

  「请你一定要相信我们。伸明,跳过吧,拜托你了。」

  「跳过。」

  伸明跳过了。正确来说,是辽那对坚定、不欺瞒的眼神要他这么做的。

  「谢谢。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请你安静地看就行了。」

  辽的声音又轻又柔,散发着温暖的气息,他轻轻握住伸明的手。

  排在第3的优奈选择跳过。第4的拓哉和第5的辽也一样跳过。

  接下来只剩辉晃、奈津子、彩、里绪菜、理奈,还有爱美6个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安静祥和的氛围。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预料这会是一场血腥的断指场面。可是,事实上却完全不是那样。现场非常平静驯和,宁静得仿佛可以听到潺潺的流水声。

  下一个轮到排在第6的辉晃。

  「我想离开一下,马上就回来。」

  「都这个时候了,你要去哪里?」

  伸明想走近辉晃,却被辽紧紧抓住。

  「不要动。」

  这时候,辉晃已经跑开了。

  奈津子和爱美两人开始窃窃私语。

  几分钟之后,辉晃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一把剪刀和一条大毛巾。

  「你拿那把剪刀来要做什么?该不会是要剪手指用的吧!」

  伸明大喊,想要阻止辉晃。辉晃没有回答,只是不发一语地朝他走过去。

  「回答我!快丢掉!不要做傻事啊!」

  「请你坐在那颗石头上好吗!」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说什么傻话!快回答我的问题!」

  「你别误会!这把剪刀怎么可能剪得断手指头呢!根本剪不断吧!拜托,你先坐下来好吗!」

  伸明被辉晃的气势压倒了。

  「伸明,我求你,听辉晃的话吧。」辽放开伸明的手,转而朝他的背后推了一把。伸明不再争辩,找了一颗还不小的石头乖乖地坐下。

  「这样可以了吗?」

  辉晃走到伸明背后,然后将那条大毛巾绕在伸明脖子上,把他的头发撩开。

  「你最近有剪头发吗?」

  「……没有。」

  「我看也是。这么一来,会糟蹋了你这张俊秀的脸喔。我不会害你的,请让我帮你剪头发好吗?」

  「这时候剪头发?」

  「我一直希望将来当一名美发师,那是我的梦想。本来我还打算高中毕业后,就进入美容学校就读呢。」

  伸明紧咬着嘴唇,点头同意辉晃的提议。

  辉晃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心情似乎颇为愉快地帮伸明剪头发。

  看到这样的辉晃,伸明不知为何感到无限懊悔。

  希望他能一直活下去。我不要辉晃死,我想看着他实现梦想。

  伸明的眼眶盈满热泪。

  他隐约猜出辉晃的意图,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你该不会……剪完我的头发之后,就要弄断自己的手指吧?」

  「不要乱动!这样我怎么剪头发。再一下子就好了。你不要瞎猜好不好,要是我折断手指的话,将来不就当不成美发师了吗!」

  「你骗人!」

  「你就不能体谅我吗!我希望能在最后好好地剪一次头发!」

  「求你再好好想清楚吧!」

  「好,剪好了……谢谢你,伸明。」

  下一秒,辉晃突然痛苦地扭曲起来,嘴里还发出凄厉的哀嚎。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伸明听得很清楚,那声音非常锐利清晰,却又令人毛骨悚然。

  辉晃折断了自己的右手食指。

  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有人踩断地上的枯树枝一般,不、声音没有那么清脆。

  辉晃的食指向后反折。一般正常的状况下,手指是不可能弯成那个角度的。

  只见他趴在地上痛苦挣扎着,景象惊悚骇人。

  「可恶——!痛死我啦——!痛死啦、好痛啦!」

  一旁的伸明也感觉到失去手指的痛楚,不自觉地握着自己的食指。

  「你在做什么傻事……你在做什么啊……」

  「新发型……你还喜欢吗?很帅气呢,伸明!谢谢你让我帮你剪头发!」

  「我很喜欢!该说谢谢的人是我啊!谢谢你!」

  伸明没有遗漏掉辉晃脸上闪过的一丝微笑。

  「不要再折你的手指了!再折一次的话,你就真的再也无法握剪刀了。这样将来怎么当美发师呢?」

  辉晃躺在草坪上,身体因为痛苦而蜷曲。他小心翼翼地用左手包覆着拗弯的食指。

  虽然真的很痛,不过辉晃一脸认真地凝视着朝他走近的伸明。

  「你冷静地听我说,伸明。骨折的话,一段时间过后就会复原,刚开始折的时候的确痛不欲生,但是现在已经没那么痛了,只是表情比较夸张而已。」

  辉晃用小到连伸明都快听不见的声音喃喃地说道。

  「……?」

  「哇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啊!我打手机给你之后,奈津子把我的手机抢了过去。她威胁我『要是不把手机交出来,就要打坏伸明的手机』。所以我只好听从她的话。」

