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B特典 高三篇 新2 5 敬启者,充斥着提问和沉默的餐厅致上。

  在以白色为基调的空间内,隐隐约约响起钢琴的声音。

  照亮室内的暖色调灯光朦朦胧胧,正因如此,放置在各桌上的蜡烛烛光显得更加突出。

  在口美达消磨了一段时间后,我在雪之下的带领下来到今天聚餐的地点——一家高级意大利料理店。

  我往周围扫视了一眼,身着西装或夹克衫的男性映入眼帘,女性顾客的穿着也略显正式。但要说会不会十分华丽的话,那倒不会,不如说给人一种雅致的感觉。

  静谧而高雅。

  不愧是打着高级意大利菜招牌的店,仅仅是从入口处往里头偷偷望了一眼,我就感觉到一股令人心静的氛围。

  然而与此相对,我的内心却完全平静不下来。

  「我是预约过的雪之下。」

  就在我心神不宁地四处张望时,雪之下迅速地完成了受理。不知道是因为她经常来这里,还是因为她习惯了这种高档店,她自然地向服务员搭话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成熟,跟刚才因为猫的事情而忧虑的时候判若两人。

  随后,我们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来到最里面的一个角落的四人桌。

  时令的鲜花点缀着纯白的桌布,烛光在桌子中央静静摇曳。

  在微弱的灯火下坐着两位美女。一位是将乌黑秀发盘起来的和服美女,一位是将肩膀大胆露出的连衣裙美女。

  不用说,她们就是今天聚餐对象,雪之下妈妈和阳乃。

  「哈啰!」

  阳乃像是在招呼我们过去一样,朝我们轻轻挥了挥手并打了个招呼,这个招呼听起来十分脱线,与这家雅致的店格格不入。

  换作平常,我顶多会觉得她又开始搞怪了,但看到她在这严肃的气氛下还做些出格举动,反而觉得她十分熟练自然,真是不可思议。

  「来得真早呢。」

  雪之下看着手表说道,于是雪之下妈妈张开扇子,轻声地笑了。

  「是啊,因为太期待了,就出门早了点。」

  她眯着眼睛,笑眯眯地将视线从雪之下移到我身上。被投以这样饱含深意的微笑,我只好回以淡淡的苦笑。

  「我也很期待哦,毕竟很久没跟家里人一起聚餐了。」

  阳乃用手轻轻抚过自己裸露的肩膀,眨了眨眼。

  那、那个,这里有个局外人耶……但还没等到我开口反驳,妈妈乃和姐姐乃就对我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仅仅是这样,我的胃就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就算这样,我也挤出一个苦笑以示回应并坐了下来。提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因为这种餐厅都会有服务员帮忙拉开椅子,所以很容易变得点头哈腰的。

  所以在妈妈乃面前也会不禁变得点头哈腰哦!在坐下来的时候,我顺势对她点头行了个礼,于是雪之下妈妈啪地一声收起扇子,温和地笑了。

  「晚上好比企谷同学,好久没见了呢」

  「您好,是很久没见了……」

  其实距离上次见面还一个月不到,感觉时间还没有久到可以说好久不见,但既然她刻意这么说,想必是有什么意图吧。

  我点了点头,同时微微低头打量起妈妈乃的表情,试图找到答案。于是,感受到视线的妈妈乃意味深长地绽唇微笑。

  「你这阵子有很多事要忙吧?真是不好意思了,这么忙还叫你过来,因为我一直想和你好好聊聊。」

  她的语气平和,眼神也十分温柔。

  然而从她微眯的双眼深处,我却感觉她仿佛在说「你小子,为什么拒绝了我这么多次」。也是呢!毕竟从她第一次邀请我之后我就一直在想办法拖延和逃避呢!

  妈妈乃的存在感原本就极强,无论她怎么隐藏,我都能从她身上感觉到无声的压力。坐在我旁边的雪之下一脸担心,交错看向我和妈妈乃。另一边,坐在对面的阳乃低下头拼命憋笑。喂喂喂,这位旁观人士未免太过分了吧?

  但我和妈妈乃也见过好几次了,知道应该如何与她相处。我端正坐姿,将手放在膝盖上,轻轻低下头。

  「承蒙您的关心,新学期刚开始有些繁忙,不过最近总算安稳下来了。非常感谢您今天的招待。」

  是这季节的不可抗力因素导致我这么忙的,错不在我!但是我有好好道谢哦!像这般陈述掺杂借口的谢辞,刻意不去提及我具体在忙些什么,正是大人的沟通技能!这是一种高级的技巧,通过使用一些生硬的句式,既能保持彬彬有礼的态度,也能暗示对方自己不想再聊此事。

