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卷 ③于是,祭典结束,新的祭典揭开序幕。

  Festival。

  听见这个词,大家会想到什么呢?

  根据一般的说明,Festival即所谓的Rock Festival,爱开趴的嗨咖聚集在一起,搞不好不只玩通宵,而是连续狂欢好几天的音乐祭典。

  拿著酒配合音乐的节奏摇头晃脑、互相推挤、跳进人群,勾肩搭背、玩骑马打仗的游戏,或是跟《草食男之桃花期》这部电影里面的森山未来一样,坐在神轿上让人给他抬轿,就算是互不相识的人,也能靠音乐连结在一起,尽情玩乐,共享绝对无法忘怀的体验……那就是人们对祭典的印象吧。

  我个人也差不多。我承认我抱持某种程度的偏见,而这个印象偏颇到不行。

  然而,我对祭典的印象也不全是坏的。

  众人以音乐为契机团结一致,炒热气氛,反而是正确的享受方式,也可以说是音乐节的存在意义的一部分。

  总而言之,Festival是祭典。庆祝某件事的场口。

  曾经有人说过。

  千叶的名胜是祭典和舞蹈。跳舞的傻瓜和看人跳舞的傻瓜,既然都是大傻瓜,不跳舞就Sing a song。

  至理名言。真是句至理名言。讲得太好了,害我忍不住唱起城门城门额头高☆。

  因此,我并不否定那种享受祭典的方式。

  综观古今历史,祭典基本上可以不讲礼数,也是展现包容度的场合。先不说古代,听说中世纪以后,在祭神仪式结束后的宴会上,所有人都会喝到吐为止,不论身分高低……等一下?哪来的包容度?这种行为发生在现代叫做酒精骚扰,直接触法喔。

  由此可知,现代的祭典应该要有新尺度的包容度。

  也就是要包容「享受祭典的方式因人而异」。

  有人喜欢一大群人聚在一起狂欢,也有人喜欢独自沉浸在音乐中。

  所以,一个人在祭典会场静静感受于心中沸腾的激情,这种享受方式也应该要得到肯定。

  当然,不只有祭典要肯定各式各样因人而异的享受方式,在绝大部分的娱乐活动——电影、音乐、动画、小说、漫画、舞台剧、音乐剧、梦梦猫(注:三丽鸥的吉祥物。日文开头与「音乐剧」同音。)等等,都可以套用同样的道理。

  然而在这之中,祭典可以说是特别值得受到肯定的存在。

  娱乐活动不分贵贱,以种类来区分优劣,乃极度愚蠢的行为,可是若硬要将祭典区分出来,我必须说那稍纵即逝的唯一性,和其他娱乐活动有著明显的差异。

  无论是电影还是动画,可能会录成光碟的作品,某种意义上来说都可以重新体验。想重看的话,同样的画面可以无限重播,是巨大的优点,却无法连最初的感受及初期冲动都跟著重现。

  祭典、演唱会当然同样可以录成光碟,我也不得不全面赞同「那些录起来的表演重看时可以享受到另一番风味」这个论点。应该也会有人去看好几次同一部电影,以自己重看的次数为傲,在交友圈里刷优越感。

  不过,唯有在第一次接触那部作品的瞬间,接触未知世界时方能感受到的强烈震撼,是无可取代的体验。这也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从那应该要称之为一期一会的唯一性来看,祭典是最棒的体验。

  一生仅此一次,会场的观众和舞台上的表演者创造出的,只有在那个瞬间才感觉得到的热情、气氛。

  我能理解与友人共享那个气氛的喜悦,也不会吝于赞同。只不过,特意一个人参战,在心中咀嚼那份感动也很棒。

  结论就是,应该要以自己心目中最棒的享受方式去参加祭典。

  至于我个人的意见,我经常觉得一个人去不会受到任何人的妨碍,尽情欢呼、挥舞萤光棒,回去时因为太激动的关系发了诗集风的演唱会感想,那个瞬间也是祭典的醍醐味。

  一个人去祭典也无妨。自由就是如此。

  邀请亲朋好友一起去参加也可以。不告诉任何人只身前往也可以。

  只要不给其他人添麻烦,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意即。

  跟妹妹两个人一起去祭典,也是可以的。

  × × ×

  春天再度来临。

  凭藉三头六臂三寸不烂之舌的力量勉强办完累死人整死人忙死人的联合舞会后,终于迎接春假。

  不久后就要进入新学期。

  我要像春眠不觉晓的孟浩然一样拿出全力睡觉,善用所剩无几的假期!

  我下定决心,愿望却没能传达给上天,一大早就被小町抓出去。

  「哥哥,快点快点!祭典要开始了!」

  「是……」

  小町不停推著我的背,我们漫步走在从车站延伸出来的道路上。

  目的地是某祭典的会场。或许是因为要去参加这个活动,小町今天穿的是黑色皮外套、故意不穿整齐的T恤、刷破牛仔裤搭配靴子这种庞克风,干劲十足。

  虽然这不重要,一直以来都有人说「千叶的名胜是祭典和舞蹈」,千叶的确也会举办好几场有名的祭典,可以说是祭典胜地。我们要去参加的好像也是其中之一。

  我只是陪小町去,所以不清楚详情,听她说是非常热闹的活动。

  明明尚未开演,那些疑似外向派对咖的人却已经在通往会场的路上喧闹起来,彷佛要证明小町说得没错。

  原来如此,看来我陪她来是对的……

  我听说过,祭典不只有纯粹想听音乐的粉丝,也会有以搭讪为目的前来参加的混帐。

  像小町这种年轻美少女一个人来的话,在会场周边乱晃的观众会「嘿——!你好可爱喔。还是学生吗?几岁?住哪?有在用LINE吗?」莫名其妙叫住她,疯狂跟她搭讪。之后还会接著问「你有梦想吗?有没有听过靠版税吃饭的生活?下次我们要揪烤肉团,要不要一起?」迅速开始安丽。

  要是小町沉迷于奇怪的线上沙龙就糟了!我得好好保护她,免得她突然变得目光空洞,把以前的同学通通联络一遍!

  我的使命感燃烧起来,慢慢走在通往会场的路上。

  离开演还有满长一段时间,观众却陆绩抵达,到处都看得见穿著演唱会T恤和制服的集团。

  整个很有祭典的感觉,可是这在千叶,尤其是幕张附近是常见的画面。

  幕张有大型活动馆、棒球场,还有沙滩,适合举办不同的活动。

  今天应该又有人被幕张展览馆这个名字骗到,在幕张站下车吧(注:离幕张展览馆最近的车站是京叶线的海滨幕张站,而不是总武本线的幕张站。)……要在海滨幕张站下车,或是从幕张本乡站坐公车啦……

  我边想边走,抵达会场。

  离开场时间过了几分钟,入口附近人满为患。里面肯定有在幕张站尝到绝望滋味的人……

  这种演唱会,刚开场往往是最挤的时候。

  可是别看我这样,我也满懂演唱会的。到我这个等级,会预测演唱会将延后五分钟开演,进场后发现自己完全错过开场表演,偶尔也会经常发生这种事。怎么可以这样……废人型的邪恶宅宅,很爱从戴耳麦的工作人员的表情判断活动流程,结果只是自己想太多。

  然而从外面的人潮来看,会场内八成更挤。说实话,我不想在人挤人的地方一直等待开演时刻到来。

  若我是只身前来,我会喝罐MAX咖啡再慢慢过去,但这次是陪小町来的。应该要询问当事人的意见。

  ……好了,要怎么办?回去吗?我望向小町,她拍拍我的肩膀催促我。

  「哥哥,快点快点!走吧走吧!」

  小町妹妹非常激动。

  嗯——可是呀?哥哥今天是来听音乐的……想待在后面耶……这场祭典群星云集,在前面的话后面的暴民会往前挤不是吗?我不太想遭受波及……

  本想散发出莫名熟练的感觉,委婉地吸引她选择放弃,看见小町闪闪发光的眼睛,这种不识相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不过,哎唷?还没开演不是吗?还有一些时间吧?」

