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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表 夕暗影炮士
在摇晃的马车中，人家打开车窗，将上半身伸出窗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爸爸是笨蛋————————————————！！」
人家用尽全力大喊道。
「喔喔喔喔喔，什么什么？？？」
人家微微歪着头，朝一脸惊讶的车夫大叔微笑后，便回到了马车里。
啊——总算稍微舒坦一点了。
望着窗外，胸口的怒气再度浮现，嘴巴也自然地抿成了「ㄟ」字形。
凉爽的风吹拂着茂盛的青草，如跳舞般轻抚着地面……如果眼前是这种景致，心情还比较平稳，但此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冒着看起来彷佛有毒的气泡、不断涌出腐臭的灰色大地。
大漠腐——由梅尔加德前往金德里途中必经的这片土地，不知从何时开始，就被人们如此称呼，简单地说，这里是一片巨大的泥沼。据说一百五十年前根本没有大漠腐的存在，而正因为它，金德里完全被隔绝于首都梅尔加德之外，成为一个人称边境、连旅人都不会踏上的土地。
人家现在正要前往金德里。
「喂，蕾贝卡，你去一下金德里，当影炮士的新娘好不好？」
父亲一大清早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马车很快到来，人家不由分说地被推上马车，并被护送至首都梅尔加德。在那里度过几天后，现在便来到了这里。
由于太过于唐突，就连人家自己都有点跟不上这种发展。
然而人家不能违抗身为家长的父亲。
人家住在首都梅尔加德西北方的乌尔格罗布，家里经营着牧场。我们家里人很多，经常为了钱而伤脑筋。
这种家境的女儿被迫嫁到别人家去，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人家身为长女也早有觉悟。
在严峻的现实下，人家依然做着根本不可能实现的白日梦——例如人家以后的丈夫，会不会是首都的商家啦，或是圣骑士团啦——藉以鼓舞自己。
但是没想到……没想到人家竟然要嫁到边境金德里去！
这……也太过分了吧！
感觉就像是面前只有一条早就预料到，而且一点也不想走的路。
不管如何正面思考，都无法见到光明的未来。
「小姐，马上就看得到金德里村罗。」
车夫大叔对人家这么说。人家边玩着白己的麻花辫，同时瞪了他一眼，于是大叔只好一脸尴尬地把头转了回去。虽然人家跟大叔无冤无仇，可是人家的心里已经塞满了无处可泄的愤怒、绝望与不安，快要爆炸了。
人家把马车车厢的顶部掀开，探出头去。我们正在一座山丘上，大汉腐在右手边，而左手边则是一片森林，建筑物在前方的树林间隐约可见。
一个小村庄……想必那就是金德里了吧。
而金德里村的后方，还有一座宛如碉堡的东西。
咦？印象中，那里应该只有海而已吧。
「欸，大叔，那个碉堡是什么呀？」
大叔抚着长长的胡须，说道：
「喔，那个啊。那就是人称的夕暗长城。」
「为什么要建在那种地方啊？外面不是只有海而已吗？」
「对啊，外面就只有夕暗之海嘛。话说回来，为什么要建在那里呢？」
「哎唷——原来你也不知道啊。」
「不过，那座长城并不是空无一人的喔。听说所谓的夕暗影炮士，就住在那里。」
「夕暗影炮士！？那、那个影炮士，是做什么的啊？」
「天晓得。我只听说影炮士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任务，所以和国家的士兵一起驻守着长城吧——」
嗯——反正再怎么想也想不出答案，还是见了面再说吧。
只希望影炮士先生不要是肌肉发达的洞穴巨人、心地阴险的黑暗精灵、蜥蜴人罗格那康、暴力的弗利连，或是大胡子矮人，若是人类的男性就好了。
啊，如果是精灵的话也还OK啦。
人家诚心地向玛尔祈祷。
当天傍晚，马车一抵达金德里村，让人家下车后，就立刻回头了……是有多么不想待在这里啊？
人家抱着大包包，不知该如何是好，便索性先往村庄走去。我心想，虽说是边境，但村庄毕竟是村庄，再怎么说也至少会有一间旅馆吧——结果一下就找到了。
