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终极 命令4

  【6月5日(星期六)晚间9点45分】

  走出医院门口,太阳早已下山,四周被黑暗所笼罩。

  伸明打算再去见奈津子的祖母,把整个事件问清楚,于是在医院停车场告别了辉晃。

  「对不起,我临时有事要去办。到了约定的时间,我会去跟你们会合的。」

  伸明到了奈津子的家,从玄关处往里面偷看,屋子里一点光线也没有。

  「对不起,这么晚来打扰。」

  他敲敲木门上的玻璃窗。门板晃了几下,声音听起来颇为凄凉。

  伸明在附近来回走着,希望能等到房子的主人出现。可是隔了一段时间,还是等不到人。

  偶尔有几名路人经过,用狐疑的眼光看着他,伸明对他们点头微笑,应付打混过去。

  23点30分。

  就快到集合的时间了。

  伸明在那本封面上写着【关于怪异事件的记录】的笔记本最后面,写了几行字,然后把它投进信箱里,离开了奈津子家。

  【这是我在夜鸣村找到的笔记本。您认得这个笔迹吗?我在夜鸣村发现自杀的人了。我想他应该就是本多智惠美的父亲吧。另外,我还在夜鸣村的郊区发现了一座鸟居,鸟居下方还埋了一具遗体。

  我想知道整件事的始末。我现在要去见奈津子了。万一发生什么状况,请务必与我联络。

  090—╳╳╳╳—╳╳╳╳╳ 金泽伸明】

  伸明抬起沉重的脚步,往约好要集合的广场前进。

  途中碰巧遇到辽,两人决定一同前往。

  「不知道辉晃要不要紧?还有……奈津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洗心革面了?」

  「辉晃他没事,至于奈津子,待会儿看到她就知道了。」

  辽迟早会了解,班上的同学们,再也不可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了……不过现在还不能告诉他实情,只能用「没事」暂时应付他。

  越接近拱桥的广场,沉重且紧张的气氛就越浓厚。

  除了奈津子和爱美之外,其他人都到场了。

  到场的9个人,以辉晃为中心围成一个圆圈,大伙的目光都集中在辉晃的左手。

  站在中央的辉晃率先开口说道:

  「医生说休养2个月就会恢复了,大家不用担心。」

  辽听了这番话,原本紧绷的神情这才缓和下来。

  话才刚说完,和辉晃一样右手缠着厚重绷带的爱美,也和奈津子一起出现了。

  「伸明,距离下一道命令还有20分钟,你要不要趁这时候和我单挑啊?」

  奈津子一到现场,立即如此挑衅说道。

  「我拒绝。」

  「我是女生耶,你想夹着尾巴逃跑吗?这样还算是男人吗?我连比赛内容都还没说呢。」

  「我拒绝。」

  「……你、你怎么哭啦?」

  伸明流下了泪水。因为眼泪的缘故,他眼中看到的奈津子变得朦胧不清。

  「这就是你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吗……我原本还期待你会清醒,会有所改变……」

  奈津子大声回呛道:

  「清醒?该清醒的人是你吧,伸明!让大家继续怀抱虚无缥缈的希望,才是最冷血的人,你了解吗?」

  相较之下,伸明态度沉着多了。

  「嗯。」

  奈津子像是怕大家没听见似地抬高了音量。

  「只能有一个人活着耶!只要有人活着,游戏就会继续!与其半死不活,倒不如全部杀光还比较痛快!」

  「总有一天心愿会得到报偿的。」

  「少假惺惺了!告诉你们吧,我和伸明不同。在最后一刻,我杀死了我最痛恨的那个家伙。到现在,我一想到那家伙的名字就想吐。那家伙在国王游戏进行的12天之内,受尽折磨和痛苦之后,被我杀死了!」

  「我能了解你的心情。可是,你现在一点都不感到痛苦吗?一定很痛苦吧?」

  「……不用你管!我一直想要保护的人,没说一声就跳崖自杀……至少、至少也该跟我说吧……」

  「你有什么委屈,都可以跟我说。你说的那个人,一定是因为很爱你,所以才说不出口吧?谁会对自己喜欢的人开口说他想去死呢?」

  伸明走近奈津子,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头,轻声说道。

  「我会救你的。」

  「别、别碰我!变态!跟我一决胜负吧。」

  奈津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

  「伸明,你到底想怎样?」

  伸明挑起眉毛,闭着嘴不说话。这个时候……

  嘟噜噜嘟噜噜。【收到简讯:1则】。

  伸明打开简讯看过之后,发出大叫:

  「辽!不要看简讯!现在马上离开这里!」

  辽被周围异样的气氛吓得楞住,一动也不敢动。

  「你要我说几次!马上离开这里!快点!」

  辽一脸哭丧,眼泪就快流下来了。他转过身,快速地跑离现场。

  因为速度太快,头上的鸭舌帽还掉落到地上。

  「啊!」他叫了一声,停下脚步想捡起帽子。但旋即又一脸惊慌地转身跑走。

  辽的鸭舌帽掉下来的瞬间,大家都看到辽的发型,比平常要短了许多。

  现场传出一声女孩子的凄厉哀嚎。

  伸明拿出比刚才更大的力气,用力地抱紧奈津子的身体。

  「这是你的诡计吧……?能做到这件事的人,就只有你和辉晃而已。」

  「没错,是我做的。」

  期待奈津子能改头换面,同时愿意倾听她所有委屈的伸明,一颗心仿佛顿时被敲成碎片。

  辉晃突然倒卧在地,搔抓着自己的喉咙。伸明赶紧跑上前去,在辉晃的身边跪下。

  「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为什么我要受到惩罚呢?我破坏了游戏规则吗?……我做了什么?」

  奈津子打岔说道:

  「因为游戏规定不可以中途弃权。只怪你没把【0000】的手机密码改过来,所以我设定了你的手机,挡掉国王的简讯。」

  「你不用解释那么多了!」伸明怒吼道。

  「我想,辉晃至少会想知道,自己到底会怎么死吧。说穿了,又是谁害得辉晃的手机被我抢过来啊?」奈津子挑衅说道。

  辉晃发出痛苦的呻吟。脖子上抓出一道又一道血红色的弧线,鲜血从裂痕渗出。

  辉晃伸手抹了一下脖户。看到手心沾满自己的鲜血时,惊讶地张着嘴,久久无法言语。

  「幸好你把辽支开了。谢谢你,伸明。那家伙胆子小又容易紧张,你知道他一定会受不了,所以才会把他支开吧?」

  「……不是这样的。」

  「……没帮上什么忙……真的……很对不起……」

  「别这么说,我才要谢谢你。真的很感谢你!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要迷惘……继续前进……伸明……把大家集合起来……团结在一起……」

  大概是想摸摸伸明的头发吧。辉晃松开手,伸向伸明。但最后却因为力气耗尽,整个人又瘫软在地上。

  「好想……再帮你剪……」

  辉晃的身体无力地倾倒,当头部撞击到地面时,冲撞力导致他的头和身体分离,像球一样在草地上滚动着。

  伸明满心悔恨地把头埋入倒卧在地的辉晃陶口。

  周边传来刺耳的尖叫声。

  「呀啊啊啊啊啊——!不要过来!」

  辉晃的头刚好滚到理奈的脚边。

  伸明一脸恍神地朝尖叫声的方向看去,此时理奈正举起脚。

  「住手……不可以这么做……理奈……」

  理奈没有避开,反而用力地把人头踢开。

  辉晃的头朝地上的一摊水坑滚去,发出哗啦的水声。

  原本浑浊呈现绿色的水洼,一下就被染成了血红色。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伸明像疯了似地大喊。奈津子仿佛要压过他的喊声,拉高了音调对大家说:

  「想要逃的人,就拒绝接收国王的简讯吧!这样就能从国王游戏中解脱了。很简单吧?」

  她不疾不徐地瞥了每个人一眼,又继续说道:

  「疯了的话,又有什么好处呢?」

  「疯了又有什么好处?是谁害大家变疯的。辉晃他不想死啊……你根本没有权利剥夺想活下去的人的性命!」

  「是这样吗?爱美是怎么想的呢?她的手已经无法复原了……也许她心里还想着,不如死了算了呢。不信吗?要不要问问地上的辉晃啊?」

  奈津子指着辉晃的尸体说道。

  「你在开什么玩笑!」

  伸明的理性崩溃了。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人格和精神正在瓦解。

  爱美用左手按着手机。

  「现在死的话,就可以一了百了,对吧?奈津子。」

  爱美打算拒绝接收国王的简讯。伸明看着奈津子大喊:

  「奈津子,为什么不阻止爱美?爱美她正在步向死亡啊!」

  「早点死才可以早日解脱啊!如果国王游戏还要再玩10天呢?谁能忍受得了?你不要搞错了,这样才是为爱美好!」

  奈津子抱住缠着绷带的爱美的右手,喃喃地说:「对不起。」

  这一刻,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已经无从判断了。

  辽拖着摇晃的身体,蹒跚地走了回来。他发现没有头颅的辉晃尸体横陈在地。

  「辉晃……辉晃、辉晃、辉晃!」

  声音越喊越大。

  好朋友怎么会突然暴毙呢?刚才不是这样啊!不久前明明还站在那里,现在却死了。

  「头呢?头跑到哪里去了?怎么没有头呢……」

  辽扯下鸭舌帽,盖住辉晃的脖子,像是要遮住断掉的部位。

  「这样怎么戴帽子啊?我去帮你把头找回来……」

  班上的同学一个个都疯了,求生的意志力也越来越薄弱,生与死的界线,在这个瞬间早已完全崩溃。

  【6月6日(星期日)午夜0点10分】

  奈津子啪啪啪地拍起手,借此吸引众人的注意。

  「除了爱美之外,还有谁要解脱的?没有的话,现在就要开始罗。」

  伸明站起来,表示「接受单挑」。

  「我要先走了!你们自己去玩吧……」胜利迅速地跑离现场。

  「我也不奉陪了。」

  「我还不想死。」

  胜利离开后不久,拓哉、优奈、彩、里绪菜、理奈也都陆续跑开了。

  「辽,你也快走吧!」

  伸明对着已经失去求生意志、在原地崩溃痛哭的辽大喊。

  可是,辽丝毫没有想要离开的迹象,只是楞楞地看着辉晃的尸体,不断地喊着:「辉晃,你的头呢……?」

  「你看过命令了吧?快走啊!」

  「你看,伸明……辉晃没有头了……一定要帮他找回来才行。」

  伸明朝辽的脸颊甩了一巴掌,急切地看着他。

  「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你要替辉晃好好地活下去!这是你的使命!不要再让辉晃伤心了!懂吗?懂的话就快跑啊!」

