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礼拜日,时间是晚上六点多。
就像之前约好的,大伙今天在我家举行餐会。
桌上摆着一口砂锅,散发着迷人香气。
「如何?初时雨的味道。贤悟你应该会喜欢吧。」
「很久没暍到那么美味的日本酒了,真不愧是梦幻名酒。」
贤悟先生跟茜小姐坐在主位,拿着熟人给的日本酒对饮。
他们两个是很好的酒友,经常网购数量极为稀少的日本酒,或是知名的高级烧酒,像这样小酌一番,偶尔也会邀我父母一起开个小派对。
至于另一边……我则是夹在小夜跟爱衣之间,坐在锅子前面。
「来,优大哥,这已经可以吃罗。」
「优树……你知道的吧?」
可能是身旁两位带给我的压力影响,最重要的火锅味道我却一点也吃不出来!
——真是的,说到这两个人,我昨天可被她们害惨了。
昨天我拚命向小夜和爱衣解释,我只是要帮睦月小姐选购电脑,并非跟她约会,再加上不断道歉才化解这场误会。
最后两人总算是原谅我了,但她们却坚持要监视我,硬是跟来买电脑。爱衣、小夜、陆月小姐三人一路上擦出许多火花,让我胃痛到像是胃穿孔。
「话说,优树最近跟爱衣——」
「喔!这里竟然有扑克脾!看来饭后是免不了一场扑克牌大战啦!」
吃完饭后,贤悟先生打算聊起危险的话题,我只好赶快拿出扑克脾,发牌给大家。每个人手上拿到脾后都专心看着自己的牌,热衷于游戏。
于双方监护人在场的情况下谈起我、爱衣、小夜之间的关系,就等同是在我抱着的这颗炸弹附近玩火一样危险。
「就算是优大哥您,胜负输赢又是另一回事罗,我可是很会玩大富豪(注6)的!」(注6 扑克牌游戏的1种,类似大老二,规则略有不同。)
「你说什么啊?我也是很厉害的!我要把优树完全榨乾!」
「啊!我预留起来的2竟然被鬼牌压掉……竟然还发起革命!拜托手下留情一点好不好!我可以哭吗?」
「优树你真难看。稳稳的玩才是最正确的,聪明人都会常保在第二名啦。」
「唉呀,我真的不太会玩这种游戏呢。啊,优树你只剩一张牌而已嘛?那我就来个反革命好了。」
「贤悟先生您可真狠……(泪)」
「优大哥,加油!下一轮我再把好的脾给您!」
「小夜,无论你给优树什么都只是浪费好牌罢了,因为他都不会用啊。而且优树他最适合大贫民这地位了,你可不能妨碍他唷。」
「爱衣……你竟敢笑得那么开心,我一定要翻身!」
话是这么说,但由于我气势太过虚弱,结果还是落到最后一名。
最终排名如下:第一名大富豪——戌威小夜,第二名富豪——猫桐茜,第三名平民——猫柳爱衣,第四名贫民——戌威贤悟,最后一名大贫民——当然是在下我。
之后又玩了几轮,但我到最后依然无法翻身。
「差不多该睡觉了吧。」
「呜哈—吵闹过后果然会很想睡,优树你也别在那发呆,快去睡吧。」
当我整理客厅时,小夜跟爱衣开始铺起棉被来。
茜小姐跟贤悟先生两人,一个要早起开店,一个则有工作,打完扑克牌就先各自回去了。
但是,小夜跟爱衣却没随两位监护人一起回去。
似乎是吃饱饭、玩过游戏后就懒得动了。
话说以前我也会在客厅铺三组棉被,跟她们两个像川字一样躺着谈天说地。
不过自从我升上国中后,就都回自己房间去睡了。
她们今晚一如往常,要一起睡。
小夜紧紧抱着枕头,笑着对我说:
「优大哥,今天大家都玩得很愉快唷,贤悟叔叔他也很开心呢。」
「啊,对啊,没错。」
我回想起贤悟先生回家前所说的话以及表情:
「你们两个虽然已经是互许婚约的对象了,但是……只要跨过那条线的话……你懂的吧?」
天气明明不冷,不过恐怖到光回想起来就会打寒颤。
小夜她非常有魅力没错,可是我还想保命!
