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三部 九头水蛇

  第七话/给天国的爸爸②

  『现代特洛伊战争』其实可以算是一出排场盛大的戏剧。

  每个人都被赋予了在神话中登场人物的名字——也就是所谓的『英名』,并且各自有必须肩负的任务,然后再按照着特洛伊战争的剧本演出一部波澜壮阔的大戏。

  虽然当中容许一定程度的即兴演出,但是如果要扭曲原本故事的发展,即等同于忤逆命运,过程中其实是相当费心劳力的。

  我们无法跳脱特洛伊战争的剧本走向,只能被动受缚地进行着既定的任务。

  身为战争中登场人物的我们,究竟达成了什么样的任务呢?

  事到如今仔细想想,这一切都是如同被拟定好的命运——像是照着剧本一样地演出,真是令人感到一肚子火。

  因此我将当时所发生的状况重新整理,并且试着再次从中探寻蛛丝马迹。

  在『现代特洛伊战争』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我们只能任由各种状况摆布而无暇己顾,但在一切已划下句点的此刻——当时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又有哪些选择是错的,我想借这个机会加以反省,并且从中进行考察以求收获。

  同时,这也是为了不再重蹈覆辙那样的失败以及绝望所必须的过程。

  * * *

  我要先将我们所各自被赋予的『英名』及任务做一个整理。

  在『现代特洛伊战争』进行之时,几乎所有的一切都被卷入了那难以遏止的万丈波澜之中。当时的我丝毫没有余裕思考,也没有任何人为我说明这一切——我就如同身处五里雾般,对这——切毫不知悉。

  我究竟被何种事物卷入,在那当中又完成了什么任务呢?

  我想,回顾并考察这一切,绝对不会徒劳无功的。

  ■①『魔王的女儿厄勒克特拉』/『魔王阿卡曼侬』=虾怒川情雨。

  【于神话中的定位】在神话当中,『魔王阿卡曼侬』是以『阿卡亚势力』的总指挥身分登场。虽然名为最高司令官的他拥有一定的实力,但因为个性很差,所以据说经常和己方发生争执,甚至还将『阿卡亚势力』当成私人部队般恣意使唤。

  至于『魔王的女儿厄勒克特拉』则是阿卡曼侬的女儿。她在希腊神话中同样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但并未实际参与特洛伊战争。她对于父亲阿卡曼侬抱有异常的感情,后世广为人知的「厄勒克特拉情结」一词的语源即是由此而来。

  【于『现代特洛伊战争』中的任务】『现代特洛伊战争』的胜利条件是杀害其中一方势力的盟主(最高司令官)。正确来说应该是要夺取收纳于对方肉体之中的『神像』才对。

  就这一点而言,『魔王的女儿厄勒克特拉』并未参与特洛伊战争的做法似乎也被当成了某种特殊能力解释——也就是说,该角色会被隔离在现场之外的某处密室(像是我就被关在自己的房间里,而且无法外出),但也因此绝对不会受到参与『现代特洛伊战争』的玩家攻击。在安全层面上或许也没有比这更安全的玩法了。

  但是,在无法进入游戏现场的状况下——自然也无法直接指挥『阿卡亚势力』并引导众人作战。

  为了弥补这个缺点,因此玩家可以创造『魔王阿卡曼侬』。

  借由操纵所创造出的分身,我即能够间接地给予『现代特洛伊战争』一定程度的影响。

  然而,在神话之中,阿卡曼侬的命运会同时左右和他一心同体的厄勒克特拉,游戏或许也考虑到这一点——因此才会让我和『魔王阿卡曼侬』拥有共通的感觉。

  ■②『不死身的英雄阿基里斯』=狐火妖子(玉藻前)。

  【于神话中的定位】阿基里斯毫无疑问是特洛伊战争中最强的战士。他不仅是天下无敌的英雄,也是将『阿卡亚势力』导向胜利的关键人物。

  阿基里斯有着身为神祇的母亲,并拥有『必定会胜利』的命运,然而同时也背负着『胜利之后必会死亡』的预言。

  然而阿基里斯不愿其苟且偷生,而是打算以英雄的身分从容赴死,不顾母亲的担忧,毅然决然地冲入战场之中,几乎只凭一己之力就将『特洛伊势力』中名满天下的英雄们全数杀退,最后则如预言所料,遭到司掌命运的神所射杀。

  他死后,再次以幽灵的身分从冥界回归,并且对自己葬礼提出许多烦人的意见,不断地造成生者的困扰和麻烦。

  【于『现代特洛伊战争』中的任务】『现代特洛伊战争』中,『不死身的英雄阿基里斯』拥有模拟神话中的能力。这能力可以让玩家暂时获得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但是玩家若要行使该力量,就得付出一项代价——死亡。

  虽然玩家可以获得一口气逆转局面的惊人力量,但一旦在战争中获胜,之后就必须面临死亡的威胁。

  其拥有的就是会带来如此极端矛盾的选择,令人难以取舍使用时机的能力。

  玉藻前虽然也是『神祇』,但由于伪装为名叫『狐火妖子』的人类生活了好一段时间的缘故,使她被误认为是『拥有强大灵力的人类』,因此才会被赋予该英名的样子。

  不,或许打从一开始,这一切就已选择了她——

  如果连这件事都是命运使然的话……

  ■③『木马的御者奥狄宙斯』=栉名田希美。

  【于神话中的定位】『木马的御者奥狄宙斯』在希腊神话中是个扬名四海的大英雄。

  他渴望着和自己所爱的家人一同生活,因此起先也拒绝了参与特洛伊战争。但是由于他的儿子陷入险境,使他只能在百般不情愿的情况下勉为其难地出征。

  虽然战场上功绩显赫,但基本上他属于工于计谋的智将类型,毁灭了特洛伊的最终兵器『木马』也是他所想出来的。

  【于『现代特洛伊战争』中的任务】希美本人似乎并不知道,她似乎藏有一个极为重大的秘密。虽然到现在连我也还不确定那究竟是什么……只是,她会和「那个存在」共同行动,表示两者之间应该有着某种关系才对。接下来我也会去调查清楚的。

  总而言之,这一次——希美被当成了最终兵器木马的基石。之后只要将她加以吸收,就能带给『众神』强大的力量,也就是说该角色有作为祭品的潜能。简直就是把人当成了诱饵嘛。想到这里就让我火冒三丈。

  而利用该角色的特性,加上邪神玉或我所拥有的『捕食其他神祇』的能力,加以合成并强化后,就完成了一个能够把在周遭相争的人们吸入其中的巨大冥界,也就是最终兵器木马。

  这次事件的黑幕似乎想将木马据为己有,并且借此获得力量,再将力量用来策划一个令人难以想像的阴谋。但是因为我并未看到游戏的结局,所以也记不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是了。

  ■④『命运的王子帕里斯』=月读咒咒。

  【于神话中的定位】在神话中,帕里斯选了一位『最美丽的女神』,并且还被描写成引发特洛伊战争主因的愚蠢家伙(至于在游戏里,选择『最美丽的女神』的事件,似乎被改写成用于角色设定的过程)。

  而王子帕里斯由于被预言将成为特洛伊灭亡的原因,因此便诈死并且改名隐遁,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被抚养长大。然而之后他因热衷求取功名而重新打响名号,并且和父亲普里安摩以及兄弟们展开一场血战,最后因此步上了非常悲惨的末路。

  【于『现代特洛伊战争』中的任务】曾经一度死亡,却又利用转生这种招数复活的月读咒咒,的确相当适合帕里斯这个角色。由于游戏中的帕里斯能力值被设定得相当低(不过实际的神话当中,帕里斯也一样被描写成每次出战时总是会满身疮痍地回归,是个弱不禁风的公子哥儿就是了),使得扮演帕里斯的她似乎也无法随心所欲地行动。

  而咒咒身为盟主,一旦被打倒且『神像』遭到夺取的话,战争就会随之结束,因此她有必要守护己身的安全。

  因此,帕里斯隐姓埋名地生活——这样的设定似乎令她获得了能变身为其他人物的能力,也因此才能平安无事地躲到游戏结束。

  哼,这种作法确实很适合胆小如鼠的『月读巫女』呢。

  ■⑤『孤独的预言者卡萨朵拉』=月读锁锁美。

  【于神话中的定位】卡萨朵拉和帕里斯有着血缘关系。此外,她还拥有能够看见未来的预言者之力。然而因为遭到神的诅咒,使其无法将所预见的未来告诉别人。

  特洛伊战争结束后,她成了『魔王阿卡曼侬』的妻子,正确来说应该是被当成了『战利品』带了回去。后来,她和『魔王的女儿厄勒克特拉』之间开始明争暗斗,上演了一出出争宠的戏码。只是这些和特洛伊战争都没有直接关系就是了。