  「伸明……那你怎么办?」

  「我要把奈津子留在这里。回想一下运动会的接力赛吧!你应该知道那家伙的体能非常好!还要我说几次啊!」

  辽这才擦掉眼泪,转身跑开。伸明看着辽的背影,越跑越远。

  辽是辉晃的好哥儿们,所以伸明下定决心一定要保护他。

  「再见,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定会去找你的。奈津子,我们来单挑吧……」

  可是,原本站在一旁的奈津子,不知何时消失了踪影。

  「被要了!让那家伙逃掉了!」

  伸明蹙着眉,喃喃地说道。

  「是龟之首吧?这里距离那个地方,少说有100公里以上吧……?别说团结一致了,接下来大家一定会争得你死我活,根本不可能团结起来……」

  伸明再次打开简讯确认。

  【6/6星期日00:00 寄件者:国王 主旨:国王游戏 本文:这是你们全班同学一起进行的国王游戏。国王的命令绝对要在24小时内达成。※不允许中途弃权。*命令4:全班同学跑向龟之首废墟。每隔8小时判定一次,距离龟之首最远的人要接受惩罚。※禁止利用各种交通工具和器材。此外,现在有人必须接受惩罚。男生座号20号·永田辉晃 处以斩首的惩罚。因为此人违反了规定。 END】

  伸明看完简讯,正准备跑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个孤独的人影,双手抱膝坐在地上。那个人正是爱美。

  奈津子丢下爱美独自跑走了。至少她应该跟爱美打声招呼吧?

  伸明跟爱美说道:

  「我们一起跑吧?」

  「……我要留在这里。」

  「8小时之后,距离龟之首废墟最远的人就要受到惩罚,会死的。这样你还要留下来吗?」

  「嗯。」

  「你已经失去求生的意志了吗?」

  「嗯。」

  「有什么话,要我转告奈津子的吗?」

  「麻烦你转告她,请她加油。」

  伸明抓着爱美的肩膀把她拉起来,将她驮在背上开始跑。

  「你在做什么?」

  「你自己跟奈津子说吧。」

  「是你问我,有没有话要转告奈津子的。……背着我的话,你会跑不动,到时候你会受到惩罚的。快住手。」

  「既然你会担心我,那就自己跑吧。除非你愿意自己跑,否则我不会放你下来的。奈津子丢下你跑掉,你至少要骂她一两句吧。」

  你这个笨蛋,伸明在心里如此咒骂自己。8小时之后,距离龟之首废墟最远的那个人,就得接受惩罚而死了。

  100公里的路程,当然不可能只花8小时就跑完。既然爱美不想活,那牺牲她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硬逼着她跑呢……?

  伸明说道:

  「如果你真的跑不动,就不要跑。可是现在请你一定要跑好吗?拜托你。」

  伸明实在无法丢下她不管。

  「不要放弃啊!」伸明在心里呐喊着。

  伸明背上的爱美开始挣扎。

  「放我下来,我自己跑。」

  伸明松了一口气,把爱美从背上放下来。

  「我们已经落后很多了,要跑快一点喔。啊,先把拒绝国王简讯的设定取消。」

  「你为什么要救我?」

  「救人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伸明和爱美朝龟之首的废墟快速奔跑着。

  「伸明就像是不死之身吧。」爱美脸上终于浮现笑容。

  此时伸明用一种小到别人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什么不死之身……我现在不是正在找死吗?」

  无数的繁星在夜空中眨着眼睛,月亮也绽放出银色的光芒,这就是今晚的夜景。

  先一步往龟之首废墟跑去的6个人,像编队一样,在车道边缘跑着,沿路几乎没有车子经过。

  车道每隔一段固定的距离,就设有路灯。远离上一支路灯时,光线就越来越暗,接近下一支路灯,光线又越来越亮。

  前方有一辆车迎面疾驶而来,车头灯发出的刺眼白光,照得6个人几乎看不见。

  车辆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时,还按了一声喇叭。

  6人编队没有理会,继续默默往前跑。

  遇到天桥的时候,也是以小跑步的速度,快步爬阶。

  这时候,原本顺畅的速度突然被拓哉打断。

  拓哉拉住跑在前面的胜利的衣角,冷不防地将他从阶梯上推下。胜利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从阶梯上摔落。

  胜利伸出手一阵乱抓。不管什么都好,阶梯或是扶手,只要能抓到东西就可以停下来。

  遗憾的是,胜利最后什么都没抓到,一路滚到阶梯最下面,身体蜷成一团,动也不动。

  「抱歉啦,谁叫你挡在我前面。」拓哉丢了这句话后,又继续往前跑。

  其他人则是站在原地,楞楞地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幕。

  彩阔始跨步了,她匆忙地跑下阶梯。

  胜利的眼睛闭着,看不出是昏厥过去,还是死了。

  刚才掉下来的时候,头部应该受到不小的撞击吧。一道血迹从他的额头延伸到嘴角。彩直觉知道不能随便移动胜利的身体,只好先帮他测量脉搏。

  胜利的指尖有严重擦伤,大概是刚才跌落时,慌忙中一阵乱抓所造成的。

  彩无法原谅把胜利推落的拓哉,忍不住怒骂道:

  「不是说要团结吗!不是说要互相帮助吗!」

  此时的拓哉已经跑过了天桥,从彩的位置看不到他,只能听见彼此的声音。

  「有那么一瞬间,伸明和辉晃的确感动了我,可是我永远没办法变成像他们那样的人。」

  理奈拉起伤心不已的彩,说道:

  「胜利已经……彩,我们快走吧。」

  「要丢下胜利不管吗?他还活着啊。」

  「他醒来之后自己会跑的。你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啦。」

  「等一下,我去叫救护车。」

  「带他去医院会浪费很多时间。而且……救护车是车辆,也就是交通工具,这样会违反游戏规则。不是我们冷血,而是胜利现在只能靠自己的造化了。」

  「……」

  「我们还得拖着疲惫的身体跑100多公里耶。要是送胜利去医院的话,肯定会来不及的。这是我最后的忠告,如果你坚持要留下来,我也不阻止你了。」

  「伸明、奈津子,还有爱美,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哀伤的彩喃喃自语着。看她这副模样,理奈用冷到令人不寒而栗的语气说道:

  「很久以前,有一只会吃人的杀人龟。对杀人龟来说,它其实只是在屠杀家畜罢了。说得白一点,那是一只会把人类当家畜吃掉的乌龟。那只杀人龟对附近的村民下了一道命令,引起村民的愤怒,决定联手对付杀人龟。许多村民因此送命,却还是无法将乌龟杀死。最后,出现一对年轻男女,成功地把杀人龟的头切下来,丢进大海里,结束了这场悲剧。据说后来那只杀人龟的头,变成一颗巨大的岩石岛屿。

  这是一个古老的传说。那座岛就是杀人龟的头,也就是龟之首这个名字的由来。」

  「你突然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传说中,杀人龟曾对村民下了一道命令。可是命令的内容是什么,还有那对年轻的男女,是如何把杀人龟的头切下来的,关于这些细节,传说并没有解释得很清楚。」

  「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故事。」

  「那个传说还有后续呢。听说,龟之首其实是一座血腥的废墟。」

  伸明和爱美急起直追,希望能尽快赶上先前出发的那些人。跑了大约2个小时,还是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身影。

  是不是跑错路了?还是他们已经跑到很前面了呢?

  要不要打手机?还是……

  「喂。」爱美的声音,打断了伸明的思考。

  「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爱美带着冰冷的语气,淡淡地说道:

  「其实,龟之首废墟是一座沾满鲜血的可怕遗址。那里曾经是陆军的军事设施,不是古坟、众落、贝塚这类的历史遗址,而是军事设施的废墟。

  龟之首现在是一座废弃的岛屿,上面只剩几座稀稀落落的慰灵碑、军人铜像、颓圮的防空洞,以及几栋破落的建筑物。听说,战时那里死了很多人,甚至还有人谣传,说那里曾经进行不可告人的人体实验,而且都是非常不人道的残酷实验……龟之首就是那样的地方。

  伸明,听到这些你有什么感想?你认为国王为什么要我们去龟之首?」

  「……我也不知道。」

  到底是什么力量在引导我们?又要把我们带往何处……?伸明不由得露出苦笑。

  「我在想,会不会是……不,也许是我想太多了。」

  这时候,伸明突然发现,在前方不远处,好像有个背影正拖着蹒跚的脚步前进。

  两人赶紧跑上前确认。是里绪菜。

  她那头亮丽的鬈发已经完全失去弹性,看起来和直发差不多,脸上还有严重的黑眼圈。

  伸明差一点就认不出她是里绪菜。里绪菜斜着眼睛看着伸明,虚弱地说道:

  「别管我,大家已经跑到很前面了。」

  看到里绪菜那副落魄的模样,伸明担心地问道:

  「你不要紧吧?」

  「嗯,你们有经过国道沿线的天桥吗?」

  「没有,我们没经过那里。」

  「是吗……?总之,你们快走吧。我没事的。」

  「爱美,你先在这里陪里绪菜。」

  伸明说完后便快速跑开。里绪菜停下脚步,看着伸明的背影,然后问爱美:

  「奈津子和伸明的对决,结果怎么样?」

  「逃跑了。」

  里绪菜长叹了一口气。爱美继续说道:

  「我只说『逃跑了』而已,难道你不想知道『是谁逃跑了』吗?」

  「不想。爱美,我问你,你曾经想过『死』这件事吗?当我近距离看到辉晃死去的时候,我曾经想过,要是我也变成那样,那……」

  「我没想过耶。」

  「拿去!」伸明打断两人的对话。他手里拿着冰凉的罐装运动饮料,分别递给里绪菜和爱美。

  「你们一定口渴了吧?这时候喝这种运动饮料最痛快了!要是脱水的话,那可不得了喔。」

  伸明拉开拉环,把罐口凑到嘴边,痛快大口地喝着。

  里绪菜忍不住笑了出来,伸手接过运动饮料。

  「你这个人还真是悠哉啊。真的不用管我了,你先跑吧,爱美也是!」

  「真的不要紧吗?」

  「好烦喔!如果我还需要人家担心的话,那我还配叫里绪菜这个名字吗?我马上就会追上你们的……不过要小心拓哉喔。」

  「小心拓哉?我知道了。里绪菜,你一定要跟上来喔。」

  伸明和爱美继续跑。里绪菜在后面,看着他们渐渐远离的背影。

  「我跟着你们的话,只会碍手碍脚,我讨厌变成别人的包袱。」

  落单的里绪菜感到胸口一阵揪痛。寂寞和悲伤的情绪,像浪潮般一波波袭来。

  为了分散注意力,她拿起伸明给她的运动饮料,打算开来喝。

  「指甲太长了,拉不开。伸明也真笨,他没想过这是要给女生喝的吗?……谁来帮我打开啊?」

  爱美一边跑,一边不时回头看。她担心地问道:

  「里绪菜她……真的不要紧吗?」

  「继续跑,别想那么多了。我们先赶上前面的人要紧。」

  伸明和爱美两人沿着产业道路又跑了大约30分钟,终于看到跑在他们前头的一群人。

  他们分别是优奈、辽、彩,以及理奈4个人。辽果然还是赶上大伙了。

  辽发现从后面追上来的伸明和爱美,开心地跳起来。

  「你们快看!是伸明和爱美!他们在后面、后面!」

  伸明他们和优奈、辽、彩、理奈4人会合后,大伙儿暂时停了下来。

  彩本来很担心从天桥上被推落导致昏迷的胜利,犹豫着要不要留下来照顾他。不过最后在理奈的劝说下,还是做出痛苦的决定。也就是留下胜利,跟着大家继续前进。

  优奈虽然也加入劝说,不过其实她自己也感到很迷惑,不知道该不该丢下胜利。可是,留下来的话会浪费不少时间,到时候一定会赶不及。

  每隔8个小时,距离龟之首最远的人就必须接受惩罚。既然这样,只好牺牲胜利了。

  当这个念头闪过脑海的瞬间之后,优奈这才决定要站在理奈那边。

  优奈一开始无法抛下胜利和彩跑开,是因为她不希望背负「见死不救」、「冷血无情」的罪名。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优奈说服了自己,她相信丢下胜利是最好的决定。

  伸明看到辽跟大家在一起时,松了一口气。可是他同时也注意到,胜利和拓哉两个人都不见了。

  「胜利和拓哉呢?」

  彩打破沉默,沉重地说道:

  「胜利他……被拓哉推落天桥昏迷不醒,所以我们只好丢下他了。推人的拓哉自己先跑掉了。」

  伸明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里绪菜问他们「是否有经过天桥」,还叮咛他们「要小心拓哉」了。

  因为要是伸明经过天桥的话,很可能会留下来照顾胜利。这么一来,就会拖延不少时间。

  里绪菜当时一定在想「幸好你们没走那条路」。

  理奈突然拉高音量说道:

  「伸明,别怪我们丢下胜利!我们也是不得已的,其实大家都是一样的想法。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啊!」

  理奈心里一定很挣扎,才会那么激动吧。她希望伸明能够认同他们的决定。

  「我不会怪你们的,不过我想请你们照顾爱美。」

  伸明用关爱的眼神看着爱美说道:

  「跟大家在一起应该比较有安全感吧?要努力地跑喔。」

  说完,伸明朝龟之首的反方向跑去。

  「你要去哪里?」理奈这么问。

  「我去看看胜利和里绪菜。」

  「你这个大傻瓜!」

  「不用你说,我自己也知道,对不起啦。」

  伸明往刚才来的路跑回去。理奈看着伸明的背影,喃喃地说道:

  「伸明这么做……只是在逞英雄罢了。」

  产业道路一片静谧,照明度也很差。

  伸明跑在湿气浓重的隧道内,一股阴森的恐怖感爬上背脊。

  黄色的信号灯一明一灭地闪动着。停在路边的大货车后照灯,也闪个不停。伸明的眼前尽是一些会发出亮光的物体。

  伸明打手机给里绪菜和奈津子,可是两边都没有接通。

  往回跑了大约20分钟之后。

  伸明发现里绪菜正在大约30公尺前方的对向车道中央疲惫地跑着。伸明松了一口气,喃喃自语地说道:

  「太好了……不过,跑在那个地方会被车子撞的。」

  不能让专心跑步的里绪菜停下来,伸明这么想着,于是自己跑到她身边。

  虽然两人的距离很近,可是里绪菜却没有发现伸明。

  因为专心跑步,所以没有发现吗?还是说已经累到无暇注意周边的动态呢?

  「里绪菜。」

  伸明叫住她。里绪菜的肩膀抽动了一下,满脸惊恐地转头看着伸明。

  「拜托,想吓死我吗!」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

  里绪菜把手里的东西拿给伸明。是伸明之前拿给她的罐装运动饮料。

  「我的指甲太长打不开,帮我打开。」

  「你带着它跑啊?道样会拖慢速度吧?怎么不丢掉呢?」

  「不要罗哩叭唆的,快帮我打开啦。」

  伸明拉开拉环后,再还给里绪菜。

  里绪菜迫不及待地大口饮用,眼眶里好像有泪水在打转。

  ——这段路上真的既寂寞又害怕。没有人陪着一起跑,也没有人帮忙打开运动饮料……里绪菜摇摇头,不想继续钻牛角尖。

  她一口气喝光整罐饮料,然后尴尬地对伸明低声说道:

  「谢谢你,我又活过来了。」

  伸明微笑地看着她。

  这时候,一阵规律的跑步声从后面的暗处传来。声音越来越靠近。

  瞬间,跑步声好像乱了节奏,但是很快又恢复了稳定的步调。

  伸明往脚步声那一带看去。顿时,脸上浮现像是看到鬼一般的惊讶表情。

  「……胜利。」

  「你想说什么?伸明,看到我有那么可怕吗?」

  那个脚步声的来源,是满脸鲜血的胜利。

  他的衬衫袖子沾满血迹,整张脸好像被血抹过一样。大概是用衣袖抹的吧。

  胜利咬牙切齿地咒骂道:

  「我绝对不会放过那家伙的!拓哉那个混蛋!」

  伸明很清楚,「怨恨和复仇的怒火」是支撑着胜利继续跑下去的动力来源。

  【6月6日(星期日)凌晨3点42分】

  每隔8个小时就会判定一次。距离龟之首废墟最远的人必须接受惩罚。

  从午夜o点开始计算的话,目前离第一次惩罚的时间,还剩下4个小时又18分钟。

  伸明、胜利、里绪菜三个人虽然对不明朗的现况感到不安,但还是耐着性子,循着国道沿线跑。

  伸明回头看了一下斜后方的里绪菜和胜利。

  里绪菜好像平常很少运动,所以体能明显落后。

  胜利也是伤痕累累,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虽然说「怨恨和复仇的怒火」让他一路撑到了现在,但是还能维持多久呢?

  要是复仇的怒火熄灭了,那胜利不就……

  紊乱的风从四面吹来,让伸明感受到阵阵刺骨的寒气。

  里绪菜和胜利,其中一个要接受惩罚。早点死的话,还落得轻松呢,放弃吧。

  他仿佛听到风声这么呢喃着。

  「为什么不能让希望的火苗继续燃烧呢?不要把它吹熄啊。要是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现在投降的话,以后怎么继续下去呢?」

  伸明打手机给辽,确认前面的那伙人大概跑到哪个位置。

  『刚跑完产业道路,现在正沿着海岸线跑。』

  距离比伸明想像中还远。他们的脚程一定很快吧。

  『伸明,你现在在哪里?』

  「辽,你要跑到最后喔。顺便帮我转告大家,请他们加油。」

  加油打气的话说完后,伸明便切断了电话。他再次回头看着一起跑的胜利和里绪菜。

  照这个速度的话,肯定无法追上前面的同学,所以第一个受罚的人,应该就是我们3个其中之一了,

  ——万一真的变成那样,他能为里绪菜与胜利做些什么呢?