  结果,我的说法变得超级模棱两可。

  小町听了鼓起脸颊,摇晃手指。

  「哥哥在说什么呀。祭典的时间持续到回家后喔?意思是……从踏出家门的那一刻起,祭典就开始了!」

  她挺起胸膛,拳头高高伸向天空,帅气地宣言。那个气势害我差点被说服。

  「这、这样啊。说得也是!说得对!……对吗?」

  是吗?真的吗?我不小心点头,却有种听见跟「打到赢为止就不会输!」一样的超级歪理的感觉耶?然而,小町毫不在意哥哥讶异的表情,试图靠气势强行闯关。

  「对啦!别管那么多了,走吧走吧!否则会漏听开演前的幕后旁白!」

  (插图008)

  「喔、喔……好,那走吧……」

  我知道了,这家伙是擅长居中的马娘对吧(注:恶搞自手机游戏《赛马娘Pretty Derby》。居中指的是维持在中间的位置,终点前才加速追上的跑法。)?我整个被后来居上。好吧,像幕后旁白或幕后广播这种能感受到开场前气氛的东西,也只有现场才听得到。不愧是我妹,眼光真锐利。

  「出发——!」

  小町吆喝著小步跑向前方,回头看我,我也小跑步追上她。

  × × ×

  会场内人声嘈杂。

  充满期待的窃窃私语声,或是兴奋的交谈声,甚至还听得见完全没在控制的吶喊声。

  在关掉灯光的昏暗会场中,仍然看得出这个空间弥漫热情的气氛。

  马上就要开演了,观众的情绪达到最高潮。连大萤幕上的演出者PV,都能促使他们大声欢呼,挥动萤光棒。

  前方被出场歌手和偶像的狂热粉丝占据,我们自然而然待在后方。

  然而,正因为位置靠后方,才能清楚看见整个会场的情况。被通通站著的观众包围,连本来没什么兴趣的我都兴奋起来。

  不久后,会场内的背景音乐慢慢变小,萤幕也停止播放影片。期待不已的呼声则愈来愈大,与此形成对比。

  差不多要开始了。

  开演前,演唱会都会说明各种注意事项。有些演唱会会由社长或事务员向制作人喊话,是该领域特有的精心安排。

  那么,这场祭典会有什么样的注意事项呢?我竖耳倾听幕后旁白。

  接著,后面传来参杂在交头接耳声中的熟悉声音。

  「这里就是今天的祭典会场呀……」

  「不快一点会来不及喔!」

  「说得也是!快走吧!」

  先是表示理解的冷静声音,接著是催促人的开朗声音,最后是做作却可爱的声音。

  不过,冷静的声音制止了她们。

  「等一下。不要在会场内奔跑。还有……等等会播放注意事项,请两位专心听。」

  「是——!」

  「呃,这人超有干劲的……」

  我偷偷听见精力十足的回应和无言以对的感想。冷静的声音清了下喉咙后,镇定地继续说道:

  「开演后请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或关机。禁止照相、录影、录音。若有上述情形发生,会请不听工作人员劝告的违规者离场或停办活动,还请多加配合。另外,活动将全程进行录影,若有不便敬请见谅……都知道了吗?」

  「是——!我会遵守规则,享受祭典的!」

  冷静的声音像在说明注意事项似的讲了一长串。开朗的声音虽然回答得很好,却有种其实并未听懂的感觉。接著传来的是无奈的叹息声。

  这个声音和对话熟悉到让我忍不住怀疑该不会是认识的人。我侧身回头瞄了一眼,结果被人潮挡住,什么都看不见。

  然而即使在人群中,那装可爱的声音、活泼开朗的笑声、沉稳的美声,依然清晰可闻。

  「……那就High起来吧!」

  「喔——!」

  「……啊,快开始了。」

  听见这段对话,我跟著望向前方,舞台上飘起白烟,镁光灯闪烁不停。

  祭典终于揭开序幕……

  × × ×

  一开始就是大明星的表演,将气氛炒热到最高点。

  最红的演出者明明还要一段时间才会登场,观众却疯狂到不行,受到影响的我不知不觉也跟著吆喝,举起手甩动毛巾。小町也跳来跳去,十分忙碌,时间转瞬即逝。

  不过,长时间待在人这么多的地方真的很累,于是我听从小町的建议,趁去洗手间的时候顺便休息片刻。

  「呼~真开心……」

  小町感慨地喃喃说道,语气中蕴含满足感及舒畅的疲倦感。我点头赞成,离开观众席。

  活动时间偏长的祭典,似乎还会设置有小摊贩和饮料店的休息区。

  我的耳朵仍在嗡嗡作响,再加上从肚子传出的重低音,导致我踩著不稳的脚步走向休息区。

  然后在那里看见一堆跟我们一样,要为下半场养精蓄锐的人。不愧是大规模活动,观众席外面的区域也是人潮汹涌。

  我们穿过人潮,在墙边的角落松了口气。

  这时,背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呼~祭典果然很棒~!超High的!」

  「对呀!不过太High了,得稍微休息一下……」

  「是、是啊……唉……」

  好像是结伴参加的好朋友三人组。

  不时还听得见相当疲惫的叹气声,以及担心她的声音,大概是有不习惯这类型活动的女生混在里面。

  「啊——小雪乃累垮了……」

  带有淡淡无奈的慰问声,说出了我再熟悉不过的专有名词。我认识的小雪乃,只有本校的雪之下雪乃和特雷森学园的雪中美人(注:《赛马娘Pretty Derby》中的人物。)。

  我反射性回头,盯著声音的来源。

  「啊——!结衣姊姊,雪乃姊姊!」

  小町似乎也发现了,乾脆地跟她们打招呼,对方也回以精力充沛的声音。

  「小町,嗨啰!噢,自闭男也嗨啰!」

  「哎呀,比企谷同学。」

  超适合出现在祭典会场的人,以及超不适合出现在祭典会场的人。也就是说,活泼地对我们挥手的是由比滨结衣,脸色有点苍白、声音微弱的是雪之下雪乃。一色伊吕波也在旁边。

  她们三个都穿著松松垮垮的大尺码T恤,或许是要配合祭典的气氛。上半身是黑色的皮革骑士外套,下半身是刷破牛仔裤,还搭配高筒靴,相当庞克。

  平常给人强烈清纯少女感的雪之下、较常穿时尚休闲风的由比滨、走甜美可爱路线的一色,今天都有种不同的魅力。

  「喔……」

  我怀著五成「在这种地方遇到她们,真巧」的惊讶,五成「开演前的声音果然是她们」的恍然大悟,点头回应。

  「啊,学长。」

  一色也微微点头致意,接著疑惑地望向我身旁的小町。

  「……和小米。」

  「嗯……这个微妙的绰号快要固定住了……是小町!小町的名字是小町!」

  超诡异的绰号令小町摆出臭脸,马上蹦蹦跳跳地重新自我介绍。

  一色像要按住她似地拍拍小町的头,展露笑容。

  「哎唷,有什么关系,很可爱的绰号呀?学妹角稍微被人瞧不起一点,好处比较多喔☆」

  「哇——这人性格真的很恶劣……」

  小町无言以对,不知为何,一色也一脸无言。

  「这句话是学长说的。」

  「哇——哥哥感觉就会说这种话……」

  两人对我投以鄙视的目光。并没有……我才没说那种话……背负了莫须有的罪名……

  但这都是为了让她们增进情谊。我就乖乖吞下去吧。

  一色和小町只有在联合舞会见过一次面,认识的时间不长。拿双方都认识的人当话题,是拉近距离最快的方式。一起说别人坏话,产生共犯意识,是培养感情的秘诀喔!