一走进建筑物，烟臭味便扑鼻而来——这里是一间酒吧。酒吧里多是中年人，他们用培根和香肠当作下酒菜，同时一边玩牌，一边开心地聊着八卦。
人家走向枢台询问，得知这栋建筑的二楼是旅馆，而且还有空房。于是人家立刻租了一间房，把行李放进房间后，再回到一楼准备用餐。
人家怎么看都是外来客，而且又是单身女性，正当人家暗自希望不要有无聊份子来纠缠人家的时候，果然有三名中年男子前来向人家攀谈了。
「喔，这个女孩子是生面孔呢。」
「长得还真标致呢。不过要是没有雀斑就好了！」
「一个女孩子自己出来旅行吗？那你一定很寂寞吧？来帮我们斟酒嘛。我们会让你很开心的！」
虽然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发展了，但他们实在是太过缠人，让人家不禁叹气。
「很抱歉。人家一路坐着颠簸的马车到这里，已经很累了，而且心情也不太好。」
人家已经尽可能委婉地拒绝了，但这些满脸通红的男人仍然猥亵地笑着，边说什么：「哎唷，别这样说嘛——」一边贴上人家的两侧和背后，搭着人家的屑。
好。人家可以容忍的范围就只到这里为止。
都已经警告过你们人家心情不好了，没办法。
数秒后，三个男人从酒吧连滚带爬地夺门而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女孩子踹飞的关系，三个大男人似乎难为情到脸都发紫了。
啊——真有趣！
「可、可恶，这个臭女——」
不让他有说话的机会，人家立刻赏了这个似乎还没得到教训的中年大叔一记拐子。
「呜、哇……噫……」
两个丧失战斗意志的人，加上一个丧失意识的人。
呵呵，真可怜。
「能命令人家的，只有爸爸和（还没见过面的）老公大人。你们家里也有家人吧？不要做这种没水准的事了，赶快回家去吧！」
人家这么说，两个中年人便架着那个瘫倒的人离开了。
接着，酒吧便响起一阵欢呼声，村民们一拥而上。
「哇——竟然一个人把那些家伙干掉，你真是厉害呢！」
「看你个子小小，没想到这么了不起！」
人家受到酒吧里村民们的热烈欢呼。
不过「个子小小」这句话有点多余就是了。
「不过，像你这么年轻的女孩子，来到这种边境的小村庄……难道你也是影炮士的新娘吗？」
听到这句话，人家吃了一惊，望向说话的那名村民。
那是一个看起来年约二十出头，身体强壮的男人。
「你……『也』是？」
「啊——果然不出我所料。」
听到这句话，方才为人家欢呼的村民们，态度忽然一转，留下人家和那个男人，便迅速地离开了酒吧。
「什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没有恶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所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村子里的村民都很讨厌影炮士。因为即使是在这个偏僻的小村子里，村民也为重税所苦；但影炮士却什么都不用做，便能靠税金过活。」
「你见过影炮士吗？」
「不，没有。这个村里的村民全都没有见过影炮士。因为影炮士终其一生都生活在长城里，并由国家的士兵守护着。」
「这样啊……那刚才你说的『你也是』又是什么意思？」
「喔，这有点难以启齿……其实你是第十个被送来当影炮士新娘的女孩子。之前的九个人，全都逃走了。」
「希望影炮士……不要是个怪物……」
「我没有恶意啦，你是不是也回家去比较好呢？」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人家要去长城。」
「咦？」
人家露出笑容，对着满脸疑惑的男子回答：
「刚才人家也说过了，能命令人家的，只有爸爸和老公大人。所以只要爸爸叫人家嫁给影炮士，无论是什么形式，人家都必须遵守。一开始人家虽然也很抗拒，但现在人家已经愿意嫁给影炮士了。」
没错，老是想东想西也没用。
事已至此，不管对方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人家都要好好地爱他！
觉悟吧，老公大人！
「像你这样的人，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呢……我喜欢！我是道格拉斯，我继承了我父亲，经营村里唯一的杂货店。要是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来找我喔。」