「那么优大哥,您还是要在自己的房间睡吗?」
「嗯,是啊。毕竟我也过了那种年纪了。」
「是这样吗……但是,我还是想跟优大哥一起睡。」
小夜拉拉我的衣角,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
这撒娇方式真是可爱到极点!
我就像扎扎实实吃了一拳的拳击手,身心皆摆晃不定。
在我想都不想就点头答应之前,忽然发觉有股尖锐的视线刺向我的脸颊。
「不过,古人说男女七岁后不得同席坐卧不是吗?而且我在自己的房间也比较能静得下心来。」
「说得也是……对不起,我竟然那么任性。」
「不用在意啦。话说被单好像不够,要不要我去拿?」
「不用了,我知道放在哪,我自己去拿就行了。」
小夜微微一笑,走向二楼。
同一时间,爱衣拉着我的耳朵说:
「就算是小夜,你竟然在婚约对象面前跟其他女孩子亲热!」
「爱、爱衣小姐,请冷静!我可没跟她亲热啊!好痛痛痛痛!」
疼痛瞬间消逝。
正当我一边摸着耳朵一边回头时,看到爱衣怒发冲冠,极度愤怒。
「优树你可别忘了喔,你是因为跟我结婚才能活到现在。你是我的奴仆,必须听我的话才行!」
爱衣的眼神开始降温。
「要是跟其他女生乱搞……你知道下场吧?」
「我当然知道!直到现在我都没毁约背信过对吧!」
以现在进行式来说,我早就毁约了,但为了哄她消气不得不这么说。
「哼,谁知道呢?」
爱衣嗤之以鼻,一脸狐疑,貌似早已看穿。
我则是想尽办法拚命掩饰这一切。
「对、对了,以前我都会握着爱衣的手一起睡嘛,你看,就像这样。」
我拉拉她的衣角,打算握她的手。
「你干么啦,很恶心耶,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哈哈哈!你在害羞什么啊?你以前不是都硬要我握着你的手吗?事到如今不用客气啦!」
「我才没有咧!吼,我叫你住手啦!」
看着爱衣如此反应,我开始觉得好玩,渐渐偏离原本的目的,行径越来越夸张。
我说什么都想握到她的手,追着爱衣跑。
「……您在做什么呢?」
背后传来的冷淡声音,温度之低彷佛可冻结万物。
回头一看,小夜拿着被单站在那里。
「我们两个独处后,优树他突然冲过来硬要握我的手。我就说吧,他老早就打算对我们伸出魔爪了。」
「爱、爱衣!你可别说些会让人误会的话!我只是回忆起以前三人一起睡的那段时光,想说久违地玩一下而已啦……」
「是这样吗?优大哥和爱衣从以前感情就很好呢。」
小夜并不打算继续追问下去。
「唉,刚刚喊那么大声害我口都渴了,我去暍个茶。」
爱衣瞪了我一眼,便拿着杯子走向厨房。
这次换成我跟小夜独处。
「优大哥。」
「嗯?怎么了吗?小——」
我话只说到一半。
因为小夜她收起平常可人的微笑,一脸严肃。
「我想问优大哥有关你和爱衣的关系,可以吗?」
「嗯,嗯。尽管问。」
「谢谢您。爱衣她对优大哥您来说,就只是个从以前就常玩在一起,像妹妹般的存在对吧?我……可以相信优大哥吧?」
她的语调听来平静沉稳,说的话却让我相当恐惧。
因为小夜脸上没有半点微笑。
「当然可以啊!爱衣对我来说就像妹妹一样,我之所以想握她的手,并没有什么其他太深层的意思,倒不如说是一时兴起的……」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小夜神情松懈下来。
同时我也擦掉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
「对呀,没什么意思啦。不然这样,乾脆我也陪小夜你睡觉好吗?」
从人命关天的危机生还后的安心感使然,我不小心说出这种轻浮的话。
爱衣明明就快回来了,我在说什么鬼东西!