  奈津子刚才确实曾对辉晃说『辉晃,你乖乖听我的话就对了。你应该知道,跟我作对会有什么下场吧?』

  「那个家伙……」

  「我会把手机从奈津子那里抢回来。我要让她知道,用威胁的手段是无法让人信服的。」

  辉晃一派轻松地说。事实上他一定很痛,不过还是咬牙硬撑。

  手指折断的部位肿胀不堪,而且颜色也变成黑紫色。

  恐怕是血液积滞在皮肤下面造成的吧?看样子应该是内出血。

  「我有样东西要给你看,不过我得先……」

  说完,辉晃突然起身,睁大眼睛。那是有所觉悟的眼神。

  他手里拿着一颗拳头般大小的石块,然后把自己的左手放在伸明刚才坐的石头上,张开手指。

  「还需要负分才行,所以我得弄断左手的手指。」

  「等等,辉晃!」

  他举起石块对着自己的左手,大声喊道:

  「我可以办到的——!这样就行了吧——!」

  「住手——!」

  伸明大声地喝止。可是辉晃非但没有停手,反而用石头对准左手食指,用力地砸下。

  一道闪光伴随着闷重的声音划过,骨质碎裂的声音在身边炸裂开来。

  夹杂着冲击和悲叹的惊呼,在空气中回荡着,然后消失。

  辉晃依序敲打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每根骨头都被砸得粉碎。

  伸明惊愕得无话可说,只觉得身上的汗毛全都顿时竖直起来。

  「哇啊啊啊啊啊——!」

  辉晃用中气发出大声的嘶吼,面目也因为痛苦而扭曲。

  在场的人一度以为他会就此昏厥过去。

  「还剩下拇指……还有一根拇指没断。可恶!」

  「快住手!你想做什么!」

  辉晃用石头敲击着剩下的那根拇指。握在手里的石头被举起时,还滴着血水。

  伸明紧紧闭上眼睛。

  辉晃左手的五根手指都被砸得溃烂、骨头碎裂了。

  辉晃一共弄断1根可以拿到正分的右手手指,还有5根会拿负分的左手手指。

  肩膀因为剧烈喘息而上下起伏的辉晃,瞪着奈津子说道:

  「把我和伸明的手机还来吧……如果你不肯,我就把左手的负分,通通算在你身上。你应该知道,变成负分的人会有什么下场吧……?为了变成正分,你必须弄断自己的5根右手手指喔。」

  奈津子睁大眼睛,楞楞地盯着敲碎自己手指的辉晃。

  她的表情渐渐转为僵硬。看得出来,她的心里已经被恐惧占据。

  辉晃用眼神逼迫奈津子,继续说道:

  「快点决定吧!难道你想要断了自己的手指,好拿到正分吗?」

  「你、你现在持有的那5个负分……要给谁?」

  「我的左手已经敲烂了,我想是治不好了……既然我的梦已经碎了,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你还是快点决定吧!」

  「好、好嘛,我、我还你们就是了。」

  「伸明,你去拿回来……」

  伸明从奈津子那里拿回2支手机。瞬间,他看到辉晃的眼神在笑。

  「我给伸明正1分、奈津子负4分、爱美负1分。」

  辉晃继续说道:

  「按照座号顺序的话,下一个轮到的是奈津子!你敢弄断自己的手指吗?很痛喔!为了抵销我给你的4个负分,你得弄断自己的4根右手指,这样才能得救喔。」

  「等等,你怎么可以食言!我把手机还你们了,你应该把负分给自己才对啊!」

  「随便你怎么解释,不过我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

  奈津子懊悔地咬着牙,满脸恐惧地看着自己的右手。

  辉晃像是在炫耀自己的胜利似地笑了起来。

  「也许跳过也不会怎么样吧?反正你后面还有彩、里绪菜、理奈、爱美4个人。如果她们愿意救你的话,每个人只要弄断一根手指就行了。

  我希望伸明能活下去,所以才把右手指的那1个正分给伸明。那是我最重要的右手食指。剩下的4个人只要每个人弄断自己的一根右手指,就可以抵销你的4个负分变成0。所以就算奈津子你喊跳过,应该也不会有问题吧。」