  不过以小町的个性,这部分她应该能处理得很好。

  身为我妹,小町社交力却非常高,即使是第一次见面,无论对方比她大还是比她小,她都能亲切地找到一堆机会跟人家搭话。某年暑假去千叶村的时候,身边的人都比她大,小町还是有办法和大家交流,跟川什么的同学的妹妹——川崎京华也处得很好。不分对象,面对任何人都能拉近距离,只能说不愧是世界之妹。

  现在小町也把我晾在一旁,专心和由比滨她们聊天。

  「能跟小町会合太好了~」

  「不不不,小町才要高兴大家约小町来!」

  由比滨笑著挥手,小町也双手一拍,两人聊得有说有笑。

  哦,原来如此。我还在想说在这么大的场地撞见,真是可怕的巧合,从这两个人的语气判断,似乎满正常的。现在回想起来,是小町提议要去外面休息,我看这只是藉口,目的是跟她们会合吧……我正准备下达结论,突然发现一件事。

  「咦,没人约我。」

  为什么?为什么跳过自闭男跑去约小町?

  面对我的疑问,由比滨有点提心吊胆地回答:

  「因为你会拒绝嘛……」

  「是没错……」

  假设她约我去,我一定会使出当代大绝「有空就去」。而且,即使受到邀约的当下想去,随著日子一天天接近会慢慢变得不想赴约,我这人就是拥有这种烂人常有的想法。事先跟人约好的话,会愈来愈嫌麻烦的那个现象是什么啊?

  然而,我妹小町彻底掌握了我的个性。

  「所以她们才来找小町。」

  小町一脸得意,双手比出胜利手势。厉害……只要以「妹妹希望」做为理由当天突然约我,大部分的事情我都无法拒绝,她很懂我这个特性。不,不只小町,由比滨八成也瞭若指掌。正因如此,她才会采用透过小町约我这个方法。

  讨厌,好难为情……我的生态真的被掌握得太清楚了啦感觉怪怪的。轻易上钩的这个状况有点丢脸耶。

  我清著喉咙以掩饰害臊,把话题丢给其他人。

  「咦,这样说的话雪之下不也一样?她感觉就不会来这种地方……」

  转头一看,精疲力竭的雪之下散发出在这场祭典显得格格不入的优雅气质,彷佛要证明我这句话。与此同时,这异常的模样也如实散发出「我不习惯这种场合」的感觉。

  雪之下脸上浮现无力的微笑,轻轻以手扶额。

  「对、对呀。我也是第一次来……祭典,超不得了的,咦,等一下,我快不行了,会死掉……」

  「雪乃姊姊!你讲的话跟宅宅看完演唱会发的推好像!」

  小町激动地吐槽。没错,很像边看动画边发推说「等等我快不行了会死掉,五悠根本在交往吧……」的失去理智的宅女。

  「总而言之,我好累……」

  雪之下深深叹息,反映了她有多么疲惫。

  哎,她本来体力就称不上好。在陌生的祭典会场就更不用说了。突然暴露在会场的热气中,不能怪她累成这样。要在拥挤的人潮中站好,比想像中还累人。兴奋不已的观众互相推挤,跟搭乘爆满的电车一样恐怖。

  「没事吧?要不要喝点饮料……」

  我姑且问了一下,声音被一色盖过。

  「啊,没关系。差不多要送到了。」

  「送到?」

  什么东西?怎么把主词省略掉了?难道你叫了Uber?最近真的很方便……

  在我心想之时,有个认识的人从远方的休息区辛辛苦苦地走过来。

  「哇咧。摊贩人超多的~根本买不到饮料耶?祭典超恐怖的啦——」

  双手抱著饮料的户部,一脸得意地热闹登场。

  「咦——?这不是比企鹅吗!」

  他看到我,两手举高饮料,嚷嚷著「嘿——」朝我跑过来。

  「喔、喔……没想到是户部Eats……」

  你用的是最新的外送服务对吧?我瞥向一色,她面不改色地说:

  「现在包含外送费在内等于不用钱。」

  「付钱给人家啦……」

  对你来说好歹是学长。被迫去一堆人的摊贩买饮料的学长很可怜耶。连钱都不付叫压榨吧。那句话甚至藏有「反正等于不用钱,就用吧……」的言外之意,已经不是残酷可以形容。

  一色满不在乎地执行残忍的压榨行为,害我忍不住哀叹,当事人却没放在心上。

  「好了好了,没关系啦。来,饮料拿去。」

  户部开始发他刚买来的饮料,非常熟练的样子。

  「谢谢——」

  「谢谢……」

  由比滨的语气跟平常一样,雪之下则略显疲惫。

  「谢谢!」

  小町也搭上顺风车拿了饮料喝。顺带一提,一色同学用超小的声音对他说「谢啰——」,好的。

  就这样,户部手上的四杯饮料顺利卖完。嗯……连户部同学自己的份都没了……

  「抱歉,小町那杯我来出……」

  虽说户部Eats是等于免费的外送服务,突然加入的小町并不算在内吧。

  「不用啦。免免免……」

  我悄声说道,户部看起来并不介意,用不知道是哪个地区的方言随口回答,甩甩手咧嘴一笑。

  什么嘛这家伙人真好……才刚这么想,户部似乎终于意识到小町也在。他「喔喔!」夸张地表现惊讶,打了个响指,用那根手指指向小町,滔滔不绝地说:

  「是说,你不是比企鹅的妹妹吗!哇塞——!该叫你比企鹅妹了吧!?超久不见耶!你哪一班的?哪一班的?我看你这人不一般喔。哇糟糕,好怀念喔~超多话想跟你聊的耶——」

  「啊——!好久不见——!真的超久没见的,之后一定要好好聊聊真的下次绝对要聊一下!」

  小町虽然展露灿烂的笑容,却配合靠近一步的户部迅速后退一步,不仅如此,还用餐会要解散时会说的台词回答他。

  「这是没打算跟人家聊天时的拉开距离方式吧……」

  「关系不好的女生会做的那种!」

  那精湛的应付方式,使我和由比滨目瞪口呆。

  下次、一定、之后。这种场合的「下次」和「之后」绝对不会来临。我很清楚。

  「话说回来,户部为什么在这?」

  雪之下、由比滨、一色凑在一起还能理解。但我有点不懂为何户部会加进去。

  「我约了叶山学长,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擅自跑来代替他。」

  「对呀,不知道为什么擅自跑来。」

  一色用不带湿度的语气回答,雪之下用不带温度的语气接著说。噢,雪之下同学打起精神了!酸人技巧恢复了喔!赞赞赞,很酸很酸!