「虽然能听到优大哥这么说我非常高兴,但是爱衣她也快回来了……」
「也对,不愧是小夜,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好女孩。」
「那、那么作为补偿,可不可以请优大哥您摸摸我的头呢?」
小夜满脸通红,看来差点冒烟。
「摸头?」
「是的,我想请您摸摸我的头……不行吗?」
「不会啦,这小事一桩,没问题的。」
我整个手掌贴上小夜的头,摸了摸她。
「呼哇—好舒服唷。优大哥的手,好大好温暖呢。」
「不过,真的只要摸头就好了吗?」
「这样就够了。对我们犬神一族的人来说,只要让最喜欢的人摸摸头,就是最棒的奖赏了。毕竟我们可是狗呀。汪♪」
话说回来的确是这样。
「所以呀,我一直很羡慕爱衣,从以前就能被我最喜欢的优大哥摸头。」
小夜拉着我的手,滑向脸颊。
「我的梦想就这么成真,真的令我十分开心。而且想到以后还有很多机会让优大哥摸我的头,觉得好幸福,甚至有点可怕。」
「哈哈哈,这点小事,我随时都很乐意。」
「谢谢您!我也是,只要是优大哥想做的事,我都很乐意达成您的愿望。」
小夜拉着我的手,滑向胸部。
「小、小夜!」
「只要是优大哥想要的,不管何时何事,我都相当乐意实现,还请您不必客气,尽管吩咐。」
那笑容太过美艳动人,实在难以与她的岁数联想在一起。还有,就算隔着睡衣,我依然能感觉到小夜的胸部有多柔软。
稍微施点力,便随指头形状凹陷,松开后又很有弹性地回复原状。
「嗯啊……优大……哥……」
我无法违抗男性本能,忘我地施力、松开。
「你、你你你你你们在干什么啊!优树!小夜!」
「爱、爱衣!你什么时候在那的?」
我回头看向突如其来的声音出处,站在那儿的是不知何时回来的爱衣。
不巧地被她撞见我在摸小夜的胸部。
我那早已沸腾的血液,在一瞬间下探冰点。
「你、你竟然在跟小夜独处时玩弄她的胸部!你果然是禽兽!禽兽!这个胸部魔神!胸部分子!」
「冷静下来啊爱衣!不是这样的!这个、那个、该怎么说咧——」
「让您蒙受误会真是抱歉。」
小夜制止慌张动摇的我,开始解释:
「刚刚我胸口突然感觉不太舒服,于是我请优大哥帮我按摩一下。非常感谢他,多亏他的帮忙,我胸口很神奇地没事了。」
「……真的吗?」
「啊,对!就像小夜所说的。唉呀1有时候人就是会突然觉得胸闷不舒服嘛。嗯嗯,常有的事、常有的事!」
爱衣半开着眼睛,一脸瞧不起我的样子,嗤之以鼻。
最后一口气暍乾她拿来的饮料,躺在自己的床铺上。
「哼,不管优树喜欢谁,都跟我无关啦。」
爱衣小声地念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我听得很清楚。
我打开电视后,一直开启无关紧要的话题,她们两个从旁应和。
直到她们睡着为止,我净是说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
等到小夜跟爱衣都开始打鼾,我才前往自己的房间,倒向床铺。
我就这么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累死了~」
并非肉体,而是精神疲劳的一天。
而且原因都在自己身上,这点我可是相当清楚。
「爱衣、小夜……该从哪个下手,做个了结呢?」
然而,我却没想到半个可以打破这僵局的妙计。
「至少在睡梦中让我好过一点吧。」
但我这小小的愿望却惨遭蹂躏粉碎。
深夜,小夜随便敲了几下房门便冲进我房间。
「小夜!怎么了吗?」
「爱衣她、爱衣她刚刚突然起床就开始大哭,而且——」