  辉晃把沾着血的石头扔到奈津子的脚边,那是他用来砸断自己手指的石头。

  「石头的大小刚好。算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吧。」

  奈津子带着惊惧的眼神,盯着滚到脚边的石头。

  「没、没这个必要……」

  奈津子用左手的掌心把右手的小指往反方向扳下。只见她逐渐施加压力,发出「唔」的声音。她憋住气息,脸部肌肉也开始痉挛起来。

  「跳、跳过……」

  「听不见啊!大声点,让大家都可以听到你说的话!」

  「跳过!」

  「你像是在玩洋娃娃一样地玩弄别人的生命,却不敢折断自己的一根指头。我倒想看看,其他人会有什么反应。她们真的愿意为你牺牲吗?」

  「…………」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给爱美1个负分吗?因为是爱美要求我的!」

  当伸明和奈津子说话的时候,这出戏就已经决定要怎么演了。

  奈津子睁大眼睛,瞪着爱美。

  「这是怎么回事……爱美?」

  爱美从奈津子的脸上移开视线。

  ——辉晃把他内心的想法偷偷地告诉我。我要求辉晃给我1个负分,因为我想知道,奈津子会不会救我。没想到,情况会变得这么残酷。

  奈津子根本不管我的死活,看到辉晃的惨状之后,因为怕痛而喊跳过。如果奈津子愿意给我一个正分的话,那么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一定会救她。我一直很相信奈津子,甚至天真地以为我们可以永远当好朋友……

  我已经做了这样的决定。原本我还很希望你能从背后推我一把的……我真的好羡慕伸明啊……

  【6月5日(星期六)下午4点34分】

  「为什么要瞒着我?爱美!」

  伸明一面用新的毛巾裹住辉晃痛苦不堪的左手,一面对他说道:

  「谢谢你帮我拿回手机,还把右手的食指给了我……可是左手……」

  「不要放在心上!我不是说过了吗?骨折是可以治好的。而左手,是我自己决定这么做的。」

  「有必要做到这样吗?为了复仇、为了伤害对方,不惜牺牲自己的左手……你一定很不甘心吧!这样彼此憎恨,根本解决不了事情啊!」

  辽摇摇头解释道:

  「不是的,辉晃不是为了报仇……接下来,大家必须团结一致才行,我们需要一个可以带领大家的领导者。辉晃这么做是为了大家……他真的是用心良苦……」

  辽难过得无法再说下去,低着头啜泣起来。

  威胁是无法令人信服的。要让人信服,必须靠别的东西。

  这件事必须由大家来决定,由大家一起做选择。

  辉晃想出来的这个脚本,隐含了他内心许多的想法。那是无法用单一层面来剖析的、五味杂陈的复杂情感。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想要让班上的同学团结起来。

  「跳过!」彩这么说。

  接下来的里绪菜也说「对不起,跳过」,理奈也一样是「跳过」。

  轮到最后的爱美了。

  爱美张着嘴,好像正准备要说什么。奈津子却在这时候大声喊道:

  「救救我,爱美!现在只有爱美你可以救我了!要是爱美不肯折断右手手指的话,我就会死耶!」

  爱美欲言又止地张开嘴巴,然后又闭上。她噙着泪水说道:

  「你没有其他要说的吗?」

  「我还不想死。爱美,你有在听我说吗?求求你,折断手指吧!」

  「你真的……没有其他的话要说吗?」

  「从刚才你就一直是这种态度!算了!我真是看错人了!」

  奈津子低头看着地上,不悦地歪着嘴角。

  她眼睛直直地盯着辉晃丢到她脚边那颗石头,脑海里浮现他说的话——「石头的大小刚好。算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吧。」

  「礼物?谢了。」

  她捡起石头,朝爱美冲了过去。

  「爱美,快逃——!」

  可是,爱美停在原地,完全没有移动脚步。

  奈津子把爱美推倒,张开双脚,跨坐在爱美的身上。

  爱美的裙子被撩了起来,露出雪白的大腿和小腿。

  奈津子使劲地将爱美的右手压在草坪上,毫不犹豫地举起石头,朝她的右手砸下。

  爱美没有抵抗。两眼直直地看着没有一丝乌云的天空。

  反射阳光的七彩泪珠,成串地从她的双颊滑落下来。

  ——在奈津子的眼里,现在的我是什么样的人呢?彼此信任、真诚相待,这样就算是朋友吧?难道你忘了吗?啊、是不是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下,所以你想不起来?

