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闹剧EVERYDAY 4 魔王的新年参拜

  「我出门了……」

  我从玄关对懒洋洋地在客厅看元旦电视特别节目,连头也没有探出来的父母说道。

  代替回应传来的是一阵爆笑声。电视和我父母的声音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他们可能没有听见吧,不过没听见就算了,反正我的音量也很小。

  我悄悄地打开门,窥视马路的另一头。

  ……看样子似乎没有动静。

  和我家不同,翼他们家元旦早晨起得比较晚。到他们起床,全家人一起围炉吃年菜和年糕汤,大概还要一个小时的时间。

  话虽如此仍不可不慎。

  毕竟对方可是勇者。这里虽然不是童话世界,不过有第六感的人可不止翼一人。

  我将门开到最小,然后一溜烟地溜出家门。我家的门会自动上锁,所以不必自己锁门。

  不过……天气真冷。

  听说今年——其实也才第一天——是暖冬,可是我一点也不这么认为,每次出门都一定要戴手套和围巾不可。顺带一提,我身上这条围巾是翼给我的——应该说是她强迫我收下的。

  围巾的标签已经被剪掉,因此不晓得是什么材质,不过围起来相当暖和。因为我不围就会被翼念,所以这条围巾已经成为我冬天的必备单品。

  很好……看来应该没问题。翼房间的窗帘还是拉上的,而且好像也没有开灯的样子。我就趁这个机会出发吧!

  前去新年参拜!

  ☆

  我从以前就一直都是到附近的神社去新年参拜。虽说是附近却也不是走得到的距离,必须搭公车前往才行。

  平时班次就不多的公车,到了元旦又变得更少了。不过少归少,其实也只要等个十五分钟就会来。

  公车站里有好几个附近的邻居,不过我并没有特别向他们打招呼。因为我觉得我们也只有见过几次面,没有熟到需要彼此寒暄的程度,况且要是认错人就太丢脸了。

  公车很快就来了。我一上车就觉得车内好热,感觉要是不将围巾松开透透气就会汗水直流。

  车内会弥漫着酒臭味,大概是因为大家早上喝了屠苏酒吧。我家也会喝屠苏酒为新年讨个吉利。

  见到好几个女人身穿华丽的和服,我的心情也莫名跟着愉悦起来。

  过了大约十分钟,公车抵达了最靠近神社的站牌。

  因为车内很热的关系,下车后格外觉得外头冷风飕飕。前方正好有贩售罐装咖啡之类的自动贩卖机,人们下了公车后全像是受到召唤似地往贩卖机而去。

  我回头望着已经发车的公车。

  狐疑地心想那会不会是龙之峰家的公车。毕竟我们班的魔王大人以前曾经用冷气超强的公车载客,企图利用下车时的暑气让清凉饮料大卖,以达成歼灭人类的目的。

  我不由得想起那件事。

  ……是我想太多了吗?

  公车与平常无异,自动贩卖机看起来也很普通。

  不过话说回来,我这种村民怎么可能识破魔王大人的计划呢?虽然很可能已经中了她的计,但即使我想再多也是枉然。

  因为我们本来就不可以妨碍他们——个性者。

  …………

  还是去新年参拜好了。

  我沿着摊贩林立的参道前往神社,一路上香味不断从左右两侧传来。那些摊贩大约有一半都是卖吃的,其余则是卖些不倒翁、熊手(注:竹耙做成的吉祥物)和护身符。

  和庙会不同,这里没有捞金鱼或射飞镖的摊子,每个店家卖的商品都充满新年的喜庆气氛。

  一座巨大的木制鸟居耸立在参道的尽头,迎接前来参拜的人们。漆黑光亮的鸟居散发出浓浓的历史感。

  我是不太清楚,不过听说这间神社的来历不小,甚至有人是特地远道而来。但尽管如此,参拜的人潮并没有多到大排长龙。

  早安。

  我轻轻点头致意后钻过鸟居,随着人潮前往社殿。中途有经过洗手的地方,但因为排队的人很多,我于是省略不洗。我四周的参拜客也是一样,大家都不是抱着非常虔诚的心来祈愿。

  「——啊,是大师!」

  正当我把手伸进放了钱包的臀部口袋,想先把香油钱准备好时,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让我不由自主地停下动作。

  ……喔喔!

  我回过头,忍不住在心中大声惊呼。

  因为,是和服耶!

  机器人的个性者矢刳马心,拥有死灵法师个性的冢耶舞莉,以及——我们班的魔王大人,龙之峰樱子。

  她们三人全都穿上了长袖和服!感觉好新鲜!

  矢刳马的和服是绿色布料搭配钻头和螺丝的图案。那种和服究竟是在哪里买的啊?不过尽管样式奇特,感觉倒也挺有趣的。

  相较之下……冢耶那身黑色布料搭配动物尸体(脑浆和内脏外露)和骸骨的变形图案的和服,就散发出慑人的压迫感。

  冢耶,你穿这样来新年参拜好吗?不过,我想她本人可能不是有意的,而且说不定她也不在意。

  至于龙之峰嘛……那袭缀有孔雀和花朵的白色和服虽然相对普通,感觉起来却相当高级。即使是对和服不甚了解的我,看了也觉得不能随便乱碰。

  「新年快乐,佐——村民A同学。」

  龙之峰带着温柔的笑容向我点头。

  「Happy New Year!大师!」

  「新年快乐。」

  在接受情绪依旧亢奋的矢刳马,与时值新年态度却依旧淡然的冢耶的祝贺之后。

  「新年快乐。」

  我也姑且恭恭敬敬地回应她们。

  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同班同学穿和服的样子呢。因为国中生没有人会穿和服,所以我至今只有见过翼在七五三节穿和服的模样。