由于小夜太慌张,我无法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我知道爱衣一定不太对劲。
我冲到客厅,看到爱衣背对着入口,抱头大哭。
爱衣散发出的阴沉氛围,就跟我小时候第一次遇见她所感受到的一模一样。
「爱衣……」
我一坐到她身旁,她便抱紧了我。
就算我穿着睡衣,爱衣的指甲依然毫不留情地刺进我的皮肤。
说真的,很痛,但我没表现在脸上,只是轻轻地、温柔地抚摸她那蜂蜜色的头发。
「爸、爸爸他都会打我,我一直喊痛,或是哭着叫他别打我,但是不管我说几次,他都不停手。他还骂我说,妈妈之所以会死掉都是因为我,还叫我去死算了!好痛!对不起!不对,那不是我的错,不是爱衣的错!」
「爱衣……爱衣,振作点!」
「我受不了了……哥哥,救我……我不想再被打了,我不想再孤单一个人了。你在哪里?你明明约好说要一直陪着我的呀……为什么,为什么……优树哥哥……救我。」
「爱衣,我就在这里喔。我跟你承诺过我会一直陪着你,所以你看,我不就待在你身边吗?」
那是从前,当爱衣对这世界以及陌生人还相当惧怕的孩提时代,我对她许下的孩子气承诺。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保证我都会陪在她身边。
即便她现在情绪不稳定,还真想不到她竟然记得这么久以前的事……
但我当下仍先把感伤怀念之情放在一边,专心安慰她。
「你爸爸现在不在这边。你今天来我家聚餐,还留在我家过夜没错吧?你看,小夜也跟你在一起喔。」
爱衣戒慎恐惧地抬起头。
「爱衣,今天很开心对吧?不仅跟大家一起吃火锅,我们两个还久违地一起泡澡呢。爱衣的肤质很好很漂亮唷。」
「好啦,你爸爸不在这里,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我就像在哄小孩子一样,不断轻拍爱衣的背。
而她则更加握紧我跟小夜的手。
让爱衣冷静下来就寝后,我们跟她约好,直到她睡着前都不放开她的手。
爱衣夹在我俩中间,我握着她的右手,小夜则是左手。
她马上就传出安稳入睡的规律呼吸声。
我们默默地看了爱衣的睡脸一阵子。
「爱衣的生母好像因为本来身体就不好,在生她的时候不小心过世了。」
为了化解小夜的担忧,在不造成当事人困扰的前提下,我开始谈起爱衣的过去。
「因为这样,爱衣她常常被生父虐待。以前一起睡觉的时候,她很常像今天这样一个人害怕激动起来,这不是什么疾病啦,放心。」
房间再次回归寂静。
「爱衣是我相当憧憬的一个人。」
这次换小夜开口。
「最初认识爱衣的时候,我就觉得她像天使一样美丽,是个洁白无瑕的人。只要跟她在一起……就能遮盖我身为政治道具而出生的污秽身分,甚至能变得像她一样洁净……我一开始想跟她当朋友的动机可是相当不单纯的。」
小夜说到这边,想笑却笑不出来。
她反倒泪流不止,表情纠结地说:
「当我有困难时,爱衣她总是伸出援手,失望沮丧时,也会在身边替我加油打气。我竟然不知道自己的朋友如此痛苦,还利用她……我真是差劲。」
「才不是这样。」
我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爱衣自从遇见小夜后也变了很多。她以前完全不会讲在学校发生过什么事,如今会很高兴地跟我们分享,而且也渐渐可以和其他人讲话聊天,小夜你可是将我做不到的事全都一手包办下来了。」
「没那回事!一定是优大哥出的力比较多!」
「嗯~嗯……」
听到爱衣的呻吟,小夜就像拔掉拴子、泄了气般缩回身子。