  尽管速度已经放慢,可是3个人还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在追赶的过程中,太阳已经不知不觉露脸了。

  天就快亮了,东方迁出一道曙光,周边的天空也逐渐泛白。

  伸明、胜利和里绪菜跑过产业道路,继续沿着海岸线公路往前跑。

  里绪菜看到刚露睑的太阳,忍不住发出赞叹:

  「伸明,你看,好美喔。」

  「是啊。」

  「不要管我们了,这样你会赶不上大家的。我想,胜利一定也是这么想吧。」

  「里绪菜说得没错。伸明,你还是先跑吧。」

  胜利的脸色非常苍白,好像快要跑不动的样子。应该已经到极限了吧。

  「我们休息一下吧。」伸明停了下来。

  3个人爬上防波堤坐下来,双脚悬空伸出,让身体尽量放松。

  时间分分秒秒地流逝,却没有人开口催促,只是静静凝视着刚升起的太阳和平静的濑户内海。

  黑蓝色的海面因为反射阳光的缘故,发出炫目的波光。

  水平线在眼前扩展开来,像是张开双臂迎接他们3个人似的。

  累积的疲惫慢慢消失。沐浴在和绚的阳光下,一路上的辛苦仿佛被洗涤干净了。

  伸明的脸颊留下两行热泪,喃喃自语地说道,,

  「多么温暖的大海啊……智惠美,是朝阳呢。」

  「呀啊啊啊啊啊——!」

  里绪菜突然放声尖叫。伸明的意识马上被拉回现实。

  「你、你要做什么?不要这样!」

  胜利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然后从7公尺高的防波堤往海面一跃而下。

  胜利已经被逼到极限了。短暂的休憩,反而让支撑身体往前冲刺的那股情绪、那条紧绷的弦断裂了。

  伸明脱去外衣,裸露出上半身。

  落入海里的胜利,背部朝上,在海中载浮载沉。身体没有挣扎的迹象。

  里绪菜抓住伸明的手,阻止伸明往下跳。

  「放开我,里绪菜!」

  「我才不放手呢!一定还有其他办法可想!」

  「没有时间了!胜利的身体动也不动,就表示他已经失去意识了!」

  胜利像是被大海吸进去一样,身体逐渐没入水中,然后消失。

  刚才还是平静无波的海洋,现在却露出狰狞的獠牙,把胜利给吞噬了。

  「放开我!不要阻止我!」

  伸明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胸部因而鼓胀起来。

  他推开里绪菜,啪的一声跳入海中。

  伸明潜入水中,很快就发现了胜利的身体。

  胜利的手和脚无力地随水漂浮,身体慢慢往下沉没,头还渗出鲜血。

  伸明抓住胜利的手,试着要把他拉起来。可惜徒劳无功,胜利还是往海里面沉。

  为什么浮不起来呢!再不把胜利拉出水面的话,他会死的!

  伸明把胜利的身体拉近,然后用左手抱住,右手划水,两脚使劲地拍水。

  就快到海面了,伸明死命地往上游。绝不能让胜利死掉!他发狂似地游着。

  下一瞬间,伸明和胜利的脸破水而出,浮在海面上。

  「振作点,胜利!我们要一起去龟之首啊!」

  伸明一面拍打胜利的脸,一面打量周边的环境。

  前方是防波堤,是一面用水泥筑成的垂直峭壁,又直又高,根本爬不上去。

  背面是广阔的大海。左边是延伸出去的防波堤,右边前方约200公尺有一片沙滩。

  「那里有沙滩……啊……」

  伸明松了口气,可是马上又因为支撑不住胜利的重量,再度没入水中。

  他喝了好几口海水,又吐了出来,气泡不断窜升到水面。

  伸明紧紧闭上眼睛,挣扎着。

  他绞尽剩下的力气,再一次往闪烁着耀眼光芒的海面上冲去。

  可是,水面却越离越远,海水无情地将他扯入更黑暗的海底。

  「极限」两个字,刹时闪过伸明的脑海。

  伸明把胜利的脸拉近,两人面对面。他以口对口的方式对胜利吐气,像是要把生命力注入胜利的体内一样。

  睁开眼睛啊!你不是拼了命撑到现在吗?你甘心在这个地方放弃吗!

  你不是还要找拓哉报仇吗!

  伸明一面在心里呐喊,一面用拳头敲击胜利的心脏。

  可是,胜利还是没有恢复意识,身体动也不动。

  「对不起。」

  伸明松开抓住胜利的手。胜利的身体很快地隐没在水底。

  「噗啊!」伸明的头突破海面,吐了好几口海水后,又连续咳了好几下。

  他调整呼吸,重新吸了一口气,让身体漂浮在水面上。

  此时的阳光,好像格外刺眼。

  「对不起,我放开手了……原谅我,没能救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伸明沮丧到了极点。他浮在水面上,既悔恨又自责。

  他往防波堤的方向看去,里绪菜正站在堤防上看着他。

  伸明和里绪菜用彼此的眼神沟通着。

  "胜利他……"

  "我知道,你快点上来吧。"

  伸明往沙滩的方向游去。一游上堆满被海浪打上岸的海藻和垃圾的沙滩,整个人就仰躺在上面,失了魂似地闭着眼睛。

  里绪菜走到伸明身边,在他旁边蹲下来。

  「打起精神来,这样一点也不像你。」

  里绪菜忧心地看着伸明的脸,继续说道:

  「你有在听吗?要继续跑?还是放弃?我们继续跑吧。」

  「之前曾经有个纯真的女孩,因为国王游戏而消失在海里。那个时候,我也没能救她。」

  伸明一边这么说,一边抱起膝盖,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因为刚才在海里待了太久,流失了不少体温。

  他的脸色非常苍白,嘴唇泛紫,牙齿也不停地颤动着。

  里绪菜看了一下四周,然后伸手抱住蜷曲的伸明。

  「你可不要误会喔。我这么做,只是为了帮你取暖,而且只有今天一天而已。」

  从里绪菜脸颊滑落的热泪,沾湿了伸明的脸颊。伸明脸颊上未干的海水,也同样沾湿了里绪菜的脸颊。

  「其实里绪菜也很难过啊。你怎么都不懂女孩子的心呢,通常这个时候……」

  里绪菜没有继续说下去。

  也许,她也希望伸明能够紧紧地抱住她,抚平她内心的创伤吧。

  原本张开双臂迎接他们的辽阔大海,下一秒却獠牙暴露,吞噬了胜利。

  太阳的光线照在伸明和里绪菜的身上,两人的体温慢慢回升。

  大海仿佛什么事部没发生过一样。海浪有规律地、一波波拍打着岸边。

  两个人都闭着眼睛,没有开口说话。就这样在沙滩上待了好一会儿,像是在安抚受伤的心灵和疲惫的肉体。

  里绪菜放在伸明肩膀上的手轻轻地移动,然后停在伸明的胸膛。原来男人的身体这么温暖,这是她以前从没有感受过的。

  ……都这种时候了,我在想什么啊!

  「我们差不多该走了。」

  里绪菜打破了沉默说道。

  「…………」

  「一直沉浸在悲伤中也不是办法!当初是谁鼓励我跑到现在的?你可要负起责任来喔!」

  「把我的上衣拿给我。」

  伸明用手肘撑起身体,穿上里绪菜递给他的上衣。

  站起身子的伸明和里绪菜,面对着大海,自然地低着头。

  「走吧,里绪菜!谢谢你为我做了那么多!」

  伸明微笑地看着里绪菜。里绪菜感到脸颊一阵红热,赶紧把脸别开。

  「啊、你不要会错意啦!你根本不需要向我道谢啊!我……我会那么做,也是为了我自己!你……你真的不要会错意喔。」

  「你在紧张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里绪菜又羞又气地嘟起了嘴。

  伸明和里绪菜离开海边,继续沿着海岸,朝目的地跑去。

  因为身体得到充分休息的关系,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

  伸明边跑边打手机给奈津子,可是还是没有人接听。

  那家伙是不是又在打什么歪主意?伸明忍不住这么想。

  不过,伸明觉得其他同学应该都跑得很顺利,所以没再打电话给他们。要是发生意外,那边照理说应该会主动打过来吧。

  【6月6日(星期日)上午7点20分】

  通过滨海公路的伸明和里绪菜,终于来到连通本州和马见岛的马见大桥。

  连接陆地的大岛有马见岛和三田岛,另外还有两座小岛则是三田上岛和岩子岛。通过这4座岛,就可以抵达目的地龟之首了。

  里绪菜望着马见大桥说道:

  「过了这里,民家应该会变得很少。」

  为了长远之计,伸明和里绪菜决定到路边的小杂货舖,先买几个饭团、面包和饮料备用。

  在结帐的时候,上了年纪的女店员说道:

  「大概在1个小时之前……有几名年轻的男女也跟你们一样,买了好多吃的东西。今天是不是有什么活动啊?」

  伸明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过去。

  「今天早上我才刚开店,就有一个很可爱的女孩进来买东西,不过她只有1个人。是你们的朋友吗?」

  「你们的店是几点开的?」

  「5点过后才开的。」

  不久之后,两人跑上马见大桥,一边吃着刚买来的饭团,一边配着茶喝。

  差不多跑到大桥中央时,伸明回过头,然后,向本州挥手道别。

  【7:55】

  伸明和里绪菜跑下马见大桥后往右转。他们决定跑环绕马见岛外围的外环道。

  虽然这条路线的距离比直线远了许多。可是,马见岛中心一带都是山丘,走直线的话,必须爬好几重高低不平的坡道,所以最后还是选择了平坦的环岛滨海公路。

  【7:59】

  「对不起,里绪菜,我的鞋带松了,你先走吧。」

  伸明停下脚步,蹲下来重新绑上鞋带。

  「我等你。」

  里绪菜也放慢速度,在距离伸明约2、3公尺的前方停下来。

  嘟噜噜嘟噜噜。【收到简讯:1则】。

  【6/6星期日08:00 寄件者:国王 主旨:国王游戏 本文:8个小时已到。现在开始计算,距离龟之首最远的人,将处以窒息致死的惩罚。男生座号6号·大居胜利 END】

  伸明面无表情,准备继续开跑。但是,其实他此刻的心中,交杂着感谢和悲伤的情绪。他很想朝着胜利所在的本州,大声呐喊「对不起,谢谢你救了我们」。

  伸明抬起头,发现里绪菜站在他面前,眯着眼睛盯着他看。

  「我早就发现啦,你利用绑鞋带的机会偷看简讯对吧!你到底在想什么?」

  「嗯?」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别把我当傻瓜!你为了预防万一,故意让我跑在前面,好让自己成为最后那个人!」

  「距离最远的是人在本州的胜利啦。」

  「不要装蒜了!我来猜猜看,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担心胜利已经死了,国王有可能不承认他是距离最远的那个人,我没猜错吧?」

  「你想太多了。」

  里绪菜的气势,突然弱了下来。

  「你这个人,明明不懂得体贴女孩子……为什么却在这个时候……这个时候……」

  「继续跑吧,还有好长一段路呢。」

  看着伸明往前跑去的背影,里绪菜忍不住掉下眼泪。

  ——如果你以为那样做是为了我,那就大错特错了!要是你死在这种地方,伤心的人是谁?被留下来的那个人,心里会好受吗!