  当然,妈妈乃肯定看透了我这肤浅的想法吧,倒不如说,要是她这都看不透,我反而觉得奇怪。

  出人意料的是,妈妈乃用扇子遮住嘴巴,点了点头。

  「是吗。那行吧,毕竟你今天也抽出时间了。」

  她这番话就仿佛是在说「既然你打算这样贯彻懂礼貌的态度,今天就先放你一马吧」,于是我默默点了点头。

  我往旁边看了一眼,发现雪之下正一脸安心地抚着胸口。

  哈哈哈,尽管放心吧。像这种固定句式的对话和浮于表面的问候,我最擅长了。因为只是这样就能产生正在对话的感觉。所以你就尽管放心抚平你的胸口吧。

  我也放下心来,从紧闭的嘴巴呼出一口气,这时坐在对面的阳乃轻声笑了。

  然后,她像是强调自己丰满的胸口一般向前倾身,探头看我。

  「新学期原来这么忙啊,是有什么事吗?」

  阳乃一脸坏笑,装糊涂地问道。阳乃你这混蛋,我在心里暗暗咒骂她,脸上却完全没有表现出来,抽着个脸笑着回道:

  「是啊,有挺多事的……比如社团活动和挑选志愿大学……还、还有就是班级聚会吧,毕竟是新学期。」

  虽然挑选志愿大学和班级聚会压根就没在弄,但我想到就直接说出来了,同时将新学期这个魔法词汇重复了一遍。

  啊哈哈!这样你就没法反驳了吧!因为日本人身上刻有这样的DNA,只要一听到「新学期」「决算前」「盂兰盆节(年终)赶工」这些词,就会擅自认为对方很忙!不仅如此,日本人的DNA还刻有社畜的气质,以至于我们哪怕是听见「黄金周前赶工」这种不明觉厉的词,也会不禁回道「原来如此,这可糟了啊……那等连休一结束我会立刻想办法处理的」。这样的社畜,炒了吧。你把截止日期当成什么了啊。

  就在我在心里扯了一大堆时,阳乃仿佛对什么心里有底,点了点头。

  「是吗。那现在新学期已经过去了,接下来就有时间了吧。」

  「哈?」

  这个人在说什么啊……我这么想的时候就已经迟了。我被她从一个很刁钻的角度抓住了软肋。

  阳乃露出开心的笑容,接着她将话梗抛向雪之下。

  「太好了呢雪乃,可以尽情去玩了。」

  「哪能整天玩啊,马上就要考试了,对吧?」

  面对阳乃捉弄般的口吻,雪之下淡定地做出回应,并向这边歪着下脑袋,仿佛在征求我同意。

  「是、是啊……还要考试的,可能没什么时间去玩……」

  我发出干笑搪塞过去,这时对面传来扇子合上的声音。

  「也对。在考试结束前都不能像这样频繁聚餐了呢。」

  循声望去,只见妈妈乃手抚脸颊,温文尔雅地说道。不不不,我可没有频繁聚餐的意思啊。这位和服美女在讲些什么啊……

  就在我一脸愕然时,坐在妈妈乃旁边的阳乃点了点头,接着说:

  「但偶尔放松一下也是不错的吧?」

  这完全放松不了吧。这位性感美女在说些什么啊……她这是想一步步将聚餐弄成定期活动吧?不把她拦下来感觉不妙啊……我向雪之下使了个眼神,如此暗示道。

  于是收到暗示的雪之下点了点头。

  「嗯,偶尔一次的话……」

  然后,她喃喃自语,视线垂落下来,忸忸怩怩起来。喂!不对吧!还指望你巧妙地回绝掉的啊!不过她害羞的样子十分罕见,所以完全OK!

  不过要是对面再邀请我,我就想办法推迟延后,先蒙混过关等做好心理准备再应邀吧……我肯定是做不到直接拒绝的……毕竟一旦我表现得太直接,雪之下会特别失落……

  想到今后的麻烦事,我的胃就隐隐作痛,于是我用手揉了揉。不知道妈妈乃是如何理解我这个行为的,她将手放到嘴前说:

  「啊,不好意思,肚子饿了吧,那我们吃饭吧。」

  说完她向服务员打了一声招呼,看样子她以为我这是在暗示自己肚子饿了。

  「因为是套餐,菜可能会不太够,但不够的时候再单点就好,你不用客气,放开肚子吃吧。」note

  注:西餐的套餐有一定的上菜顺序,通常是按头盘→汤→副菜→主菜→沙拉→甜点→饮料的顺序上菜

  其实我只是胃疼而已,但被她用少女般兴奋的眼神盯着看,啥也说不出口。

  「男孩子都很能吃的吧。」

  而且听到她这么说之后就更讲不出口了。她注视我的双眼里没有一丝压迫感,那是单纯充满兴趣的眼神。

  她这一脸文静却又欢欣雀跃的样子跟她真的很像……我将她和坐在旁边的雪之下比了比,不小心笑了出来。妈妈乃似乎以为我这是应许了,开心地拍了一下手。

  「啊,要不看看菜单?现在先点好也行。」

  「不用,我先吃完套餐再看看吧。」

  这样下去怕要吃到撑。该拒绝的时候就必须郑重回绝,我笑着委婉说道,于是雪之下妈妈垂下眉梢,说:

  「这样啊……」

  她失落的样子也特别像,让人真不忍心拒绝啊……就在我这么想时,一直在旁边看着的阳乃突然笑了出来。

  「妈妈你兴奋过头了。不好意思啊,我们家没有男生,所以不太清楚你们一般能吃多少。」

  阳乃哈哈大笑地说道,于是雪之下妈妈有些不高兴,用扇子遮住嘴巴。

  「才没这回事,这我还是知道的,这个年纪的孩子反正就是很能吃。」

  「是吗?你是指隼人吧?我倒觉得他在这种时候不会吃很多耶。」

  阳乃听到妈妈乃气呼呼的话语,纳闷地说道。

  说起来,雪之下家和叶山家是世交来着。正月的时候他们好像也会去聚餐啥的,应该是在那时候有见过叶山吃东西的样子吧。

  那家伙也真不容易啊……竟然一直忍受着这种氛围。一股亲切感顿时油然而生,但与此同时心头也涌现一种烦闷的感觉。不过相比于烦闷的感觉,我还是觉得和雪之下家聚餐这件事更辛苦,所以我多少有几分同情他!虽然还是很烦闷就是了!

  但正如阳乃所说,叶山隼人给人的印象饭量不会很大。

  我记得好像是在午休的时候有见过他吃东西的样子,当时他吃的量也极其正常。不如说正常过头了,以至于他无论吃啥都会配上沙拉或思慕雪,这正是叶山做作的饮食习惯。是男人就给我去吃褐色的油炸食品啊。

  就在我遥想着叶山的饮食生活时,妈妈乃露出有些为难的笑容,顾虑地看了我一眼。

  「……可是叶山他们家吃得比较健康呢。」

  哈哈哈!好家伙!note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家吃得也很健康哦?就在我打算回以怨恨的眼神时,一旁的雪之下突然愉快地低语道:

  注:neta园田光庆的漫画『三国志』

  「比企谷同学,我姑且说一句,拉面•Max咖啡•萨莉亚的循环可不能叫健康哦?你一天有吃够三十种食物吗?」note

  注:「一天吃够三十种食物」是日本政府于1985年在健康饮食方针中提倡的饮食目标,意思是每天要吃够三十种食物,才能保证营养均衡摄入,但随后于2000年被偷偷删除

  「放心吧,我最近还有经常吃咖喱。香辛料咖喱的话轻松就超过三十种了,把咖喱叫作全营养食物也不为过。」

  「佐料香料那些不算在内的……」

  我摆出一脸得意的样子,于是雪之下像是缓解头痛一般揉了揉太阳穴。

  妈妈乃看见这一幕,忽然露出望向远方的眼神,脸上浮现怀念的笑容。

  「你爸爸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经常一边打麻将一边吃咖喱、拉面和炒面之类的东西,就算是大半夜也毫不在乎。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真亏他能待得下去……」

  「大半夜?麻将?乌烟瘴气?……欸?不是在说爸爸的事吗?」

  雪之下对听到的几个词感到在意,惊讶地反问,于是妈妈乃点了点头。这令我和雪之下都相当震惊。

  刚才的话怎么想都不符合我心目中雪之下家的形象,至少是和这里的雪之下母女毫不相干的内容。

  「你老爸是怎样一个人啊……」

  我悄声问道,雪之下也困惑地摇了摇头。看来至少在女儿的印象里他并不是那种人。

  欸……更搞不懂了耶……正当我纳闷时,阳乃对我眨了个眼,安抚道:

  「不用在意不用在意,迟早能见到他的。」

  「真不想见啊……」

  这句话被我扼杀在口中没有说出声。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和母亲和姐姐积极见面呢……

  但是,妈妈乃在谈论到素未谋面的父之下时,脸上浮现着温柔的笑容,这与之前因为舞会而与她对峙的时候完全不同。看见这样的表情,很难对她抱有坏印象。不,不如说给人的印象很好。

  雪之下或许也是这样的吧。

  「当时我挺担心的,也有为他做过便当,人真是说变就变啊。」

  「便当……这、这样吗……欸……」

  她有些惊讶,对她来说,母亲羞涩地说起往事的样子似乎挺新鲜的。

  雪之下妈妈注意到我们呆愣的视线,轻咳一声,掩饰般笑了笑。

  「所以不用在意,尽管吃吧。」

  你这听起来像是在说「反正迟早会给你矫正过来的,现在不用在意」耶……

  算了,之后的事情之后再想好了,现在还是专心吃别人请的大餐吧。

  ……那个,这餐饭,我是不用给钱的吧?是这样的吧?

