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灭亡6.08 第3章

  命令2

  6/9 [WED] AM 00:00

  【6月9日(星期三)午夜0点0分】

  【6/9星期三00:00 寄件者:国王 主旨:国王游戏 本文:这是住在日本的所有高中生一起进行的国王游戏。国王的命令绝对要在24小时内达成。※不允许中途弃权。✲命令2:男生要逃离女生,女生要逮捕男生。被女生抓到的男生,要监禁在学校校舍内接受惩罚。有多少男生逃过追捕,就以随机方式挑选出同样人数的女生接受惩罚。被监禁的男生,只要接触到没有被囚禁的男生,就能够获得释放。如果不想要男生逃走,女生就必须守住学校。被女生捉到的男生,若是在送往学校监禁的途中自行逃脱,将会当场给予惩罚。 END】

  「快点逃离女生!」

  带着疯狂、几乎要撕裂耳膜的吼叫声,从人群之中传了开来。

  在古城山公园这里,聚集了男女高中生大约有2千人以上。不过女生人数好像稍微多一点的样子。

  从广岛县逃到这里来的高中生,被分隔成数个区域安置,反而让这道命令更容易执行。从人群望去,男男女女都挤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到处都是人头。男生非逃不可,女生则是非得抓到男生不可。修一马上从友香的身旁闪开,往后退了一步。

  「友香变成敌人了吗?叶月也是吗……」

  有个趴在地上、不知该朝何处逃跑的男生大声嚷道:

  「快、快点逃啊!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快从女生的旁边逃走!逃离那些女生!就连女朋友也变成敌人啦!」

  智久还是搞不清状况。因为他没有看电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一次命令的严重性,他也感觉不到。

  在古城山公园里的高中生,有八成的人看到了刚才电视直播的画面。可是,随着信息逐渐传播,人群里涌现了前所未见的恐怖与不安。

  那一股恐惧,正缓缓地侵蚀身体和心理。

  互相牵制的平衡状态还没有被打破。很多男生女生都呆呆站在原地,没有采取行动。似乎只要有一个小动作,这个平衡就会崩溃,只要有人开始动作,就会让异性的情感瞬间变质。

  公园被一股一触即发的紧迫感包围着。

  要被抓吗?还是要逃呢?

  对方就在自己面前。

  要被抓吗?还是要逃呢?那个人应该不会抓我才对吧?

  大家的内心被困惑纠结着。

  如果能够好好地谈,说不定能够取得对方的理解。这种官兵抓强盗的游戏,还是别玩比较好。大家都在努力思考,希望能找出什么好的方案,破解这个追逐游戏的状况……

  只能彼此信任了。大家都是朋友、都是同学,只要好好地谈,就能化解分歧,停止争端……

  实况转播的直升机发出轰隆声,逐渐靠近。直升机在天上盘旋着,想要拍摄这里所发生的实况,还有收到命令的高中生的模样。啪啪啪啪的风切声噪音越来越吵,旋翼产生的气流吹得高中生们快要站不住脚。

  突然,一个女生推倒了身旁的男生,把他的手臂拗到背后,大叫道:

  「我抓到啦!大家快点抓啊!现在正好,马上就能抓到!」

  「等、等一下!」

  「大家快点抓住男生啊!」

  「哇啊啊啊啊啊!」

  「开什么玩笑!」

  平衡在一瞬间崩溃了。

  男生们全力狂奔逃窜,女生则是拼了命地追上去。人群一下子散开了,古城山公园里充满了尖叫声和疯狂的呐喊。男生朝四面八方逃开,女生则是争先恐后地在后头追捕,肩膀、手臂、身体全都激烈地互相撞击着。

  「别挡路!闪边去!」

  「那家伙——把那个穿垮裤的男生抓起来!」

  「嗄?我吗?」

  「那里有个跌倒的!」

  「在长椅上面,快看!」

  有些男生认为女生爬不上来,所以爬到长椅的遮棚上躲着,有人爬到电线杆上避难,也有人打算翻越铁丝网围栏逃出公园。有些女生蹲坐着、握着手机啜泣不已,也有些女生虽然流着眼泪,却还是拿起手机讲电话。

  还有一些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男生和女生,四处张望,看着周边发生的这一切。

  「咲子!你在哪里?」

  明明应该和女朋友在一起,却在人群中走散的男生叫喊着。

  「这里、我在这里!」虽然女生一面跳着一面挥手,但是男朋友却没有看到她。女生被涌上来的人群淹没,被挤得离男朋友越来越远。

  修一拉着智久的手,走向车道,准备离开公园,友香也跟了上来。

  「大家都疯了!快逃啊,智久!你还在犹豫什么!」

  突然间,镇暴队员挡在他们两人面前。

  「你们都冷静下来。」

  「嗄?这种状况还冷静得下来吗?快闪开!」

  修一用身体猛撞镇暴队队员,把镇暴队员挂在身上像是催泪瓦斯弹的筒状物体,撞落到地上。

  智久看着那个罐子。

  他们说过,绝对不会伤害高中生。可是,要是发生暴动和打群架事件的话,就非得出动镇压不可了——从这项装备,可以看出他们镇暴的决心。

  「的确,用这个是不会死人啦……」

  「快点逃啊!」

  友香对站在原地不动的智久这样大喊道。

  「……等一下我会打电话给你。」

  「只要你能平安逃走就好。可是……可是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友香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智久认为,应该尽快离开友香身边,以确保安全。可是,又不忍心看到友香从眼前消失。

  我想要和友香在一起——智久把手伸向友香。

  「友香你也一起来。」

  「我不能跟你一起走,我们不要在一起比较好。」

  修一赶紧把智久伸出的手给抓回来。

  「不可以牵手!说不定牵手就视同被逮捕,我们还是先逃走吧。」

  【6月9日(星期三)午夜0点14分】

  同一时刻,一对情侣拥抱在一起。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我也不知道。」

  男孩被人从背后抓住了双手。

  「不、不要抓我男朋友!求求你,放开他好吗?」

  智久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友香。

  「我很快就会打电话给你,你不用担心我们。」

  「好。」友香这么点点头,但是,下一刻她的眼睛却睁得好大。

  「抓到第3个啦!」

  修一被身穿制服的女生推倒在地,被压倒的修一,腹部受到重击,忍不住疼痛,咳了起来。

  「咳咳、咳咳……不会吧……」

  把修一压制在地的女生,还想伸手抓住智久的脚,她心想,能多抓一个男生也好——

  友香抓住那个女生的手。

  「住手!」

  「为什么要住手,不要阻止我!一定要抓到很多男生,才能减少女生受惩罚的人数啊!要是有一半的男生没抓到,就有一半的女生会死啊!你明白这一点吗?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啊?男生是敌人啊!」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你现在要抓的,是我的男朋友啊!」

  「我的男朋友——还留在广岛。不,他甚至连活在这世上的机会都没了。」

  「连活在这世上的机会都没了?」

  「放开我的手!我也要让你感受一下失去男朋友的悲痛!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体会同样的悲伤了!」