  【『现代特洛伊战争』中的任务】『即使拥有极为重要的情报,却无法将其告知任何人』这就是卡萨朵拉的定位。从此点看来,的确相当适合这次的锁锁美。

  她被传送到被设定为敌人——也就是身为『阿卡亚势力』盟主的我身边,因此她能确切地掌握我的一切行动,然而无法将所见所闻告知他人,当然也无法参与游戏。

  至于我嘛,则是有些同情她所处的立场,因此便将她当成下仆使唤——虽然如此一来她多少会接触到游戏内容,但基本上还是只能以旁观者的身分在旁边干瞪眼而已。

  至于她偶尔能用摇杆操纵魔王,也是因为卡萨朵拉和阿卡曼侬结婚,因此能够稍微左右魔王的意志之故吧……

  ■⑥『囹圄的公主海伦』=小弥(假名)。

  【于神话中的定位】『命运的王子帕里斯』选择了爱芙罗黛蒂作为『最美丽的女神』,因此可以获得这世界上最美丽的女性作为他的妻子。而这位女性正是海伦——但是,由于她已和『阿卡亚势力』中雄踞一方的国王墨涅拉奥斯结婚而为人妻,无法忍受自己戴上绿帽的墨涅拉奥斯一怒之下,便召集希腊全土的英雄前去抢回海伦。

  而这就是特洛伊战争的起因。

  海伦本身并没有任何特殊能力,只是一名空有美貌的女性。但就某种意义而言——如何运用海伦本人,将会使未来产生剧烈变化。可说是个举足轻重的存在。

  【于『现代特洛伊战争』中的任务】我虽然不太清楚关于这家伙的事,所以在这里也无法详述这一切,毕竟她连名字都是假名啊。真想叫她别再闹了。

  先不管这些,咒咒有意将这位引发战争的主角『囹圄的公主海伦』归还给『阿卡亚势力』,似乎试图借此避免战争(这个伪善者)。但如果战争没有发生的话,幕后黑手可是会很伤脑筋的,因此最后咒咒似乎也并未实践这样的做法。

  在神话之中,「特洛伊势力」所提出归还海伦的条件就是停战并恢复和平状态——但是最后交涉决裂,因此还是发生了战争。看起来游戏似乎也按照命运的剧本进行着呢。

  *       * *

  欸,爸爸,这一切正如你所见——无论是谁,都被背负的任务束缚着,而且只能在名为命运且令人火冒三丈的框架中四处摸索。

  在诸如此类的任务或是命运等等,亦即以约定为中心而构成的希腊神话做为蓝本的游戏中,我们则无从忤逆其所订下的规则。

  即使是过去总是强行以力量驾凌一切的邪神三姐妹,在面对比自己还强大的希腊『众神』所建构的世界观之中,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己方遭到打压而渐次萎缩,终至无力回天的窘况。

  但是即使如此,其实应该还是能够在顺从命运的状态下找出另一条暗道——明明应该有其他可行的方法才对。

  然而,我却在双手环胸地思索和慌张失措地挣扎过程之间,无奈地看着这一切消逝终结。

  欸,爸爸,我好后悔喔。

  第八话/赛姬之泪

  在一艘摇晃不止的船上。

  船身刻着『阿尔戈号』的字样。

  我们依照游戏规则,与尚无法离开『伊萨卡岛』的希美道别,然后沿着海路前往『特洛伊势力』的领地。

  照特洛伊战争的时程来说,『阿卡亚势力』和『特洛伊势力』之间的交涉谈判应该正在进行当中才对。

  只要抵达当地,或许就能和身为『特洛伊势力』盟主的母亲,以及属于『特洛伊势力』(先前已在影像中确认的)小剑等人会合也说不定。

  虽然只要继续接受希美的庇护,安全应该是无虞的,但是寄人篱下、听命行事并不是情雨所能接受的做法。

  另外,在和母亲的那段对谈之中,似乎也令她想到了些什么。

  虽然我几乎都只是被情雨指使而已,但如今在游戏里的我们也算是命运共同体——而且我认定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既然如此,至少我希望可以陪在她身边,并且支持她。

  眼前海风吹拂,陆地渐远,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垠的广大海洋。

  「船真是了不起的交通工具呢。虽然我们并不是真的坐在上面就是了。」

  我用最自然的姿势将脚伸直,用宛如徜徉在大海中的语气说着。

  「我总是窝在家里,想不到像这样旅行也很有意思呢。」

  「你和早就环游过全世界的我正好完全相反呢。我对这些景色早就已经腻了。」

  「说得也是喔。」

  我对着保持着同样放松姿势的情雨露出微笑。

  「欸,情雨,离抵达好像还有一小段时间,我们来聊天嘛。」

  「好啊。锁锁美,其实我也觉得这样旅行满有意思的呢。虽然我不太了解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甚至还会有点火大,但像这样和你一起——其实也不坏。就像是和一个无话不谈的伙伴进行一场大冒险一样……咦、唔?」

  原本视线停在我身上的情雨,表情忽然变得十分讶异。

  「怎、怎么了吗?你的脸色变得好苍白喔。」

  「我不苏湖舒服。」

  「咦?咦?是晕船吗?可是你又不是真的坐在船上。」

  「晃动的CG画面还有风景让我好难受……而且昨天又睡得不太够,我的身体好像……」

  「喂,锁锁美,你、你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吗?」

  「呜、呜呜,不要摇我——的身体,对不起喔,情雨……拜托你、离、离我远……呜、呜恶、呜恶恶恶恶恶恶。」

  我好久没吐成这个样子了。

  @ @ @

  晕船狂吐后又过了一会儿,断断续续地朝我袭来的呕吐感和醉意,令我的意识一直朦胧不清。

  当我好不容易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正睡在一张柔软无比的床上。

  地点依旧是在情雨的房间里。

  看来这张床应该还是情雨的床。

  昨天明明霸占着整张床不肯离去,但如今却已愿意让我睡在这张床上。

  我侧过身,正好能看见正拿着抹布擦拭地板的情雨那小小的背影。

  此时我忽然想到,其实她也不过只是和我同年的孩子而己。

  然而原本应该过着无忧无虑生活的她,人生却被世界、众神等事物弄得晕头转向——

  「你醒了吗?」

  她敏锐地察觉到我的视线,并且回过头朝我望来。

  眼前的她依旧是平时那个强势而孤傲的情雨。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拜托你振作点啦。亏我还开始觉得你稍微帮得上一点忙了呢,结果你还是只会给人添麻烦而已。如果你什么都办不到的话,拜托你在一开始就先讲清楚好吗?这样我就不会对你抱有任何期望了。」

  「对不起嘛……」

  情雨的话毫无任何错误,令我不禁沮丧地垂下了头……

  为什么我总是这么没用呢——

  「我原本以为自己多少可以帮上情雨一点忙才对。结果看来我还是很没用……我总是这个样子,虽然我自己也想要努力,但是却总是做不好,最后反而还会造成大家的麻烦。」

  我甚至连话都讲不好。

  「我很羡慕像是情雨这样——什么事都能做得很好的人呢。」

  「你少开玩笑了。」

  此时情雨忽然露出像是重要的事物被污蔑般的不悦表情。

  「我觉得你根本就只会出一张嘴而已,你真的有在加油吗?你真的努力过吗?我想你一定没有这么做,因为你碰到事情总是一味地逃跑而已——不是放弃面对,就是死缠烂打地求别人同情自己。我只要一看到像你这种人,就会让我心里觉得很烦躁。」

  毫无矫饰的笔直视线朝着我直射而来。

  她的目光和话语像是一把利刃般,不偏不倚地刺进了我的心里。

  然而我并未因此感到丝毫疼痛,好像反而有种被激励的感觉。

  「本小姐总是很努力,随时都在努力。虽然我曾经像你一样,是个既无力又瘦弱的小女孩,但是我知道再这么下去,自己周遭的一切都会被掠夺殆尽——所以我才会将一切痛苦的事往肚子里吞,咬紧牙关努力到现在。」

  情雨将手按放在胸前,像是个希望得到褒奖的孩子般拼命地叙述着。

  「所以,我希望你也能更振作一点。当我知道你的存在时,其实我很开心。当然,因为你是我的宿敌,但同时也是因为你碰过和我同样痛苦的事,并且能够和我彼此切磋琢磨。我很高兴能遇见自己命中注定的对手——所以,拜托你不要向我说『对不起』之类的话。如果你觉得自己力量不足,那就请你好好努力。我不希望自己的宿敌连和我一较长短都办不到。」

  看来情雨果然是为了鼓励我,才会说出这些话的。

  我不自觉地泛起微笑。

  我果然无法讨厌眼前的这个女孩。

  「可是,我还是要向你说声对不起。」

  我抬头看了看时钟,已经是深夜了。

  「我占了你的床,害你没办法睡觉。情雨应该也很想睡了吧?」

  「我不要紧。反正昨天我也占了一整个晚上的床。这样一来就打平了吧?」

  情雨撇过头,貌似不在意似地答道。

  「而且,应该是我要向你说声谢谢才对。原本只有我一个人被留在这个空间里,心里也会觉得有些不安呢。因为一不小心就会想起从前的事……啊、呃,不是啦,当我没说话吧。我可不会觉得寂寞喔。」

  「嗯。」

  我想,至少我能代替布偶陪在情雨身边,这就够了。

  「虽然我什么事都做不好,但我会继续陪在你身边的。」

  情雨的视线始终停留在远方,只是微微地点了个头。

  「你好好睡一觉吧。今天你的任务就是充分地休息。只是你可不要会错意了。我这就像是*送盐给敌人一样而己。」(译注:「送盐予敌」为日本谚语,意指即使互为敌人,还是应该于对方危急之际伸出援手。源自战国武将上杉谦信送盐给宿敌武田信玄的逸闻。)