  你以为这么做,我会高兴吗?我一点都不希望变成这样。

  里绪菜从后面追上了伸明。

  「你这个人最讨厌了!你的任务就是跟我一起跑到终点!知道吗?怎么不回答?要是你又像刚才那么做的话,我一定把你踹得哭爹喊娘!」

  道路的左侧是茂密的树林,右侧是湛蓝的大海,前方则是蜿蜒曲折的公路。

  每跑30分钟就休息5分钟,跑了一段时间就改用走的。两人就用这种步调不断地前进。

  【12:05】

  伸明和里绪菜跑完了马见岛,接着进入三田岛。

  越来越炙热的阳光,把两人晒得意兴阑珊,体力也明显下降许多。

  「已经过中午了吧?」

  「是啊。」

  尽管呼吸开始变得窘促,两人还是尽量保持吸吐、吸吐的律动。由于持续缺氧的缘故,指尖和脚尖开始变得麻木,运动机能和反应能力越来越低落。

  「呀啊!」

  里绪菜脚一软便往前仆倒,手和膝盖都拄着地面。她不发一语地看着自己脱皮的手心。

  伸明伸出手说道:

  「你还好吗?」

  「嗯。」

  「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啦,刚刚才休息过不是吗?」

  「不要逞强喔。」

  「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而且……」

  里绪菜攀住伸明伸出来的手,把自己拉了起来,继续拖着右脚,撑着身子往前跑。

  看到里绪菜的模样,伸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要是这时候说放弃,就真的再也跑不动了。里绪菜自己好像也很清楚这点。

  「我们一起跑到终点吧。」

  「说得倒轻松呢。」

  伸明叫住跑在约3公尺前方的里绪菜。

  「等一下,里绪菜,你还是跑在我后面吧。」

  「为什么?」

  「制造牵引气流效应啊。我跑在前面,可以减少后方的风阻和空气阻力。我想,这样你跑起来应该会比较轻松。」

  「用不着这么做。」

  「你必须保存体力才行!这样才能跑到终点。要是我跑累了,就换你跑前面,我们彼此合作吧!拜托你,里绪菜!」

  「……真、真是拿你没办法。」

  里绪菜嘟起嘴,不情愿地点头答应。当她跑在伸明的后面时,心情似乎很不错,那是过去从来没有人见过的表情。

  「幸好,我是跟你一起跑。」

  「你在说什么!现在说这些话还太早,等我们跑到终点再说吧。」

  「说得也是!不过你最好要有心理准备,因为我有很多话要说喔。」

  「心理准备?听起来有点可怕耶……」

  伸明和里绪菜两人相视而笑。虽然时间短暂,却是很愉快的交流。

  这一瞬间,他们仿佛领悟到,长途路跑需要的条件,好像不只是体力而已。

  支撑胜利的力量是「怨恨和复仇的怒火」,但伸明和里绪菜的动力好像不一样。

  跑了好一会儿,里绪菜拿出手机,想确认时间。可是才一打开,就听到像是简讯铃声一样的警告音响起。

  接着,萤幕出现一段警告文字,下一秒画面又变黑了。

  「……电池没电了。」

  伸明忧心忡忡地环顾四周。

  如果附近有民家的话,说不定可以充个电。可是放眼望去,根本连一栋房子也没有。

  仔细回想起来,打从进入三田岛,好像就没见过一户民家了。

  怎么偏偏在这种地方呢……?如果是在市区的话,借充电器充电应该不成问题。伸明的肩膀懊悔地垂下。

  「现在该怎么办?」

  「你等一下。」

  伸明打手机给辽,说明了两人现在的位置后,便询问他附近有没有民家。

  「我们刚才应该也有经过那里,那附近没有看到民家。怎么了吗?」

  「里绪菜的手机电池没电了。为了预防万一,我们想找民家充个电。」

  「爱美她……哔哔……胜利也……哔哔……」

  通话突然中断,伸明的手机萤幕也变成了黑色。

  「我的也没电了吗……」

  大概是为了不让里绪菜发现,伸明假装若无其事地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里绪菜忧心地问道:

  「手机没电,应该不会受到惩罚吧?」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一找到民家,我们就马上充电。马见岛虽然人烟稀少,不过还是有住人。刚才我问过辽,他说他们经过的地方没有看到民家。」

  伸明神情严肃地说道:

  「可是现在回马见岛的话,会浪费许多时间,距离也会拉长。说不定继续往前跑,会遇到民家。你觉得我们要往前跑,还是要回头?」

  里绪菜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当然是继续往前啊!里绪菜的字典里,可没有回头这两个字喔!」

  「那就这么决定了,我们快跑吧。」

  在不确定手机没电是否会受到惩罚的情况下,两人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继续跑着。

  不过令他们担心的,还有另一件事。

  现在的时间已经过了中午,但是因为手机没电,所以无从得知正确的时间。

  然而可以确定的是,下次进行惩罚的时间是下午4点。

  伸明和里绪菜跑过了三田岛,又继续往三田上岛挺进。这段路程中,完全没有发现任何民家,手机也依然处于没电的状态。

  伸明边跑边用沉重的语气说道:

  「我想差不多快到4点了……现在得做出决定才行。」

  里绪菜没有理会伸明,假装没听见他说的话,因为她很清楚伸明想说什么。

  「我们来决定,谁要跑后面吧。」

  「……就这样跑吧。我们从刚才就一直维持这个样子不是吗?」

  「这怎么可以呢。」

  里绪菜一反常态地呛了回去:

  「不要一直跟我讲话,这样我会分心啦!」

  「为了公平起见,我们用猜拳的方式,决定谁先谁后吧。」

  「你是不是哪根筋不对劲?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要用猜拳决定?当心我敲你的头喔!」

  伸明停了下来。

  「用猜拳决定吧。」

  里绪菜也停了下来。她的脸朝下,肩膀微微地抽动着。

  「不是说好要一起跑到终点吗?你说要一起的……骗子、大骗子!」

  「对不起。」

  「你以为说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解决吗!」

  「来猜拳吧,一次定胜负。谁也不能怨谁,而且也没有下次了。」

  「好吧,我知道了!反正只要公平就行了,对吧?到时候你可别又说『不算』喔!」

  「不会的。」

  伸明摇头说道。他和里绪菜两人同时出了拳。

  伸明是剪刀、里绪菜是布。才猜一次,就分出胜负了。

  里绪菜看着自己的手,喃喃地说道:

  「也许……这样反而比较好……这样的话……」

  「由我垫后,就这么决定了。」

  「……你说什么?不是输的人跑后面吗!」

  「猜拳赢的人决定,一般来说不都是这样吗?」

  「你设计我!」

  「不,打从一开始,我就决定要这么做了,所以我没有任何怨言……」

  突然间,里绪菜毫无预警地往伸明的胯下踢去,伸明表情痛苦地发出呻吟。

  「……怎、怎么可以这样……弹额头就可以了吧……」

  「少罗唆!对付不守信用的人,就是要这样!」

  里绪菜无视于蹲在地上的伸明,从他身旁经过,往刚才来的路跑去。

  「你这个傻瓜!这样做里绪菜一点也不会开心!为什么你就是不了解呢!」

  「你要去哪里?」

  「用不着你管!」

  【15:56】

  伸明忍着剧烈的痛楚,拼命追赶里绪菜。

  「不要追过来!」

  大概跑了100公尺之后,伸明终于追上里绪菜。伸明揪住里绪菜的衣角,将她拉到身边。

  「放开你的脏手!」

  「是我不对!请你停下来好吗?我求求你!」

  里绪菜背对着伸明,万念俱灰地一屁股坐在地上。过了一会儿,她回头看着伸明,眼睛红通通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你之前的女朋友,是什么样的人?」

  「都这时候了,还问这些做什么?」

  伸明担心时间快到了,想要绕到里绪栗的后面。

  「不要动!我就是想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才会问你啊!不行吗?我很纳闷,这世界上谁会喜欢你这种人。她到底看上你哪一点?