  ×  ×  ×

  随着一声领头的信号,我们将杯子轻轻碰在一起。

  雪之下妈妈和阳乃手中拿着白葡萄酒,我和雪之下则是乌龙茶。由于杯子形状不同,对面薄玻璃制的杯子发出了清脆冰凉的声音。

  连形式上的问候也没有,我们便结束了这简短又安静的干杯。这时,开胃菜恰好送了过来。

  紧凑地摆在巨大餐盘上的应该是扇贝肉和甜虾。高级的腌肉与装饰用的酱汁相互映衬,使盘内看起来就像一幅画。

  这样的餐盘放在面前,我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因为这勾起了我强烈的食欲。

  但也不只是因为这样而已。

  「我在被试探着……我现在正在被试探着……」

  我无意识地在嘴里咕哝出声。

  「那我们开始用餐吧。」

  雪之下妈妈嫣然一笑,如此说道,但她却完全没有开动的迹象。坐在她身旁的阳乃也一样。

  一段似乎别有企图的沉默突然降临。

  不如说没企图就怪了。无论是雪之下妈妈还是阳乃都在暗中看着我的手,摆出一副观察我一举一动的架势。

  眼前的餐盘两侧放置着三双刀叉。此外在右侧还多出一把仿佛受到排挤的汤匙。餐盘上也放有刀叉,刀叉用具就像王之财宝一般成对摆放在我面前。note就算是千手观音也用不了这么多餐具吧。虽然观音菩萨应该是用筷子的……

  注:neta『Fate』吉尔伽美什的宝具

  但我又不是千手观音。虽说眼前有阿修罗和罗刹,但至少我是人类。因此,接下来我要按照顺序使用这些餐具。

  也就是说,我现在无疑正接受着关于餐桌礼仪的考验。

  但是,我完美掌握了这方面的礼仪。

  这种时候,我们日本人的做法就是观察周围并随便模仿!

  所以,我瞟了瞟身旁的雪之下。

  于是,雪之下似乎注意到了我求救的视线。她轻轻颔首,随后率先朝刀叉伸出手。

  感激不尽。不愧是雪之下,连餐桌礼仪也了如指掌,这已经可以称得上维基之下了吧。我也跟着维基乃向餐具伸手。

  但就在这个时候。

  「啊,对了,雪乃,最近在学校怎么样了?」

  妈妈乃像是刚想起来一般,朝雪之下搭话。

  「欸?……啊啊,一般般吧。」

  雪之下有些困惑地回答道。

  话说回来这位妈妈乃,您把孩子教育得非常好呢。雪之下被搭话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切换至倾听模式。

  因此,我现在就没有能够参考的对象了。这就和对公司新人说的「别什么都立刻问人,先自己思考一下吧」是一样的。

  妈妈乃对一脸困惑的我再次露出微笑。

  「啊,比企谷同学不用在意,请继续用餐吧。」

  「好……」

  虽然做出了回应,但我心理素质可没强大到敢直接「哇!好幸运!那我开动咯」。note而且我可是很清楚的哦!这时候要是真就毫不介意吃起来,如果弄错了什么,对面就会来一发无法防御的「你做事什么都不问的吗?我不是跟你说了不懂就要问吗」连击。

  注:「哇!好幸运!」neta『偶像活动游行』姫石来希的口头禅

  话虽如此,但既然回应了,保持这样纹丝不动也不太合适。我来回扫视各类刀叉。

  ……哪个?要从哪个开始用啊?

  「我开动了——」

  就在这时,阳乃毫不犹豫、坦坦荡荡地拿起了内侧的刀叉。

  「唔——好好吃。」

  阳乃大大吃了一口腌肉,发出幸福的声音。我仔细地观察着她的笑容,用手指指着她使用的刀叉进行确认。只要完全学她应该就没有问题了。「前面的人也是这么做的所以没问题!」我心里的现场猫也是这么说的。note

  注:「现场猫」为诞生于「双叶☆Channel」的网络角色。

  在葬礼上烧香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只要模仿前面那人把香灰用力扔到灵位上就行了吧。我懂我懂,我最清楚了。note

  注:neta织田信长在他父亲葬礼上出格的行为,通常的做法是用手指捏起一把香灰放到眼前,然后再放到香炉里

  就在我领悟了一切,正打算伸手去拿内侧的刀叉时,大腿突然被轻轻拍了一下。柔和的触感以及温暖的体温从她纤细的手指传了过来,这令我不禁挺起了后背。

  「比企谷同学,刀叉要从……」

  雪之下将嘴唇凑上来耳语,她的声音和表情令我慌张地微微点头,这时对面的阳乃鼓起脸颊不高兴地开口说:

  「喂喂喂,这种事等妈妈和姐姐不在的时候再做啊。」

  「不在的时候也不行。雪乃,这一点你是怎么想的。啊,比企谷同学快吃吧,不用在意的。」

  雪之下妈妈含笑向我搭话,我只好回以苦笑。

  三人将我晾在一边继续聊天,但视线却时不时地投向我这边。原来如此,为了试探我,甚至不惜开始演起来了吗?