「嗯,也就是说从我的角度来看,爱衣因为认识了小夜,才渐渐变得开朗,而就小夜来看,则是我在帮助爱衣。结论就是我们多少都影响了爱衣,反过来说,爱衣也多少影响了我们,就是这样。」
小夜以手指拭去脸颊上的银色泪珠。
「所以,你要继续跟她当好朋友喔。」
「当然罗。我们之前还约好,到死为止都要当好朋友,我们两个的友情是永存不灭的。」
「这样啊……看来也不需要我来拜托你了。」
小夜温柔地微笑,那笑容比起以往还更开心了五成。
我也尽量挤出笑容,再次将视线栘向睡着的爱衣脸上。
(虽然我要小夜别担心,不过爱衣竟然还在为过去的伤痛所苦。)
我还以为随着时光流逝,那伤口早已痊愈,可惜事与愿违。
我不想让爱衣再受到伤害,而且要是有办法,我也想帮爱衣好好疗伤。
然而,我却做了会伤害她的事……
(果然劈腿这件事不能继续隐瞒下去……不好好说清楚不行。)
「那我差不多也要就寝了。」
直到小夜出声,我的意识才随之回到现实。
「啊,好,那我也回房间里去了。」
我小心松开爱衣的手,以防吵醒她,将剩下的都交给小夜后,独自一人回房间去。
◇
「早上啦,是时间吃早餐上学罗。」
映入我朦胧视野的,是爱衣的身影。
「我叫你赶快起来!不然我跟小夜做的早餐可是会冷掉的。」
她看起来跟平常没两样,昨夜情绪不稳定的样子,如今回想起来就像一场戏般不真实。
事情明明半夜才刚发生,然而当我看到爱衣的模样,整件事的记忆便如梦似幻般逐渐消失——痛痛痛痛痛!
「干么一大早就那么大力拉别人的脸啦!要是脸颊被你扯掉该怎么办?」
「到时候你就去拿嚿齿类的颊袋来缝啊,说不定会长得比现在好看咧。」
我现在的模样有那么糟糕吗?
「拜托,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在人家来叫你之前自己先起床好吗?真是的,只要我一不在,优树你就一无是处耶。」
我看着爱衣离开房间时的背影,强忍住想打呵欠的念头。
虽然睡意依然浓厚,但我相当在意爱衣的状况,只好照她说的,费了好大一番功夫起床,整理一头乱发。
淋完浴后,我边擦乾头发边看向厨房。
作菜的小夜手边工作告一个段落,爱衣则帮忙把饭跟味噌汤端到客厅去。
爱衣离开时我赶紧趁机问小夜:
(爱衣她还好吗?)
(跟平常一样,昨天晚上的事就像没发生过呢。)
小夜也跟我抱持着同样想法。
「难道爱衣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还是她只是打起精神装没事而已?」
然而,光看爱衣的侧脸,我无法判别出任何情感。
我们三个一起在客厅吃早餐。
爱衣跟小夜为了准备上学的东西,先各自回家一趟。
到现在我才发觉,爱衣来叫我的时间比平常早了一个小时。
虽然我可以继续悠哉地待到平常上学的时间再出门,不过我很担心爱衣,因此我决定跟她一起回她家一趟。
而这总得先跟小夜小声报备一下。
「我也觉得那么做比较好,不过您可不能乱来唷。」
当然我老早就在劈腿这事说不得,只能用暧昧的笑容掩饰过去。
跟小夜在玄关分手后,我和爱衣两人并肩而行。
「你可以不用硬跟过来啊。」
爱衣这么说道,看似打从心底感到厌烦。
「我、我才不是想跟着你才来的咧,我是有事要找茜小姐啦。」
「什么事啊?」
「那个、就是,就是打工啦!我这个月手头很紧,想说问茜小姐看能不能让我打工赚点钱。」
「你这个人做事真的一点计画都没有。优树你以后就是会去跟地下钱庄借钱,然后破产的那种人。」
「你在那边神气个什么劲啊?还不是因为昨天买那件贵死人的泳衣给你,我才会没钱!」
「你说啥?所以咧?只要你平常不乱花,存点钱不就没问题了吗?而且你还能买泳装送我,应该感到光荣!」
奇怪,是我不对吗?