「谢谢你，道格。人家是蕾贝卡。」
「如果你要去长城的话，明天中午可以来我店里。那时候刚好有载货的马车要去长城喔。」
「真的吗！？那太好了！」
人家和道格用方地握手。能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交到朋友，让人很安心，而且比什么都高兴。
接着道格离开酒吧，人家则回到二楼的房间；一进门，就立刻倒在床上。
好累的一天。
望着脏脏的天花板，人家终于不敌睡魔的侵袭，于是沉沉睡去。
就这样，人家在金德里的第一天不知不觉地结束，人家睁开眼睛时，已经快接近隔天中午了。人家在一楼的酒吧吃完稍嫌太晚的早餐后，便立刻走出酒吧，前往距离酒吧只有几步路的杂货店。
这种时候，小村庄还真是方便呢——人家心想。数量稀少的几间店全都集中在一起，因此绝对不会迷路。只不过没有挑选店家的余地就是了。
「道格——！你在吗——？」
听到人家的声音，在柜台的道格便抬起了头。
「嗨，蕾贝卡。」
「马车来了吗？」
「不，还没来。不过平常应该早就已经到了才对呀。你先在店里等一下吧。」
「嗯。那人家就恭敬不如从命罗。」
「对了，你要喝花草茶吗？」
花——草——茶——！？
「要！！」
道格面带微笑，从橱柜里取出瓶子，开始准备泡茶。
由于人家刚才是用冲的进来，所以现在才注意到……原来道格的店比想像中大，而且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商品。蔬菜、肉、药草，甚至连盔甲和剑都有。
「哇——好棒的店喔。」
「嗯，毕竟这是村子里唯一的杂货店嘛。」
道格将装着茶杯以及两片饼干的盘子放在桌上。
「来，请用。这是本村最自豪的花草茶，还有名家可蕾特阿姨做的饼干。这个村庄里没有比这些更美味的东西罗。」
「哇——谢谢！我要开动罗——！」
道格泡的茶非常清香好喝，而温热的饼干也很酥脆。
「好好吃喔——！这个真的好好吃喔！好、好幸福！」
「我就说吧？」
道格也拿起茶杯，啜饮一口茶。
「不过话说回来，今天还真慢呢。萨伊鲁那家伙在干什么啊。」
「萨伊鲁？」
「嗯。他是长城的卫兵，也是我的朋友。我去看看好了，你可以帮我顾一下店吗？」
「嗯，好啊——」
他带着笑容走进店的后方。
人家一边喝茶，一边吃饼干，过了一会儿，店的后方便传来了马嘶声。看来是马车抵达了吧。听见一阵讲话声之后，道格便带着一名男子回来了。
「喔——这个女的就是这次的新娘子吗？」
一名陌生的黑发男子，用着粗鲁的语调说道。
这个人大概就是萨伊鲁吧。看起来年纪和道格差不多，但他有一双锐利细长的眼睛，给人的感觉非常不好，与温和的道格有着天壤之别。
「呃，幸会，你好！人家就是这次的新娘，叫做蕾贝卡唷！」
听见我强调的语气，萨伊鲁瞪大了眼睛和道格交换了一个视线，接着放声大笑，原本锐利的眼睛也变成好像很容易亲近的眯眯眼。
这个人……这张脸……人家彷佛曾经在哪里见过。
「哈哈哈，抱歉啦。我叫萨伊鲁，我是负责守护夕暗长城和影炮士的卫兵。另一个卫兵叫做约翰，不过他已经老了，所以这种跑腿的工作都由我来做。」
「人家最讨厌对淑女不礼貌的人了——」
人家鼓起脸颊这么说后，道格笑着安抚人家：
「好啦，别这么生气嘛，蕾贝卡。我再请你喝一杯花草茶。」
花——草——茶——！！
「我原谅他！！」
道格笑着说：
「萨伊鲁，你也坐下吧。」
「不，我不用了。要是不赶快把货物运回去——」
「今天可蕾特阿姨的拿手饼干已经烤好了唷。」
「我坐一下好了。」
道格望着二话不说便坐下的萨伊鲁和人家，露出了开心的微笑。
「欸，萨伊鲁，人家老实问你，影炮士到底是什么啊？」
当我们三人围着桌子享受花草茶时，人家提出了一个很直接的疑问。
「就是字画上那样啊。」
「字面上那样？影炮士？」
「对，就是用大炮射击影子的人。」
「啊？人家完全听不懂。」
「这个嘛，用言语来形容的话，不管讲几次你都不会明白的。不过我只能这样说：如果没有影炮士，这个国家就毁了。」
人家困惑地望向道格，但他也耸了耸肩。
「我也问了萨伊鲁好几次相同的问题，可是他的答案总是一样。」
萨伊鲁忽然放下茶杯，站起身来。
「道格，我要回长城去了。那个东西已经到了吗？」
「啊，喔，已经到了。我会帮你先放在马车上的。」