  那个女生的尖叫声中带着杀气,极力地想把友香的手给甩开。

  「要我也体会到同样的悲伤……你这句话说反了吧?你不是因为失去了男朋友而伤心吗?为什么要别人也变得跟你一样……」

  「闭嘴!」那个女生不想听下去,捂住自己的耳朵大叫。

  她之所以不愿意听友香说的话,或许是因为在她内心的某个角落,还存在着一丝良知,不希望还有人像她这么痛苦吧。可是,她却否定了自己的良知,希望别人变得跟她一样悲惨,变得跟她一样难过。

  友香仍旧抓着她的手不放,同时看着智久。

  「智久,快逃……我会想办法救修一的,你现在赶紧逃离这里吧。」

  「……可是……」看到智久还在犹豫不决,修一开口了:

  「快逃啊!就算被抓到了,只要有别的男生碰到我,我就可以逃出来啦。现在这里状况很不妙!快逃啊!」

  智久用力地点点头,然后就跑走了。看到他迅速远去的背影,修一像是松了一口气似地喃喃说道:

  「这样就对了。一定要逃掉啊——喂!这位女同学,你靠得这么近,我可是会摸你的胸部喔!」

  那个女生对修一的轻佻言语毫无反应,只是坐在原地,动也不动。她的眼阵好像蓄积着泪水,修一又开口问道:

  「你在哭吗?」

  「你在天国要得到幸福喔,直人——我一看到情侣,就会忍不住生气!我一定要抓到那些有女朋友的男生。只要有男生想要来救你,我就会趁机抓住他们。你就是引诱那些男生上钩的饵。我要把你们一网打尽——不过,你朋友真的会来救你吗?」

  她说的一字一句,都蕴藏着深刻的恨意。那个女生擦擦眼泪,重新瞪着修一,此时,她的眼中已经没有泪水了。

  修一在脑海中反刍着她刚才说的话。在她的话里,有个名字似乎有点印象。

  「直人」。

  那一定是她男朋友的名字吧。这么说来,在广岛车站的新干线月台上,有个男生自己跳到铁轨上,想要搭救朋友的女友,结果被新干线给撞死了,他的名字好像也叫做「直人」。

  智久也说自己遇见了直人的母亲。

  那个女孩站起身来,拍拍制服上的尘土,重新把领子整理好。她的眼睛似乎在凝望着昔日的时光。

  ——直人自从那天起,就变了个人。他居住的公寓大厦,因为某些纠纷,导致一名居民被杀。从那天起,直人就变了。过去的直人总是说「朋友算什么」,但是从那天起,他就突然改口,嘴上总是挂着「友情」和「互相帮助」这些字眼,也变得更加重视和朋友的关系。

  要是他没有这样的转变,现在直人应该还会活着才对。为什么要出手搭救那些身处在危险之中的朋友呢?这么做却招来了自己的死亡,真是太蠢了!

  这算是有尊严的死法吗?根本是浪费生命!

  朋友?友情?彼此安慰?这些全都是没有意义的垃圾!

  【6月9日(星期三)午夜0点42分】

  网路留言板上,展开了毫无间断的留言和对话。

  【有看到直升机现场直播的画面吗?人群像是蚂蚁一样四处乱窜呢。好像有人朝着蚂蚁窝喷了杀虫剂似的。】

  【我有看到、我有看到!跟昆虫没两样嘛!好好玩。那些高中生反正没什么价值,连害虫都不如WWWW。】

  【好耶!好耶!快逃快逃!大家都疯了!社会秩序崩溃啦!】

  【男生VS女生。哪一边会胜利呢?】

  【男生!在这种状况下,仍旧能够不受混乱的局势所左右的我们,是完全不同的尊贵阶级。】

  【讨论这么热烈啊,但是我有不同的看法。从电视上看,表面上好像是女生占优势,但是,我觉得男生其实才占优势,难道不是吗?】

  【的确。像我这种自家有请保全警卫的尼特族,一点也不担心!一点也没错,就是我家。只要把房间的门锁上,谁都动不了我。】

  【逃到山里去躲起来更好吧,只要躲在山里,根本找不到。】

  【就是啊,我们真是天才呢。】

  【才不会让你们称心如意呢。】

  【这些社会的垃圾。】

  【社会的吸血虫。匿名女C。】

  【闭嘴!自家有保全警卫?你在作梦吧,好伟大的梦想啊!你现在闲闲没事就是为了达成这个梦想吗!】

  【只有理想比天高。】

  【靠爸靠妈养大的小孩WWWW。】

  【在现实世界里一事无成的废物。】

  【将来一辈子当尼特族,好远大的梦想啊。你们这群只能躲在网路世界里的可悲人渣。】

  【不敢出面,只会虚张声势的家伙。匿名女C。】

  【闭嘴!饶不了你们。】

  【咦?生气啦?可是你能拿我们怎么办呢?匿名女C。】

  【一定要逃到最后!这么一来,你们这些女人就死定啦。】

  在众多无意义的留言之中,突然有人写下一则特异的讯息。

  【真是不能小看这里的人呢。你们与众不同,是最聪明的。可惜不被社会和学校所认同。这里真是人才的宝库啊。现实世界的居民,因为太在意他人眼光,而不敢说实话。即使是讨厌的家伙,人们还是会赔笑脸。这个一味压抑怒气和不满的世界,真是太狭隘了,不是吗?你们不觉得这样的世界很可悲吗?现实世界的居民,身体被束缚、心灵被囚禁。可是,这里却不一样。这里是想到什么就能说什么的美妙世界。没有束缚,所以大家的思考能够自由飞翔,产生出现实世界居民们所没有的创意。】

  【你谁啊?】

  【我叫亚瑟。凯尔特神话里有个传说之岛名叫亚法隆,是英雄人物齐聚的岛屿。你们想不想成为英雄,改变这个世界?展现出你们的才华吧,你们一定办得到。让全世界知道你们的存在。不、这叫扬名立万。】

  【好大的口气,这个让人不爽的家伙。】

  【让全世界知道我们的存在……要怎么做呢?】

  【这里应该有人是骇客吧?还有人懂得截听警方的无线电吧?】

  【简单一点的我没问题。】

  【我也会!】

  【你想干什么?匿名女C。】

  【女人给我闭嘴,别说话。】

  【要我们团结起来吗?网路世界是个快乐的地方,因为喜欢这里,所以我们才会来这里。可是,我们讨厌和其他人产生连结,因为信不过他人,所以才会选择这里。怎么可以随便听信网路上的言论,轻易被说服呢?】

  【我想要改变世界看看,我想要让全世界知道我们的存在。一直这样躲在网路世界里说别人的坏话,语带讽刺,这样好吗?什么贡献都没有,连朋友都没有,只能当个网路的流浪者,这样好吗?这个世界需要改变,我们要从这里跳脱开来,让这里变成一个能够见到阳光的世界。】

  【一旦躲进这个世界,就很难再逃离了。最好不要受到创伤,又缩回乌龟壳里,不然就好笑了。】

  【即使那样也没关系!——可是,要截听警方的无线电很难,因为现在都数位化了,电波讯号每隔1到2个小时就会自动跳频,没有专用的接收设备,是办不到的,所以真的要截听是不可能的。除非——有当局的人,有警察愿意提供协助。还有另一个方法,这么做比较简单——就是动动脑筋弄到手。不过详细的做法不能在这里公开。】