  「嗯,谢谢你,情雨。」

  「你应该说『感谢你,我的主人』才对吧?」

  将视线移到我身上的情雨,此刻也露出了沉稳而温暖的微笑。

  @ @ @

  「锁锁美!锁锁美!」

  「呼啊……」

  我的身体正承受着剧烈无比的摇晃。

  我勉强睁开惺忪的睡眼,眼前仍是一片漆黑。我翻过身,口中跟着发出许多意义不明的呓语。

  「嗯——……再让人家睡一下下嘛,哥哥。如果你不让我睡的话,我就要再用红酒开瓶器把哥哥的那里给——嗯嘻嘻嘻♪」

  「你不要再说梦话了啦!」

  我的头发突然被硬生生地整把揪起,令我不禁猛然从梦中清醒。

  一醒过来,只见情雨就在我的身旁,面露不安地抓着我的衣袖。

  我擦了擦挂在嘴角的口水,但对眼前的状况仍是一头雾水。

  「到、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个!你快看这个啦!」

  在情雨急促的催促声中,我循着她所示意的方向望去,原来她要我看的是电脑荧幕。

  原本坐在『阿尔戈号』船舱床铺上的魔王,此时依旧维持着同样的动作——

  只是,它的周围不知为何,竟满布着炫目的桃红色。

  「唔哇,感觉变成了一个奇妙的空间耶。」

  「我、我原本是想说趁着锁锁美睡觉的时候来习惯游戏,所以就到处乱碰来尝试各种操纵,会不会是按到了什么不该碰的按钮呢……」

  情雨欲哭无泪地解释着。

  「我、我不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嘛!你快点想想办法啦!变成这样也不能怪我啊!」

  「我、我知道了——所以拜托你不要再一直摇我了啦。呜咕。」

  好不容易才回复的身体状况,但似乎还有点晕船(?)的样子。

  我先到盥洗台洗了把脸,然后再次坐回到情雨的身旁,用着尚未恢复到最佳状态的朦胧意识注视起画面。

  「呃,现在是几点?」

  虽然情雨似乎是为了不打扰我的睡眠,所以才将电灯关掉。但此时加上外头没有丝毫光线透入房里(这个房间的窗户和窗帘都无法打开),目前房里可说是伸手不见五指。

  「我不知道。但是锁锁美并没有睡太久。我猜现在大概是晚上十一点左右吧。」

  情雨拼命地忍住呵欠,看来她的睡意也不亚于我的样子。

  但是,此刻她的手仍然抓着我的衣袖不放,看起来确实显得忧心忡忡。

  虽然我很想摸摸她的头,毫无根据地告诉她「用不着担心」,但是如果真的这么做的话,我想情雨八成会生气吧——于是我决定此刻先拿起摇杆,试着操纵画面里的魔王看看。

  就在这一瞬间。

  有道刺眼的光线从荧幕中溢射而出。

  「哇。」

  我不自禁地眯起眼睛,情雨则是害怕地紧抓着我,口中还不断喊着:「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到底怎么回事!?

  在耀眼夺目的光线之中,忽然有个人从画面上方乍然现身。

  「Ladies!And!Gentlemen!」

  由于对方全身都散发着刺眼的光辉,因此我只能看得见大概的轮廓。

  「呼哈哈哈哈哈——!」

  谜样人物一边发出高亢的笑声,一边维持着漂浮在半空中的状态,居高临下地傲视着下方的魔王。

  「你们真以为能够安然无恙地抵达目的地吗!?希腊神话中的旅程可是随时都伴随着苦难的喔!特别是乘船旅行时,必定会碰上沉船或是被卷入其他令人绝望的灾难——诸如此类的骚动是绝对躲不掉的!」

  此时我的眼睛也渐渐地适应了刺眼的强光。

  「这艘船的命运将取决于你们是否能平安无事地通过考验!如果你们不打算在这里打道回府的话,那就将斯芬克斯所出的各种难题——华丽地全数解开吧!」

  斯芬克斯?

  看见我对突如其来的谜样单字完全摸不着头绪,情雨立刻像是等待已久似地为我进行说明。

  能够侃侃而谈自己所了解的事,似乎令她放心了不少的样子。

  「斯芬克斯——以守护埃及金字塔的巨大怪物而广为人知,在埃及神话当中属于传说中的怪物,但在希腊神话中所描述的体型则相对较小。大约只有相当于中型犬的大小,另外还有着狮子的身体、老鹰的翅膀,以及人类女性的脸孔和乳房。」

  「说得一——点都没错!本人正是如假包换的斯芬克斯!」

  光线逐渐退去,出现在眼前的是——

  一个穿着背上像是黏着道具翅膀的狮子布偶的人。

  可以猜想躲在里头的应该是个身形娇小的女孩。

  布偶装的脸部部位正露出一张可爱的脸蛋。

  那张看起来洋洋得意、洋溢自满的表情,怎么看都像是……

  「呃,小剑?」

  当我一喊出这个名字,身穿奇异的角色扮演服装的小剑立刻像是「你你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似地心生动摇。

  「我是斯芬克斯啦!我可是希腊神话中最受欢迎的搞笑角色耶!」

  「不管怎么说……」

  已经大致习惯游戏的情雨双手抱胸,正经八百地做出回应。

  「如果不突破你所设下的考验,我就无法继续前进对吧。」

  「为、为什么——好不容易才再次见到面,为什么非得这么做不可?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也有不能说的苦衷啊。」

  即使我的反应显得十分激动,眼前的小剑仍不对我多加理踩。

  「不过你放心吧,我对于自己人是不会太过心狠手辣的——我也会准备比较简单的考验,所以你就别摆出那种脸了吧,我还是会站在你那边的。」

  「说、说得也是。」

  小剑只用三言两语便成功地安抚了我的情绪。

  然而,我身旁的情雨却始终挂着严肃的表情。

  「邪神剑——原本就是这个样子吗?为何我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附在她的身上……?」

  「总而言之!」

  小剑用力地拍了拍手,借此将我们两人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

  「现在马上就要开始进行考验了!放心吧,就算你们两人要一起解题也没关系!」

  「哼,别小看我,我一个人就绰绰有余了。」

  嗯?

  为什么小剑——会知道我和情雨两个人都在荧幕前?

  「你就仔细看着吧,锁锁美。不管是什么样的考验,本小姐虾怒川情雨都能轻而易举地过关斩将。来,尽管拿出你所谓的难题吧!」

  「不行啦!我还因为晕船给你添了麻烦,我一定要报恩才行!」

  「真是有精神呢。我并不讨厌这么忠诚的奴隶喔。」

  「那、那就是代表你喜欢我啰——嘻嘻,那么你就是我第二个朋友了……」

  「唔哇!?不要突然抱住我啦!少装出一副跟我很熟的样子!我们可是不共戴天的宿敌喔!」

  荧幕里的小剑望着重新将脸转向荧幕的情雨,脸上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

  「噫嘻嘻嘻。那么我就来为你说明一下考验的内容吧。」

  惹人怜爱的布偶开始挥动起那蓬软的圆球型小手。

  「第一题是『赛姬的考验』!」

  小剑看起来显得莫名兴奋。

  「赛姬被誉为是希腊神话中的仙杜瑞拉,是篇令人既心酸又唯美的恋爱物语中的主角!她那超群脱俗的美貌惹来妒忌,所以她被迫接受来自女神的考验!」

  原来如此,听起来完全符合此刻的状况。

  小剑扮演那给予考验的女神,而被强迫接受考验的——正是情雨和我这一对无人可及的美少女……

  小剑点了点头,接着高高地举起双手。

  「在神话之中,赛姬必须接受四项考验!所以我要你同样突破所有的考验!」

  「听起来虽然超级麻烦的,但是解谜题可是我的拿手好戏呢——我就接受你的挑战吧。」

  「算你有胆识。」

  小剑游刃有余地露出微笑,并且拉高音调地开始宣布内容。

  「那么,第一项考验!『筛选谷物』!我要你将保存在谷仓里的大量谷物一粒一粒地依项分类!不过光是这么做实在太乏味了——所以我要稍微改变一下规则,让考验更有游戏的感觉!」

  就在小剑话毕的同时,忽然传来「噗通」一声。

  有个奇妙的物体朝着谜样的空间里直落而下。

  乍看之下约有一颗人头大,而且像是果冻般的物体。

  物体约分成四节,以轻柔飘舞的姿态飘落,最后碰到地面而停了下来。

  但很快的,又有下一个物体接着掉了下来。

  「这是什么?」

  情雨操纵着魔王上前触碰该物体,想不到连她都跟着汗毛直竖。

  「噫——这东西好冰喔。唔,看起来好像不能吃的样子耶。」

  「我很佩服情雨竟然会有想吃它的念头。啊,又掉下来了耶!」

  定睛一看,才发现魔王的周围几乎已经全被诡异的果冻占据了。

  「咦,好像没办法操纵魔王耶。就算按十字键它也不听我的命令……」

  画面中的魔王竟然就地躺下睡了起来,而情雨的脸色则是越显苍白。

  「好、好冷喔——对方该不会打算就这样把我冻死吧?」

  「情雨,我来温暖你吧。我绝对不会对你做其他奇怪的事喔!,」

  我一股脑地抱住情雨,但她好像真的已经冷到快受不了的样子,竟然对我的袭击毫无任何抗拒。

  「嗯——……如果是锁锁美的话,应该可以从眼前的状况看出规则才对。不过这样似乎还不够亲切呢。不如我就再给你一个提示吧。」

  躲在安全的空中避难的小剑伸手触碰着那些果冻般的物体。

  「只要把相同颜色的这玩意儿集满四个——」

  「噗咻♪」一声,果冻跟着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们只要重复这样的动作就行了。因为魔王已经无法动弹了,所以我会让你们可以转动落下来的果冻,或是进行一定程度的移动。所以Game Over的条件可是很松的喔。直到和魔王有着共通感觉的你失温而死为止,游戏都会继续下去。这可是赌上性命的落下型方块游戏呢。呵——你们就好好地享受一番吧。」