  只有雪之下一边附和着母亲和姐姐一边担心地看着我。对话中止的一瞬间,她快速地低语道:

  「不要紧吧?」

  「我对刀叉的用法没啥自信啊。至今就用过一个筷子。」

  「筷子是要成对用的……」

  我随便回了她一句,结果雪之下的脸色变更不安了。不不不,所谓的一个筷子,只是我不习惯用刀叉的比喻而已啊。

  不要紧的——我笑着回应雪之下,随后向刀叉伸出手。

  老实说,我对餐桌礼仪印象不深,只有些道听途说的知识。

  但是,我对雪之下阳乃这个人有一定的了解。

  这么一来,答案就很明显了。

  我下定决心,拿起外侧的刀叉。然后,不发出声响,举止端庄地将腌肉送进嘴里。

  嗯,应该……挺好吃的……老实说紧张过头了完全尝不出味道,但应该是很美味的。

  就我嚼着嘴里的肉时,同样在吃着东西的阳乃看了我一眼,突然笑了出来。

  看到阳乃这样,雪之下妈妈一脸困扰地说道:

  「哎呀阳乃,你这样很没规矩,餐具要从外侧开始用。」

  「是吗?糟啦。」

  被妈妈乃指责后,阳乃卖萌地吐了吐舌头,诙谐地说道。

  哈哈哈,好险。果然是这样啊……这个人猜到我要模仿她,还特意布下了陷阱吗?正因为你叫阳乃吗?note

  注:日式冷笑话。「布下」与「阳乃」发音相同

  但是,比她还可怕的是雪之下妈妈。

  不惜演戏也要试探我这点并不可怕。不对,这点也相当可怕了,但最可怕的是,她完全没打算掩饰自己在演戏的这件事。

  雪之下妈妈用手扶住太阳穴,眯着她大眼睛,像估价一般从头到手多次地打量我。

  「比企谷同学有好好学过餐桌礼仪呢。」

  「算是吧……」

  我对雪之下阳乃这个人有一定的了解,同时在相同程度上,我对雪之下妈妈这个人也有一定的了解。

  她不会单纯提一个坏心眼的餐桌礼仪难题就满足的。这么一来,她不惜演这么一出,肯定是有其他企图的。

  我从喉咙挤出一声干笑,补充了一句:

  「说不定会有人看着,以防万一。」

  雪之下妈妈一直盯着我,一动不动,冰冷的视线仿佛要看穿一切,但过了一会,她艳丽的嘴唇缓缓勾勒出一个弧形。

  「是呢。」

  随后,她张开扇子遮住嘴沿,静静地颔首,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似乎在扇子另一侧轻笑着。

  我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关于舞会一事与她对峙时的记忆。

  那时我和这个人之间的对话并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大多都是外交礼仪上的交谈。

  言辞和举止,如果只根据这些表面上的东西,是不可能察觉到她真意的。只有察觉到潜藏在其深处的企图,对话才能算真正成立。

  因此,按照雪之下家的方式解释,今天这出餐桌礼仪的戏码应该是对我的忠告吧。

  这是在暗示我,若想和雪之下家产生关联,就要时刻保持合适的言谈举止。同时这也是一个警告:我们会一直注视你,会经常试探你。

  恐怕这就是雪之下家的作风。

  不通过絮絮叨叨的言语,而是通过实际感受来传达,让人理解。

  原来如此,正因为这个人是这样子的,两个女儿才会变得这么扭曲……就和雪之下说的一样,看来是真的带不好小孩呢。难道她最擅长的科目是帝王学?

  我疲惫地轻轻叹气,雪之下妈妈却一脸满足地合上扇子,心情愉悦地莞尔一笑。

  「没想到你还挺有规矩的,是双亲教育有方吧。」

  「哈哈哈,至少比您那边好。」

  我也立即心情愉悦地笑着反击。我已经充分领会到雪之下家的作风了。这次就让您见识一下比企谷家的作风。

  将别人的话深度解读后进行装傻讽刺,这是我从父亲那继承下来的家风。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这就是我的座右铭!note

  注:neta『半泽直树』名台词

  我硬着头皮傻笑,于是雪之下妈妈露出僵硬的表情。

  忽然,阳乃噗噗地笑出声,裸露的双肩不停颤动。雪之下妈妈用冰冷的视线瞪了她一眼后,她一时收住了笑容,但还是没能忍住,又再次笑了出来。这对母女的性格真是有够可以的……

  我满不在乎地观望这幅光景,但另一位女儿似乎很不高兴。雪之下从旁边伸手拧我的大腿。疼疼疼疼,我看向旁边,雪之下黑着脸小声说:

  「你啊,就不能说话注意点吗。」

  她鼓着脸,生气地噘起嘴巴,像只生气的猫咪一样轻拍我的大腿。虽然一点都不痛,但这时候的礼貌做法是表现得很痛并道个歉。

  「抱歉,一不小心就和平时一样了。毕竟和你长得很像……」

  我随便回了一句,将雪之下的手轻轻拿开。从刚才开始我就痒得不得了……

  于是,雪之下不高兴地低哼一声,最后拍了下我的手,立刻将头转向母亲那边。

  「那、那个,妈妈。别看他平时这个样子,正经的时候还是很正经的,工作的时候也特别认真。虽然其他时候他挺废柴的,嘴巴和手脚不干净,性格和眼神恶劣,但并不是个坏人。我之所以说这些,只是怕你误解他而已。」