  被人说成这样,当场发火都不奇怪,户部却完全没生气。他拿出一副「能让我生气的话算你厉害」的从容态度,面露苦笑。

  「不不不,我是因为隼人说只有女生参加不放心才来的。」

  「是喔……」

  「那个?我也?无法接受?死缠烂打的搭讪喔?」

  没人发问,户部却拨起头发,不知为何开始展现自己是个好人。放著他不管,搞不好会变成发推昭告天下「就算我外表像小混混,看到有年轻小哥乱丢空罐,也会忍不住捡起来丢进附近的垃圾桶」,害人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的大人。好吧,户部确实是好人啦……

  我们通通不知所措,一色大叹一口气。

  「呃,你自我宣传的意图好明显……早知道别趁去足球社的时候问,用LINE问就好……」

  一色用超冰冷的视线看著户部。

  「不用装模作样告诉大家你是个好人,不需要。真的劝你不要这样做喔?」

  「喔、喔……哇咧……这人是认真在跟我说教……」

  户部不停拉扯后颈的头发,嘴巴还在哇咧哇咧叫。一色用词虽然相当那个,从她没有无视户部,而是做出反应这一点来看,我觉得她挺温柔的。

  不过,原来如此,这样我就掌握大概的事情经过了。恐怕是一色去足球社时邀叶山去音乐节,说了「只有我们几个女生,我会怕……」之类的话。而叶山学长一定是反过来利用这句话,带著阳光笑容随口胡扯「这种时候户部很可靠」。那家伙真的很擅长这招。结果,在场的户部自尊心和正义感受到刺激,演变成现在的情况……这个世界上,愈好的人愈容易被人利用呢……

  我感慨良多,由比滨大概是觉得户部太可怜,出面缓颊。

  「哎、哎唷。他的确有帮上忙呀……」

  「是没错……」

  她用非常微妙的说法安抚她,一色勉为其难地点头。嗯——比滨妹妹,你这种说法太微妙啰☆

  「对呀!有帮上忙!嘿!可靠的男人!谢谢你的饮料!」

  然而,小町立刻捧了他一句。还想顺便把刚才那杯饮料当成户部请的。不是,哥哥会付钱喔?这样对人家太不好意思了吧?

  我心生愧疚,这时雪之下像特地在等这个时机般,露出无奈的笑容。

  「某人一开始就乖乖答应邀约的话,户部同学就不用白受伤了。」

  「你也伤到他了喔?」

  你忘了吗?刚才你把他当成擅自跑来的人喔?拜你所赐,我莫名觉得我必须连你的份一起道歉喔?

  对不起,我家的孩子这么没礼貌……我怀著这样的心情,微微向户部低头。

  「不好意思,让你跑这一趟。」

  「不会不会免客气免客气!……我超喜欢听音乐的啊?」

  他表情有够拽。

  「啊,是喔……那就好……」

  虽然有种白道歉的感觉,现在就原谅那张拽脸和装模作样的行为吧。事实上,舞会的时候他也玩得很开心,应该是真的喜欢这类型的活动。

  「嗯,户部看起来就对这种活动有兴趣……」

  我暗指「但其他人好像不是耶?」一色听出我的言外之意,迅速回答:

  「没有啦,我想拿来当之后办活动的参考。虽说规模不同,总能找到一些灵感。你看,祭典在千叶不是超兴盛的吗?」

  「啊——的确。会办超大型的活动。」

  由比滨频频点头。她说得没错,其实千叶满常举办有一定规模的演唱会。

  「啊……是那个吧,例如那场演唱会。」

  我也点点头,说出在千叶的音乐史上最有名的「超大型活动」。

  「……GLAY的二十万人演唱会。」

  「感觉到年代差距!?自闭男你几岁啊……」(注:该场演唱会于一九九九年在千叶县幕张展览馆举办。)

  由比滨吓到了。笨啊,传说是会超越时代的。千叶县民开始意识到大规模音乐活动的存在,就是以那场演唱会为契机(据我调查)。

  本想多说几句,我还没开口,由比滨就无奈地耸肩。

  「说到千叶的音乐节,通常会想到夏日音速吧。还有CDJ?」

  「那些我没什么兴趣,所以不清楚……」

  「咦……竟然没听过那么有名的活动……」

  一色有点愣住,不如说已经到了傻眼的地步。那惊讶的眼神甚至带有一丝怜悯,我急忙反驳。

  「没有,我听过。我听过啦……但也只有听过而已,没实际去过。住在附近反而会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去。跟住东京的人不会去东京铁塔一样。」

  「嘿啊,我懂。」

  我随口胡扯几句,只有户部抱著胳膊,点头附和。其他人都对我投以极度怀疑的眼神。雪之下彷佛要做为代表,一脸疑惑地问:

  「说起来,你会去祭典吗?」

  「视祭典的定义而定……」

  我边说边思考。我参加过的活动,只有万代南梦宫嘉年华称得上祭典。唱动漫歌也算祭典吗?广义来说应该是可以……Lantis祭也包含在内吗?算吧。算啦。我下达结论,用力点头。

  「还满常去的。」

  由比滨露出有点讶异的表情。

  「哦,好意外。你都去什么样的音乐节?」

  「之前才刚去过。在东京巨蛋连续举办两天的。」

  「在东京巨蛋连续举办两天……哇——」

  「感觉是相当厉害的歌手。」

  由比滨和雪之下都佩服地说。

  会有这个反应很正常,东京巨蛋可是日本引以为傲的最强场地之一。能在容客数高达五万五千人的那个地方举办演唱会的人,才称得上最强歌手。

  我边说边回味那瞬间。

  「是啊。毕竟第二天有偶活……」

  那场演唱会,真的,超棒的……

  哎呀开头放出小葵的幕后旁白时我就已经起鸡皮疙瘩了。然后又播了偶活系统的背景音乐。而且第一首竟然是〈Diamond Happy〉。本以为会被第二首〈闪耀的练习曲〉虐杀结果某种意义上来说反而使我安心升天了,下一首〈start Dash sensation〉开唱后根本直接下跪,虽然我是坐著听。说起来,第二天通常固定是偶像祭,同时出演复数作品的声优以非常巧妙精湛的手法将不同作品的歌曲串在一起,我认为可以说是奇迹了。我深深感觉到自己窥见了超越我等宗教差异的新时代演唱会,好燃。咦,真~~的好~~好~~燃……

  过于热血的回忆使我沦为不停自言自语「好燃……好燃……好、好燃……」的热血bot。一不小心可能就会喋喋不休地分享第二天的精华之处。

  然而,上面那些话我只有在推特发的演唱会感想里面才写得出来,口头说明的话,脊髓会跳过大脑,擅自说出「好燃」。

  「请无视哥哥的万代南梦宫嘉年华感想……各位常去祭典吗?」

  同一时间,小町无视我这个吃了好燃果实只会讲好燃好燃的好燃人,继续刚才的话题。

  「算常去吧~」

  「我也会陪人去。」

  「嘿啊!我也是~」

  「我会去爵士乐的音乐会……以前全家人一起搭游艇旅行的时候,有举办海上音乐会……」

  「啊——是船沉了直到最后都逃不掉的人。」

  「结衣学姊那是从铁达尼号看来的知识吧……」

  「不过音乐会和演唱会感觉不太一样耶。」

  「对呀。所以我不清楚要如何享受演唱会。」

  「啊,这个哥哥很懂。对不对!哥哥。」

  「对。」

  话题忽然扯到我,于是我立刻停止回忆感人场景,帅气地点头。

  「原来你有在听啊!?」

  「有啊。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我都绝对不会漏听小町的声音。甚至只听得见小町的声音。」