  我好想认识她。我想她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吧。……以后要当你女朋友的人,都必须经过我的同意才行。条件没有比我好的女孩子,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条件比你好的女孩子?这个条件太严苛了。」

  「我会永远记得在海边的回忆。以后,你要多了解女孩子的心思才行。我也很想继续跟你跑下去。对不起,成了你的包袱。不能陪你跑到终点了,对不起。我只是想跟你再……多点时间相处……」

  里绪菜的泪腺像是失控了一般,不停地流出泪水。

  「早知道就不该跟你成为好朋友的!讨厌死了!」

  伸明趁这个时候,从坐在地上的里绪菜身旁跑过去。

  「你要做什么?」

  「对不起。」

  「拜托你……不要再折磨里绪菜了好不好。」

  里绪菜像是用爬的一样,拼命地追着伸明。

  「你放心,我不会死的!」

  伸明在距离20公尺的地方停了下来,对里绪菜大喊道。

  「你哪来这么大的自信?根据呢?接下来,班上的同学会很需要你啊!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啦……」

  「在之前的国王游戏中,我杀了我女朋友,全班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活着。从时间上来看,命令4该受到惩罚的人应该就是我,而且这是最后一个了。所以,你只要专心地跑到终点就行了。只要跑到终点,就不会受罚了。」

  「可是,我就是跟着你才能跑到这里的啊!我一个人无法跑下去啦!」

  「谁说的!你一定可以办到的!」

  说完,伸明又背对着里绪菜,继续往回头路跑。

  【6月6日(星期日)下午4点0分】

  辽按捺不住心中的悲伤,抓着离他最近的理奈的手,忍不住放声大哭。

  「理奈,班上的同学一个个都死了!」

  「不要哭哭啼啼的,辽!你是男孩子耶!」

  「可是、可是……」

  「你不是早就知道会这样吗?这是爱美的决定!是爱美的遗愿!我们要尊重爱美的意思!」

  彩把手搭在辽的肩膀上,轻声说道:

  「跟爱美分开的时候,我们不是答应过她了吗?你还记得我们做了什么约定吧?」

  「我当然记得……」

  「既然这样,我们就应该遵守诺言,不是吗?」

  辽不发一语地打开手机,查看收件匣里的简讯。

  【6/6星期日16:00 寄件者:国王 主旨:国王游戏 本文:16个小时已到。现在开始计算,距离龟之首最远的人,将处以窒息死亡的惩罚。女生座号29号·村角爱美 END】

  爱美和优奈、辽、彩、理奈他们道别之后,又沿着原路往回跑。她的用意是要当最后一个。

  三田上岛的外型是椭圆形。

  往回跑的爱美并没有遇到伸明他们。因为伸明和里绪菜是沿着岛的东岸前进,而爱美则是往另一个方向,也就是沿着西岸往回跑。

  爱美看到简讯后,松了一口气。

  「幸好赶上了。大家要继续加油喔,我好累,再也撑不下去了……」

  爱美自言自语地说着。突然问,她的身体重重摔落在柏油路上,声音听来是那么的沉闷。

  现在活着的人,就只剩下伸明、优奈、拓哉、辽、奈津子、彩、里绪菜,还有理奈这8个人了。

  幸存的这几个人,从不同的路线,一同朝最后的目的地龟之首开始冲刺。

  几分钟之后,所有人都收到了一则简讯。

  【6/6星期日16:03 寄件者:国王 主旨:国王游戏 本文:确认服从 END】

  伸明凝视着渐渐没入水平线的夕阳与大海,内心感到万分不解。

  很明显的,时间已经过了下午4点,可是,他的身体却没有出现异状。惩罚的事怎么了?难道他不用受罚吗?

  这么说来,受罚的应该是另有其人了。那么,那个人又是谁呢?

  要是可以打手机的话,就能掌握现在的情况了,偏偏手机却没电,伸明感到懊恼不已。

  伸明决定继续往前跑。

  大约跑了2分钟,便看到里绪菜蜷曲着背,坐在道路中央。自从和伸明分开之后,里绪菜就一直留住原地不曾移动。

  看到伸明走近,里绪菜缓缓地抬起头。她默默地起身,不发一语地拉起伸明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

  这个动作像是在发誓,再也不让你离开身边了。

  里绪菜的态度转变,让伸明感到十分惊讶。

  因为按照里绪菜的脾气,当她看到自己的时候一定会怒骂「你这家伙!」,然后对他一阵拳打脚踢才对。

  里绪菜的反应完全出乎意料之外,不过却很可爱。

  「我们继续跑吧。」

  里绪菜认真地点点头,然后拉着伸明的手,浑身充满力量地往前跑去。

  夕阳已经完全下山了,周围也变得一片漆黑。这时候,他们突然发现前方有民宅的灯光。

  「看到了!」

  伸明喜出望外地叫出声。拜托让我们充个电吧。伸明跑到民家门口,急切地敲着门。因为没有人回答,于是他把门稍微推开了一道缝。

  玄关处摆放着好几双鞋子,屋子里传来吵杂的谈话声。

  那是优奈、辽、彩、理奈4个人,以及一对老夫妇说话的声音。

  理奈发现站在玄关处探头张望的伸明,开口说道:

  「爱美要我们传话给你,她说:『在公园骂你的那件事,一直没机会向你道歉,对不起。谢谢你为我加油打气。这是我赎罪的机会,就当作是对你报答吧。』」

  听到理奈这番话,伸明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没有受到处罚的真正原因了。

  然后,他喃喃自语地说:

  「爱美……你真是太傻了。」

  理奈则高声地回话:

  「还说她傻呢!那你呢?就只会逞英雄!结果咧?现在看到你的脸、听到你的声音,就连跟你对话,都让人火冒三丈。」

  里绪菜拿起摆放在玄关处的鞋子,朝理奈扔了过去。

  「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了?长相丑陋的女人,连心都丑陋得要命!」

  「你扯到哪里去了!那根本是两回事好吗!」

  「不要在这里吵架,这样会浪费力气的。」

  伸明试着劝架。里绪菜和理奈却不约而同地看着伸明,异口同声地呛道:

  「你以为我们是为了谁在吵架?」

  现场的火药味越来越浓,在这样的气氛下,辽走到伸明身边,打开一则简讯给他看。

  【6/6星期日16:03 寄件者:国王 主旨:国王游戏 本文:确认服从 END】

  「你知道这则简讯的意思吗?」

  「大概是4点3分的时候,有人先一步抵达了龟之首废墟。以每6分钟1公里的速度跑的话,不是不可能办到。」

  「如果不是奈津子,那就是拓哉吧……我们最后会变成怎么样呢?原本班上有31个人,现在就只剩下我们8个了。」

  伸明蹙起眉头。

  过去这段时间,他一直为琐事烦恼,所以迟迟没有察觉到,33年前的夜鸣村和之前班上的人数,都是32人。也就是说,过去的国王游戏都是32个人在玩,可是这次的班级却只有31人,少了1人。

  这里面是不是藏了什么文章?还是我想太多了呢……?

  理奈突然大声吼叫:

  「我不想再跟你们在一起了!我要先走。还有,这是我的充电器。」

  理奈从插座拔下充电器,没向老夫妇道谢便跑了出去。

  「那个女的在发什么神经啊?」里绪菜骂道。她和理奈的关系,就像猫和狗一样水火不容。

  伸明皱起眉头。为了保险起见,他问那对老夫妇,家里是否有手机的充电器。

  「我们家没有手机呢。」

  果然,伸明和里绪菜还是无法为手机充电。

  剩下的5个人向老夫妇道谢之后,起身准备离开。两老送一行人到门口时,老婆婆突然用细弱的口吻对他们说道:

  「有个古老的传说,据说很久以前有一只会吃人的杀人龟。某天,杀人龟命令村民,献上家中的小孩当活祭品,后来村民决定杀了那只疯狂的杀人龟,但是最后,除掉杀人龟的,是一对男孩跟女孩。

  女孩先是喝下了大量毒药,跑到杀人龟面前,打算让自己被吃掉,杀人龟看到女孩楚楚可怜的模样,便一口将女孩吞进肚里,结果杀人龟就中毒了,在它痛苦挣扎之际,躲在一旁的男孩冲了出来,斩断了杀人龟的头,但是男孩也在搏斗中死去了。

  过去在战时,龟之首那里还曾经进行过毒气的人体实验。那段历史真是令人痛心疾首啊……」

  「您怎么突然说这些呢?」

  「只是看到你们几个年轻人,让我突然想起那些很久以前的事罢了。」

  说完之后,老夫妇便像云雾般消失了踪影。

  伸明一行5个人,继续在没有铺柏油、路面凹凸不平的蜿蜒道路上前进。沿途连一盏路灯都没有,月光则是隐没在云层后方。他们几乎看不清楚脚下的路面,四周的环境就更不用说了。

  一路上,伸明有好几次绊到石头,整个人差点扑倒在地。

  如果是白天的话,应该就可以看到龟之首吧。就快到了。

  伸明这样告诉自己。

  跑了一会儿,在前方几公尺远的地方发现两名并肩跑着的背影。伸明跑上前确认,是拓哉和理奈。

  拓哉的右脚受了伤,现在只能拖着脚,勉强前进。伸明走上前,用手触摸拓哉的脚踝。

  那个部位肿了起来,还热热的。伸明的手碰到痛处,拓哉痛得直咬牙,脸上表情因此扭曲不已。

  拓哉的视线从伸明的身上移开。

  「你一定都听说了吧!想问什么就问吧!」

  「胜利昏过去之后又醒来,带着满身的伤痛,奋不顾身地往前跑,有好几次几乎都快要倒下了。你知道他是抱着什么样心情在跑吗?你能够想像吗!」

  「我、我哪知道啊!我自己也累得跑不动啊!」

  「……真是悲惨,结果你也得到报应了。……胜利死掉的事,你听说了吧?」

  拓哉不屑地哼了一声,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是胜利自找的,不是我的错。」

  伸明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瞪着拓哉大骂道:

  「这话可是你说的喔!依你现在的情况,也和胜利差不多!不,也许你的条件比胜利还要有利呢。」

  伸明跑进树林里,不一会儿,手上拿着一截粗树枝走出来,把它交给拓哉。

  「拿这个当拐杖吧。让你跟他处于相同的情况,也许你就能体会胜利的痛苦了。」

  「你拿这根树枝给我做什么?我又跑不动!」

  伸明没再多说什么,不吭一声地就跑走了。其他人则像是被伸明吸引住一般,纷纷跟在他后面,就这么跑走了。

  「救救我啊,伸明!不是说好要互助合作吗!怎么可以弃我于不顾呢!」

  【6月6日(星期日)晚间11点0分】

  前方不远处,有一块看起来饱经风霜的破旧路标。伸明调整好呼吸后,看了一下路标上面写的文字。

  【龟之首废墟→】

  箭头所指的方向,是险峻的山路。一道长长的阶梯,沿着倾斜的峭壁,一路通到山岩顶。

  伸明失望地问道:

  「你们有谁……知道这条山路该怎么走吗?」

  「我只听过龟之首的地名和位置,可是从未来过……奈津子那家伙简直就是妖怪嘛!」

  彩沮丧地垂下肩膀。伸明打起精神,用充满自信的口吻向大家喊话:

  「还剩下1个小时!大家要加油啊!」

  伸明往上爬了5、6阶之后,回头看着远方。里绪菜看到伸明的举动,开口问道:

  「你在担心拓哉吗?那种自私的家伙,不要管他了!」

  拓哉伸手拿起伸明要给他当拐杖的那根粗树枝。

  ……要是不跑的话就会死。可是我现在这副模样,怎么跑呢?之前说好要互相帮忙的,所以我相信伸明一定会同情我的遭遇,回头来救我。反正,跑不到终点也是死,不如待在这里等伸明来救伐。好,就等吧。

  拓哉毫不犹豫地把粗树枝折断。

  伸明眯起眼睛,看着里绪菜说道:

  「拓哉输给自己了,他已经不跑了。」

  里绪菜一脸纳闷地侧着头。伸明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开后,继续往上爬。

  路面非常狭窄,两旁长满了茂密的灌木。伸明的骨头关节不停地发出抗议声,不过他还是晈紧牙关,以坚强的意志力一步步往上爬。右脚、左脚、右脚、左脚,每一个步伐,都是那么坚定有力。

  爬了大约5分钟之后,队伍渐渐分成几个小组。里绪菜和理奈速度落后,优奈超前。过了15分钟后,变成了优奈和彩领先,伸明和辽在中间,里绪菜和理奈垫后。

  理奈边爬边对里绪菜说道:

  「刚才不该对你大声说话的,对不起。因为我真的很生气,所以……」

  「没关系啦,我原谅你。」

  「我问你喔,你是不是喜欢伸明?要不然你怎么会那么情绪化?」

  「99.999%不可能!就像我不可能爱上微生物一样!我们两个就像月亮和水蚤!」

  「这个比喻也扯太远了吧,什么水蚤……脾气太硬的话,吃亏的是你自己喔。谈恋爱就是要直率、坦然才对啊!」

  「嗄?那你跟他交往看看啊,保证你会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恋爱中的女人真是不好惹。」

  「你欠揍吗?」

  「对不起……反正我们两个是半斤八两。不过偶尔像这样斗斗嘴,也挺不错的。」

  「是吗?我怎么一点都不觉得。」

  20分钟后,里绪菜和理奈追上了辽。里绪菜看了一下四周之后,开口问辽:

  「那个人呢?伸明呢?」

  「喔,他刚刚还在。大概是跑到前面去了吧……」

  「喔,那就好……不过,他该不会……该不会……辽!你马上打手机给优奈或彩,看看伸明有没有跟她们在一起!」

  辽先打给优奈,说了几句之后便挂断电话。

  「她说伸明不在那边。」

  里绪菜不安了起来,焦急地抓着头发。

  ——又让我担心!下次非用项圈套住你不可。真是的,拜托不要出事啊……

  伸明抓住树干,借此撑住自己身体的重量。

  「……饶了我吧,夜鸣村那次也是,我已经受够山路了!简直是整人嘛!」

  前面已经无路可走了,视线也被浓密的草丛和树林所遮住。

  伸明为了掌握跑在前头的优奈和彩的状况,加紧脚程往前追,不料却在中途迷了路。伸明懊恼地皱着眉头。

  ——只要用跑的,一定就能追得上。办法是人想出来的。

  伸明拨开前方纠结的树枝和杂草,加速往前跑。不过,迷路的人不光是伸明而已。

  优奈和彩懊恼地站着,然后优奈拿起手机打给辽。

  「我们好像迷路了,你要小心喔!我们马上往回走。辽,你现在在哪里?」

  『你问我在哪里……周围都是树木,视线全被挡住,根本不知道是哪里啊!』

  「我觉得不太对劲,晚点再打给你好了。」

  优奈挂断电话后,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得一阵毛骨悚然。一座防空洞张着大口对着她们。阵阵阴惨的怪风吹过防空洞,发出低沉的嗡嗡声。

  手机钤声响起。辽打开手机查看简讯。

  【6/6星期日23:31 寄件者:国王 主旨:国王游戏 本文:确认服从 END】

  「已经有人抵达龟之首废墟了。」

  「给我看!」

  里绪菜从辽手中抢下手机,盯着萤幕画面。

  「这样最好,里绪菜就知道你办得到。你在那里等着,我们马上赶过去。」

  里绪菜深信不疑。她认为抵达龟之首废墟的人,就是伸明。

  伸明的眼前是一座破旧的老建筑,墙壁因为受到严重风化而呈红黑色。从侧面望去,整面墙壁一直往前延伸。建筑物的规模之大,让人无法一眼看尽全貌。

  伸明发现,在头顶上方约20公分的位置有扇窗户,于是跳上去用手攀住窗缘,把自己向上撑起,然后往建筑物里面窥视。

  地上有一台萤幕破损的映像管电视、一座弹簧外露只剩下骨架的破沙发,还有一辆少了前轮的自行车。另外,其中一面墙上还挂着大日本帝国的陆军军旗。

  墙壁的角落,则是有树根钻出地面、四处蔓延。

  「我已经到抵达龟之首废墟了吗?」

  伸明在建筑物里面四处查看,最后走近一个跟人差不多一样高,看起来像是隧道的洞口。入口的墙面上还用褐色的油漆写着【MAG3】。

  伸明走过那条处处龟裂、墙面焦黑又斑驳不堪的通道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圆锥状物体,旁边有另一栋废弃的建筑物,门牌上写着【第3毒气研究室】。

  伸明走近废墟,用颤抖的手指触摸门牌。他的脚一跨进房间,便立刻看到左边的墙上画着应该是指标的图示。

  【第二病房300↓ 毒气制造工厂200↓ 芥子气储藏室250↓ ↑发电所100 ↑所长室500 ←北部大炮台200 女生动员学徒室200 ←安置所600】

  伸明往后倒退一步,却发现脚下好像踩到一团软软的东西。低头看去,是一套烧焦的防护衣。

  「没错,这里就是龟之首废墟。」

  「我之前已经先巡视过一圈了。这个地方很令人作呕,天黑之后更恐怖。不过,你还真有本事,居然能找到这里,没有迷路吗?」

  背后突然传来令人厌恶的声音,伸明背对着那个声音回答道:

  「虽然中途曾经迷路,不过我在荒烟蔓草中继续前进,最后总算抵达了。」

  「拼命三郎的跑法好像还挺管用的。」

  伸明回过头,看到奈津子正嘻嘻嘻地窃笑着。她继续说道:

  「被熏黑的墙壁,是当年为了消除毒性时,用喷火器烧过的痕迹。那些应该是人体实验室的病房,现在都变成焦黑的废墟了。这个地方过去可是死了好几千人呢,你不觉得这里很适合作为国王游戏的终点站吗?其他人都是多余的了,反正他们在山里迷了路,根本不可能在时间内赶到这里。」

  奈津子的这番话,让伸明感到怒不可遏,一个念头同时闪过他的脑海。

  他怀疑奈津子可能对路标动了手脚,故意让其他人迷路……

  「看你的表情,好像猜到我做的事了……」

  「你这家伙老是耍这些阴险的手段。」

  「优奈、拓哉、辽、彩、里绪菜、理奈他们6个人,有几个能找到这里呢?」

  「亏爱美还要我转告你,要你『加油』呢。」

  「无聊。」

  「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了,一定还会有人抵达的。」

  「那可真是期待呢。」

  伸明的手机突然恢复电力,萤幕也亮了起来。画面的右上角显示的时间为【23:51】,可是下一秒电力又消失了。

  「告诉我通往龟之首废墟的入口。」

  「在前方200公尺往右转的地方。虽然你去了也不能改变什么,不过,为了奖励你这位好好先生丢下伙伴,率先抵达废墟的自私行为,我还是决定告诉你好了。」

  大家一定会找到这里,到时候,我要用笑脸迎接他们,跟他们说「辛苦了」。

  于是,伸明往龟之首的废墟入口走去。

  四周一点声响也没有。伸明独自来到僻静的山路小径入口。他望着面前那条细长、宽度仅3公尺、两旁被落叶树包围的狭窄山径,紧握拳头站在原地,等待其他人出现。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完全看不清山路的状况。

  伸明决定走下去看看。就在踏出去的瞬间,他在黑暗中听到了手机铃声。

  伸明大喊道:

  「谁在那里?有人在的话,就快回答我!」

  「是我,理奈!」

  「辽、里绪菜、彩,还有优奈呢?」

  没有人回答。伸明赶紧沿着山路往下跑,才跑了5秒左右,就遇到了理奈。

  「哈、哈……」理奈气喘吁吁地跪在地上。伸明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担心地看着理奈的背后,迫不及待地问道:

  「已经没事了。真是辛苦你了!其他人呢?」

  「……一时脚滑……掉到山崖底下了。」

  「嗄?不可能全部都掉下去吧?是谁掉下去了?」

  「优奈……我丢下优奈,自己跑来了。我根本救不了她,对不起!」

  理奈说自己原本想去救跌落山谷的优奈,可是试了好几次还是徒劳无功。因为优奈掉下去的地点是一大片垂直斜面,不但视野差,而且几乎找不到立足点,一不小心,就连理奈自己也有可能会摔下去。

  「我正在犹豫要不要去救优奈的时候,拓哉突然来电。他在电话里骂说『为什么不来救我?为什么对朋友见死不救?』,我没有听完,就把通话挂断了……」

  理奈内心一定很自责吧。

  "我是冷血的女人。我对拓哉和优奈见死不救。"