  小剑露出平时不曾秀过的阴险笑容,接着就消失了身影。

  被小剑语带挑衅的言词激怒的我,拉开嗓门喊了声「小剑」,但她人已不见踪影。

  「不、不管怎样,我才不要就这样冻死,总之只要移动这些东西就行了对吧?」

  情雨勉强地按下摇杆的按钮,从专注的动作就可看得出她有多么地努力。

  但是,可能是不擅长玩游戏,或是尚未习惯的缘故,只见不同颜色的果冻持续地向上堆积。

  「呜呜。」

  像是被寒气侵袭全身的情雨,此时紧抱着我并且垂下了头。

  话说回来——

  「这、这种游戏我以前有看过!而且我也很擅长喔!因为我大概玩了一千个小时左右!所以换我来玩吧?」

  「什、什么?这可是我和她的战斗!你不要插手啦!」

  情雨虽然坚持不肯退让,但手指却已冻得不听使唤,就连按按钮都变得十分困难。

  此时,再也看不下去的我大叫一声:「真是的」,并且正面地注视着情雨。

  「拜托你信任我一下好吗!我、我虽然什么事都做不好——但是,我绝对不会背叛情雨,我一定会用全力帮助你的!」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我明明就是你的敌人耶!」

  「那种事到底是谁决定的?根本就是情雨你自己掰的歪理嘛!」

  我将双手放在胸口,拼命地陈述着自己的立场。

  「我们的父母做了些什么,和我们根本一点关系也没有。就算他们曾经相互残杀,彼此互为敌人,难道我们就非得屈服在那样的命运之下吗?虾怒川情雨是会任由这种东西操弄摆布,卑躬屈膝,连抵抗都办不到的胆小鬼吗?你根本一点主见都没有嘛!」

  我将心中郁积的想法一吐为快,而情雨则是一副满脸讶异的表情,双肩也激动似地颤抖不已。

  「什、什么嘛,你的说法听起来还不是只想逃避而已!锁锁美,你以为自己很了解我吗?那些你觉得毫无意义的事物——每一样都是支撑着我活到现在的重要支柱!我不能接受你现在竟然要否定它们……!」

  「既然如此,就让我陪着你一起寻找新的生存价值和目的吧。」

  虽然我没办法把话讲得很漂亮——

  「所以,你不要再一个人承担所有痛苦了……」

  不过,那样实在是太过寂寞了。

  我们明明就在足以感受彼此体温的距离内,但对方却仿佛空气一般不存在。

  「喂,你们还一派轻松地聊天,这样真的好吗?」

  不见人影的小剑忽然用有些困惑的声音说道。

  「这样下去的话,好一点的话是冻死,最糟糕的情况可是会被这些东西压扁而死的喔?」

  「你少啰唆,我们现在正在谈很重要的事。」

  我熟练地将摇杆握在手中,并且迅速地连打按钮。

  此刻的我也只能为情雨做这些事而已。

  当情雨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独自一人噙着泪水,满身鲜血地努力时,我却只是在虚掷光阴,浪费自己的生命。

  但是,比起身心满是伤痕的情雨,至少我还有精力充沛这个优点在。

  我希望她能将这里交给我负责。

  「好厉害喔……」

  情雨目瞪口呆地呢喃道。

  画面之中,果冻正顺畅无碍地陆续清空。

  三连锁、四连锁、五连锁……宛若无止尽地消除着。

  虽然这样的技术对人生可说是毫无助益——

  但是,我经年累月蓄积至今的无谓专长,如果能在这一瞬间拯救情雨,对我来说就已万分足够。

  我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并非是因为我们之间有着奴隶和主人的关系,而是我深信着,总有一天我们能够敞开心胸相互理解,并且成为支撑彼此的心灵伙伴。

  我要努力,不断努力,更加努力才行。

  如此才能和仿佛过去毫无生存意义的我一样的她共同走下去。

  @ @ @

  当我回过神时,画面里的果冻已经一个不剩地全数消除了。

  「哼,看来再继续下去也没有意义了呢——」

  飘浮在空中的小剑用不屑的口吻嘟哝道。

  「那么,就接着进入第二项考验吧!内容是『从凶暴无比的羊身上剃取金色羊毛皮』!——基本上均走可爱风格的赛姬考验中,这可是唯一充满暴戾之气的考验喔!即使丢了小命也别怨天尤人!好,该轮到羊入场了Come on!」

  小剑右手一举,整个空间便顿时充满了压迫感。

  而就在小小的魔王身旁,不知何时竟多出了另一个生物。

  其模样和我所认知的羊截然不同,是只大小和只象差不多的猛兽。

  此外,它还长着草食动物身上所看不见的锯齿状牙齿。

  以及看似能够轻易地刺杀敌人的尖锐利角。

  它的全身包覆着厚重的金色毛皮,散发着令眼睛疼痛的刺眼光辉。

  猛兽一边发出低沉的吼声,一边垂挂着饥渴的唾液,紧迫盯人的视线宛如将我们当成了羔羊般地垂涎着——

  「噫、噫呀。」

  当恐惧才刚涌上心头时,猛兽已经朝着我冲了过来。

  对方硬生生地用尖角朝着呆伫原地的魔王突刺,眼看魔王就要被刺成串烧——只见魔王幸运地躲过了尖角,但仍被猛力地撞飞开来,并且夸张地在谜样空间中翻滚了好几圏。

  「好痛喔!?喂,锁锁美,亏我刚才还稍微有点感动呢,你到底在干嘛啊!?拜托你好好操纵啦,笨蛋!痛的感觉可是只会跑到我身上来耶!」

  「对、对不起。因为我基本上算是个慢郎中,所以实在不太擅长动作游戏。」

  被情雨斥责而内心动摇的我一边道歉,一边卖力地连打按钮。

  「我、我该怎么办才好?快救救我啊,情雨A梦!」

  「『A梦』是什么东西啊?有时候我实在听不太懂锁锁美讲的话呢。不过——你放心吧。基本上和赛姬有关的都是些可爱的传说,并没有什么血腥的内容。在希腊神话当中也算是相当另类的呢。我记得这只金毛的羊只要听到美丽的曲子,应该就会慢慢入睡才对……」

  「正——是如此!这次的考验题材就是歌曲!你们快点给我唱首歌来听!」

  小剑嘶吼地叫嚷着。就在同一时间——

  画面开始放射出光辉,接着有个物体「碰咚」一声掉落在我们的身旁。

  仔细一看,竟然是一支KTV里经常可见的麦克风。

  同时,房间里也开始以震耳欲聋的音量放起某首歌曲的旋律。

  此时,画面中的羊似乎也暂时停止了动作,双眼直视着荧幕另一头的我们。

  「这首歌是……呃……」

  情雨站起身来,并且手忙脚乱地翻出了一本动画杂志。

  「是这首歌,现在当红的一首动画歌曲。我和班上同学之前曾经在KTV唱过,而且并不会太难唱,这下子有胜算了!」

  「咦?喔,情雨果然是个*现充呢——那,那我要听情雨唱这首歌!反正我也没听过,只能靠情雨唱了!」(译注:指现实生活十分充实的人。)

  「可是,这首歌是动画的主题曲耶,你对这方面不是很熟吗?」

  其实我对这首歌再熟悉不过了。

  我想,小剑一定也是刻意选择了我和情雨都知道的歌曲吧。

  可是,小剑她——可以穿越电脑荧幕,在我们所在的空间引发『改变』?