  听我这么说,小町开心地微笑。

  「哇好恶心♪」

  然后讲出一句很过分的话。

  「真的好恶心……」

  雪之下则是真心觉得很恶的样子,脸上不带任何笑意。嗯——骂得那么直接挺伤人的……听起来像发自内心,这样不好喔。

  我一口气被拉回现实世界,顺便把话题也拉回来。清了下喉咙故作正经,决定来传授享受演唱会的方式。

  「……现在是在聊演唱会对吧。不用想那么复杂。刚开始只要模仿贝卡站姿站著,摆出一副男朋友的态度就行了。」

  可是,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雪之下便困惑地皱眉。

  「贝、卡……?什么?你说什么?」

  我再次向回问我的雪之下说明。

  「呃,就是模仿贝卡站姿站著摆出一副男朋友的态度。」

  「再讲一遍还是听不懂!」

  由比滨揉著丸子头大叫。这个说法对圈外人而言果然有点难理解吗……我重新思考她们听得懂的譬喻。

  「……啊——那我换个比较好懂的说法,摆出前男友的态度。」

  「听不懂啦!不是,可以理解字面上的意思……但我听不懂你想表达什么。咦咦……为什么要在演唱会上摆出男朋友的态度……」

  由比滨好像放弃理解了。她烦恼地呻吟著,旁边的一色则点了下头。

  「经你这样一说,会让人好奇你沉浸在演唱会中的时候会带著多难看的表情耶。」

  「哇,这人的用词好那个——不过小町也会好奇。」

  「对呀。那么,请你演演看是什么样的感觉。」

  「呃,没什么啦……像这样……」

  我边说边默默抱著胳膊,侧过身子,望向远方。双眼注视的并非此刻,并非此地,而是存在于想像中的偶像。

  只有我看得见那座舞台,我凝视著光辉的另一端(注:恶搞自偶像大师剧场版《前往光辉的另一端!》。),静静微笑,缓缓点头。

  我懂,只有我懂。只有我懂你。只有我懂真正的你……我如此心想。

  全部的声音瞬间远去。

  合计五人份的尴尬沉默降临,尽管如此,我依然点点头。

  然后在心中对我所想像出的无形偶像诉说。

  ……这样啊。你找到了……「自己想待的地方」了吗……现在的你……比那个时候更加耀眼。

  我回忆起并不存在的我与偶像共度的生活,意识到自己早已失去了它,带著自嘲的笑容叹气,轻轻摇头。

  向前方投以哀伤的目光,脸上无奈的微笑流露出后悔之情,于内心告诉她「嗯,在最后面的位置,也看得很清楚喔……」点了下头。

  这时,一色大概是终于受不了我模仿贝卡站姿摆出男朋友的态度,高速摇头。

  「不行不行不行。」

  小町和由比滨同时疯狂摇头,表示无法接受。

  「好耻好耻好耻。」

  「好恶好恶好恶。」

  「好燃好燃好燃。」

  可是,只有我看得见真实。我吶喊著好燃,以免屈服于不行、好耻、好恶的大合唱之下。不过,会试图看见看不见的存在的人,只有我、BUMP OF CHICKEN(注:出自日本乐团BUMP OF CHICKEN的歌曲〈天体观测〉中的歌词「我透过望远镜窥探试图看见看不见的存在」。)跟毒犯。极其健全健康的由比滨发出惊恐的叫声。

  「哪里燃了!?」

  「观众会擅自燃起来,所以没关系啦。」

  没错,在祭典、演唱会上,重要的只有燃不燃。

  我诚恳地说,结果雪之下的反应超越惊恐,抵达困惑——不如说甚至到了担心的地步,问我:

  「……那有什么好开心的?」

  她的语气小心翼翼,跟坐在笼罩沉默的餐桌前,鼓起勇气问孩子「……在学校过得开心吗?」的母亲十分相似。看她那么担心,我只得认真回答。

  「咦……很开心啊。在热闹的一群人中,只有我与众不同的感觉超棒。装成前男友时的心情根本是新海诚作品的男主角。脑中会播放山崎将义(注:新海诚的作品《秒速五公分》使用了日本歌手山崎将义的歌曲作为主题曲。)的歌。」

  「别听脑中的歌了,请你听演唱会的歌……」

  雪之下头痛地轻轻按住太阳穴,吐出疲惫的叹息。

  嗯……她不懂吗……置身于在演唱会上大声嚷嚷的群众中,俯瞰这个情景的感觉超爽的超燃的。

  只有我超越粉丝,抵达了理解者的领域,能够露出这个表情的瞬间,最能感觉到神推和自己之间的羁绊。我是可以藉由在这种深层部分跟其他粉丝做出区别,体验更高等级的享受方式的男人。

  然而,这方面的心情似乎很难让人理解。由比滨目瞪口呆,不久后嘀咕道:

  「完全无法理解……好恶心。」

  「竟然骂人恶心……我说啊。」

  语气可以不要这么严肃吗?我好像听见你心底的言外之意啰?

  不过,语气严肃的不只由比滨。雪之下也一副发自内心感到担忧的样子。

  「你平常都在做这种事吗?还好吗?有没有三餐按时吃药?」

  「看演唱会的时候脑内啡会使我快乐,没必要吃药。」

  「过于快乐反而是一种不幸呢……」

  雪之下注视我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温柔,不如说已经超越注视的地步,而是带著一丝忧伤的温度,彷佛在看待临终的病人。

  气氛跟守灵一样沉重,一色叹出一口无奈至极的气。

  「没有更好懂的享受方式吗?」

  她的语气超级不耐烦,摆出一副再讲下去受伤的会是我的表情。

  但对我来说,享受祭典最浅显易懂又感人的方式,就是这个了。好吧,她应该是要我著重在更普通一点的感性上。

  「习惯那个气氛后还会记得要怎么打Call,挺欢乐的喔。」

  「打Call?」

  雪之下面露疑惑,大概是因为听见陌生的词汇。户部点点头,插嘴附和。

  「Call是那个对呗?香——草香草香——草呼呼——!(注:日本徵才网「香草」的主题曲。)那样的?」

  「不是。」

  呃,节奏大致符合啦,要说像的话是挺像的,不过完全不一样。最近很少在路上看见香草的广告车,她们不会知道你在指什么吧……有个人一副「啊——是那个呀」的态度在点头,我就当没看见了。

  「Call有点类似打拍子。」

  我边说边烦恼该如何解释。

  简单地说,就是在胜利演唱会上大喊「马儿蹦蹦跳!马儿蹦蹦跳!」的行为(注:在《赛马娘Pretty Derby》的游戏中,竞赛结束后会举办胜利演唱会,优胜的马娘能获得Center之位。)——这样讲最轻松,但我想她们不可能听得懂。听那首歌的时候会感动到哭,根本没心思打Call……真没想到会有被马儿蹦蹦跳弄哭的一天……不对,言归正传。

  「比较普遍的就是……预备!Hi Hi Hi Hi Hi!——像这样。」

  思考过后,我决定先举出最好懂的例子,由比滨和一色点头「喔~」了声。

  「啊——好像听过……」

  「偶像的演唱会就是那种感觉。」

  「喔,伊吕波学姊,你喜欢偶像吗?」

  「没到会去演唱会的地步……但我喜欢长得好看的女生。」

  「你讲话真的很那个耶——」

  在小町和一色讨论偶像时,雪之下独自思考著。

  「明明是来听歌的,观众却会发出声音,有点不可思议。」

  「主要是用来声援的。至于当下的场合适不适合打Call,就要各自看气氛判断……」

  对Call的看法因人而异。有人嫌演唱会的Call很吵,反过来说,也有人认为Call是炒热气氛的重要手法之一。当然也有认为要视歌曲而定的人,这部分分得非常细。除此之外,有时主办方会制定明确的规则,参加时建议一条条看仔细。

  要解释这么一长串不是不行,不过比起那些,更重要的只有一件事。

  「讲极端一点,只要不给人添麻烦,怎么看演唱会都行。」

  到头来,最重要的是让演出者及观众都能度过愉快舒适的时间。可以说这才是绝对的铁则。

  我不小心说得异常有感情,拜其所赐,听起来好像更有说服力。雪之下目瞪口呆,眨了两、三下眼睛,脸上立刻浮现微笑。

  「原来如此。我隐约明白了。」

  她叹出一口气表示理解,点头。

  旁边的一色则叹出一口不同意义的气。

  「可是自由是最难的……唉,到底要怎么办活动。」

  她喃喃说道,语气比想像中更苦恼,我也不禁思考起来。

  虽说自由玩乐即可,那只是观众参加时的心态。主办方必须站在不同观点思考。「要怎么享受是客人的自由!」听起来是很好听没错,但这跟把责任全丢给观众没什么两样。如何让观众享受、想让观众享受哪些部分、想如何让观众度过舒适的时间,主办方需要思考这些事。

