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幻影的侍从 不

  「咦?为什么大家都在?」

  「因为察觉到你的气息了啊,后。」

  「唷!暖身运动结束了吗?要是只剩下跑步,我就陪你一起跑吧!」

  当后穿过上贺茂神社最外侧的第一鸟居,来到广阔的草坪时,见到熟人们站在路正中央,他真的吓了一大跳。

  后在父母争论复合与否的诡异气氛中吃完晚饭,正准备要去看电视时,被满面笑容的晴明逮到了。

  「真是的,您在开什么玩笑?晚上去散散步吧。来,就当是暖身运动,轻松地健行到上贺茂神社吧。」

  才刚吃完晚饭,这么做绝对会出人命的——后虽这么想,却没有人伸出援手。

  「真不愧是晴明。将后交给你,暗皇的能力觉醒也是指日可待啊。」

  「哥哥,我也陪你去。说不定可以告诉哥哥一些关于能力的事喔。」

  「后,真幸福呢!大家都在帮你,要好好感谢他们喔!」

  「等……!老妈!晴明才不是在帮我,他是真心打算杀了我……!」

  「不用害怕。晴明先生可是神明喔,一定会保佑后的。」

  (嗄!)

  连外婆也被骗了——到头来,后还是只能乖乖地从自己家跑到上贺茂神社。

  顺带一提,晴明只抛下一句令人反胃的发言,就先搭计程车走了。

  「唉呀~~我走到这里就累了。大概是因为一天只喝了十二罐甜酒的关系吧。」

  好歹骑个脚踏车吧,或者利用他的超强能力,瞬间移动也行啊!——后握紧拳头这么想。

  当然,言一直陪着后健走(实际上是冲刺),但穿过第一鸟居时,他还是连大气也不喘一口。

  「来报告的吗?瑞宫。」

  「是的。」

  直到刚刚都还以笑容面对后的言,一转向瑞宫,口气与表情都冷淡下来——接着,听取瑞宫的报告。

  望着言的样子,后一面喘气,一面向晴明确认:

  「为什么,第二鸟居再进去一点的地方——会那么亮?还吵吵闹闹的,好像是在摄影?」

  「对啊。」

  「那样的话,应该禁止靠近吧?」

  「对啊。」

  「也就是说,不可能在神社内跑步修行……」

  「只要不到第二鸟居里面就没问题。有这宽广的草坪就够了嘛。」

  「————」

  被驳回了。

  晴明一副「真受不了你」的样子,叹口气继续说:

  「其他还有许多像伏地挺身一千次、二十五米短跑冲刺五十回等等,充满魅力的修行喔。不过,如果后少爷那么喜欢跑步的话,就从这里到鞍马山来回一趟,享受如同远足般令人兴奋愉快的气氛也没问题唷。」

  「会死人的,免谈。」

  「咦?哥哥要去鞍马山吗?我也跟你去。」

  言与瑞宫谈话的地方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还是相当注意后的动静。

  不过,这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后不会惊讶了。

  「甘雨,你又为什么会在这?总不可能是陪着瑞宫一起来的吧?」

  不久之前,他们还是感情融洽的童年玩伴三人组,但在瑞宫表明打算杀死后与甘雨的现在,友情已经很难继续维持下去了。

  「我是因为有事要向晴明大人报告才来的。」

  「啊,这样啊……听说暗世界有一派人在蠢蠢欲动,是在侦查他们吧?白天到表世界上学,晚上回到暗世界去做式神的工作,不会太辛苦了吗?」

  「不会啊,我已经习惯了。况且,我也不是回到暗世界去嘛。」

  甘雨面露苦笑,接着摆出认真的神情转向晴明:

  「一如晴明大人所预料。」

  「这样啊。我晓得了。」

  (奇怪?)

  只说完这么一句话,甘雨便行了个礼——似乎已经报告完毕了。

  「……真是干脆哪~~言跟瑞宫还在谈呢。」

  「虽说该警戒的对象大概相同,但对策不一样。」

  「……该警戒的对象……」

  ——那是指,晚饭时听到的「某皇女一派」吧?

  (想要完全夺取葵殿下权力的势力,领导那股势力的皇女,理所当然就是想要暗皇的宝座嘛……)

  后好不容易,才结束与言之间的继承人纷争。

  和平却还很遥远。

  「好了好了,后少爷,仰卧起坐五百下,来,开始吧。」

  「晴明你这魔鬼!……话说回来,我听说了喔,甘雨。你没事吧?听晴明说你被刺客攻击……」

  虽然一面抱怨着,但晴明太恐怖……啊不,是太罗唆,因此后开始仰卧起坐。

  甘雨露出没什么大不了的笑容: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对手啦~~除了瑞宫和前鬼楔以外,暗世界没有什么强者可以和我们这些晴明大人的式神打成平手——当然,暗皇、晴明大人、役小角大人也除外。」