  虽然此刻我的脑子有些混乱,无法好好地思考这一切,但我总觉得好像有种落入了陷阱的感觉……

  「而且,其实我是个不太唱歌的人。」

  情雨语带消沉地说着。

  「虽然我已经做了充分的练习,而且也很享受唱歌时的愉快气氛——但是,只要我一认真地唱起歌,周围的人就会失去意识。我想应该是因为自己唱得实在太好了,一般的人类无法承受如此天籁的缘故吧?」

  「咦,原来情雨有这种属性啊?怎么会这样?是因为你的个性和胖*很像的关系吗?」

  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意外地得知情雨的小小弱点。

  虽然喜欢唱歌,但却无法尽情欢唱。嘻嘻,真是可爱呢——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了。

  「所以这首歌得由你来唱,锁锁美。放心吧,我会在旁边指导你的。你听,前奏快要结束了喔,快把麦克风的电源打开吧。唉唷,电源不是那个啦。」

  情雨主动地为我准备好麦克风,然后交到我手上。可是、可是……

  「呃……」

  我满脸通红地垂下了脸。

  「对不起,我没办法在别人面前唱歌。要我做出这种像是现充的事,对我来说可能还早了两万年。」

  「你在说什么啊,不过就是唱首歌而已不是吗?有什么好害羞的?你都敢这么主动地抱住我了。」

  「这两件事情的羞耻等级根本完全不一样啊……」

  「唉唷,拜托你振作一点啦!为什么每次到重要时刻时你就会退缩呢?」

  情雨一边气呼呼地破口大骂,一边握住了我的掌心。

  「你放心吧,这里只有我在而已。还是说你不想让我看见丢脸的一面?原来我们之间的关系这么肤浅——刚才你的话可是让我觉得很震撼呢。你不是叫我『不要再一个人承担所有痛苦了』吗?」

  情雨的眼瞳中闪着鲜明的光辉。

  令我不禁觉得,我绝对不能失去这样的光辉。

  「可是,你现在这是什么样子?真是令我失望,你根本就只会出一张嘴而已嘛。你只知道从高处伸手拯救别人,对于自己的弱点却会拼命地隐藏起来。如何?被我这么说觉得很不甘心吗?如果觉得不愿的话,那就表现出你最棒的一面给我看吧。我对你还是有期待的——」

  情雨紧握着我的手,用挑衅和鼓励兼具的言语刺激着我。

  如果在这时候我还是转身逃走,那么我真的就是一无是处了。

  我咽了口口水,重新紧握住麦克风。

  虽然旋律已来到歌曲的部分,但要跟上节奏还是来得及的。

  即使来到此刻,仍有股抗拒感在我心中拉扯,喉咙也像是被东西塞住一般。

  「你、你不可以笑我喔。」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可没有嘲笑拼命努力的人这种糟糕的兴趣!」

  情雨在我的背上拍打了几下。

  此时,歌声自然地从她的口中倾洒而出。

  情雨像在引导我似地先清唱了几句,我也立刻跟上她的节奏。

  自己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増幅放大,令人有种奇妙的感受。

  「什么嘛,你明明就很会唱啊。」

  情雨不加矫饰地赞美了我,于是我索性放开嗓门高声欢唱。

  原本郁积在胸口的阴霾顿时消失,我也因此向前跨出了一步。

  断续的歌声开始从我的口中流泄而出。

  情雨则是闭上双眼,心情愉悦地随着歌声摇摆身体。

  考验、命运、所有的世俗杂务,在这一瞬间全都消逝无踪。

  @ @ @

  当我回过神时,那头面目狰狞的巨羊已像是昏倒在地似地沉睡着。

  而情雨正在操纵魔王,从羊的身上割取金色的羊毛皮。

  接着,她气势凌人地将毛皮塞到小剑面前,并且说了声:「这样行了吧!」而小剑则是露出一副苦瓜脸。

  「哼,算你行——第二项考验合格了。」

  太棒了。我和情雨忍不住彼此击掌庆贺。

  游戏似乎越来越上轨道了。

  感觉就像是两人携手合作在进行攻略一样。

  说不定小剑她为了替想和情雨成为好朋友的我创造机会,所以才安排了这样的考验。这样的想法曾一度占据我的心头,但最后却证明了这只是我的误判。

  「那么就进入第三项考验吧。『从生命之泉中汲取泉水并且喝下』,听起来应该是很简单的考验吧。」

  「生命之泉是什么东西?而且我连在哪里都不知道耶。」

  情雨强势地反问小剑。

  「先告诉你,绝大部分的毒物对我都是没用的。我可是受过严格锻炼的喔。」

  「嗯,不过你不用担心啦,那不是毒物。若要具体一点说明的话……生命之泉指的就是尿液。」

  「你说什么!」

  情雨讶异地睁大了眼,但小剑仍然用堆满笑意的表情继续说道。

  「简单来说,请你把尿喝进肚子里~你们可以其中一个人负责撒尿,另一个人负责接住尿液喝进去就行了。对我个人而言无论扮演哪一边,都算是一种褒奖呢!来,让我们尽情喝尿吧!据说对健康也很有帮助喔!」

  「你真的是差劲到极点了!」

  我被小剑令人作恶的说词吓得退避三舍,然后和身旁的情雨互使了个眼色。

  脸庞忽然窜过一阵温热。

  咦?怎么回事?要来真的吗?这不是开玩笑的吧?

  「嘻嘻~♪」

  小剑再次得意洋洋的笑容。

  「你们不用勉强自己也没关系啊——如果不接受考验的话,那就一直待在这个空间里就行了。反正不管你们再怎么挣扎,『现代特洛伊战争』的走向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既然如此,倒不如躲在这里面还比较轻松。」

  「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我心中那股异常的不协调感已几乎膨胀至极限。

  因为,如果是平时的小剑,是绝对不可能说出这种话的。

  一直以来都是由她保护着我。

  但是,她并不会一味地放纵我。

  『你必须努力。可是不必太勉强自己。』我一直把这句话当成小剑对我的教诲。

  她总是会让我在我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努力。

  至于任何干扰我的事物,则会由她来加以排除扫荡。

  小剑就像是高挂天空,照耀着大地的太阳一样,始终在一旁守护着我。

  这才是我所认识的小剑。

  对眼前的状况感到有些哀伤,却又搞不清楚状况的我,忍不住一头钻进情雨的裙子里。

  「既然如此,我们就照她的话做吧。」

  「什么叫做『既然如此』啊!噫呀!不要呀啊啊!你怎么一点抗拒感都没有啊!还有你不要把整张脸都埋进我的裙子里啦!给我滚一边去,变态!」

  哎呀?好奇怪喔——我还以为情雨对我的好感度已经上升不少了,她应该可以接受这种程度的亲密行为才对啊。

  我似乎听到了*旗子被折断的声音。(译注:指状况或剧情并未如预期顺利发展。)

  「情雨,你听我说。」

  我把脸继续埋在她的裙子里,不停挣扎的情雨那双青春洋溢的大腿也紧紧地夹着我的脸。

  「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眼前的小剑并不是平时的小剑——所以我想要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一次的状况和之前很不一样,我不希望在事情落幕后,才自怨自艾地后悔着:『如果当时有那么做就好了』。我希望尽全力把事情做到最好,希望你能懂我的想法……」

  「我怎么可能会懂啊!放开我啦!噫呀,你在按什么地方啦!」

  「我想说要先给你一些刺激,才比较容易尿出来啊……」

  「笨蛋!变态!你这只臭蛆虫!亏我还那么相信你!住手啦,我的那里连爸爸都没碰过,你不要用手指在那边乱摸啦!不要呀啊啊啊啊!」

  情雨狂敲着我的头。

  连我也渐渐兴奋起来了呢。

  就在脑部不断接受刺激的同时,我忽然灵机一动。

  我立刻将脸从她的裙子里移开,然后对着啜泣呢喃着:「呜呜……呜噫……爸爸……」的情雨开口说话。

  「情雨,小剑虽然坚持要我们使用尿液,但仔细想想,其实只要是体液的话,应该都可以才对。要不要试试看?」

  「呜,随便你,怎样都好了,你去死啦。」

  情雨噙着泪水哽咽地说着,而我则是将脸凑过去,然后吸吻了她的脸颊。

  有种又咸又苦的泪水味道。

  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的情雨,身体顿时为之一颤。

  我为了让她能够放下心来,于是便一边轻抚她的头,一边继续吸着她的泪水。

  传说中女孩子的眼泪能够让死者复活,是种能够唤起奇迹的魔法之药——

  「可恶,想不到你们竟然找出了通过第三项考验的捷径……」

  小剑脸上写满不悦地抱怨着。

  「因为我对你们毫无警戒,所以才选择了表面上看起来相对温和的『赛姬考验』,如今看来是我误判了情势——早知道我就会为你们挑选『海克力斯的十二项试炼』,或是永无止尽的『普罗米修斯试炼』才对。」

  小剑毫不隐瞒地吐着抱怨,并且用阴沉的表情注视着我们。

  「好吧,第三项考验就算你们过关吧。只是我要先警告你们,第四项考验你们是绝对不可能突破的。」

  就在这一瞬间。

  「在希腊神话之中——赛姬也同样在面对第四项考验时失败了。你们的下场也会一样。当赛姬获得了冥界的『美丽之箱』时,受到好奇心驱使而打开了箱子。希腊神话中曾反覆出现过好几次类似的剧本。简单地说,那些神还是对于未知的事物有着太多不必要的好奇心了……简直就跟愚蠢的人类没两样。」

  房间里忽然充斥着某着诡异的氛围。

  原本仅存在画面中,那构成谜样空间的桃色气体——如今竟穿过荧幕,占据了我和情雨所在的房间。

  此时,一阵睡意袭来,我的意识也随之迷蒙混沌。

  「凄美地沉睡吧,就如同睡美人一样。宛如赛姬般地一睡不起。当你再次清醒之时,赛姬已经被命中注定成为她丈夫的恋人厄洛斯引导,前往奥林帕斯宫殿了——之后她将吃下神馔,并且成为『众神』之一。总之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果然不对劲。眼前的小剑那副表情就宛如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一样。