  【我了解你要说什么了,我去想办法吧。】

  【至于入侵他人的电脑,如果是无线网路的加密WEP,只要能拦截到封包,可以解读的内容从最短20秒到最长30分钟都没问题。要窃取数据或是植入病毒都办得到。可是,这是单指家庭电脑的无线网路分享器而言。如果有设密码的话,还得先破解密码。破解4位数字的密码只要1秒,破解4位数字混合英文大小写的话只需要3分钟。可是,如果是6位数的密码,要花5天,8位数要花50年。一般的密码不可能只有4位数,通常至少有6位数。要加快破解的速度,需要每秒能够计算1200亿次的CPU。这玩意儿可不常见,我知道有些人有,但是我没有。】

  【知道了,我去找找看有谁有这种玩意儿。】

  【你叫亚瑟是吧?你说了一个谎话,被我看穿了!你说透过家庭电脑,可以很容易入侵他人的电脑。为什么要说这种谎话?为什么要骗人?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这是超乎想象的做法,摧毁一切的做法。详情之后我会再说明,保持联络吧。】

  【或许,这是一个机会,让我能够对那些凌虐我的人、把我逼到只能躲在这里的人,进行伟大的复仇。】

  两人的网路对话就此结束了。

  【哪有人会冒这么大的危险去帮助别人啊!躲起来不要管闲事最好。】

  【我正躲在厕所里呢。】

  【6月9日(星期三)午夜0点46分】

  智久在离开古城山公园的蜿蜒车道上全力奔跑着。可是,后头赶上来的男生,跑得比他更快,一个接着一个地超越了他。

  修一的运动神经很好,脚程很快,可是功课却很糟,每次都是倒数前几名。反之,智久则很会念书,学年成绩都维持在前几名,问题是智久的运动神经很差,跑得很慢。

  两个人的类型完全相反。

  智久在学校举办运动会的时候,总是跟友香在一起,摇着旗子给班上的同学加油。

  足球?为了球队好,球最好别传给智久。

  棒球?不想演变成双杀的话,最好是直接挥棒落空,三振出局。

  所以智久开始动脑筋。

  ——凭我这样的脚程,真的能逃过女生的追捕,并且成功地救出修一吗?

  后方又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而且速度非常快。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内心升起,智久回头一看,果然,有一群面目狰狞的女生在后头追赶着。

  有些女生甚至脱掉了皮鞋,只穿着深蓝色的袜子在跑。

  「玩真的啊……也太拼命了吧!」

  随着距离逐渐缩短,看得出来,智久就是被锁定的目标。

  「别过来!放过找吧!」

  「怎么可能放过你!」

  一个女生这样叫道,同时伸长了手臂,要是被她碰到的话,铁定会被抓走。

  「你们去抓别人吧!」

  「当然先抓跑得慢的家伙啊,这还用说吗!」

  ——没救了,要被抓到了。

  智久感到大限将至,这时,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光靠这双跑不快的脚,是绝对逃不过追捕的。虽然这样做危险性很高,但是,现在只能赌一把了……

  智久转动身体,维持同样的速度,改往横的方向跑去,一鼓作气翻过了马路边的护栏。

  护栏下头是什么,他也没时间确认。根本没有犹豫的时间。要是一时害怕、往下面张望的话,说不定就更不敢往下跳了。

  希望护栏那边是平缓的山坡……不过,这个愿望落空了。护栏那一头,是非常陡峭的斜坡。

  「早知道就不跳了……」

  要是平缓的山坡,还可以继续迈步往山下跑。可是,没这么好运。

  他的心里有了觉悟。

  智久把身体缩了起来,抱着膝盖,就这样顺着山坡往下滚。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好……好痛啊……」

  他一下子前滚翻、一下子侧滚翻,就这么滚落陡峭的山坡。虽然他想伸手触碰地面,控制滚落的方向,但是没什么效果。

  眼前一棵大树迅速逼近,用这种速度撞上去的话,不死也剩半条命了。

  「哇啊啊啊啊!」

  他大喊着,脚用力蹬了地面,双手同时也朝地面一撑,改变了滚动的方向。

  ——拜托、拜托、拜托!

  他听到啪叽啪叽的声音,好像是压断了斜坡上小树枝的声音。最后总算闪过那棵大树,身体又滚了几十圈。

  好不容易滚到一个被落叶覆盖的开阔地,停了下来。

  「痛死了……」他一面这样呻吟,一面抬头望着上方刚才翻越的护栏一带。可是上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所以他没办法判断自己刚才到底是从哪里滚下来的。

  「……幸好她们没有追过来。」

  制服上沾满了沙土,长裤的膝盖部位已经磨破了,双手双脚都传来剧烈的疼痛,身体的每一处关节也都痛得不得了。

  智久仰躺在地上,望着天空。可是,树木伸出的枝枒和树叶遮蔽了天空,所以看不清。

  后来,智久好不容易才把紊乱的呼吸给调整好。

  「我还真蠢,要是这样摔死的话,就算逃得过追捕,又有什么意义呢。还好,至少躲过一劫了……接下来该怎么办——要跟其他人联络吗?得先掌握一下情报,知道谁被抓了、谁还没被抓才行。」

  于是他拿出手机,打电话给修一和友香。可是,两人都没有接电话。

  「他们两个不晓得怎么样了?」

  智久闭起眼睛,等了10分钟。然后他站起身来,用脚蹭着地面往前行进,看不清楚的时候,就把手机打开,用微弱的荧幕光源照一下地面。

  走了大约10公尺左右。

  「……不会吧!」

  他突然瞪大眼睛,向后退了几步。

  一个穿着制服的男生,倒在他的面前。那个人身上也沾满了沙土,但是脖子已经折弯成90度角,身体横躺在地上,双腿则是不自然地折向背后,弯成L形。

  那个人手上还握着一把沙土。

  「这个人……也跟我一样吗?他也跨越护栏跳下来了吗?」

  智久感到害怕不已,赶紧在黑暗中拔腿狂奔。他已经忘了身体的疼痛,一面跑着,一面左右摇晃着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忘我地跑了50公尺左右,手机突然接到来电,是同班的三田幸村打来的。

  幸村是一个重视朋友更甚于自己的人,虽然个性太过耿直这点,让人觉得处事不够圆融,但是,他重视朋友的性格,的确给他带来不少人望。在男生的圈子里,更是一个能够凝聚众人意志的核心人物。

  『太好了,你总算接电话了!智久,你没事吧?我以为你还是老样子,把自己关在家里,留在广岛呢。真是令人担心。

  既然你能接电话,就表示你没事了吧?修一和友香昨天没跟班上的人一起走,你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他们有没有跟你在一起?』

  「死掉了……有人死掉了!」

  『冷静点!你说修一和友香死掉了吗?』

  「不是,是我不认识的人……我受不了啦!修一被女生抓去了,我该怎么办才好!」

  『冷静下来!我了解了。我正要打电话给留在广岛的几个同学,看看……可恶!现在我正在打电话给班上同学,确认大家是否平安。眼前这种时刻,更需要大家团结合作!一定要互相帮忙才行!我希望大家都能平安无事——还有,这话只能跟男同学说,就是要小心女生。拜拜,晚一点再联络。』

  「等一下!」

  对方先挂掉了电话。

  ——我一个人留在这里,该怎么办才好?我能做些什么呢?