  今天是我的生日呢。

  石头砸在爱美的右手手指上,一道骨碎的闷响传遍了四周。

  爱美的脑子陷入一片空白。

  「我……」

  迟了几秒,她才发出凄厉的叫喊。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奈津子脸上浮出笑容,又用石头朝爱美的手指砸了3下。

  「你用这种方式,她是不会把正分送给你的!」

  伸明用身体将奈津子的人撞开。奈津子受到冲击,整个人在草地上滚了好几圈。

  「简直是丧心病狂……」辉晃脸上挂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跪坐在地上。

  伸明跨坐在倒卧在草坪上的奈津子身上,用双脚紧紧地将她箝制住。

  他以沉痛的眼神瞪着奈津子。

  「你真的要蛮干吗!难道你想在这里被我揍死吗?」

  「不要拦我!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奈津子狠狠地瞪着伸明的双眼。

  ——当人的精神处于耗弱状态时,用轻声细语跟对方交谈,最容易打动对方的心。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先把对方逼到绝境才行。也就是先瓦解爱美的精神状况,让她陷入崩溃的边缘。为我发狂吧,爱美。然后,乖乖地把手指交给我。

  爱美护着受伤的右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她的眼神已经失焦,话语也无法连贯。

  「为什么……我们、好朋友要互相伤害……为了奈津子,我早就打算把我的右手……」

  仿佛没有听到爱美的哀诉似的,奈津子冷冷地开口说道:

  「人哪,一旦被逼到绝境、被迫站在危险的深渊边缘,就会失去冷静的判断力,变得疯狂!伸明不也看过这样的情境吗!」

  在上一次的国王游戏中……伸明也经历过这类残酷的事。奈津子不必猜也知道。

  她对着移开视线的伸明,继续说道:

  「我们面对的是一场丑陋的斗争,人类本来就是会轻易背叛他人的动物!朋友算什么!一旦失去利用价值,就跟垃圾差不多!这就是朋友的定义!」

  「住口……」

  「朋友要互相帮忙,这种话……谁都会说!可是结果呢……谁也救不了。到了最后的时刻,你不是杀了你的女朋友吗?无论何时都想当好好先生的你,其实是最残酷、最冷血的那个人!」

  看着眼眸黑暗到深不见底、嘴巴滔滔不绝的奈津子,伸明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恐惧。

  「闪开!爱美、拜托你、救救我……」

  伸明的左手用力捂住奈津子的嘴,不准她继续说下去。同时用另一手紧紧地掐住她的颈项。

  奈津子发出痛苦的呻吟。

  「这双手可以创造出很多东西,同时也可以毁灭掉很多东西。」

  听到伸明这么说,奈津子慌了起来。她紧紧抓住伸明勒在她脖子上的双手,想把他的手扳开。

  我真的会被杀死。奈津子脑海闪过这样的预感。

  伸明掐在奈津子脖子上的手,力道越来越大。他把全身的重量压在她身上,将她的头牢牢按在地上。

  奈津子的眼睛和睑因为充血而涨红,两脚痛苦地又踢又踹。

  「伸明,你冷静下来,先放开奈津子吧,好不好?」辽摇了摇伸明的肩膀说道。

  「放心,我很冷静。光是这样,她还死不了。」

  这双手可以创造出很多东西,同时也可以毁灭掉很多东西。

  没错。这双手可以保护人、构筑彼此的信赖关系。相反的,也可以用来杀人和伤害人。

  可是,这次能够决定一切的「手」,是拿到4个正分的爱美的手。

  能够决定奈津子是死是活的人,是爱美。

  为了不让爱美的决定受到干扰,伸明才会把奈津子压制在地。

  『人类本来就是会轻易背叛他人的动物!朋友算什么!一旦失去利用价值,就跟垃圾差不多!这就是朋友的定义!』

  他希望说出这种话的奈津子,能够体会到朋友的可贵。

  在你采取行动之前,爱美早就决定要送你正分了。你的好朋友爱美,看到你被逼入绝境的那一刻,就已经下定决心,要牺牲自己来救你了啊!