  随后,雪之下慌慌张张地快速说了一堆,为我的失言打圆场。其他人听起来可能一点都不像是在打圆场,但其实我的缺点还有很多很多,她却没有把这些缺点全部说出去,从这一点考虑,也勉勉强强称得上是在帮我打圆场。能称得上吗……

  虽然她说的杂乱无章,但想表达的意思似乎还是传达到了。

  雪之下妈妈饶有兴趣地看着女儿越说越激动的样子,忽然露出微笑。从她的表情里流露出一份似曾相识的暖意。

  「没事,他这样我也能更放松一些。」

  雪之下看到她温和的眼神,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我也卸下肩膀的力气,这下终于可以品尝免费美餐了,我拿刀切开端上来的鸭肉时蔬法式酱糜。

  这时,一句比刀更锋利的话语传了过来。

  「真的很有胆量呢……」

  从雪之下母亲眯起的眼睛里,我看出了些许愉悦之情,张开的扇子背后应该是一张笑脸,但她的声音却冰冷得令人打寒战。

  我发出一声干笑打马虎眼,将尝不出味道的法式酱糜还是佩可莉姆拼命往嘴里送。不妙了呢☆note

  注:neta『公主连结』佩可莉姆的口头禅,「法式酱糜(テリーヌ)」和佩可莉姆(ぺコリーヌ)发音相近

  ×  ×  ×

  冷头盘、热头盘、使用了时令食材的意大利面、当地捕获的绝品鲜鱼、主菜的烤和牛肉——套餐正有序地进行着。

  据说,吃肉的时候最适合喝红酒。

  我悄悄瞥向正前方,看见一位男性酒侍静静走来,为雪之下妈妈的杯子倾倒红酒。

  咕嘟咕嘟,高透明度的红色液体的液面渐渐涨高,在餐桌上的烛光照耀下,就仿佛失去了轮廓的宝石。

  「不好意思,只有我们在喝酒。」

  「没有,完全没关系的……」

  她晃了晃酒杯,一脸满足地看着留下鲜明轨迹的红酒杯,从打扮上看起来,她的这副身姿就宛如遥远过去的中世纪贵妇。

  举例说明的话,就像吸血鬼传说的原型——伊丽莎白•巴托里。note

  注:伊丽莎白•巴托里,传闻她为维持自己的年轻美貌,杀害了650名以上的少女并用她们鲜血沐浴

  她身旁的雪之下阳乃就像其眷属一般,倾斜着赤红的酒杯。她没有喝个不停,而是花上时间慢慢啜饮,应该是红酒质量不错吧。

  「我们家族的人都很能喝酒,不过雪乃有点像爸爸,可能不怎么能喝吧。」

  阳乃满足地吐出一口气,看了一眼雪之下。她应该已经喝了很多了,但从眼神和声音来看,她依旧十分清醒。自夸酒量好果然不是吹牛的。

  另一边,据说酒量不太行的雪之下虽没在喝酒,双颊却微微泛红,有些不满地嘟起嘴说:

  「我像爸爸吗……」

  但听她的语气,似乎并不是出于厌恶,而是在闹别扭或是在怕羞。具体的感情我还无法完全分辨出来,但姐姐似乎马上就明白了,她用捉弄般的口吻笑着说:

  「那当然啰,比如说你们那麻烦的性格。」

  「你也差不多吧……」

  你们不仅母女很像,姐妹也很像呢……真是有够麻烦的……我下意识小声说出了口,于是阳乃带着一脸坏笑转向我。

  「你也差不多吧。」

  您说的对。果然四海之内皆兄弟呢。既然大家都是兄弟,像也是正常的。也就是说,麻烦的性格是人生来就有的原罪,即「业」……note

  注:「业」,佛教用词

  就在我独自到达彻悟的境界时,雪之下妈妈饶有兴趣地颔首说:

  「确实,雪乃可能更像爸爸一点呢,比如温柔的一面。」

  「是、是吗……」

  听到母亲充满爱意地笑着说道,女儿扭扭捏捏的,害羞地垂下视线。

  啊哈,这个反应,看来这个人很喜欢爸爸乃啊。严重的姐控加上父控,真是业障深重啊。不如说她甚至也还有些恋母情结。这么看来,雪之下家真是地雷重重啊。

  不过这种事我早就知道了,况且我也很喜欢自己的妹妹,没资格说别人。

  所谓的情结,说白了就是爱与恨,感情越深就肯定越扭曲。

  家人都是这副德行,爸爸乃也真是不容易呢,我暗自同情起尚未谋面的爸爸乃。但是,既然爸爸乃都跟妈妈乃结婚了,他肯定也有什么地方不正常……

  我擅自想着这些很没礼貌的事,不知是不是被发现了,妈妈乃冲对我露出微笑。我不由自主挺起后背,她仔细地端详起我。

  「比企谷同学是像爸爸还是像妈妈呢?」

  「唔……硬要说的话像父亲多一点吧……只有发质这点像母亲。」

  令人头疼的是,我无论是内在还是外在,大部分的性状都遗传我那不正经的父亲。因此,我和小町不怎么像……我和小町唯一的牵绊,就是从母亲那遗传下来的发质了……我一边在心里扯淡,一边拨弄起头发。