  从主办方的角度来看,应该能透过这场大规模祭典找到某些提示。例如这个休息区就是我希望他们务必采用的要素。校庆有休息区的话也会比较轻松……甚至可以全班都是休息区。这样班上就不用办麻烦的活动了。

  虽然在接待客人方面可以像这样拿这场活动当参考,那也要等决定活动内容后再说。

  「是说,你打算办什么活动?」

  一色竖起食指抵著下巴,边想边说:

  「我想在明年春天左右,由学生会举办庆祝毕业或入学的活动。不觉得来场盛大的活动很棒吗?反正是学校的钱,不花也是浪费——?」

  「哇,这人怎么讲这种话……策划活动的理由有够人渣……」

  太过随便的理由,令小町无言以对,一色噘起嘴巴。

  「没关系啦——我们学校是公立学校,用的是税金,所以本来就是我的钱!」

  「是我们的钱……」

  雪之下略显困惑,由比滨露出苦笑。只有户部疯狂点头,彷佛在说「不愧是伊吕波」。你很习惯耶~

  先不说这个了,办活动的时期是挺复杂的问题。

  「哦……春天啊……要办的话选在毕业季应该会比较好。」

  「是吗?」

  「嗯,入学的时候办有点……」

  我含糊其辞,一色纳闷地歪过头。

  「为什么?」

  「因为新生参加那种活动的时候,会忍不住玩太疯。然后大多会出糗。刚入学就出糗的话,之后会过得很惨喔。」

  尤其刚入学是最敏感的时期。没有比一起跑就跌倒更严重的事了。这个时期刚加入一个团体,构成生命线的交友关系同样尚未打稳根基,话虽如此,对学校本身也还不怎么执著。很有可能无法忍受一时的耻辱,成为最快通关自主退学副本的攻略组。我很瞭解。

  不过,似乎有点太瞭解了。

  「超有说服力!」

  由比滨用力点头。

  「对吧?刚入学的自我介绍也是。要是不小心冷场,真的会很惨。」

  「那个超重要的!叫什么来著?刚刚的祭典也是,登场时的开场白?果然超重要的啦。」

  户部指向我,点头附和。

  拿在祭典上登台演出的知名歌手的开场白跟入学时的自我介绍相提并论,虽然有点不好意思,重点都在于要如何吸引他人的注意力。

  听见这段对话,即将进入本校就读的小町表情有点忧郁。

  「小町没自信……」

  「会吗——?我倒觉得小町应该不用担心。」

  由比滨对神情不安的小町露出意外的表情。

  说得对。有小町那个等级的社交能力,自我介绍理应易如反掌……她到底在担心什么……

  我也疑惑地看著她,小町眼泛泪光,依偎在由比滨身上。

  「不,小町没有自信,所以请结衣姊姊示范一下!走祭典路线!跟刚才的偶像一样!」

  「咦,咦。」

  她突然提出莫名其妙的要求,害由比滨惊慌失措。

  哼哼,原来小町的目的是这个。被祭典的气氛感染,想要恶作剧是吧……我才刚这么推测,一色见状也跟著扬起嘴角奸笑。

  「啊,不错耶。那就麻烦学姊自我介绍了。」

  「是啊,由比滨同学看起来就很擅长这种事。示范一次给她看如何?」

  雪之下也以手掩住嘴角,轻笑出声,加入这场恶作剧。户部还顺便拍手起哄,营造出无法拒绝的气氛。

  「咦……嗯、嗯……知道了……走祭典路线,跟刚才的偶像一样……」

  由比滨皱起眉头,闭目沉吟,陷入沉思。看她自言自语个不停,好像是在回想刚刚上台表演的偶像的自我介绍。

  不久后,或许是想像出一个形象了,由比滨睁大眼睛,露出灿烂的笑容,还配合身体动作,兴致十足地放声吶喊:

  「大家——!嗨啰~!跟我一起说!嗨啰!」

  接著,她把手放在耳边,等待回应。

  人家都在等了,我们也不得不回应。听见嘹亮的「嗨啰!」由比滨满足地点头,朝这边挥手。

  「谢谢大家——!总是可爱,时而性感,唯一的代表色是粉红色!我是团里的打招呼代表衣衣!」

  她可爱地摸著脸颊,性感地单手扠腰,手在空中转了一圈对我们敬礼。这个偶像动作完成度真是高得乱七八糟。

  「喔~厉害,这人好强——我说真的。」

  一色不晓得是站在哪个角度看,佩服地献上掌声。接著响起的是怪腔怪调的喝采,以及刻意压低音量的声援。

  「哇咧——!我好兴奋呀~!」

  「衣衣——!」

  「有两个宅宅混在里面……」

  两位宅宅——户部与小町宅味十足的反应,令一色避之唯恐不及。特别是面目狰狞,发出粗野声音的小町,她看小町的眼神是无尽的轻蔑。

  她转头瞄向我,问「这两个人是不是有病?」我却没空理她。

  「……咦,咦,等等,咦,我不行了,会死掉,不行了好可爱……」

  我忍不住用超小的声音呢喃。

  咦,咦,等一下。刚刚那是?等等,我不行了。咦。我看她什么时候正式出道都不奇怪。没错没错就是这个,参加偶像演唱会的人就是想看这个。我要推爆衣衣。

  我语速超快地自言自语,一色落在我身上的视线,彷佛看见什么恶心的东西。

  「第三个宅宅……」

  不行这些家伙没救了——一色露出放弃治疗的表情,将视线移到雪之下身上,向她求救。

  「比起打招呼代表,用嗨啰代表比较好。」

  「竟然还有个制作人……」

  然而,一色期待落空,雪之下双臂环胸摆出制作人的态度,频频点头,提出意见。由比滨也跟偶像一样认真倾听。

  「嗯——可是嗨啰就是招呼语……」

  「第一次听见的人可能会不知道那是在打招呼吧?听习惯的我们是听得懂没错,其他人可能会觉得你在发出怪声?叫声之类的。」

  「原来小雪乃是这么认为的吗!?」

  「啊,当然是可爱的叫声,非常可爱的叫声。」

  「护航得好烂!」

  雪之下露出不带恶意的微笑,可是由比滨说得对,她真的很不会护航……「叫声很可爱」,这种宣传词只有在宠物店的宠物鸟区听得见吧……

  连一色似乎都看不下去,无奈地耸肩。

  「嗯,刚刚那是雪乃学姊不好。你要不要自己试一次看看?」

  「咦!?」

  她轻描淡写地说,雪之下当场僵住。仔细一看,一色嘴角挂著邪恶的笑容。

  「啊,我想看我想看,哇——掌声鼓励。」

  「掌声鼓励。」

  由比滨和小町无视不知所措的雪之下,展现完美的默契拍手表示「好期待喔!」。雪之下毕竟刚才也有跟著起哄,甚至摆出制作人的架子,看起来无法拒绝。

  「咦,咦……祭、祭典路线?……跟偶像一样?」

  雪之下碎碎念著抱头呻吟。

  喂喂喂,闹太过头啰。别让雪之下太头痛。她不擅长应付这种状况……我开不了口制止她们,因为我也有点想看。

  面对众人的期待,雪之下困扰地低著头,迅速整理好浏海。然后闭上眼睛,吐出一小口气,慢慢酝酿情绪。她的脸颊逐渐泛红,不久后,睁开微微泛著水光的眼睛。

  (插图009)