「不好意思，拜托你了。」
道格露出微笑，走向店的后方。
人家一边喝茶，一边紧盯着萨伊鲁瞧。
「干嘛？」
「欸，萨伊鲁，影炮士所做的事情很了不起，对不对？」
「嗯，没错。」
「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对吧？」
「至少我很尊敬他。」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之前的九个新娘都逃走了呢？」
「你跟影炮士一起住在长城一段时间之后，就知道了。」
「影炮士该不会是……暗族吧？」
「嗯——该怎么说才好呢……或许该说不能用这种分类法吧。」
「不是阳族，也不是暗族？」
「能不能全盘接受，都由你自己决定。之前的新娘就是不能接受这一点，而你会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
「是吗？总觉得人家一定能接受耶。」
「都还没见过面，为什么你能这么肯定？」
「因为人家就是受这种教育长大的啊。爸爸说的话就是绝对的，未来的老公大人也是。只是要不要乖乖听话，又是另一回事了。」
「你还真是个怪人耶。」
「谢谢，这是对人家最大的夸奖。」
此时，道格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他似乎把马车移到正门口了。
「那我们出发吧。」
萨伊鲁站起身，对人家伸出了手，于是人家握住他的手。
「好，我们走吧。去见人家的新郎。」
我们交换了一个微笑．坐上马车，离开了金德里村。
第一章·里 卡纳克与妮娃
「神——官——大——人——！」
我正在上「周日学校」的课——这是每周日在广场进行的课程。
五名学生和我都被那声音吓了一跳，便抬起头来。
一个女孩抱着一个包裹，正气喘吁吁地站在堤防上。
那是修道士妮娃。
她平常外出时，都会穿着修道士的斗篷，但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匆忙的关系，身上还穿着便服——也就是短裙和白色露肩上衣。
「呼——呼——神官大人！便、便当！您忘记带了喔——！」
学生们呵呵地笑了起来，我则羞红了脸。
「谢、谢谢你，妮娃！可是我还在上课——」
「是！我现在马上送过去！」
「不是，我的意思不是叫你送过来——」
「哇……喔，唔！」
「从那边下来太危险了！」
「哇啊啊啊……哇——！」
「妮娃！」
那一带的草很短，因此很容易滑倒。妮娃抱着便当，从堤防上滑了下来。即使露出了白色的内裤，全身沾满了草，妮娃还是死守着便当。她慌慌张张地把裙子整理好，接着往我跑来。
「妮娃！没、没事吧？」
「是！便当没事！！」
「不，我不是说那个……真是的，噗，啊哈哈哈……」
「咦？什么？啊，对、对不起～」
全身沾满了草和泥土的妮娃，满脸通红地向我鞠躬道歉。学生们全都笑了起来。
「那么，看在妮娃姊姊这么努力的份上，今天就早点吃午餐吧！」
「「「耶————！」」」
孩子们纷纷站起来，跑向妮娃的身边。
我仰卧在地上，眺望着蔚蓝的晴空。
鸟儿们的歌声和树叶摩擦的沙沙声，轻柔地抚着耳际；我那稍微留长了的银发，随着巴斯特山脉吹来的风飘扬着。
令人心旷神恰的花草香扑鼻而来，飘浮在空中的白云一下子被吹散，一下子又众在一块儿，缓缓流动着。
真是一幅清爽的春天美景。
这里是可尔歇亚王国领土内的玛尔村。
村子的三面都被巴斯特山脉的高山所环绕，唯一的开口则是一面湖泊。
与外界连接的方法，只有每十天才有一班的联络船，船上载运的大多是日用杂货等物资。这个村子就连旅人也很少来造访，只有数十名对充满欲望的外界感到厌烦的人们，在这里过着互相协助的生活。
过去，晓之贤者玛尔在亚连希亚大陆上遗留了许多石碑；在进行石碑巡礼时，我在这里发现了不应该存在的第五座石碑。
之后，在我诚心的恳求之下，我得到了可尔歇亚的女王陛下的许可，从此在这里定居。
在那之后，已经过了五年。
起初空无一物的此地，如今已经发展成一个完整的村落。我则在这个新诞生的玛尔村中担任神官。
神官的工作，主要是宣扬亚连希亚大陆的守护神——玛尔的教谕，但在这种人口稀少的村落里，我也必须担任医生或接受讯商，或是像今天一样担任教师。
「呃，请问……神官大人要不要也吃一点？」
妮娃把面包和火腿切开，分给孩子们后，也拿了一份给我。