爱衣那股充满自信的态度,有时真的会让人产生错觉。
就在我们持续这愚蠢的对话时,已不知不觉走到咖啡厅来了。
茜小姐一大早就在店门口前,拿着竹扫把扫地。
她一发现我们,便把下巴托在扫把上迎接我们:
「你回来啦,昨天玩得还开心吗?」
「我回来了。嗯,我昨天跟小夜聊了好多,超开心的!」
「那就太好了。」
「我马上去换衣服,你先在这边等着!」
爱衣如此命令我后,马上跑向玄关进屋。
「这段时间先请优树帮我扫个地吧。」
「扫地是没问题啦,不过我有事要先跟茜阿姨——呜啊啊!」
「就跟你说别叫我阿姨!」
「YYes,sir茜姊姊大人!」
茜小姐把畚箕丢给刚被揍完而抱头蹲在地上的我。
我一边摸头,一边将畚箕放到垃圾旁边。
她满意地点点头,开始拿扫把将垃圾扫进畚箕里。
「那,有事要先跟我说指的是?」
「昨天晚上爱衣梦到以前的梦,情绪很不稳定,而且还哭了。」
茜小姐停下动作。
「虽然她一直都很活泼开朗,但看来爱衣心里的伤还没完全好呢。」
「……那家伙所受的伤,可没那么简单就痊愈。每当我看见她的笑容,总是会忘了有过去那回事。」
茜小姐抬起头来,一脸忧愁。
果然,像昨天晚上的那种情形,说不定时常发生。
「优树啊,你知道我为什么硬是要凑合你们两个吗?」
「因为我知道了你们的真实身分吧?」
「那只不过是个契机罢了。就算你没发现我们是猫又,我也绝对会让你们结婚的。」
「为什么啊?你不是知道我喜欢年长女性吗?要是那件事没发生,我跟她才不可能立下什么婚约呢。」
「不过,当我把爱衣接过来我家住的时候,她最先敞开心胸的对象……可是优树你啊!」
我无法反驳。
「事到如今我就告诉你吧。爱衣讨厌陌生人、不相信别人的个性并不是她父亲造成的,责任全在其他猫又一族的人身上。」
「猫又一族……的责任?」
「猫又一族的强弱是以毛发的颜色来区分,最强大的人毛发会是黑色的,所以黑猫是最强的。」
茜小姐摸摸自己的耳朵,她那对藏起来的兽耳,的确是黑色的。
「我身上虽然只有三分之一的毛色是黑的,不过这样也够引起一族上下骚动了。毕竟黑色毛发的小孩实在太少见了。」
不过,爱衣的耳朵和尾巴都是漂亮的金色,没有半个黑色斑点。
「然而,凡事都有例外。还有一种颜色比起黑色更为强大,那就是——」
「……」
「猫又一族的开山祖师,也是唯一化成仙狸的猫又毛色,即是金黄色。爱衣可是被众人称为仙狸大人转世喔。」
「转、转世?」
「那股力量强大到可说连神明都敬畏,爱衣自己也无法驾驭,以『究极』来形容也不为过。所以为了不让她误用力量,才会让她带上颈圈封印起来。」
原来爱衣一直围在脖子上的颈圈还有这么一层意义。
「也因为这样,人们对爱衣的态度只有两种:一是害怕得不敢接近她,二是想利用她的力量才接近她。」
茜小姐和我四目相接。
「敞开爱衣封闭心胸的,就是你。所以我才相信可以把爱衣托付给你。」
她露出可爱的微笑。
「爱衣就拜托你罗。」
我无法回覆茜小姐的这个请求。
虽然她还不知道,但我已经做出严重伤害爱衣的行为。面对情同父母的茜小姐那真挚诚恳的眼神,我说不出任何话来。
「你怎么都不说话呢?」
「没有啦,只是觉得责任重大。」
「对啊,责任重大。不过,我相信你没问题的。自从优树还是婴儿我就认识你了,所以我说的一定没错。」
在那之后,茜小姐又补上一段话:
「这件事我还没跟爱衣说,我们一族当家的儿子好像失踪不见了,说不定是打算直接来找我们谈判。」
「直接来谈判啊……」
「那儿子好像很中意这门婚事,不想解除婚约。这件事我是打算这一两天跟爱衣说啦,要是他真的来了,就直接叫爱衣去跟他说明我们想要取消跟他们的婚约。要是不这么做,他也不会死心让步吧。」
茜小姐面有难色地叹了口气。