  「嗯哼,大师觉得怎么样?」

  矢刳马展开袖子问道。

  「这身打扮适合我吗?因为我去年是穿纸箱,所以打扮成这样让我好兴奋喔。」

  「是纸箱做的和服吗?」

  「不是,就只是一般的纸箱。」

  啊啊,我想起来了,是那个像幼稚园小朋友用饼干盒做成的机器人吧?不过,原来她有来新年参拜过啊,这一点倒是令我有些意外。

  「所以呢?怎么样?适合我吗?」

  呃,被当面问这种问题……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不敢直接给予肯定的回覆。

  「……这个嘛,还不错啊。」

  「嘿嘿嘿~~」

  矢刳马看起来好开心,她大概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称赞吧。

  「那我们呢?」

  冢耶和龙之峰也展开袖子,像是要追问什么似地朝我逼近!虽然我是知道她们想听什么啦!

  好、好难称赞她们啊……不过理由和矢刳马不一样。话虽如此,我也不能只称赞矢刳马一人。

  「嗯,感觉很有你的风格,而且也令人印象深刻。」

  冢耶脸上浮现浅浅笑意。我不太懂那个笑容的意思,不过她应该很高兴吧?

  龙之峰的话嘛……这身打扮真的非常适合她。非但意外地没有七五三节小孩穿和服的感觉,反而很有大人的样子……而且她似乎很习惯这样的装扮。

  「大师,那魔王呢?我是觉得魔王非常适合这身打扮,难道你没有感想吗?是因为你不感兴趣吗?」

  我又没有那么说!

  你看啦!龙之峰都露出看似落寞的神情了!

  「没、没有啦……我觉得很好啊。」

  好难为情。

  「这身打扮很适合你,而且感觉你好像很习惯这么穿——」

  「谢、谢谢……」

  龙之峰的脸颊微微泛红,我也觉得自己的耳根快要发红了。

  「…………」

  「…………」

  呃……这个气氛是怎么回事?真、真教人不知所措啊。

  「对了,大师~~」

  干得好啊,矢刳马!

  「你是一个人来新年参拜吗?好孤单喔~~」

  矢刳马把手放在额头上遮光,四处张望。

  哼,多管闲事的家伙。

  「因为木村去参加新年集训,齐藤则是要和女友一起去,所以我就自己来参拜了。」

  我一直到小学为止都是和父母同行,升上国中之后——则是和翼一起来。其实应该说是她硬要和我同行比较正确。

  「那我们就一起去参拜吧。大家一起祈祷,效力肯定会增加四倍!」

  「我们又不是祈求同一件事情,怎么可能增加四倍嘛。」

  「啊,对喔。」

  矢刳马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就在此时——

  一个音量大到撼动元旦空气的声音在神社境内响起。每个人都好奇地回头望去,但我不必看也知道是谁。我不可能认不出那人的声音。

  话虽如此,我也不能不回头。

  「居然想扔下我自己去参拜,就算老天原谅你,我也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你怎么可以在神社里大声嚷嚷、出言不逊啊——翼!

  今天的勇者——翼,怎么连你也穿和服!

  我记得你去年好像还没有那套衣服吧?该怎么说呢……感觉好庄严。

  那个闪亮亮的东西,是真的黄金吗?光彩夺目的布料配上剑和盾的刺绣图案,实在给人一种好战的印象。

  不过,这套和服很适合她。

  尽管离文雅一词远得很,金发碧眼的翼又浑身散发浓烈的异国风情,这身风格与龙之峰截然不同的装扮十分适合她。

  见到翼大摇大摆地穿过鸟居正下方朝这边走来,人群纷纷退避开来。她没有背着宝剑恩布里欧,可能是用和服图案代替了吧。

  翼一副没见到龙之峰似地将她推开,站在我的面前。

  「等一下!」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自己先走!我们不是约好要一起去的吗?」

  她边说边用手戳我的胸口。

  「是这样子吗?」

  你为何要生气啊,龙之峰!

  「我哪有跟你约好啊!」

  「明明就有!去年新年参拜完回家的路上!你说明年也要和我一起来的!」

  「我完全不记得有这件事!」

  「不记得是你的事情!反正约定就是约定,我们一起祈神吧!」

  翼说完就抓住我的手,拖着我往前走。

  「等等!」

  龙之峰抓住我另一只手。

  「你、你在随便胡说什么呀!佐——村民A同学刚才已经决定要和我们去参拜了!」

  「是我先跟他约好的!」

  「村民A同学说他根本不晓得这回事啊!」

  在没有我插嘴余地的气氛下,我只能耸着肩,像被捕获的外星人一般,乖乖地被魔王和勇者拖到香油箱前。

  她们两人同时松手后,又不约而同地同时拍手。在神社参拜有必要拍手吗?

  「请保佑我能够击溃魔王的所有计划!」

  「请保佑我今年能够歼灭人类!」

  喂喂喂,周围的人和神官都吓到了啦!

  但是。

  我实在开不了口制止她们。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夹在魔王和勇者中间悄悄合掌,默默地向老天祈求。

  ……请保佑我今年一切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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