  呆愣在原地的智久,随即又接到一通电话,是同班的户泽樱子打来的。

  「什么事?」

  『智久,你也抵达冈山了啊!大家正在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我们要一起讨论,寻找解决的办法!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大家一起动脑筋,结合我们的智慧。所以,智久快点来这里吧!我们在古城山公园西边的某个教育中心,不知道地点的话,可以去问问别人。』

  「……我知道了,大家都还好吧?」

  『嗯,大家都没事。』

  智久突然挂掉了电话。因为,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刚才幸村跟他说过「要小心女生」。

  「这该不会是……陷阱吧?」

  樱子说「我们要一起讨论,寻找解决的办法」,幸村则说「要小心女生」。

  智久忍不住疑心生暗鬼。

  樱子是想要多抓几个男生,才会打电话找我过去吧?

  在智久的脑海里,樱子好像正在这么说:「嗯,大家都没事。接下来还要去抓男生呢。」

  「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啊!」

  他们都是过去一直相处融洽的同班同学——好吧,就相信他们吧。

  怀疑同学是不对的,这样等于是践踏了他们的善意。大家都拼命在寻找能够拯救全班同学的方法,所以一定要团结起来,才能发挥最大的力量。

  于是,智久朝教育中心走去。

  他一面躲藏在路旁的树干、长椅、电线杆后方,一面慎重地往前走。一路上,比他预料的还要安静。可是相对的,智久的心脏却扑通扑通地发出巨响。

  智久想要找个地图,查清楚自己目前所在的位置,所以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上网,这才发现手机收到了一则不知道谁寄来的简讯。是垃圾简讯?还是恶作剧连锁信?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点选开启,查看内容。简讯内贴上了一个没见过的网址,于是他点了网址想看个究竟。

  【标题:看看广岛的现状。没有人能救援吗?政府没有对策吗?】

  好像是个放影片的网站。影片里有个浴缸,里头的水被染成鲜红色。在浴缸外头的瓷砖地板上,有两只断裂的手臂,水龙头的水则是不停地流着。

  没有手臂的躯干,背部朝上地漂浮在浴缸里。从头发的长度来看,应该是个女生吧。

  「真是难以置信……是谁上传这种影片的?简直……不是人!」

  在画面下方,写着上传者留的话。

  【这个世界上,每天有多少人饿死呢?

  在日本,一天之内丢弃的过期食品,究竟有多少呢?

  在东京都,一天之内丢弃的残羹剩饭有多少呢?

  答案:一天4万人、3千万份、7千万吨。

  感想如何?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这么多人饿死,可是在日本,还是有很多人每天照样浪费食物。一旦成为难民、一旦陷入粮食危机,才知道食物的珍贵。

  ✲我对我的不当发言深表反省。可是,正因为是现在,我才更想知道答案。我有放这把野火的觉悟,而这把野火正是我的目的。知道我为什么要放这把野火吗?混蛋政府!仔细看清楚,这就是广岛现在的状况!还不快点行动吗?白痴政府!

  这个尸体,是我的女儿,她今年才刚上高中,是我最感到骄傲的女儿。

  有多少高中生,像我女儿一样死去了……这样的牺牲,接下来还会继续下去吗?我可爱的女儿啊……

  只要能够把这样的想法传递出去,那么,就算被批判不是人,我也无所谓。】

  智久闭上眼睛,挥拳猛击前方的树干。

  【6月9日(星期三)凌晨2点4分】

  远方似乎传来了说话的声音,智久赶紧躲藏起来。

  「快点来抓我啊!」

  大约10公尺前方,有个前额头发挑染成金色的男生跑了过去,后方则有3个女生死命地追着。

  那个男生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对那些拼命追着他跑的女生喊话。

  「鬼在这里喔!快点来抓啊!你们该不会是胸部太大,所以才跑不快吧?」

  「你少瞧不起人!别以为我们女生好欺负。」

  「那就来抓我啊——好痛!」

  跑到十字路口时,男生突然被弹飞开来,重重跌落在地。

  「哈、哈,就跟你说别以为我们女生好欺负嘛!」

  原来有个女生预先躲在路旁,突然跳出来将他推倒。

  那个女生接着拿出手机,朝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的那个男生。

  「只要你协助……联络其他男生,事情就好办了——快点跟我们走吧。」

  「哼!哈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谁要跟你们走啊!」

  那个男生说完起身之后,把挑染的金发拨好,又开始拔腿狂奔。

  「别想逃!」

  「谁怕你们女生啊!」

  男生就这么越跑越远了。

  ——嘟噜噜嘟噜噜。

  智久的手机突然响起,而那个逃跑的男生,手机也同时响起了收到简讯的铃声。接着,只听到他发出近乎惨叫的声音。

  「为……为什么!这是怎么回事!好恶心!」

  那个男生的皮肤好像出水痘一般,全身都起了红疹,而且,那些红疹越涨越大,于是他开始忍不住用手搔抓脸上的红疹。

  一颗颗的红疹肿得像高尔夫球一样大,终于,皮肤无声地绷裂开来,血液从红疹中喷出。那个男生摇晃着头,跪了下来,向前仆倒,手脚不停地痉挛。

  从他身上溢出的鲜血,就像是手臂上的静脉一样,分成好几条路径,一路流向路旁的水沟。

  智久的心脏仿佛被人用力捶了一拳。他感到无法呼吸,赶紧蹲下身子,张开嘴大力地吸着气。

  那些女生看到刚才那一幕,好像也都难掩心中的震惊。

  智久的手机还在响着。是同班同学佐佐木枫真打来的电话。

  「惨了!会被她们发现!」

  ——得赶快解除手机铃声才行!