  于是,雪之下端详起我的头顶。

  「那小町的呆毛也是遗传母亲大人的吧。」

  「嗯,是啊。话说你别这样叫我老妈,总觉得怪怪的。」

  因为突然感到很难为情,我摸了摸呆毛将视线岔开。然而雪之下歪着脑袋,用不解的目光追着我摇晃的呆毛不放。

  「你指母亲大人?」

  「对,好不习惯,怪怪的。」

  我知道这是在尊称我的母亲,但我还是有一些难为情。

  看到老妈在家里的那副模样,叫她母亲大人感觉特别违和啊,不如说,我甚至从中感觉到了类似「母亲大人(笑)」的高级嘲讽。

  ……而且,虽然说这种事就连我都觉得恶心,但她用这种微妙的称呼叫我老妈,我脑海里就会产生一些奇怪的想象,心里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我脸上似乎写满了这种羞耻,于是雪之下察觉到什么,微微张嘴,忽然将头扭到另一边。

  「是、是吗……母亲大人,我是觉得挺好。」

  听到她小小声的自言自语,我假装将头发往上梳,用手遮住脸。真是的!太羞耻了,别这样嘛!

  我的愿望当然没起任何作用,从指缝间,我不小心看见坐在对面的两人脸上正浮现着温暖的微笑。

  视线一和我交汇,雪之下妈妈就轻轻一笑。

  「小町是?」

  「我的妹妹。世界第一的那种。」

  由于很感谢她为我转换话题,我抢答道。于是,另一个人也中途插嘴说:

  「好巧哦~我也有一个世界第一的妹妹。」

  「姐姐快闭嘴,太丢人了。」

  雪之下也插话进来制止阳乃。

  只有妈妈乃一个人镇定自若,不如说镇定过头了。她张开扇子,遮住嘴沿,静静闭上眼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原来如此,你是长子啊」

  「是、是的。」

  随后她就再也没说什么,就这么彼此沉默了一会。

  咚咚咚咚,叮。note

  注:『聪明的一休』中一休思考问题时的音效

  经过谜一般的思考时间后,妈妈乃睁开了眼睛。

  「……行吧,总会有办法的。」

  「什么意思?」

  我不由得问出了口,但妈妈乃只是微微地笑着。

  我想问清楚她是什么意思,但我忍住了。我是长子才能忍住的,要是次子我肯定忍不住。note

  注:neta『鬼灭之刃』第12集灶门炭治郎的台词

  然而就算问了也没用吧。她优雅的笑容在暗示我,继续追问也是白费力气。

  妈妈乃将扇子放在嘴边,以一成不变的笑容再次发问:

  「你的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两人都是从事出版与广告相关的工作……欸,这是干嘛,面试?」

  「只是扯家常而已。所以你也对这个业界感兴趣?」

  「没有,我打算上了大学之后再考虑这个……欸,这果然是面试吧?」

  「只是品行调查哦。所以你决定好想去哪所大学了吗?专业呢?」

  「没有,还不清楚呢。哈哈哈,话说你自己都说是品行调查了。」

  波涛汹涌的一问一答,话语的连续对打仍在继续。雪之下和阳乃都如同网球观众一般,视线在我和妈妈乃之间来回移动。我则像是在压力面试中被连连逼问一般呼吸困难,身心疲惫。

  只有妈妈乃一个人镇定自若,不如说镇定过头了。她张开扇子,遮住嘴沿,静静闭上眼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这样啊,都还没有决定啊……」

  「是、是的。」

  随后她就再也没说什么,就这么彼此沉默了一会。

  咚咚咚咚,叮。

  经过谜一般的思考时间后,妈妈乃睁开了眼睛。

  「……行吧,总会有办法的。」

  「所以到底什么意思?」

  虽然知道问也是白问,但我还是拼命做出抵抗。

  然而,雪之下妈妈以笑脸避开我的疑问,用关上的扇子抵住下巴,向我投来热切的视线。

  「……话说回来,你知道我们家是做什么的吗?」

  「开征信所的吧。」

  面对一次又一次刨根问底的提问,我为了解闷,提起一边的脸颊挖苦地回答。于是雪之下妈妈猛地眯起眼睛,用锐利的眼神紧盯着我,但她眼里没有一丝怒火,似乎只是想要看穿我的真意。