「一旦事情如我预料的发展下去,想必会吵得天翻地覆,爱衣一定会再次受到创伤。所以,到时候你能不能陪在她身边呢?」
「知道了……我会加油的。」
「久等啦!」
此时爱衣正好准备完毕,回到门口来。
「喔,喔!小夜应该在等了,我们快走吧。」
我拉高分贝,掩盖心里的亏欠之情,把装满垃圾的畚箕递给茜小姐。
「那茜小姐,我们去上学罗。」
「好,你们两个路上小心车子啊。还有爱衣,你可要好好盯着优树去学校。」
「报告,是!」
爱衣笑笑地大声敬礼。
我一个人闷闷不乐,手插进口袋、弯腰驼背地前往学校。
她则开心地追上我的脚步。
小夜已先在集合场所等我们了。
「久等啦,抱歉让你等那么久。」
「不会,我也才刚到而已。」
「你们两个别拖拖拉拉的,赶快出发去学校罗。今天难得早起,要是迟到的话岂不像白痴一样?」
爱衣马上快步走向学校。
小夜加快脚步跟上爱衣,两人开心地谈天。
我则是懒散地跟在她们后面。
这幅景象,彷佛已经回到了我还不知道他们秘密的那段和平时光。
虽说无可奈何,但我现正脚踏爱衣跟小夜这两条船。
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像踮脚站在断崖绝壁上,只要力气用尽,就会跌落万丈深渊。
那会在何时、以何种形式发生,我不得而知。
但是,我会毫不犹豫地冀望,像这样三人和平共处的时光能一直持续,就算只多一秒也好。
因为爱衣跟小夜这两位女孩,我都一样重视。只要三人在一起,我就感觉无比幸福。
然而,正当我许愿时,带来终结噩耗的人却早已在前方等候。
来到平常分手的岔路,有个男的站在那。
「翔!你怎么会在这里!」
认识男子的爱衣放声大叫。
有着三白眼、名叫翔的男人眼神更发锐利地瞪着爱衣,彷佛一接触到他就会露出犬齿威吓动怒。
「这还用说吗?爱衣,当然是来带你回去啊。」
他身高应该有一百九十公分,一袭黑衣下可明显看出一身肌肉。但与其说是单纯的肌肉男,那更像是勤练古武术所锻链出来的精悍体格。
他的视线绕过爱衣和小夜,直向我射来。
「呜……啊……!」
那男的一瞪我,我马上吓得说不出话,瘫坐在地上。
「呋。」
他见我如此窝囊,眼神中充满藐视。
也因此他的目光变得和缓,呼吸也逐渐平顺下来。
「我还以为敌对我女人下手的家伙是何方神圣,想不到竟然是瞪一眼就吓到腿软的懦夫。」
「我、我跟你的婚约已经无效了吧!我和你之间已经毫无瓜葛了,所以这也和你无关!」
看来这男的就是猫又一族当家的儿子,也是爱衣的前婚约对象。
「双亲之间的口头约定我才不管。爱衣是我的女人,你只要闭上嘴,乖乖地替我生孩子就行了。」
「谁、谁要帮你这种野蛮人生孩子啊!而且我已经有优树这个正牌的婚约对象了!」
爱衣太过激动,不小心说出该保密的禁忌。
绝对踩不得的地雷,无声无息地爆发。
「这是怎么回事?优大哥不是和我立下了婚约才对吗?」
小夜用她前所未见的僵硬表情,低头看着还坐在地上的我。
我拾不起头,不敢直视小夜的眼睛。
「优树,那是怎么回事?你跟我立下了婚约没错吧?小、小夜你在说些什么啊?」
「爱衣你才不要开玩笑了,优大哥可是跟我立下婚约,还说国中毕业后就要结婚呢。」
「我和他也是约定国中毕业后就要结婚啊!」
爱衣眼角上扬,小夜则散发出有如绝对零度般的阴沉气息。
两人之间冒出看不见的火花,程度有如核弹爆发。
她们俩一齐看向我。
「优树!你说绝对不会背叛我,是骗、骗我的吗?」
「优大哥,您选择了我对吧?」
「快说啊,优树!」
「优大哥,请您快说实话!」
我坐在地上,狼狈地拖着屁股往后退。
「我、我有很复杂的理由,并没有欺骗你们两个的意思,那个……该怎么说呢……」
「换言之,你有了爱衣还跟那个女人劈腿。真是个无可救药的人渣——」