  回过神来的智久,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下了通话键。

  『智久!你现在人在哪里?你有接到幸村和樱子的电话吗?不得了啦!就像是恶梦一样!——喂!你有在听吗,智久!』

  「能不能放我一马?」

  『你在说什么啊?』

  枫真似乎察觉到智久的情况不妙。

  『——电话那一头是不是有女生的声音?难道你被抓了吗?你有听到吗?快回答我啊啊啊!』

  被手机铃声吸引而来的3个女生,盯着智久,为了不让他逃跑,从四周围了起来。

  这3个女生低头望着面露不安神色、蹲在地上的智久。3个人都长得很可爱。

  还有一个女生,则是站在稍远的地方,一面哭泣,一面呕吐。

  这还是智久有生来第一次感觉到女生这么恐怖。他很清楚地听到自己双腿打颤的声音。浑身发抖的智久,从口中勉强吐出了几个字。

  「……对、对不起。」

  这句话一点意义也没有。

  「为什么要道歉?你怎么哭啦?」

  「……我、我在哭吗?」

  「是啊。是因为怕我们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个男生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得逃过女生的追捕不可。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智久看着那几个女生的脸,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这是在作梦吗?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非得跟女生敌对不可?友香也是敌人吗?被抓到的修一会有什么下场啊啊啊!」

  女生们都低头不语,过了好一阵子,其中一人抬起头来问他:

  「那我们又该怎么办才好?非得要一直这样追捕男生吗?被抓到的那些男生……那些男生会……可是,不抓男生的话,就会变成我们要接受惩罚啊!」

  女生们打算转身离开现场,这时智久站起身来,问道:

  「等一下,你们不抓我吗?」

  「你想被抓吗?」

  「不想。」

  其中一个女生肩膀颤抖着,哭了起来。

  「我们也不喜欢这样做啊。看到刚才那个男生变成那样的下场,我们还狠得下心吗?」

  另一个女孩接着说:

  「都怪那个男生故意挑衅……算了,别提了。」

  于是,4个女生就这样离开了。她们肩靠着肩,手牵着手,一起走着,就像是在安慰彼此。

  ——我能做些什么吗?接下来该怎么办呢?那些女生这么拼命地追捕男生,也不是她们自愿的。昨天以前,大家都还是过着平凡的生活,和男生谈恋爱,彼此相处融洽啊。

  智久仰头看着天,这么说道:

  「……觉悟。」

  然后,他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拿到耳边。枫真还在另外一头拼命地喊着。

  『智久!发生什么事了!快回答我!』

  「啊、对不起,刚才有点事。抱歉让你担心了。」

  『你总算听到啦!刚才发生什么事了?有女生在追捕你吗?你平常跑得这么慢,居然逃得掉。』

  「我没有被人追捕。……算了,一时之间也很难说清楚。」

  枫真像是要找个理由说服自己似地说:

  『算了,你没事就好。我现在躲在某户人家院子里的小仓库。』

  听枫真说话的语气,智久感受到一股没由来的怪异。可是,那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智久也无法精确掌握。

  枫真接着对智久说明了目前的状况。

  ——班上同学的15个男生之中,有2人留在广岛,而那2人已经联络不上了。另外,有3人被女生给抓走了。目前状况不明的还有6个人。智久、枫真、幸村,以及浩史等4个人则是成功逃脱,还没有被抓到。

  智久于是说道:

  「本来跟我在一起的修一,在古城山公园被抓到了。」

  「可恶……这么一来,这抓走的一共有4个人了。」

  「我现在正要去找樱子。她说,大家应该集合起来,一起讨论,寻找解决的办法。」

  『她要你去的地方,是……教育中心对吧?你知道那附近有什么吗?』

  「不知道。」

  『我刚才查过了,旁边刚好有一所高中。』

  「……这是碰巧的吧?」

  『这就是樱子最心狠手辣的地方。该说她别有用心呢?还是说她真的有心要让大家团结呢?你自己想一想吧,樱子平常随身带的东西,不是LV就是香奈儿之类的名牌货,这些精品,高中生哪里买得起啊?

  学校同学都在谣传,说她被一个很有钱的大叔包养喔——现在天色很暗,要是她躲在阴暗处,突然跳出来「哇」的一声抓住你,你就逃不掉了。就算你真的想去,也至少要等到天亮。在此之前,先跟我会合再说吧。』

  智久稍微考虑了一下,然后说:

  「好吧。」

  逃离追捕的4个人,互相取得了联系。由于当初每个高中都分配到特定区域,把同校的学生集中在一处,所以他们4个人也没跑多远,都还在距离古城山公园不远的地方躲藏。

  这一带,有将近5万名高中生,从广岛移动到此地。如果男女人数各半的话,就表示这附近有多达2万5千名的女生。

  就在智久躲在树丛后面,用手机和他人联系时,还不断地听到女生追捕男生的叫喊声,以及男生被抓到时的哀嚎声。

  他们4人判断这一带太过危险,所以决定要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会面。

  【6月9日(星期三)凌晨2点31分】

  为了不在中途遇到女生,智久故意选择穿越民宅的庭院和田埂。

  现在所发生的事,究竟该如何看待?是某种咒术吗?不、现实世界里是没有咒术的。咒术是古人创造出来的一种迷信,在现实世界中是不可能存在的。

  那么,现在所发生的事,又该如何用科学的角度去解释呢?

  ——病毒吗?不、地球上没有什么病毒,能够引发这样的现象吧?可是,相较于以咒术或超自然现象来解释,病毒这个答案的可信度似乎还高一点。

  可能是从太空掉落的陨石里面所含的某种病毒。或者,是某个国家研发用来当作生物武器的病毒。

  研发?研发这样的东西,有什么目的?是谁研发的?这样的惨剧,会是人为的吗?

  真相究竟是什么?此刻恐怕深埋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吧。

  当脑海里在思考这些问题时,不知不觉中,智久已经抵达了和枫真他们约好的地点。

  「应该是这里没错吧……」

  可是智久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他们约好的会合地点,是位于山麓的六地藏(六道轮回地藏)前的空地。智久眼前的确矗立着6尊地藏菩萨石像。

  枫真的所在位置,是距离这里最近的,所以,枫真应该会最早抵达才对。

  可是,周围却没看到枫真的人影,也没看到幸村。

  「要大家集合在这里的人是枫真,难道他在中途被抓走了?不会吧……」

  这情况有些诡异,仿佛被一股不安的气氛笼罩着。

  智久看着那六尊长满了暗色苔藓的地藏菩萨石像,喃喃说道:

  「拯救众生苦难的六位地藏——地藏菩萨……有饿鬼道的宝珠……地狱道的檀陀、畜生道的宝印……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畜生道——指的是惩罚为恶,以及违背道德的男女之情,死后轮回为畜生的世界。」

  他有一股不祥的预感。一旁大树的树叶,此刻被风吹得发出沙沙的声音。

  智久回想起枫真打电话给他时说过的话。

  『我现在躲在某户人家院子里的小仓库。』

  当时智久就觉得这句话怪怪的。

  没错!大半夜的,躲在别人家院子里的小仓库,还这样大声叫我,难道不怕吵醒那户人家吗?

  枫真当时的确对着电话大喊,而且,还喊了好一阵子。那家伙,真的躲在小仓库里吗?