  「如果运气好的话,等到睡醒的时候——你们的世界就会截然不同了。」

  我的意识就在这里中断了。

  @ @ @

  当我们抵达特洛伊地区时,时间已是深夜了。

  『阿尔戈号』停泊在有着皎洁月光映衬的港口,接着,魔王混在船员之中,脚步颠簸地从船里走了出来。

  在夜风吹拂下,魔王身上的毛皮也随之飘动。

  「真、真是有够倒霉的……」

  「那应该是我要说的话吧。那种人也可以叫做『最高神』?我看这个国家要完蛋了吧。」

  我和情雨一边互吐怨慰,一边继续操纵着魔王。

  半路杀出的小剑所设下的『赛姬考验』,害得我们消耗了许多无谓的时间。

  因为,这段时间我们一直沉睡在梦乡之中。

  由于缺少了对日期更替的感觉,因此就连究竟睡了几天都无从得知——但是我想,距离『强制事件/特洛伊战争开幕』,时间应该已经所剩无几了才对。

  「这里就是特洛伊地区啊——」

  魔王朝四周张望,观察着周围的景色。和『伊萨卡岛』相比,这里显得更为平淡朴素。

  低矮的山脉邻比环绕。

  广大的土地和田园座落四周。

  另外还点布着数量稀疏的住家。

  而远处可看见一处被令人惊叹的高耸城墙所围绕的特洛伊主城。

  大多是木造房屋加上稻草屋顶,另外路上还有许多目露惧色地望着我们的行人,身上多穿着像是用细绳固定的浴衣般的服装——另外佩带着具有曲度的刀之类的武器。

  「怎么看都充满了和风的感觉呢。」

  「特洛伊地区和亚洲相邻,所以当地的文化应该也传入了不少才对。」

  「事实上,日本也是个多神教的国家——而支持多神教的日本众神大多数都选择站在特洛伊势力这一边。这里与其说神的浓度特别高,不如说给人一种怀念的感觉呢。」

  「希腊不也是多神教吗?明明就是个多神教的国度,为什么还要设定成胜者即可成为一神教的势力呢?月读咒咒也提过同样的事——果然越想越有问题。」

  「可是,情雨你本来不就是以创造出一神教的世界为目标吗?那到底是为什么?」

  「那是寄宿在我体内的『神灵』之力所追求的目标。就算你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才好。这是爸爸托付给我的梦想以及愿望。我只是想要为死者实现愿望而已——从旁人的角度来看,或许会觉得我像个笨蛋一样,但是我真的很爱爸爸,所以……」

  情雨像是要将阴郁的氛围一扫而净似地,主动将视线投向我。

  「你的爸爸又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挺有兴趣的。既然他是个能和月读咒咒处得来的人,想必应该是个有勇气的男人吧?」

  「咦?你说我爸爸吗?他是个很没路用的人耶。」

  「你回答得也太快了吧。而且竟然还把父亲批评得这么难听。」

  「他最近好像更加变本加厉,简直跟废物没什么两样。每次我碰到正在自动贩卖机底下寻找零钱的他时,他总会对我说:『啊,锁锁美!你可以借我钱吗?等我打小钢珠赢钱之后我会加倍还你的!』被亲生父亲这么说的心情,情雨你一定不会懂的。还有之前我去见妈妈时,也看到爸爸贴着一张『我是垃坂』的纸在打扫厕所呢。」

  「啊哈哈。」

  情雨难得地出声大笑。

  毕竟她老是挂着一副心事重重的紧绷表情。

  「不过我还挺羡慕你的呢。羡慕你有这样的爸爸。」

  「是喔?可是我每次看见那个人,都会有一种不如去死的感觉耶?」

  「但是他现在还是活得好好的啊。光是这样就是一件很棒的事了。就算是这么爱爸爸的我,也无法接纳他所有的一切。有时候我们还是会吵架,我也会觉得他很可怕。但是即使如此,我还是很爱他——自从我永远地失去了他之后,我才终于发现我竟是如此爱着他。只是已经太晚了。」

  「说到这个,我有件事一直想问情雨,但是又不晓得可不可以问。」

  这件事情始终挂在我的心上。

  「你的妈妈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

  情雨没好气地应了个声。

  「我没看过她的长相,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我甚至怀疑这个叫做妈妈的人是否真的存在。我想你应该知道才对——我并不是一个单纯的人类。所以我在想,或许我是爸爸用试管混合药品把我制造出来的也说不定。」

  情雨的话令我不自觉地浑身打起寒颤,然而她依旧面露微笑地说着。

  「别担心啦。这是很正常的事。『众神』不也是一样吗?从一开始就决定了所属的家系,身旁有家人陪伴的『众神』可说是寥寥可敷。大多数的神几乎都是孤身一人,所以聚集在我们『荒霸吐』的孤独『众神』与魂魄们,就互相成为对方的父母及家人了。」

  「可是,情雨你……」

  我还是必须把话说清楚。

  「当你的目的实现,而你成了这个世界的唯一神之后,相当于你的父母的『荒霸吐』的伙伴们也都会消失耶。到时候你就真的只剩下孤独一人了。你不会觉得寂寞吗?」

  「我不要紧。即使无法对话——每个人也都会永远活在我的身体之中。」

  情雨将视线瞥到一旁,像是在说服自己似地说着。

  但是,此刻的我仍无法确定那是否真的是她的真心话。

  我想情雨之所以会说出这种话,一定也是在父亲的谆谆教诲下,才逐渐形塑出自己所期望的人生吧。

  当她确实地实现了殷切期盼的目的之时——

  她那份努力的心意,以及一路走来的人生,是否真的能获得应有的报偿呢。

  到目前为止,她似乎仍未发现未来应该还有其他可能性。

  就在此时,忽然响起一阵「哔啵哔啵」的电子乐音,打断了我们的对话和思绪。

  我急忙朝画面一看,里面正好有个人朝着我方逐步逼近。

  「啊——」

  对方身上穿着和平时迥异的服装,使我并未在一瞬间就认出她的身分。

  「小镜!」

  我惊讶地叫出声来,而小镜似乎也听见了我的声音,一身暴露打扮的她也跟着歪头思索。

  「呼喵。果然是锁锁美呀——因为我察觉到你的气息,所以才特地跑过来看。呃,请问现在是什么状况?我感觉你的灵力似乎变弱了不少,但是里面似乎又混着不同的力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镜眯着眼睛问着,为了令她安心,我立刻告知自己的状况。

  「啊,呃,因为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所以才会变成这个样子,不过我很好,所以你不用担心啦。你应该知道虾怒川同学吧。就是我们学校的议事长(委员长)那位——」

  我言简意赅地说明着目前的处境,但小镜脸上却变得越来越面无表情。

  「喔。」

  而且连声音都变得有气无力。

  「你们两个人独处了好几天……而且还是在只有一张床的房间里……一起吃饭一起洗澡一起聊天一起玩游戏……你知道我有多么担心你吗……」

  「啊,对了,其实我刚才也碰到了小剑喔!」

  一阵看不见的压力逐渐地加压而至,倍感恐惧的我急忙转移话题。

  然而小镜却对我的话露出疑惑的表情。

  「姐姐?那个人先前忽然跑掉,后来就毫无音讯——还有小玉也一样。原来如此,原来是你的朋友希美一直在保护她啊。对不起,因为我的能力弱化的关系,现在已经变得无法随心所欲地移动了。」

  看来在『现代特洛伊战争』开始的同时,小镜也被还原成了纯粹的『神灵』状态的样子。

  每当遇上这种状况时,她就会和化为人形时的基础神器『八咫镜』和寄宿于肉体中的『炎帝迦具土』分开,而恢复成小镜原本的模样——也就是遭到异国之神诅咒而被迫从『最高神天照大神』上分离的一部份。

  「在这种状态下,我就无法发挥出原有的实力。所以才会碰上这么多辛苦的事。」

  「这么一说,我才想到包括淡岛大人在内,所有的『众神』也都从我的体内离开了呢。」

  情雨喃喃自语地说道。

  听她这么一说,我才发现了一件事。

  既然所有的『众神』都已被排除在远处,那么如今的情雨就是个纯粹的人类而已了。

  那么,为何她还能够驱使『改变』的力量呢。

  人类只要将灵能力加以锻炼,当然也能——等等,灵能力不就是借由驾驭自我的『肉体之神』才得以发动的吗?也就是说……呃……

  无论如何,此刻的我并没有能够『改变』周遭的能力。

  我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类。

  那么,情雨呢?