「嗯，谢谢。我要吃罗。」
宛如在测量后才切开的平整面包中间，挟若分量恰到好处的火腿和生菜。咬下一口……味道也和外观一样无可挑剔。
「嗯，真好吃！」
「哇！真的吗？好高兴喔！」
妮娃高兴得拍手，那样子非常耀眼。
「妮娃姊姊——我还要吃——！」
「姊姊——我要喝茶—」
「好——我马上过去—！」
妮娃对我鞠了一个躬之后，便一边擦汗，一边跑向孩子们。
春天的太阳将温暖的光线洒落在花草上，在穿着短袖、露出白皙手臂的孩子们当中，只有妮娃明显不同。
黑色——或许该说接近深蓝色的肌肤、如深夜般漆黑的头发，以及稍微下垂的圆眼睛。虽然她五官端正，且具有内敛之美，但或许有些人还是无法接受她吧。
妮娃是暗族，也就是黑暗精灵。
暗族人至今仍将亚连希亚的守护神玛尔称为「红发魔女」，并认为她是象徽着灾厄的「红之信徒」；但妮娃却是暗族人中极少数和我们一样，将玛尔称为「晓之贤者」并诚心信奉，是个拥有温柔内在的晓之信徒。
我是在石碑巡礼的途中，在暗族的国度——杰德联邦与她结识，并成为朋友的。
之后，妮娃又独自完成了石碑巡礼，来到这个玛尔村，并成为这座圣神殿的修道士，与我共同生活，并协助我的工作。
这个村子里的村民们，一开始对妮娃并不友善，然而在大家都明白她不同于一般的暗族人后，便温暖地接纳了她。
妮娃真的很愿意付出，工作起来十分勤快。
不论昼夜，只要村里的人有困难，她便会飞快地跑来向我报告详情；不知不觉中她也和联络船的船长变得熟稔，总是提供我许多外界资讯。在这个角度来看，她拥有我所没有的才华。
即使如此，她依然很谦虚。
在人前，她总是称呼我「神官大人」，而且从来不会走在我的前面；但回到圣神殿后，她则改口称呼我「卡纳克先生」，并老是跟在我身旁。
我们的距离已经超越神官与修道士，而成为了「朋友」。
我吃饱之后，便再度躺下。
玛尔村的空气缓慢而轻柔地流勤着，这股柔软的氛围总是让人想要躺下休息。
「呃，神官大人。」
是妮娃的声音。
「嗯？」
「孩子们说他们想玩游戏……」
我继续闭着眼睛，对她说：
「如果你愿意，就跟他们玩吧。」
「是！谢谢您！」
妮娃开心地回到了孩子们的身边。
我眯起眼睛望着他们。
「唉呀～有点玩过头了。」
在回到圣神殿的路上，妮娃一边抚着擦伤的膝盖，一边泪眼汪汪地说。回荡在山间的鸟鸣声告诉我们夜晚的到来，四周被夕阳染成一片橘红。
西边的天空隐约可见红色的月亮。再过半小时左右，蓝色的月亮就会像是在追赶着红色月亮一般，紧接着露脸，将整个世界染上夜晚的色彩。
「妮娃真像个小孩子呢。」
听到我笑着这么说，妮娃气冲冲地举起双手：
「才、才不是呢！我只是想配合孩子们，故意假装玩得很投入罢了！」
「可是看不出来耶。」
「呜呜！因、因为人家很会演戏嘛！」
全是杂草的头发，沾满泥巴的衣服，擦伤的膝盖——如果这是演戏的话，的确演得很棒。
「话说回来，神官大人手上的瓶子是什么呢？」
妮娃望向我夹在腋下的瓶子。
「喔，这个啊？这是柏拉先生送我的白桃红酒。他特地送来给我，当作我在周日学校教书的谢礼呢。他说这是用村里采收的桃子酿造的。」
柏拉先生是这个村子的村长，年纪将近六十岁；据说他年轻时曾在各地担任佣兵，因此经常说些血腥的战争故事，让人有点伤脑筋。
「哇，总算酿好了呀！」
「根据柏拉先生的说法，这个村子的自然条件可以种出品质优良的桃子，所以未来他想要大量生产这种酒，把它当成本村的特产呢。」
「好、好棒的点子喔！」
妮娃……你的口水………
「他还兴致高昂地说：『最后的目标是要将它命名为「玛尔酒」，卖到首都卡林去！』呢。真是充满干劲。」
听完我的话，妮娃叹了一口气．
「我能待到那个时候吗？」
妮娃停下脚步，俯瞰着炊烟袅袅的玛尔村。
「这是一个很棒的村子，可是我真的可以待在这里吗？这种肤色……这种头发……有时候，我好恨自己身为暗族的身体。」
我把红酒放在地上，摸摸妮娃的头。
「啊……」
「不用在意。你是玛尔村的妮娃。只要你愿意，想在这里待多久就可以待多久。」
「神官大人……」
「妮娃是个内心温柔又坚强的孩子。大家都明白你的好。而且，就算这个村子的所有人都与妮娃为敌，我也永远站在你这边。因为你是我和玛尔的好朋友啊。」
妮娃带着快哭出来的表情，投向我的怀里，而我也轻轻地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