  甘雨在后身旁,陪着一起做仰卧起坐——啊~~言又在瞪人了。之后得好好安抚他才行,免得言把甘雨给杀了。

  「……那个……瑞宫一直想杀你那件事呢……?」

  「那不是很平常吗?」

  「啊……」

  「我从以前就跟瑞宫处不来了。瑞宫热爱言殿下,但言殿下对后又抱持重度的恋兄情节,所以瑞宫嫉妒后嫉妒得要命。再加上,言殿下极度讨厌身为后童年玩伴的我,甚至想除掉我。在瑞宫计划杀我的期间,就没时间趁着言殿下不注意时杀死后了吧。后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也算是为了言,拜托他不要杀死我啊。我要是离开言身边,那家伙,肯定会崩溃的。」

  「哈哈,那倒是真的。瑞宫也是晓得这点,才会一直忍耐吧。」

  甘雨爽快地笑了出来,完全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精神满满地继续仰卧起坐。

  后不晓得究竟该不该放心,只能继续安静地仰卧起坐。

  「……那边好像真的在拍片,明明是晚上了。」

  「是想要取夜晚鸟居打光的景吧。」

  后望向远方的摄影工作人员。虽然看不见电视台的名字,不过可以看到像是演员的人影。

  是个男的。很年轻——散发出一种帅哥的气息(?)。

  「——话说回来……」

  后望了拍摄现场一会儿,又接着安静地仰卧起坐。

  一面做着,后提出疑问。

  附带一提,言依然继续和瑞宫商谈。言那冷漠、如寒冰般清冽的面无表情模样,虽然俊丽,但后却不喜欢。

  「破在暗世界监视……啊不,看着葵殿下吧?但你说有人在表世界与甘雨一起当间谍,是指水终吗?还是花俏男?」

  「间谍……这说法还真难听啊。华在暗世界调查皇宫内部。水终虽然也在表世界探查,不过我们没有一起行动。」

  「咦?那甘雨是一个人罗?这样不是很危险吗……」

  「刚刚说过,没有比我们更强的人了~~不要紧的。况且我也不是一个人,有别的式神与我搭档。」

  「啊,这样啊。」

  听甘雨这么一说,后回想起来:

  「也还有其他的式神在嘛。虽然我是没见过啦……是怎样的人啊?」

  「普通的式神。」

  「————」

  疲劳一下向后袭来——式神的存在本身,就已经不能算进「普通」的范畴了吧。难道这观念是错的吗?

  「不普通喔。你们可是我为了守护下任暗皇而做出的精锐部队。虽说与最强的四天王,青龙、白虎、玄武、朱雀相较,其他人的力量是弱了一点没错。」

  插进两人对话的是晴明。

  他不知何时在草坪上铺开了野餐垫,优雅地坐着——身旁还围了一圈甜酒罐,这些究竟是从哪里拿出来的啊?

  「啊!不是啦!我晓得他们都很强啦——我是问长得怎样。」

  「是说外表吗?」

  「果然,每位都是俊男美女吧?」

  「如果您喜欢散发着糟老头味的大叔,我也可以依您所愿重做喔。」

  「非常对不起,我错了!」

  晴明是言出必行的那种人。因此,后一边仰卧起坐一边道歉。

  就在这一来一往中,五百下结束了。

  「好~~伏地挺身三百回。来——开始吧!」

  晴明立即指定了下一项运动。后躺在草地上抱怨:

  「你哪来的热血体育魂啊……!不可能!就算是星一彻(注7)也要休息了!」

  「我不管您是一彻,还是那个明明是小学生却开跑车载着棒球队全体队员,不但超载还胡乱驾驶的花形某人(注8)。但是,您不快点让能力完全发挥然后变强的话,您,真的会死喔。」

  「……晴明,你那诡异的古早知识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啊……」

  拜托……后真希望晴明不要再让自己更加疲惫了。

  赶在晴明瞪人前爬起身,后与甘雨肩并肩,开始伏地挺身。

  「——我啊,其实挺想看看芦屋道满的。」

  「为什么呢?」

  还有力气说话呢——晴明一边打开甜酒罐的拉环,一边看着后。

  「没什么啦……刚刚讲到大叔就想起来了而已。……我对他在表世界的模样很~~有兴趣……有戴眼镜,是吧?」

  「对啊,就是那样。不过会看时间场合选择戴或不戴就是了。」

  晴明平静地回答。

  然而,甘雨来回看着晴明与后。

  「嗯?怎么了?甘雨?」

  「没有……嗯~~我只是想说『反正刚好……』而已。」

  「反正刚好?」

  不晓得他是在指哪件事。

  后皱起了眉头,终于谈完话的言靠了上来。

  「哥哥,你说对芦屋道满有兴趣……难道说,哥哥喜欢他吗?比我还喜欢?」

  「——言,拜托!不要对我有兴趣的每个人都问同样的问题。你也看看对象吧。要是会喜欢那种大叔,那我的偏好也太超乎常人了吧。」

  即使后并没有否定有那种取向的人的意思,但他自己可没有那方面的兴趣。

  「说得也是呢……道满吗……?」

  晴明望着后,稍微想了一会儿:

  「——那好,就介绍给你认识吧。」

  「真的吗?」

  听到晴明的回答,后不自觉地停下伏地挺身站起身来。

  同时间,背后突然「啪」地一声亮起来。

  「咦?」

  「——真是奇遇呢!竟然会在这种地方碰见你们。在做什么啊?」

  好像听过又似乎有点陌生的声音。

  后下意识地转过头——站在身后的是……

  「雾……!?」

  「各位晚安。」

  那里站着一位俊秀的男性,面带优雅的笑容。

  ——不愧是舞台模特儿出身,果然身材高瘦。比晴明还要高。

  「雾砂!?」

  那位是连对男性艺人没兴趣的后也认得的当红明星。

  住连续剧与其他各方面都十分活跃的帅气演员——应该也有出过唱片。我好几次都在公信榜(注9)的前几名上看到他。

  「为、为什么……!?雾砂会在这里?」

  「您在说什么啊?不是您说想见他的吗?」

  「啥!?」

  晴明(从野餐垫与甜酒罐的世界巾)站赳身,走近雾砂。雾砂笑了起来:

  「是的。方才收到晴明的呼唤,前来晋见您。我的皇子。」

  「————」

  看到有人如此流利地对自己行礼致意,后脑中一片空白。

  他说「我的皇子」就表示——

  「雾砂知道,我的真实身分……?……啊!!」

  「是的。我的皇子是一统表世界与暗世界的暗皇之继承人。」

  「难、难道说……以前,晴明说有个高知识分子外表的型男模特儿就是……?」

  ——其实后真的差点忘了有这回事。

  在后绞尽脑汁的时候,紧贴在身旁的言苦笑着说明:

  「你说对了喔,哥哥。还有呢,他的真实身分就是……」

  「真实身分……?欸!?难道,那也是真的!?」

  「是的,就是道满。」

  「————」

  言干脆地回答。

  一瞬间,后的大脑突然无法辨识日文了。

  「…………芦屋道满?」

  「嗯,对啊。明白了吗?」

  天旋地转。

  骗人的吧——道满为什么长得这么帅?话说回来,晴明把式神做成俊男美女战队是有什么意图啊?

  「我是有听说过式神中有位名为雾砂的模特儿啦……!只是没有想到,还真是这名当红艺人啊……唔!话说回来——让周围的人听到我们的对话不要紧吗!?」

  「他们听不见喔。周围听到我们在讲的只是普通对话。」

  「设定是后正在向雾砂要签名。」

  就像是听见晴明与甘雨的说明一般,雾砂身后看起来像是摄影工作人员的女性拿出了麦克笔。

  「我没有带签名板……」

  「嗯,好像决定签在T恤上了——说因为弟弟是雾砂的超级戏迷。咦?我一点兴趣也没有啊~~拿到哥哥的签名还比较让我高兴。」

  「我班上有些女孩子是雾砂的迷——啊,我家对街第三间染物店的古嶋太太也是,可以给我签名板以便转给他们吗?」

  「那些改天再说吧。」

  雾砂不容分说地签在后的T恤上了——后本来很喜欢这件T恤的。

  「身为晴明的式神,保护后殿下也是我的使命,十分抱歉未先向您先打招呼。借此机会,希望能留下一点印象。」

  「不——我已经够有印象了……」

  后自然而然地接过雾砂伸出的手,与他握了一下。

  但言却马上敲了雾砂的手。

  「……言?」

  「葵之皇子?」

  「无礼!不过是晴明手下的鹰犬式神,竟敢与下任暗皇平身握手,荒唐至极。注意分寸!」

  此时,言的口气与态度,与面对后时截然不同。

  充满压迫感,带着让对方无法辩驳的魄力。

  「言,不用那么夸张……!」

  后慌忙地介入两人之间,制止将自己挡在身后的言。然而,雾砂摇了摇头:

  「不,是在下踰矩了,我的皇子。——正如葵之皇子所言,在下的行为太过僭越了。」

  接着,恭敬地低下头。

  「啊……不会!」

  「雾砂先生,到你的镜头了。」

  「我现在就过去。——那么,晴明殿下,我最近会再和你联络。」

  「好的,那件事就交给你了。雾砂是四天王之下最强的,我很期待你喔。」

  「惶恐之至。」

  雾砂再一次向后与言恭谨地低头行礼,回到摄影处去。

  「……我已经,不晓得发生什么事了……」

  「似乎说因为我们是熟人,所以没有被瞪。」

  在失神叹息的后身旁,甘雨低声说道。

  晴明点点头,看向后:

  「好了,满意了吗?那就是式神之七,芦屋道满,也就是雾砂。智力之高也是式神中数一数二的,甚至可以对暗世界的贤人们提意见呢。但由于他擅长谋略方面,也司掌着让人不可大意的星辰。」

  「我倒觉得那是与雾砂很相称的星辰呢——哥哥,不可以单独靠近他,我不在哥哥身边时别跟他接触喔。」

  「……是是是~~」

  后当然没有表现出如平常的反抗。

  乖乖地将晴明的说明听了进去,并对言点点头。

  (因为啊……)

  或许也是因为亲眼见到,与隔着媒体看到的印象有某种落差。

  芦屋道满——雾砂的身上……

  ——有种……难以亲近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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