  过了一会,她微微一笑,紧接着阳乃也如附和一般猛地笑了出来。

  持续了短短一瞬间的紧张气氛立刻缓和下来,这时,我的大腿突然被拍了一下。

  一看,只见雪之下气鼓鼓地用责难般的视线看着我。

  就跟刚才一样,虽然一点都不痛,但既然被拍了,这时候就应该表现得很痛以示礼貌。我扭了下身体,用眼神跟她赔了个礼。于是雪之下微微摇头,向我表示不用在意。

  哎呀,真的很抱歉。

  本来这种场合,我应该为了让对方喜欢上自己,尽可能表现得又规矩又礼貌。可很不凑巧,我不怎么擅长这种事情。那些死板的官话我是能信手拈来,但对方并不吃这一套。

  我之所以没有表现得又规矩又礼貌,是因为我得出了一个无脑的结论:既然最后会露出马脚,那不如从一开始就破罐子破摔,这样也显得更诚实一些吧。

  我知道这是在对愿意包容我的雪之下耍性子,但唯有这件事,我还需要再花一些时间。

  只好一点点去习惯了啊……

  我意识到自己又一如既往地将许多事情往后延,令未来的负债不断膨胀,但我还是为终于挺过了难关而松了口气。

  不,准确来说是大意了。

  所以,才没注意到坐在对面的阳乃一直在憋笑。

  「啊——太有意思了。」

  她长吐一口气,如伸懒腰一般坐了起来,用指尖擦拭着眼角。然后,她像是润喉似地抿了口红酒,托起下巴说:

  「……所以我可以认为你们是在交往吗?」

  她若无其事地提出一个至今没人触及的问题,就像问明天的天气一样随便。

  一瞬间,我和雪之下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我知道早晚会有人问的。之前一色和户部也问过类似的问题,而且就算没有说出来,肯定也有其他人想问类似的问题吧。

  但至于在这时候,在这种场合问吗。真不愧是你啊,雪之下阳乃。我只顾着提防雪之下妈妈,完全大意了。

  我被突如其来的问题给弄到语塞,陷入漫长的沉默。

  我知道这个时候不能什么都不说。事到如今也不可能糊弄过去或是矢口否认。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侧眼看向旁边,发现雪之下也正偷偷看着我。

  她困惑地哆嗦着嘴唇,双颊因害羞而变得通红,视线也因为不知该怎么回答而左右游移。我现在的样子应该和她差不多吧。

  我们目光交汇后,她马上低下头,如撅起嘴一样紧闭嘴巴。

  那这问题就该由我来回答吧。

  我一边寻找着最正确、最合适、最准确无误的回答,一边缓缓张口。

  我从口中接连发出「啊——」「呃——」这类没有意义的声音,最后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却小声到就连自己都觉得窝囊。

  「应该……可以,吧?」

  「不是,你问我干嘛。」

  我花了这么长时间,最后却回答得一点霸气都没有,这令阳乃露出既无语又困惑的笑容。我不禁也跟着露出了同样的笑容。

  对话只剩下如叹气般的笑声,随即中断。这时,一直在喝酒旁观的雪之下妈妈落落大方地微笑说:

  「阳乃,你问这种问题也太不识趣了,对吧?」

  「是啊……」

  我边叹气边笑着点了点头,用蚊子一般的嘟哝声做出回应。雪之下也露出为难的表情,对母亲笑了笑。

  「行吧。那差不多该上甜点了吧。」

  阳乃耸了耸肩,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向服务员打招呼。

  套餐的最后一道菜送了过来,是用时令水果做成的果子露冰激凌拼盘。虽然感觉已经快吃不下了,但这冰凉的果子露冰激凌正好可以给我发烫的脸颊降降温,于是我挖下一勺送进嘴里。

  「啊,好吃。」

  「对吧?这里什么都好吃,单是这个果子露冰激凌也特别好吃,好吃到让人想抛开套餐额外单点一份。」

  面对我无意间袒露出的率真感想,阳乃一边挥着汤匙一边说道。

  「真的吗。果子露冰激凌要多少钱啊。不如说,今天这餐要多少万元呢。真不好意思我今天没带那么多钱感谢款待。」

  「你这道谢道得也太早了吧……都还没吃完呢。话说,你好歹装个样子把钱包拿出来啊。」

  阳乃一脸震惊地说道后,雪之下轻轻笑出了声。雪之下妈妈也无语地叹了口气,眼神却格外温柔。

  「你不必在意这些事的。最后喝点红茶或咖啡吧?」

  「不好意思,那我就不客气了。啊,我要咖啡。」

  「我要红茶。」

  我们一边吃着果子露冰激凌一边聊天,不一会儿,红茶的芳香就充盈了整个餐桌,聚餐融洽地走向结束。

  时间静静地,平和地流逝。

  「时间也差不多了……」

  随着雪之下妈妈的一声话语,我们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离去的时候回头看向餐桌,餐盘和餐具都被撤下,烛光照耀着四个茶杯。

  但是,只有一个餐盘留了下来。

  旁边座位上不曾吃过的果子露冰激凌,不知何时融化在她的叹息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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