  我不禁用视线打量起她。结果我们之间立刻出现「干嘛啦?」「没、没事。」之类的尴尬对话。真伤脑筋。

  「算了,既然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小镜率性地抛下这句话,接着便转过身作势离开。

  「那么,你自己多保重了。再见。」

  「咦?小镜,你要去哪里?我们一起行动嘛,好不容易才再次见到你耶。」

  「为什么?」

  即使她的声音和态度都毫无起伏,我却不禁感到一股令人战栗的寒意。小镜好可怕喔。

  「既然你好不容易和虾怒川同学处得那么融洽,我当然不能留下来打扰你们啰——我在旁边只会让你困扰而已吧。接下来就随便你要怎么做都行。我、我一直都在忙着寻找姐姐的行踪,其实早就已经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了。」

  「小镜,你不要这么冷淡嘛!啊,你变成『魔兽师』了耶!因为我们操纵的角色是怪物,搞不好你可以把我们登录成你的怪物喔!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行动,而且被小镜饲养也会有一种令人违背道德良心的快感呢……呼呼!」

  「你最近怎么越来越像月读老师了啊!?是因为你们是兄妹吗!?」

  然而,由于飞扑而来的魔王实在太过可爱,使得小镜依旧无法抗拒地抱起了它,并且陶醉地抚摸起来。

  「真、真受不了你,没办法,既然你这么死缠烂打地拜托,我也只好退让一步了——我会把你登录在怪物名单里,接下来我们就一起行动吧。你真的很喜欢找我的麻烦耶。这下子我的负担又要加重了。」

  仔细一看,画面上出现了【你要成为KAGAMI的所有物吗? YES/NO】的选项,我当然毫无犹疑地选择了【YES】。

  「但是不管怎样,目前城门还是封闭的状态,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我们是没办法进入城里的。今天必须先在这一带过夜才行。」

  「啊,小镜也属于『特洛伊势力』对吧。你可以带我们到处参观一下吗?」

  「你真是会浪费我的时间呢。像你这种爱找别人麻烦的人怎么不去死一死呢?」

  小镜虽然嘴巴不饶人,但双手却紧紧地抱着魔王,小心翼翼地移动着。我果然还是最喜欢这样的小镜了。

  此时,我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情雨露出一脸难以形容的奇妙表情,「…………」不发一语地直盯着我。

  「怎、怎么了?」

  被我这么一问,情雨立刻故做没事地站起身来。

  「我突然想到夏日祭典那时候的事,你们两个好像感情一直都很好嘛——而且那时候你宁可丢下我一个人,也要去找这个女孩。算了,我要去洗澡了,你们就继续卿卿我我吧。」

  「喔、嗯。」

  你、你在生什么气啊?为什么要生气?

  「啊,可是我正打算向小镜介绍情雨呢……」

  「没有那个必要。我们可是同班同学耶。而且,邪神镜她——应该也不想知道关于我的事吧。」

  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呢?

  第九话/现代特洛伊战争

  场景转换到特洛伊城壁外的某间旅馆里。

  小镜所住的房间虽然是军人房,但因为魔王本来体型就不大,所以即使住同一间房间也不至于太过拥挤。

  这间房间充满日式风情,榻榻米加上纸拉门,起居室里放置着四脚矮桌,就像是日式旅馆一样。

  小镜刚进入游戏的时候,据说立刻就被丢进了特洛伊城壁的内侧。后来她先在这一带活动了一阵子,但为了寻找行踪不明的小玉和我,因此才会走到城墙外面。

  「应该说,只要属于『特洛伊势力』,迟早都必须到外面的样子。」

  小镜正襟危坐地坐在坐垫上头,一边泡着茶一边说道。

  「在『强制事件/特洛伊战争开幕』之前,我们必须尽全力妨害『阿卡亚势力』——例如打倒各地的英雄,或是干扰他们的行动,使对方无法开战。这就是『特洛伊势力』当前的目的。」

  也就是说,一味躲藏虽得以暂保安泰,但却不会有未来。

  更何况在神话当中,『阿卡亚势力』是获得最后胜利的一方——如果想要颠覆既定的命运,就必须积极地阻挠对方既定的行动才行。

  「即使HP降到了零而阵亡,我们也可以再次复活。『特洛伊势力』这一方的人似乎会比『阿卡亚势力』的人复活得更快的样子——所以我想这边的人应该正充满精力地到处进行着各种活动才对。」

  这么说来,我似乎也曾一度蒙主宠召,尔后又再次复活——的感觉呢。

  「呃,大概要花多久时间呢?」

  「你是说复活吗?嗯,这要看你当时受伤的严重程度和死因来决定,快一点的话几个小时,慢的话可能要等上好几天吧。」

  这么听起来,为何当时我会等了那么久才复活呢?

  当我清醒过来并且和情雨会合时,时间好像已经来到了八月中旬的样子。

  「我一直很担心行踪不明的姐姐回到这里了没——所以我跑到『阿卡亚势力』的领地四处探寻,才刚回到这里来而已。所以能够偶然碰上锁锁美,算是幸运吧。」

  虽然小镜不断地在和我说话,但她的视线却始终停留在一屁股坐在矮桌上的魔王。

  魔王用短胖的双手「呼咻」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接着,察觉到视线的它「?」般疑惑地抬起那张圆脸,看到这一幕的小镜也跟着发出「呼咪……☆」这种融化般的陶醉呓语。

  「你真的好可爱喔……♪」

  小镜轻轻地将魔王抱起,用脸颊磨蹭一阵后,再将它放在膝盖上。

  「喂,你想做什么!」魔王虽然拼命挣扎,但仍无法阻止小镜伸手抚摸那圆滚滚的肚子。

  「呼哇!?」

  和魔王感觉共通的情雨身体忽然颤了一下,接着整张脸顿时变得通红。

  「你你你、你到底在做什么啦,邪神镜!我可没有允许你可以随便碰我喔——呜喵!?」

  这次换成了耳根处传来阵阵的搔痒感。一股不造成丝毫疼痛、恰如其分的手劲正温柔地抚弄着魔王的全身……

  情雨的表情也从紧绷慢慢地转为松驰。

  「呼哇、嗯——嗯啊。」

  她的口中开始漏泄出娇喘声,身体也不自觉地左右微晃起来。

  「嗯呀……」

  接着,她脱力似地一头倒卧在床,然后开始「呼噜呼噜」地发出沉睡的鼾声。

  「呼,呼~」

  情雨竟然睡着了……

  小镜的按摩到底有多舒服呢?下次我也要找她帮我按按看。

  我一边揣测着小镜的按摩技巧,一边担心情雨可能会感冒,于是便将她的头移到我的膝盖上,再从一旁的床上抓起一条毛毯盖在她的身上。

  此刻的室温维持在十分舒适宜人的温度,几乎要令人要忘了时值夏天。但为防万一,还是确实做好保温工作比较好。

  情雨微微地蜷动身体,然后忽然一把抓住了我的衣服。

  「妈妈……」

  她轻声地吐露着。

  即时平时总是三不五时地叫着「爸爸,爸爸」,对于母亲的事总是绝口不提的她——等到实际触碰到该话题时,却又会露出一副压抑着痛苦的表情。

  她怎么可能会不觉得寂寞呢?

  再怎么说,我们都还是需要父母呵护的小孩子啊。

  「唔……」

  嗯?小镜正在看这边呢。难道她也想加入我们吗?

  「我觉得你们好像正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我才没有在想什么色色的事,而且也没有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紧张呢?你大可堂堂正正地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你好狡猾,明明知道我这边没办法看见你那边的状况——我这样不就像是一个人在唱独脚戏一样吗?」

  小镜双手抱着膝盖,面无表情地说着。

  虽然她是个不太会把心中想法表现出来的人,但是身为她闺中好友的我,可以借由和她长久相处所累积的经验来理解她的思绪。

  哈哈,她又在闹别扭了。

  「小镜,情雨已经睡着了啦——我们两个人来聊天好吗?」

  「…………」

  小镜仍旧沉默不语,嘴巴也始终紧闭着。

  此时,画面中忽然跳出了一个视窗。

  【①请不要管我,现在没有聊天的心情。②那么要聊些什么?如果是我感兴趣的话题,要我陪你也没问题。③即使什么都不说,我也希望你能了解我的心情……】

  「哇,这是什么?」

  「呼喵,有选项跑出来了呢。」

  小镜急忙抬起头来,并且开始为我解说背景。

  「为了让玩家可以和外国人沟通,只要主动向对方搭话,就会出现像这样的选项,借此就能进行交流活动。」

  既然都有这么多人在玩这款网游(这样称呼不知道对不对?)了,如果从头到尾都不和人对话,默默地玩着自己的游戏,想起来实在也太寂寞了些。

  过去我在玩『八岐大蛇SNS』时,刚开始也完全不敢主动向别人搭话,只是一个人默默地赶着进度,如今回想起来还真是有够无趣的……

  「如果和对方相谈甚欢的话,对方对自己的好感度就会上升,也可能学会特殊技能,总之能获得各式各样的奖励就是了。这个功能就像是小游戏一样。」

  「哇——小镜的好感度耶♪好感度♪」

  我连续点选画面中的小镜,让选项不断地跳出来,然后再连点看起来最适当的选项。

  「欸,你在做什么啊!?我现在的心情是处于不想和你聊天的状态,所以请你不要擅自点选违背我的想法的选项❤这样是很失礼的喔❤❤」

  「虽然你嘴上这么说,但是你的身体——应该说数据看起来并不是这样的喔?」

  「什么?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啊❤咦、咦,❤❤我总觉得自己说话的语尾好像多了某种令人不舒服的东西耶❤❤」

  「唉唷,小镜真是的——原来你对我的好感度从一开始就已经是MAX了啊。这就叫做深情款款对吧!我只是稍微选择了看似可以提高好感度的选项,想不到你就已经兴奋成这个样子了啊。」

  「才、才不是那样呢❤这、这一定是哪里弄错了,程式出错了啦❤❤烦死了啦,❤❤」

  「小镜,你好~可~爱喔,你的话和态度很矛盾耶?我捏!」

  「呼咪!?」

  我朝画面里的小镜的脸颊捏了一把,她立刻做出了惊讶的反应。而想不到我的指尖竟也感受到了小镜肌肤的温度。

  哎呀呀?