  他还说了另一段话。

  『听说她被一个很有钱的大叔包养喔。』

  ——虽然这么想,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是,会不会是班上的女生叫他这么说的?比方说,有女生跟他交换条件:「你把智久引过来,我就跟你做爱,随你爱怎么玩就怎么玩,要我跟你交往也可以。」……

  我们都被出卖了。如果这个推测是真的,那么当男生全都集合在这里的那一刻,女生就会立刻把我们包围了。

  智久打开手机,此时,眼前的树荫之中,传来了说话声。

  「嗨,智久!这么快就到啦。」

  「……枫真。」

  ——这时机也太巧了吧?他一定是躲在暗处观察我的行动,当我要打电话时,就立刻现身阻止我。

  枫真疑神疑鬼地张望四周,然后说道:

  「不必打电话啦,没问题的,其他人马上就赶到了。」

  「枫真,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你是不是打算出卖我?」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有女生躲在这附近吧?等我们四个人都到齐了,就会被她们逮捕。我猜得没错吧?」

  「哈哈哈哈!不会啦,我是那种人吗?」

  「我也不希望这样怀疑你——可是……枫真,你不是很喜欢滨崎绫野吗?你跟她告白了好几次都被她拒绝,可是,你却没有放弃,所以……所以……」

  「所以怎么样?」

  智久走到枫真面前,拿起了手机,然后用旁人听不到的微弱声音,在枫真耳边说道:

  「我现在就打电话给绫野。如果绫野没有把手机切换到无声模式的话,应该会立刻听到她的手机响起才对——现在跟我坦白还不迟,你就说实话吧。」

  「这是在怀疑我吗?那你就打啊。绫野根本不在这附近,放心吧。」枫真自信满满地这么说。

  「……真是令人难过,假如我猜错了,就表示我不该怀疑朋友——可是,假如我猜对了,就表示你出卖了朋友。」

  智久开启了通讯录,按下通话键。仔细地侧耳倾听。可是,周围并没有听到任何手机铃声响起。

  「就跟你说啦,绫野不在这里,对吧?」

  枫真嘴角露出笑容,仿佛这是理所当然似的,用充满自信的表情说道。

  下一瞬间,智久突然对着手机大喊:

  「幸村!不要到六地藏这里来!有埋伏,这是陷阱!你快点通知其他人。」

  『陷阱?我马上就要到啦。』幸村在电话另一头这样回答。

  枫真慌张地抓住智久的肩膀。

  「你不是打电话给绫野吗?」

  「不,我是打电话给幸村。」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刚才明明说,怀疑朋友是一件令人难过的事啊!还想用手机铃声来测试我的清白。智久,你根本就是在怀疑我嘛!」

  「希望你能谅解,我是真的很想要相信枫真。你在电话里那么担心我,我真的不想对你说谎。

  假如绫野把手机切换到无声模式的话,就算她躲在附近,我也无法察觉。要是绫野和其他女生就躲在这一带,我们几个人都会有危险。我一定要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当我说『幸村,这里有陷阱,不要来』的时候,如果绫野她们真的躲在附近——那么她一定会在这个时候现身,因为……」

  智久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他皱起眉头,看着枫真的身后。枫真也回过头去。

  「……绫野。」

  班上其中6个女生,就站在枫真身后10公尺的地方。中间的女孩就是绫野。

  绫野不屑地哼了一声,笑了起来。

  「你这个没用的家伙,只能骗到智久一个人吗?为什么我会一直拒绝枫真的告白呢?告诉你吧,因为男生最靠不住了!粗枝大叶的人,根本配不上我!我才不想跟你一起走在街上呢!我再顺便告诉你另一件事吧。我刚才说让你玩到爽的约定,现在都不算数了!唉,难得的好机会,就这样报销了,真是个靠不住的男人。」

  枫真听了这些话,低头啜泣起来。绫野却还是用冷冰冰的眼光瞪着他,继续说道:

  「没错,这种娘娘腔的个性,最让人讨厌了。每次被我甩掉,就露出这种表情——看来,我真的不应该找你来当诱饵。」

  「……为什么要挑上我来诱骗智久上钩呢?还有,你之前对我说的那些话,全都是骗我的吗?」

  「当然是骗你的,这还用说吗!我这个美味的红萝卜,也只有枫真你会盲目跟随啊——你可别怪我说话这么直喔,毕竟你也无情地骗了智久不是吗?」

  「我真是太傻了。」

  枫真双膝跪地,崩溃地哭了起来。智久拉起枫真的手臂,要他站起来。

  「我们快逃!」

  「嗄?」

  「绫野她们应该还没有真正抓到你吧?——她们大概打算等到我们全部到齐之后,才会一网打尽!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要跟你做爱了。」

  「真的吗,绫野?」

  「爱搞自闭的智久说得没错。与其跟你做爱,还不如选脑筋灵活一点的智久呢,他怎么看都比你帅啊!」

  枫真握紧了拳头,用力捶打柏油路面,内心充满悔恨。

  「我们上!」

  绫野等6名女生,同时冲向智久和枫真。

  「别发楞了,快站起来,枫真!」智久大声斥喝,可是枫真却一动也不动。

  「我没关系,智久,你快逃吧。我动了坏念头,想骗你们过来,这是我的报应。」

  「那是绫野在操弄你啊!别说那么多了,快站起来!」

  枫真用含着泪水的眼睛望着智久。

  「谢谢你。」

  说完这句话,枫真便站起身来,然后,朝着步步进逼的绫野等人冲去。

  「唔喔喔喔喔!」

  枫真用右手抓住绫野的手臂,左手则是抓住另一个女生的制服,用力地拉扯。

  拉扯的力道,几乎要把制服给撕裂。而枫真的吼叫声,则是充满了怒气。

  「居然这样操弄人心!不可原谅!——快逃啊,智久!你的脚程慢,我先帮你拖住她们!抱歉!我不该为了这么点小事就背叛你的!」

  「快给我放手!枫真,你算什么东西,竟敢阻挠我!」绫野用尖锐的声音怒骂。

  「你要我放手,我就放手吧!」

  枫真突然间松开手,绫野被枫真顺势一甩,就这么撞倒了另外4个在一旁等着压制枫真的其中一个女生。

  接着,枫真用头顶向另一个女生的胸口,将她撞倒。两个女生叠在一起,枫真顺势跨坐上去,反过来压制住她们。

  「我之前……是真的很喜欢你啊。」

  「在这种时候告白?你白痴啊!快点闪开!别压着我!」

  「你以为我在告白吗?你才是白痴呢,自恋的家伙!」

  枫真随即对智久大喊:

  「你快点趁现在逃跑吧,我自己种下的因,就由我自己来收拾。还有,记得帮我跟幸村道歉。我不该骗你们掉进陷阱的。」

  「可是……」

  「你冷静思考一下!就凭现在的你,又能帮得上什么忙呢?快逃吧!」

  ——这么说的确没错。被抓到的人,一定要先送到学校去囚禁,之后才能救出来。假如中途逃跑的话,一定会像刚才那个金发的男生一样……

  此时,突然有人从背后抓住智久的手臂。原来是来迟一步的幸村。

  「趁现在快逃吧。」

  看着犹豫不决的智久,幸村再一次大声提醒他。

  「你还在等什么!趁现在快逃啊!」

  智久又朝枫真望了一眼之后,才咬紧牙关,迅速跑开。

  【6月9日(星期三)凌晨3点20分】

  也不知跑了多久?因为一心只想着逃命,所以丧失了时间的感受能力。

  终于,两人停下脚步,「吁吁吁」地大口喘气。四周都被茂密的树木所环绕,该不会是跑进山里面了吧?好像不知不觉中,就逃到这杳无人迹的地方了。

  智久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到底该相信谁、该怀疑谁,我已经分不清楚了。」

  幸村并没有回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打破沉默这么说:

  「看来,镇上恐怕已经乱成一团了。大家彼此怀疑,要联络他人集合起来商讨对策,也变得难上加难。背叛、欺瞒、打探消息、埋伏……」

  「真是蠢毙了。」

  「你就别再哭啦,智久!」

  「让我哭一下会死啊!」智久喊道。

  「如果哭就能解决事情的话,我也很想哭啊。伤心难过的时候哭泣,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情感表现啊!」

  幸村仍旧强硬地撑住脸上的表情。

  「智久不认为我会设下陷阱、骗你上钩吗?就像刚才枫真那样。我这么顺利就把你带到这里来了,你都不会怀疑吗?」

  智久把双手撑在地上,从坐姿改成蹲姿,警戒了起来。

  「……幸村,你这个人个性耿直,而且,你重视朋友更胜于你自己,总是以朋友为第一优先,不是吗?」

  「谢谢你,愿意相信我。」幸村开心地这么说道。

  不过,他开心的表情没有持续多久,又泛起了一阵悲伤,陷入沉思之中。

  一阵微风吹来,将一股异味带到鼻腔。在新鲜的树干与绿叶的气味中,混合着一股——像是铁锈一样的味道。是血的味道。

  幸村用食指按在嘴唇上,小声地警告说:「提高警觉。」

  两人朝着臭味传来的方向前进,走了一会儿,看到一名长相很漂亮的女生倒在地上。制服的裙子被向上掀起,身上没有穿内裤,白衬衫的纽扣全被扯掉,露出胸罩和白色的肌肤。

  其中一只脚没有穿鞋子。智久和幸村两人就这么僵在现场。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再仔细看看周遭,就在女生遗体旁边不远处,有个没有手臂、没有双腿、没有头部的遗体倒卧着,遗体的身上穿着囚衣。这幅光景令人不寒而栗。

  「这是怎么回事啊!」

  智久大喊道。幸村则是故作镇定地想要分析条理。

  「……这个穿囚衣的家伙,应该是个男的吧。这么看来……这个女生应该是被这个囚犯强奸了。虽然无法分辨是先奸后杀,还是杀人奸尸……」

  「你怎么还能这么冷静地回答啊?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残酷的事?这里变成无法可管的地方了吗?这不是人类做得出来的事吧!根本是披着人皮的恶魔嘛!」

  「冷静点。不冷静下来的话,原本看得到的线索,就会因为慌张而遗漏了。你先想想,为什么这里有囚犯?为什么他的身体会被肢解?」

  「……因为他想逃——对啦!因为逃跑的人,就会受到这样的惩罚!刚才我看到一个染金色头发的高中生,被女生抓到之后,又想趁机逃脱,结果身体就……!没错!我们得告诉枫真才行,叫他千万别在这时候逃跑。」

  于是,幸村打手机给枫真,可是,只听到等待的答铃声,没有人接起电话。幸村啧了一声。

  ——这个穿着囚衣的家伙,是来自广岛少年观护所吗?他应该是从广岛县移送到冈山县来的,可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趁乱逃跑吗?如果这个推论没错的话,那么,杀死老爸的那家伙,应该也在这附近才对。

  智久看着遗体身上的橘色连身囚衣,把这套服装牢记在脑海中。

  幸村垂下肩膀,有点丧气地说道:

  「智久,你继续打电话给枫真。虽然这不是什么妙计,但是,就算是绫野接起电话,你一样把这些事告诉她,要她转告枫真——至于我,会直接去找他,跟他说明。」

  「直接?你连他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吧?而且,这样太危险了!」

  「我去找找看再说。只要找到了,就可以在远处大声喊,告诉他不要逃跑。没问题的。」

  「我也要去。」

  仿佛没听到智久的话似的,幸村又开始打电话给别人。对方好像是浩史,也就是另一个还没被抓到的男生。浩史的声音大到连智久都听得很清楚,大概是对着手机用喊的吧。

  『我才不要!去救他?光是去找枫真这件事就蠢死了。我会自己躲好的,才不要平白去冒险呢!还救人咧,你真是太傻了!』

  「你现在躲在哪里?如果发生什么事,我还可以过去帮你,快告诉我吧。」

  『你搞不清状况吗?谁会告诉你啊!你的个性就是这样耿直,耿直到让人觉得困扰。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害死你自己的。』

  那一头的浩史径自挂掉了电话。幸村紧紧地闭上眼睛。

  「智久,你留在这里。」

  「可是,光靠幸村你一个人……」

  「你脚程太慢了,跟着我只会碍手碍脚!」

  智久不知该如何辩驳。幸村则背对着智久说道:

  「浩史说得没错——智久,谢谢你,只有你认为我这个人重视朋友更胜于自己。」

  留下这句话之后,幸村就从智久眼前跑开了。

  ——我说的那些话,会不会反而给幸村带来更大的心理压力呢?我认为幸村的个性是重视朋友胜过他自己,他该不会为了不辜负我的期待,而去蛮干做傻事吧?