  「我好痛苦……」

  理奈喃喃自语着。她用手擦拭眼泪,然后突然站起身,沿着山路跑走。

  那些来自想救也救不了、还有被伙伴遗弃的人的呐喊——

  『为什么不来救我?为什么对朋友见死不救?』

  此刻伸明突然有种错觉,这些话仿佛是拓哉透过理奈,在向他控诉。

  理奈的背影消失后,伸明扯着喉咙大声嘶吼。

  「辽——!里绪菜——!彩——!」

  没有人回答。只有伸明的呐喊声在幽暗的山谷里回荡着,而且声音听起来充满了绝望和哀阳。

  求求你们回答我……伸明紧咬着下唇,哀嚎着。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非常微弱的声音,如果不仔细听一定会错过,不过伸明听见了。

  「叫里绪菜的时候,怎么叫得那么伤心?你就那么喜欢里绪菜吗?」

  这次,声音比刚才清晰多了。

  「啊!」伸明拉长了脖子,「除了里绪菜之外,还有其他人吗?」他大声喊道。

  「还有辽和彩。」

  伸明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三步并作两步往声音的方向跑去。

  此时,呈现在他眼前的画面有点奇怪。

  辽背着彩,一步步往上爬;垫后的里绪菜则是用双手,从下面推着彩的背部前进。她这么做,大概是想减轻辽的负担吧。

  辽和里绪菜两人全身伤痕累累,彩也是一脸惨白,似乎是昏过去了。

  里绪菜从彩的后面探出头,说道:

  「彩昏过去了,很可能是贫血或是脱水造成的。」

  为了带昏迷的彩一起抵达终点,辽和里绪菜卯足了劲,一路互相扶持。

  「我尽力了,不过这种时候男生本来就应该帮助女生对吧……」

  个头娇小,手和脚都跟女孩子一样纤细的辽,两脚吃力地颤抖着,仿佛腿上的肌肉都快要剥离了似的。

  「辛苦了!真的辛苦你们了!」

  「当然罗,好歹我也是帅气的男子汉,怎么能输给伸明呢……」

  辽对伸明露齿微笑。下一刻,彩都还没放下来,辽就倒在地上了。

  伸明赶紧上前把彩放下,然后帮辽翻过身。

  「辽,你还跑得动吗?」

  「嗯。」

  「里绪菜,辽就拜托你了!」

  这次换伸明把彩驮在背上。里绪菜把辽扶起来,看了看周边的环境之后说道:

  「现在几点了?」

  「里绪菜,先不要管时间了!能跑尽量跑!时间应该没剩多少了。」

  此时,辽的手机传出简讯的钤声。

  【6/6星期日23:58 寄件者:国王 主旨:国王游戏 本文:还有60秒 END】

  距离龟之首废墟还有20公尺。

  【6月6日(星期日)晚间11点59分】

  奈津子突然出现在他们4个人面前。

  「你们还真有本事,居然能找到这里。真是伤脑筋,我该怎么处理你们呢?」

  「不要挡路。闪开,奈津子!」

  「我不会让你们通过的。」

  「叫你闪开听到没有!我们没时间跟你瞎耗了!」

  「喂、你做什么?」

  伸明不理会奈津子。他低头背着彩,用两个人的重量,像斗牛般以肩头的部位冲撞奈津子的胸口。

  「谁也别想挡路!辽、里绪菜!趁现在快跑!」

  被撞飞倒地的奈津子,连爬带滚地紧抓住伸明的右脚踝。

  「你怎么这么难缠啊!」伸明怒目瞪着奈津子。他举起右脚,狠狠地将她的手甩开,然后用鞋跟猛力踩住她的手。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奈津子发出痛苦的哀嚎,她因为疼痛而弓起了背,把右手指含在嘴里。

  辽和里绪菜瞥了奈津子一眼,趁机跑过她身边,伸明紧跟在后。

  伸明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着倒卧住地的奈津子。

  ——谁叫你要妨碍我们!我一定要让他们3个赶上时间。虽然为了这次的命令……沿路发生了那么多事,不过,这是最后关头了。

  伸明的速度略微落后。原本被里绪菜搀扶的辽,此时突然推开里绪菜,独自往前跑。

  「我要变成强者。我希望能得到伸明和辉晃的认同!我要当男子汉!」

  听到辽的呐喊,里绪菜认真地回应道:

  「辽,你是为了得到别人的认同,所以才这么努力吗?真是肤浅。你应该要为自己努力才对呀!」

  「我就是渴望得到别人的认同嘛!」

  辽和里绪菜咬着牙,继续一步步往上爬。龟之首的废墟就在眼前了。

  「开什么玩笑!」

  伸明的呐喊在辽和里绪菜的背后回荡着。不一会儿,辽和里绪菜终于爬完山路。一抵达山顶,两人便累瘫了似地躺在地上,一面望着夜空,一面剧烈地喘气。

  「我……不想再跑了。」

  「我也……不想跑了……感觉好像跑了一辈子的份呢。现在只剩下那家伙和彩了……」

  嘟噜噜嘟噜噜。【收到简讯:2则】。

  【6/6星期日23:59 寄件者:国王 主旨:国王游戏 本文:确认服从 END】

  从辽的手机看到确认服从的简讯后,里绪菜紧张地站了起来,朝周围四处张望。

  「咦?那家伙呢?……辽,那家伙……伸明呢?伸明在哪里?他跑到哪里去了!」

  「在里绪菜的后面……」

  「我在你后面……」

  声音从距离里绪菜大约1公尺远的暗处传来。

  「你、你什么时候……!既然到了就说一声嘛,真是的!」

  里绪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肩膀也放松了下来。

  「你和辽抵达没多久,我就到了。」

  伸明喃喃地说道。他的背上驮着彩,神情非常严肃,也没有坐下休息。从他脸上看不到抵达终点的喜悦。

  嘟噜噜嘟噜噜。【收到简讯:1则】。

  【6/6星期日23:59 寄件者:国王 主旨:国王游戏 本文:确认服从 END】

  ——你怎么了?伸明,我们好不容易跑完了耶……

  里绪菜带着温暖的微笑,对伸明说道:

  「太好了……伸明,谢谢你一路陪我们跑到最后,真的……看来,我不需要用项圈把你套住了。」

  伸明巡视着四周,好像在找什么人,表情有点紧张。里绪菜继续说道:

  「你一定很累了吧?把彩放下来,好好休息吧。你和彩黏得太紧了啦!你知道吗……人家已经跑完全程了耶。该怎么说呢,我的意思是……是……」

  可是,伸明却好像无视于里绪菜的存在,语气凝重地开口问辽:

  「服从确认的简讯有几则?你赶快确认一下。」

  里绪菜感到沮丧不已。辽从伸明的表情察觉出情况的严重性。他严肃地点点头,打开手机确认。

  「……有5则。」

  伸明不祥的预感变成真的了。

  「奈津子、我,还有目前在现场的辽、里绪菜、彩。少一则……还少一则……」

  这时候……嘟噜噜嘟噜噜。【收到简讯:1则】。

  【6/6星期日23:59 寄件者:国王 主旨:国王游戏 本文:因为没有服从国王的命令,所以处以吐血而死的惩罚。女生座号10号·小林优奈 男生座号12号·坂本拓哉 女生座号22号·南理奈 END】

  现场顿时陷入鸦雀无声的静默。伸明凝望着前方的黑暗空间,前方也用深不见底的黑暗回望着伸明。

  「理奈受到惩罚了。是你做的好事吧!」

  黑暗中传出一阵充满嘲讽的声音说道:

  「才不是呢。不要每次都诬赖我,说是我害的好不好?」

  伸明从龟之首的废墟沿着阶梯往下跑时,第一个遇到的人就是理奈。所以照道理,理奈的时间应该很充分。伸明确信,理奈只要多走几步就能抵达目的地。

  「为什么理奈没有在这里呢?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快说啊,奈津子!」

  「理奈问我说:『我丢下优奈和拓哉,你对我有什么看法?』因为她又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借口,所以我就跟她说:『你真是一个卑鄙又冷血的女人。』结果,她就像是舌头被剪掉的麻雀一样,咿咿呜呜地哭了起来,然后转头就跑掉了。亏她差一点就抵达终点了呢。」

  现场一片寂静,伸明吞咽口水的声音清晰可闻,然后他把彩从背上放下来,让她平躺在地上。奈津子则继续说道:

  「理奈还说:『优奈跟我问过好几次,说为什么我不救她?为什么要对她见死不救。』死掉的人怎么可能问她这些呢?理奈那丫头真是脑筋有问题。」

  此时风突然停了下来。下一秒,黑暗中传来理奈凄厉狂乱的尖叫。音频之高,简直都快把耳膜穿透了。躲在树林里歇息的鸟儿们,也受到凄厉的叫声惊扰,啪飒啪飒地飞了起来。

  「那个时候,我没有多花点时间跟她说话……理奈一定在等我们,她一定也很担心,不知道大家能不能平安抵达目的地。」

  在即将抵达山顶前,伸明踩了奈津子的手之后往前跑,就在他大喊「开什么玩笑」的时唳……

  理奈就站在山路下方的茂密树丛里。她的心情五味杂陈,脸上充满哀伤,可是,她还是用无限温暖与关爱的神情,向伸明他们挥手道别。

  ——辽,你跑得比以前慢喔……

  ——里绪菜,谈恋爱就是要坦然、直率才对啊。恋爱中的女人是很强悍的,绝不能认输喔。

  ——彩,你怎么被伸明背着呢?发生什么事了?我好担心啊。

  ——伸明,大家就拜托你了。对了,还有里绪菜……你要好好照顾里绪菜喔。

  看着伸明他们抵达终点之后,理奈独自一人消失在山里。

  现在还活着的人,只剩下辽、伸明、奈津子、彩,以及里绪菜5个人。

  伸明和奈津子两人处于对峙的僵局,谁也没有移动半步。

  嘟噜噜嘟噜噜。【收到简讯:1则】。

  【死亡6人、剩余5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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