  到刚才为止都还不曾发生这样的状况呢——就像是注入灵力创造出魔王的时候一样,我对小镜所抱持的纯粹友情似乎也化为了灵力,并且产生了让我能对画面里的小镜恶作剧这样的奇迹。人生真是太美妙了。

  「怎、怎么回事,好奇怪的感觉喔……噫呀!?」

  「嘻嘻,这种征服感真是让人受不了呢——小镜的全身上下都可以任由我的手指摆布!你就好好尝尝我的触控笔吧!如此一来你就会渐渐变成3D影像,然后来到这个世界!」

  「如果我真的过得去的话,我一定会去揍你一顿的!」

  「欸,小镜,我可以亲你一下吗?我好想要亲你的脸颊喔。」

  「拜托你正常一点好吗!如果你真的对电脑荧幕做出那种事,你的人生就真的要结束了啦!」

  「好吵喔……」

  由于我大声喧哗的关系,结果把沉睡中的情雨给吵醒了起来。

  双眼微张的情雨似乎有起床气的样子,她一把抓住我的衣服,然后作势要将它塞进嘴里。

  「总而言之,我基本上还是属于『特洛伊势力』的人。从刚才的对话听起来,锁锁美,你——『孤独的预言者卡萨朵拉』应该也一样对吧?」

  嗯,游戏的行前预告的确是这么说的没错。

  「锁锁美现在似乎和敌方势力的人在一起,所以我还得见机行事。但是就我个人而言,要我立刻在这里解决这个叫做魔王的生物,让『特洛伊势力』获得胜利也不是不行喔。」

  「不。」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

  「或许我这样想有些太过天真,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从中做出选择。的确,要结束这场『现代特洛伊战争』,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夺走妈妈或者情雨其中一人的生命。我知道我这么说很任性,但是,我讨厌这样。」

  正因如此,我才想要试着找出能改变眼前这诡异现状的方法。

  「当然,如果小镜坚持要这么做的话,我也不会多说什么。但是,我一定会尽全力反抗的。」

  「你这种说法实在是太卑鄙了。」

  小镜露出怅然的表情,像是在寻找借口般地回应着。

  「希腊『众神』的目的到目前为止仍未明朗,我也不希望对当前的局势给予过多的刺激。所以这次我就放你们一马吧。」

  就在小镜道出温暖话语后的下个瞬间——

  一阵宛如要劈开空气般的——尖锐刺耳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空间。

  @ @ @

  令人身心松弛的氛围在瞬间消散无踪。

  我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似地,体温一口气降到低点,心脏也跟着狂跳不已。

  我们将旅馆的窗户打开,望向发生骚动的外头。

  然而,映入眼帘的光景却几乎令我瞠目结舌。

  沿着略高的城墙周围建造的建筑物有好几间正陷入火海之中,另外还有一群从未见过的怪物和武装部队,正在袭击路上的人们。

  简直就是战场。

  就在我们天南地北地闲聊之时,状况竟然演变到如此严重的态势。

  「哔啵♪」此时忽然有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您有一个新讯息。】

  我和情雨互看了一下彼此。

  先前所收到的讯息是母亲发送的——难不成这次也一样?

  只要打开讯息,或许就可以知道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说不定!

  我们对彼此点了个头,然后毅然决然地开启讯息。然而所显示的竟是……

  【号外】

  两个大字跃然荧幕之上。

  而寄件人的位置所显示的则是,【*拉奥孔通讯】。看起来应该是广告邮件或是电子报之类的东西。(编注:拉奥孔,特洛伊人,曾警告特洛伊势力不要收下木马,但未被听信。)

  当我们顺着内容阅读下去时,情雨的脸上也跟着渐失血色。

  「骗人……」

  【『阿卡亚势力』终于向『特洛伊势力』正式宣战了。

  『强制事件/特洛伊战争开幕』已经展开,胜利条件如下:

  ■『阿卡亚势力』的胜利条件

  ①    从『特洛伊势力』的盟主『命运的王子帕里斯』身上夺取『神像』。

  ②    将『最终兵器木马』搬移至特洛伊城壁的内部。

  ③    属于『特洛伊势力』的玩家全数死亡。

  ■『特洛伊势力』的胜利条件

  ①    从『阿卡亚势力』的盟主『魔王的女儿厄勒克特拉』身上夺取『神像』。

  ②    破坏『最终兵器木马』。

  ③    属于『阿卡亚势力』的玩家全数死亡。

  *在『现代特洛伊战争』期间内若未达成上述胜利条件中的任何一项,将会以打倒较多拥有『英名』的玩家的势力作为胜利的一方。】

  看来特洛伊战争真的已经展开了呢。

  由于我们现在所在的是特洛伊的土地,可以想见正在破坏建筑物的应该是『阿卡亚势力』的人才对。

  在他们的眼中,敌对的『特洛伊势力』的角色看起来都将变成怪物——因此讨伐之时并不会造成任何良心上的苛责。

  熊熊烈火、万箭齐射、刀光剑影、宛如无止尽般地喷洒的鲜血。

  残酷至极,令人难以和游戏联想在一起的凄惨场面持续在眼前上演。

  「怎么会……为什么会这样!?」

  表情惨白的情雨心神不宁地说着。

  「为什么战争突然就开始了!?不是说只要『阿卡亚势力』所有土地的领主没有全数参战的话,战争就不会开始吗——所以只要『木马的御者奥狄宙斯』希美拒绝出兵,特洛伊战争应该就不会开始才对啊!」

  「难道说……」

  我实在不想朝这个方向去想。

  「希美或许已经被某人以人质威胁,被抓走的人有可能是小玉,或者是——希美的父母也说不定。虽然希美个性强硬,但再怎么说也只是个普通的小学生。如果对方认真起来威胁她的话,她一定没办法抵抗的……」

  「真是卑鄙的做法。可是——」

  虽然情况还不确定,但我的推测应该很接近事实。只见情雨口中念念有词地思考着。

  接着,她动作缓慢地握住摇杆,然后发狂似地开始连按按纽。

  「欸,你要去哪里啊?外面很危险耶!」

  面露忧色的小镜急忙追着在地板上蹦蹦跳跳地往外面跑去的魔王。

  「这间旅馆迟早也会被火势波及的!而且……希美现在说不定有危险!我得去救她才行,因为我答应过她要当她的妈妈!」

  「现在去也来不及了啦。你忘记从『伊萨卡岛』坐船到这里就花了几天吗!?」

  更何况我们当时所乘坐的『阿尔戈号』应该早已经出航了吧。

  而且此刻海面上应该满是『阿卡亚势力』的军船才对。

  如果贸然乘着小船出海,绝对会被扫成峰窝,最后沉入大海。

  我想在这个世界的世界观中,应该没有像是飞机之类方便的交通工具存在才对。

  即使想要用步行的方式,但这里和阿卡亚的土地中间隔着大海,所以同样行不通。

  「难道没有其他的方法了吗……!?」

  情雨焦急地狂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脸懊恼地问着自己。

  她并不是一个只为自己着想的女孩。

  或者应该说,她比任何人都还更重视身旁的人。

  在学校里,只要看见弱小无助的人,她就会主动地拖着对方四处奔波,直到解决所有问题为止。

  她就是个如此坚强、且拥有突破困境能力的行动派女孩。

  也因此,她才能受到大家的爱载。

  然而,如今的她——看起来却是如此渺小无力。

  「看来现在似乎不是担心别人的时候呢。」

  小镜从背上取出一条满是棘刺的长鞭,看起来应该是她的武器。

  走廊上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下一刻大门被踹破,士兵们一边发出吼叫,一边成群结队地冲进了房里。

  我们的头上忽然显示了HP等数值。除了代表我们身为玩家之外,更有种让我被战争的兴奋感受所支配的错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呜……!」

  小镜挥动着鞭子牵制敌人,但她的职业并不适合正面迎战敌人。

  「在这么狭窄的地方,我没办法召唤魔兽——」

  就在小镜的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墙壁忽然被一团巨大的火球炸开,夹带着木片和沙尘的爆风也在转瞬间将我们的房间化为粉碎。

  @ @ @

  在希腊神话当中,一共有三场重大的战役。

  曾经是『次世代神』的宙斯等人驱逐『旧神』泰坦族一战,名为『泰坦之战』。

  以『众神』身分君临天下的宙斯及其儿子,也就是大英雄海克力斯,为镇压化身为『恶神』盖亚所生的怪物群而发动战争。名为『巨灵族之战』。

  当『众神』的权力安定下来,并且沉溺于安逸及享乐后,『众神』便以类似玩游戏的心态玩弄人类,伴着血流成河的过程并导向极其悲惨结局的『特洛伊战争』。

  在希腊神话史上,堪称最为复杂特异、且充满血腥的极限战争,如今即将再次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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