  当智久说「你总是以朋友为第一优先」时,幸村开心地回答他「谢谢你,愿意相信我」。可是,在开心的表情底下,似乎又蕴藏着悲伤。

  「别去啊!我们就一直打电话,打到他接吧。或者,传简讯给他也行啊。」

  突然间,智久脑海里浮现出幸村以前跟他说过的一句话。

  『用简讯告白?你是草食系的男人啊!想要传达自己的情感,当然是要当面讲啊!』

  智久内心觉得悔恨不已,咒骂自己是个靠不住的家伙。什么都做不好的他,连自己都觉得讨厌。

  「我还真是丢脸。要是那时候被抓到的人不是修一,而是我的话……说不定还比较好。」

  智久不禁在脑中将前去帮助枫真的幸村、还有修一这两个人,并肩排在一起。

  「这画面真不错。」

  我一定要改变,他在心中这样立誓。行动吧,现在先去做那些我做得到的事——

  智久把裸着下半身的女生裙子重新盖好,然后用落叶盖住那个男生的遗体。接着,他坐到稍远一点的地方去,继续打电话给枫真。

  手机的荧幕光线照亮了智久的脸。可是,耳朵听到的只有无人接听的空虚答铃声,而四周只听得到智久一个人嘶嘶嘶的啜泣声。

  这样下去,全日本都要被恐惧主宰了。

  枫真一直没有接电话,于是智久打算改拨绫野的电话号码。就在此时,背后传来一阵他不熟悉的人的说话声。

  「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啊?也不好好躲起来……」

  身后走出了一个高大的男生,身高大约180公分,虽然四肢修长,不过肌肉却很结实,头上则是剃了个小平头。

  那个人左耳边的头发,还特地剃出三条细线。

  「不用那么怕我啦。从某种层面来说,我们好歹也算是伙伴嘛。」

  「……伙伴?」

  「这附近没有女生埋伏啦。真的有女生的话,早在我跟你打招呼之前,就先抓到你了。」

  那个人似乎认定,智久之所以那么警戒,并不是因为他,而是担心周围有女生埋伏的缘故。

  看他一副小混混的模样,说不定是逃脱的囚犯。可是,这个平头男并不是穿着囚衣,而是穿着一套在广岛市内经常看到的学生制服,只是不晓得那是什么学校。

  「你是什么学校的?」

  智久这样询问他。

  「立石工业高中——你如果想躲过追捕的话,最好躲得更小心一点。拜拜,胆小鬼。」

  剃着小平头的男生,撂下这句话后,就从智久面前消失了。

  「要是在街上遇到我,千万别跟我打招呼啊。你这小混……」

  智久的话还没说完,那个平头男又突然冒了出来,吓得智久赶紧用手捂住嘴巴。

  「借我钱。我肚子饿了。我们也算是伙伴吧?喂!钱拿来!」

  智久一面摇头、一面后退,结果那个男生的态度丕变。

  他的脸上露出凶狠的神色。

  「快点啦,钱拿来!难道要我宰了你不成?要我在这个荒郊野外把你杀了吗?」

  我可不想无缘无故死在这个荒郊野外,这么想的智久,拿出钱包之后,掏了一张千元大钞递给他。

  那个平头男脸上又堆满了笑容。

  「谢啦!这样我们就真的变成伙伴了!你这一千块救了我一条命呢。如果你遇到危险的话,我一定会赌上性命来保护你。」

  他把千元大钞收进胸前的口袋,一面嘿嘿嘿地笑着,一面走远了。

  ——都这种时候了,这家伙还有心情跟别人勒索?还说什么「一定会赌上性命来保护你」?

  智久觉得这真是蠢到了极点,也不禁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6月9日(星期三)清晨6点11分】

  东方的天空逐渐泛红,天色开始慢慢变亮了。

  智久一直没办法跟枫真或是绫野取得联系。前去警告枫真「不要试图逃跑」的幸村,现在不晓得怎么样了?该不会也被抓走了吧?算算时间,已经过了将近3小时了。

  「让你久等啦。」

  智久缓缓抬起视线,看到幸村站在眼前,他开心地说道:

  「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正在担心呢。我一直在想,会不会再也看不到你了……」

  「抱歉让你担心了。我已经把话传达给枫真了。我从很远的地方大喊,连我都有点怀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不过,那家伙好像注意到了,高高举起拳头回应我。而且,他也通知其他被抓的男生了。」

  「从你说『要去找枫真』到现在,已经过3小时了——为了找到他,你也很拼命啊!明明被抓到就完蛋了,你还是要冒这个险。我忍不住会想,是不是我说的话,逼得幸村你要这样子逞强……对不起。」

  「你在说什么废话啊——天就快要亮了,要行动啦!」

  幸村说明了目前的状况。

  枫真被带到距离这里大约3公里,一所名叫反田高中的校园去了。幸村先跑到附近公寓大楼的楼梯上,向反田高中的方向张望,然后又到四周去探查状况。

  正门和后门都有数十名女生守着。此外,每隔10公尺,就分派一个女生,把学校团团围住,加强警戒。虽然当时天色很暗,看不太清楚,但是,修一应该也被抓去那里了。

  和四处逃窜的男生不同,女生们这次很团结,而且很拼命。

  女生团结起来,当然是有理由的。因为这道命令是【有多少男生逃过追捕,就以随机方式挑选出同样人数的女生接受惩罚】。假设男生女生各有5百人,女生如果只抓到1百个男生,就会有4百个女生要受到惩罚。

  女生不愿意受到惩罚,可是,又没有办法保证,受到惩罚的绝对不会是自己。所以,只能尽可能多抓一些男生,来提升自己获救的机率,即使增加1%的机率也好,所以她们才会这么团结。

  那是一股永远也不会消失的恐惧——不管抓到多少名男生,也不能安心。

  男生只要顾着逃跑就行了。只要躲得好好的,就安全无虞。可是,女生必须搜捕那些逃得不知去向的男生,此外,还得要守住学校里那些已经被捕的男生。这如同攻击和防御的平衡,该如何分配工作和人数比重,就变得相当困难了。偏偏这就是接下来的成败关键。

  幸村说道:

  「男生和女生最大的差异,是要选择个人战还是团体战。男生只要自己逃脱,就绝对不会受到惩罚。就算朋友被抓走了,也不一定要去救。因为这样的人很多,所以无法团结起来。男生就算聚在一起,也不过是乌合之众。一旦有个万一,大家又会分头逃跑、甚至互相背叛。

  相较之下,女生则是拼了命地想在最后一刻来临前,多抓到几个男生。女生当然也有她们的算计——比方说,叫几个男生站在正门附近。一旦被抓进学校里,想要前来拯救同伴的男生,就一定要经过校门口那一关。为什么要让男生站在正门口附近呢——很简单,就是作为吸引其他男生前来搭救的诱饵。」

  幸村用力抓住智久的手臂,接着说道:

  「同一所学校的其他男生愿意协助我们,有30个人可以一起进攻!一旦被抓到,就自己走进学校去,等待救援。我们可以这样反复地进攻,一试再试,直到最后一人被抓为止。」

  ——男生和女生的立足点是不平等的,究竟哪一方比较有利还很难说。而且,你好像忘了一件事,幸村。你自己也说过,女生都很拼命。要是所有的男生都逃跑的话,所有的女生都得接受惩罚而死。这一点你明白吗?还是你明明知道,却不敢说出口?我们好像站在正义的一方,要拯救其他男生,可是,你是不是忘了更重要的事呢?拯救其他男生,并不一定代表了正义啊。你或许会觉得,现在这种情况下,一定得做些什么……可是,这样的举动跟疯了其实没两样。

  还有……友香该怎么办?幸村,这个问题你要如何回答?不管怎么做,到头来还是悲剧一场啊!

  智久想要打开自己的手机,可是,幸村却伸手按住他。

  「拜托,不要打电话给樱子。现在还不到那个时候。」

  ——幸村也察觉到,这是一场无可避免的悲剧了……只是他没说出口而已……还不到那个时候,又是什么意思呢?

  大概是想让心情平复下来吧,幸村深呼吸了几口气。

  「走吧,行动的时间是7点!」

  这时,他们两人还不知道九州发生了什么事。

  猎杀——在九州,并不是男生和女生正在进行「猎杀」,而是另一种猎杀。

  【国王是谁?国王一定存在!从中世纪末期到近代,欧洲和北美洲就曾经盛行一种名为猎杀女巫的行动!周遭的人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举动?一旦发现可疑人物,就进行严刑拷打,逼他招供。快点把可疑人物找出来!把可疑人物的名字报上来!杀了他!趁现在还有机会,把伤害缩减到最小。国王一定存在!】

  这样的简讯,同时传送到了九州所有高中生的手机里。高中生全部陷入了极度的混乱,都开始用和过去不同的眼神看着同学。人们的心中一旦产生疑惑,一点芝麻小事,都会成为被周遭所有人怀疑的焦点。男生怀疑男生、女生怀疑女生。住在九州的高中生,都在想着如何逼供,找出国王。

  【乌合附属高中的村泽美佳很可疑,快点调查她。】

  不知是谁,将这样的简讯传给朋友,朋友又传给其他朋友,其他朋友又传给他们的朋友……就这么变成了连锁简讯,开始无限扩大。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