  「大、大家晚安——!黑长发是知性的证明……代、代表色是忧郁的蓝。我是团里的冷酷代表小雪乃……」

  她说出像在致敬由比滨的招呼语,拨了下光泽亮丽的黑发,把手放在胸前微笑。这个偶像动作可爱到不适合用冷酷形容,潜藏著一丝热情。

  「喔、喔……」

  脸红到耳根子的雪之下的自我介绍,使我们静静燃烧起来。

  所有人都哑口无言,看得入迷,雪之下似乎把这阵沉默视为没有反应,双肩颤抖。接著用含泪的双眼瞪著我们,噘起轻轻咬住的嘴唇,无力地垂下头。

  「……好想死。」

  她的咕哝声断断续续。看见那稚嫩脆弱的模样,众人猛然回神。我则「呜!」了一声,心脏传来一阵剧痛。

  「不不不很赞喔!」

  「超可爱的!喜欢!」

  户部大方地鼓掌,由比滨抱紧雪之下。

  尽管由比滨的行为令她感到困惑,雪之下终于吁出一口气,表情放松。她因羞愧而扭动身躯,却还是露出腼腆的笑容。

  「是、是吗……」

  「对呀!我都在想『这女人不简单,真的好卑鄙』了!」

  「哇,这人称赞人的品味好糟糕。不过真的很可爱!对吧,哥哥!」

  一色过分的评价、小町呼唤我的声音,听起来通通像从远方传来的。

  小町讶异地看著沉默不语的我。

  「……哥哥?」

  然而,无人回答她的呼唤。

  存在于此的,只有一句不会说话的亡骸。小町温柔摇晃那具亡骸的肩膀。

  毫无反应。就只是具尸体。

  「没、没呼吸了……」

  比企谷八幡。得年十七岁。

  死因是萌死。

  「哥、哥哥——!」

  小町发出悲痛的吶喊,猛摇我的身体。

  「……啊!」

  托她的福,我好不容易清醒过来。

  好险,看见超尊的画面,害我差点没命。还很有精神的爷爷和奶奶,在三途川的这一侧挥手跟我说拜拜……根本是在送终……

  真的好险,要是我每次都会为了这种事死掉,有几条命都不够吧?我的人生是Spelunker吗?(注:迷宫探险游戏。主角弱到只要从跟身高差不多高的地方坠落就会死亡。)

  我叹著气擦掉额头的汗水,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刚刚在讲什么?」

  「入学时的自我介绍。」

  看我慌成这样,一色有点无言,为我解答。

  我恢复镇定,双臂环胸。

  「啊——这个啊。那种自我介绍不能太长,最好讲短一点。」

  我侃侃而谈,小町兴致勃勃地点头。

  「原来如此,原因是?」

  「原因很简单……话多的社交障碍患者最烦了。」

  社交障碍不是专指不会讲话的人。大部分不善交际的人都可以用这个词通称。其中也有那种别人没主动问,自己却讲得很开心的话特别多的患者。而话多的患者也有分不同类型,有纯粹不懂得察言观色,导致他说了不该说的话的人、最爱分享自身经验刷优越感的自大仔,也有一紧张话就会变多的冒失鬼。

  跟爱说话的社交障碍患者比起来,什么都听不见的快要坏掉的收音机(注:日本歌手德永英明的歌曲〈快要坏掉的收音机〉的歌词。)还比较好……是说什么都听不见的话不叫快要坏掉,而是已经坏掉了吧?

  听完我这番话,雪之下点了下头,看起来非常赞同,脸上浮现柔和的笑容。

  「挺不错的自我介绍。下次先报上名字应该会更好。」

  「谢谢你的建议。有没有人有带镜子?」

  请一定要借她照照自己的脸。我望向由比滨,她皱著眉头试图打圆场。

  「呃,那个啦!小雪乃也挺那个的!」

  雪之下闻言,不悦地鼓起脸颊,就算你做出那么可爱的表情也没用。好好反省喔?虽然我的确也需要反省。

  总而言之,要开口就必须站在客观的角度约束自己。

  否则之后冷静下来,想起那段回忆会想死喔!啊,想起来了好想死。

  我的视线不知不觉愈垂愈低,眼角余光瞥见小町愁眉苦脸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原来如此……重点在于要针对内容做取舍~不过……没看过具体案例,小町没概念耶。偷瞄。」

  小町故意描述自己的动作,往我这边看。我假装没听见,故意吹口哨,小町却念著「偷瞄偷瞄偷瞄……」跑来扯我袖子。

  「哥哥也示范一下嘛。唉唷,只让她们两位表演也不太好。」

  「是你逼她们的吧……」

  小町听了只是吐出舌头笑了下,轻敲自己的额头。搞不好是因为自己的玩笑话害由比滨跟雪之下当众丢脸,让她产生了罪恶感。

  既然如此,你自己来不就得了?可是只要是妹妹的请求,这个哥哥大部分的情况下都会答应。讨厌~!我家的小町真会做人!

  在我思考之时,现场已经酝酿出我不得不挺身而出的气氛。

  雪之下抱著胳膊,彷佛在等著看我有多厉害;由比滨在鼓掌;小町用闪亮的眼睛看我;户部在唉唷唉唷叫。一色像要统整这些人的意见般,清了下喉咙,把手朝向我。

  「那么,请学长做个自我介绍。」

  「咦咦……那,好吧。」

  由比滨和雪之下都那么牺牲了,我总不能不亲自示范。不对,比滨同学还玩得满开心的?先不说这个了。

  我即将升上高三。从小学开始算的话,过去合计有十次在新学期做自我介绍的机会。根据我的经验,自我介绍会失败,八成是因为给自己的压力太大。

  重要的不是刻意去搞笑,但也不能太平淡,也就是说,要以最自然的方式将原本的自己呈现出来。

  于是,我参加完想像中的入学典礼,跟想像中初次见面的同学们,做出完美的自我介绍。

  「我叫比企谷八幡……」

  「好像主角会做的自我介绍……」

  听见我报上名字,一色一脸惊讶。

  「是随处可见的一般高中生。」

  「是主角……」

  听见我的自我介绍,雪之下皱起眉头。

  「过著平凡无奇,无聊却平静的生活。」

  「是主角……」

  听见我的唬烂,由比滨露出苦笑。

  「……可是某一天,我突然遇见神奇的妖精边缘伦,刚入学就变成边缘人了!?我未来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是光之美少女!?」

  由比滨以五成惊讶五成傻眼十成惊恐合计两倍的情绪大喊。没有啊,自我介绍不就是这样?每一话都会在动画开头播不是吗?