  希望奈津子能够回心转意,伸明这么期待着。

  透过掐住奈津子脖子的那双手的手心,伸明感觉到奈津子的体温。

  「我并不想杀奈津子……相反的,我是想要保护你。」

  突然间,不知是谁从伸明的背后撞了过来。伸明的身体一弯,松开了手,整个人倒在奈津子前面。

  奈津子躺在地上,两眼直直地盯着天空,双手则按住脖子,发出痛苦的呻吟。

  伸明用双手撑起身子,转头往后看。

  「你的手都变成那样了还来撞我?难道不痛吗?」

  「住手……」

  「是你想救奈津子的心,驱使你这么做的吧……为什么要撞我呢?为什么要哭呢?」

  爱美满脸泪水地站在奈津子旁边。刚才从背后冲撞伸明的人正是爱美。

  「我想要救奈津子!因为奈津子她……会被杀死。」

  「看看你的右手……奈津子把你的右手弄成那样,你还要护着她吗?」

  「奈津子很害怕,她一定是无计可施,才会那么做的……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我必须保护奈津子。」

  「朋友的定义……不是简简单单用定理或数学公式就可以解释的……你觉得朋友是什么?」

  「羁绊……」

  爱美的眼神坚定澄澈,微笑着如此说道。

  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缓和下来了。之前的紧张感,仿佛不曾存在似的,早已随风散去。

  「我和奈津子永远都是好朋友。我相信她,我要把我的4个正分送给奈津子。」

  伸明也只能报以微笑了。

  奈津子一脸凶狠地爬起来,站在爱美的身边。

  奈津子和爱美两人的眼神有了短暂的交会。

  接着,爱美突然发出凄厉的哀嚎,膝盖跪倒在地。

  「呀啊啊啊啊——!」

  声音清脆可辨,虽然很细微,不过确实是骨折的声音。

  奈津子刚刚用力将爱美右手的拇指往另一个方向扳倒。

  「拇指最粗了,你自己大概折不断,所以我来帮你吧。」

  伸明猛然站起。

  「这就是你回报爱美的方式吗?」

  「自己折的话不是更可怕吗?这是唯一能帮助爱美的方法啊……」

  奈津子转头看着爱美,心疼地抚摸着她伤痕累累的手说道。

  辉晃给奈津子4个负分、爱美1个负分,而爱美给了奈津子4个正分。

  这么一来,奈津子刚好正负抵销,变成0分,不需要接受惩罚。

  可是爱美还是有辉晃给她的1个负分。

  奈津子之刚才只砸断爱美的4根手指,留下拇指。可是爱美自己还缺1个正分,才能抵销负分。

  「爱美,你没有折断拇指,该不会是打算一死了之吧?」

  奈津子盯着爱美的眼睛,这么质问她。

  「我不会让你死的。你把最后的一个正分送给自己,这样正负就可以抵销了。」

  「我……给自己1个正分。这样就结束了,这样就……」

  爱美紧紧地抱住奈津子,眼泪无法控制地往下流。

  ——在奈津子的眼里,现在的我是什么样子呢?

  「爱美,今天是你的生日吧。恭喜你!你送我的礼物,我收下了。」

  奈津子所谓的「礼物」,指的是什么呢?

  虽然辉晃和爱美都弄伤了手,但是,在命令3中,总算没有牺牲任何一个人。

  能够让人信服的那样东西叫做羁绊,就是因为这股羁绊,才使得人与人能够紧紧相连。

  【6月5日(星期六)下午5点8分】

  嘟噜噜嘟噜噜。【收到简讯:1则】。

  【6/5星期六17:08 寄件者:国王 主旨:国王游戏 本文:确认服从 END】

  太阳即将下山了。色彩鲜艳的云朵占据了天空,街上的建筑物也蒙上了晚霞的朱红。

  空气中带着些许的凉意。

  奈津子拉着爱美准备离开。

  「你们要去哪里?」

  「当然是去医院啊。伸明,你不带辉晃去吗?」

  「我知道。不过……你有没有发现,这次的命令……好像改变了我们呢。」

  「你不是知道国王游戏的结局吗?也许,最后的结果跟你之前的经验有一些不同吧。不过,反正结局都是……」

  奈津子说到一半,突然噤口不语。伸明当然知道她原本要说的是什么。

  结局是一样的。大家都会死。

  「你所体验的那个结局,跟我的有什么不同吗?」

  「晚上11点40分的时候,我们再来这里集合吧。到时候我再跟大家说明……我只想说,总是让大家抱着希望的好好先生伸明,其实才是最残酷的。拜拜。」

  奈津子抛下这句话,便带着爱美一起离开了。

  虽然两人的背影看起来令人伤感,不过伸明却没错过奈津子回头微笑的那一刹那。每次奈津子在动什么歪脑筋时,都会露出那样的微笑。

  真希望是自己想太多。说不定,奈津子真的变了,伸明这么祈祷着。

  有个影子挡住了伸明的视线。是辉晃。他拿着笔记本站在伸明的面前。

  「这么重要的东西,还给你。另外,我有个请求。我希望由你来带领大家。」

  「对不起,我办不到。」

  「为什么?」

  「我不是能够带领大家的人。我没有那个能力。」

  「我看过笔记本了。最后那一行字是你写的吧?看起来就像是你的字迹。我真的很感动,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你之前的那个班级,大家也都对你抱着很大的期待不是吗?」

  伸明摇摇头没多做解释,只说「我们去医院吧」,这时,一旁的里绪菜喃喃说道:

  「伸明知道如何终结这个国王游戏的方法吗?」

  「对不起,我不知道。」

  虽然心中并非全然没有线索,不过,此刻伸明还无法跟大家说明。

  伸明很早就想问里绪菜一件事,刚好趁这时候,靠在里绪菜耳边悄声问道:

  「为什么你知道奈津子以前体验过国王游戏?……你早就知道了吗?」

  「从网路上看来的。我上网做过仔细的调查,结果发现我们班遇到的怪事,去年夏天也有一间学校发生过,而且,就发生在奈津子转来我们学校之前。于是我又继续调查奈津子以前念的那所高中,没想到……」

  听到网路这个词,伸明脑海里浮现出在上次的国王游戏中,独自消失在大海中的奈美。当时奈美曾经告诉他一个网站,网站上是这么写的:

  【某间学校的某个班级,发生学生上吊、自焚、心脏麻痹、交通意外,以及其他不明原因的死亡意外。】

  【经过警方和专家调查,仍无法厘清真相。有可能是集体自杀行为。】

  【也有可能是同学自相残杀。】

  【跳崖的学生目前仍未找到遗体。】

  奈津子,你究竟经历过什么样的国王游戏呢……

  伸明感到全身不寒而栗。为了排除这样的恐惧感,他转而静静地望着被夕阳染红的闹区街道。伸明用手拭去汗水,拿着辉晃还给他的笔记后,转过身去。

  「笔记本里面写的最后一行文字,是健太说的话。让辉晃感动的那些字……是健太说的,不是我。我们去医院吧。」

  「伸明……啊,没、没什么。」

  辉晃摇摇头,像在祈祷似地闭上了眼睛,对着伸明的背影,无言地传达自己的想法。

  ——那一行字不只是健太说的话而已。我想,其中一定也蕴含了伸明的想法吧。就算那些话是健太说的,不过,却是伸明写下的。因为,伸明也认同这样的想法,所以才会写下来,不是吗?笔记本的角落还有眼泪干涸的痕迹呢。

  打动健太的人是谁?那个叫莉爱、还有叫直也的同学,以及你的前女友智惠美,大家都把希望寄托在伸明的身上。我想,健太一定也是这样。

  我也是。之前咒骂你的胜和,现在态度也转变了。就连里绪菜,也对你另眼相看了。

  就算伸明你不愿意,可是大家还是很需要你。我们都被你打动了。

  把重担加诸在你一个人身上,的确很抱歉。也许,那真的是凡人无法承受的重量吧。

  可是,希望你能继续撑下去!

  辉晃抬起脚,轻轻地朝伸明的背部踢了一下。

  「好痛,干嘛踢我啊?」

  「就是想踢嘛。」

  就像是从背后推犹豫不前的朋友一把一样。辉晃踢那一脚的意思,就是希望伸明能够抛开犹豫、朝自己认为正确的道路前进。

  尽管这个举动看起来有点幼稚,可是辉晃就是想这么做。

  伸明带辉晃到医院去,接受手部的诊疗。

  听医生说,辉晃右手的食指可以复原,可是左手已经无法像原来那样活动了。

  也就是说,辉晃这辈子再也无法使用左手做一些有困难度的动作了。可是,辉晃一点也不感到后悔,他用开朗无邪的笑容面对伸明。只不过,伸明看到辉晃的笑容,却心痛不已。

  辉晃的左手暂时以石膏固定好,外面再缠上一层厚厚的绷带。

  看到伸明的眼泪快要掉下来,辉晃赶紧把右手伸到他的面前。

  「只要右手能保住,就没问题了!」

  看到辉晃充满期待且乐观的样子,伸明也不便再多说什么。

  他只能带着无奈的悲伤,离开医院。

  【死亡0人、剩余11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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