  才刚说明完,一色就在胸前不停摆手表示否定。

  「不不不,那段讲神奇妖精的不需要吧。」

  雪之下微笑著补充:

  「与其担心未来的生活,不如担心你的脑袋。」

  「好狠!」

  「哇咧……」

  比滨同学说得对,我得到非常狠的评价。她们讲话实在太狠,连户部都哑口无言。

  对我提出这个无理要求的小町则满意地点头。

  「哥哥的自我介绍虽然很那个,是可以拿来参考啦!小町觉得自己上了高中也能过得不错!」

  她边说边摆出胜利姿势。咦~?此话当真~?你拿刚才那段自我介绍的哪个部分怎么参考的?我十分担忧。

  小町把不安的我晾在旁边,想像著新生活。

  「小町终于要成为雪乃姊姊和结衣姊姊的学妹了。超期待的~!」

  「我也好期待~!」

  「嗯,我在学校等你。」

  一色呻吟著注视聊得不亦乐乎的三人。

  「唔……我的学妹地位要被……」

  她咬紧牙关,在为奇怪的事担心。户部开口安抚她。

  「没关系啦,有学妹也不错。果然?有人找自己帮忙,我也会比较有干劲?就算嘴巴在抱怨,还是会忍不住想照顾人家对呗。像我就会不小心请客~」

  户部抓著后颈的头发高谈阔论,摆学长架子。不过,像户部这么好相处的人,学弟妹应该也会受到很多帮助。说不定他真的是个不错的学长。

  我是这么认为的,但事实好像并非如此!一色目光冰冷,声音低沉,斩钉截铁地说:

  「户部学长只是没被人放在眼里,被拿来使唤啦。」

  户部瞬间停止动作。

  「哇咧?真的假的?」

  「真的。」

  「……哇咧——」

  由一色告知的残酷真相,令户部再也说不出话,只能继续抓头发。嗯、嗯,没啦,我觉得你是个好学长,包含这部分在内……不然伊吕波大概也没办法说得那么直接。我想这代表她有对你敞开心扉……

  在我犹豫该不该帮他说话时,小町忽然转身面向这边,对一色露出可爱的微笑。

  「嘿嘿嘿,以后请多多指教!伊吕波学——姊♪」

  一色措手不及,当场愣住,眨眨眼睛,小声清了下嗓子。

  「……好吧,有个学妹或许也不错。」

  她边说边移开视线。看来学姊这个词有股魔力。一色默默整理头发遮住耳朵,我不禁苦笑。

  「总之,麻烦你多照顾她。」

  一色和小町的相处时间,比明年春天就要毕业的我们多一年。跟女性前辈建立起来的关系,应该能成为她的靠山……我跟中国拳法的师傅一样,抱著胳膊点头。

  一色怀疑地看著我。

  「唉,就算你叫我照顾她,我也没什么帮得上忙的……」

  话讲到一半,她好像想到什么,闭上嘴巴。身体迅速往后缩,慌张地摆动双手,迅速扔出一长串话。

  「啊!学长是想追我吗用『我妹就交给你了』这种说法不著痕迹地求婚是不错但仔细一想果然还是待在最年下的位置对我来说好处最多所以对不起。」

  她端正地一鞠躬。我满足于此,点点头。

  「嗯,你说得对。」

  她每次都会用烂得要命的理由,擅自光速甩掉我。拜其所赐,我已经养成一开始就左耳进右耳出的习惯。

  然而,一色似乎不满意我的回答,鼓起脸颊噘起嘴巴。

  「出现了,根本没听进去的反应……」

  「那种鬼话,认真听的人才有问题吧……可是我有回你啊,我说『你说得对』。」

  对话基本上只是流水线作业。在透过输送带送到面前的话题上,盖上名为「我懂~」「真的~」的印章的简单工作。不过是没薪水拿的烂工作。

  或许是我的想法被看穿了,一色死心地叹了口气。

  「好吧,是没错……」

  「对对对,就是那样。」

  我随口应声,小町「喔喔喔~」发出听起来非常崇拜的声音。她看著我和一色的眼睛,好像在闪闪发光。

  小町羞怯地跟一色搭话。

  「那个……」

  「什么事?小米请说。」

  一色不耐烦地回问,小町像在祈祷似的,双手紧紧交握,用水汪汪的大眼看著一色,以甜美的声音说道:

  「小町还是叫你姊姊吧?先从(暂定)开始,定期考核如何?」

  「为什么!才不要!考核什么的听起来超麻烦!」

  一色坚决拒绝,小町却乾脆地当没听见,开始自说自话。

  「曾经有人说过,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渣还渣……伊吕波学姊只有渣度无可挑剔。某种意义上来说,反而是理想的姊姊,某种意义上来说。」

  「啥?这家伙在讲什么东西……是说,我完全没有被夸的感觉耶……」

  一色讶异地看著神情陶醉,有点沉浸在幻想中的小町,一脸嫌弃。

  可惜小町连这句话都华丽无视。

  「小町一直觉得不需要哥哥,想要一个姊姊……从结果上来看,这样对哥哥也有好处……刚才那句为哥哥著想的发言,小町觉得分数挺高的。」

  「是吗?很高吗?说不需要哥哥的那部分分数挺低的吧?」

  之前借太多钱所以还不清了吧?劝你最好重看一遍回馈率是多少喔?可是,回馈率似乎因人而异。

  由比滨和雪之下突然自言自语。

  「小町是妹妹……好像不错。」

  「我当姊姊……还不错。」

  她们发现自己的声音跟对方重叠,面面相觑。

  「咦?」

  「哎呀?」

  接著视线交错,默默互相凝视。一人露出无畏的笑容,一人露出自大的微笑。

  这场对峙明明只持续了几秒,感觉起来却相当漫长。

  「哇,这绝对是很难搞的情况……」

  气氛有点紧张,一色低声说道,连户部都抓著后颈的头发,像在找藉口似地说:

  「哇咧……啊!我想看的歌手快上台了,先闪啰!」

  话才刚说完,户部就落荒而逃。一色对他的背影怒吼:

  「啊,喂,你怎么逃了!」

  「哇咧——!」

  户部丢下这句话愈逃愈远,动作快得跟危机侦测能力异常优秀,在好莱坞电影会活到最后的搞笑阳光角色一样。

  一色深深叹息,两手一拍转换心情。

  「好!剩下下次再说!我们也该结束休息时间了!」

  她刻意装出活力十足的语气介入雪之下和由比滨之间。祭典快进入后半场了,这个时机应该正适合重回战场。

  于是,我全力赞成一色的建议。

  「对、对啊。时间差不多了。」

  由比滨和雪之下闻言,望向时钟。然后再度互相凝视,同时露出温柔的微笑。

  紧绷的气氛一口气和缓下来,由比滨伸了个懒腰,用充满朝气的声音说:

  「说得也是!祭典也快进入最高潮了!」

  「……那么,下半场也尽情狂欢吧。」

  「喔——!」

  雪之下带著沉稳的笑容说道,小町高高举起拳头。

  以此为信号,我们离开休息区,走向摇滚区。

  不晓得是因为经历过充分的休息,还是出于对活动最高潮的期待,她们的步伐相当轻盈。

  走在我数步前面的模样,跟从观众席透出的光芒重叠,耀眼得令我下意识眯细眼睛。

  拉长的影子不会停留在同一个地方,缓缓摇晃,变得愈来愈淡、愈来愈模糊,尽管如此,依然重叠在一起。

  看见那一幕的瞬间,我忍不住停下脚步。因为我竟然产生了「想要看久一点」这种不符合我个性的念头。

  「比企谷同学,你站在那做什么?要把你丢下啰。」

  「自闭男,快点快点!」

  雪之下回头望向杵在原地的我。由比滨在她旁边用力挥手。

  「学长,你好慢——」

  「哥哥,走吧走吧!」

  一色气呼呼地眯眼看著我,小町跳著对我招手。

  她们齐聚一堂的画面,我究竟还能看几次呢。

  时间所剩无几。未来季节更迭,新的春天来临时,迎接我们的会是凄美的离别。

  祭典的时间也终将结束。

  正因为总有一天会落幕,祭典才叫做祭典。

  反过来说,总有一天会落幕的通通可以叫做祭典。

  连平凡无奇的日常,都是一场祭典。

  我们的祭典再无其他。

  大概,肯定是一生只有一次,应该要用一期一会形容的,拥有唯——性的最佳体验。

  曾经有人说过。

  千叶的名胜是祭典和舞蹈。跳舞的傻瓜和看人跳舞的傻瓜,既然都是大傻瓜,不跳舞就Sing a song。

  真是句至理名言。

  我轻笑一声。

  「嗯,现在就过去。」

  前去迎接有压轴歌手在等待我的祭典终场。

  走向有她们在等待我的观众席,以见证最精采的高潮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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