翔相当不悦地撂下这句话。
「区区人类,竟敢玩弄我的女人!」
他握紧拳头,一拳打过来。
从翔的壮硕身躯来看,无法想像他的动作竞如此迅速。
「以死赎罪吧,人渣!」
我无法反应,只能凝视朝我挥来的拳头。
「您要对优大哥做什么!」
身高只到我胸口的小夜,冲进我跟翔之间当肉盾。
小夜的身影跟翔的手臂重叠。
突然传出一声有如货车辗过般的巨响,小夜就像我所描述的,推翻了有如大人跟小孩般的身材差距,抵住翔的额头、将他的后脑杓叩在水泥地上。
我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她的动作却快到让我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犬神流合气术·碎兜吗?」
翔拨开小夜的手站了起来。
他流着血,惊讶地低头看着身高只到自己胸膛的少女。
「你是犬神一族的人对吧?」
他毫不在意滴流的鲜血,看着爱衣跟小夜,除了惊讶,脸上的表情也交织着困惑。
「我曾跟犬神一族的人交手过一次,那时也被这招摔过。不会错,你这女的一定是犬神一族的人。为什么你会跟猫又一族走在一起?」
犬神一族和猫又一族为互相敌对的组织,两派人马为何能和乐融融地相处,翔对此相当不解。
就连这最天大的秘密也都曝光了。
这瞬间,小夜和爱衣间的情谊产生了决定性的龟裂。
两人的视线都带有强烈的惊愕神情。
最先转过头的是爱衣:
「……优树你……小夜也一样,一直都在骗我。」
「不对!我根本没想过要骗你们!我偶然知道你们两个的秘密后,被威胁又无法拒绝,才会……」
我不由得停止呼吸。
因为我看到了爱衣那极度湿润的眼眶,眼珠彷佛快要溶化般。
「所以你才劈腿吗?你一开始就打算背叛我,才劈腿的吗?」
「不、不对,我是——」
「别靠近她!」
正当我爬起来想赶往爱衣身旁时,翔如此怒吼。
「不准再靠近我的女人一步。」
「啊……呜……」
只要再走个几步就能到达爱衣身边,我却无法前进。
被翔那有如猛兽的眼神一瞪,别说向前走了,我甚至还后退了几步。
「明明就约好了……你明明就跟我约好,绝对不会背叛我的……」
这句话带给我的冲击,有如榔头直接敲中我的脑袋。
瘫在原地流泪的爱衣,她的身影与小时候把自己关在房间的样子重叠起来。
现在的我,不单违背了孩提时代与她所许下的约定,就连现在的誓言我也无法遵守。
「……你这家伙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
翔打从心底看不起我。
霎时之间,我的眼前一片黑暗。
我的背和后脑遭受撞击,痛到让我产生背脊断裂,脑浆进出的错觉。
当我拚命睁开眼,整个世界都在摇晃,鼻腔里也充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我才知道自己被埋在厨余垃圾堆成的小山里。
小夜一脸铁青地向我奔来,毫不犹豫地抱起满身厨余的我。
是因为她全身颤抖无法好好开口,还是我听觉麻痹了?我听不清楚她说的话。
爱衣蹲坐在地上,翔站在她旁边。
我现在才发觉,我被翔揍飞到这里来。
他抱起爱衣,随即走人。
我想阻止他,身体却动弹不得,意识也越来越朦胧。
「爱……衣……」
在我阖上眼晕过去之前,我最后目击到的光景,是爱衣流下悲伤的泪水。
◇
我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被窝里,但我人就像身处于浓雾中一样,意识还有点模糊不清。
下一秒,一股像是要把我脸颊撕裂的疼痛,让我一瞬间醒来。
我用手摸摸脸颊,才知道有人替我治疗,还贴上了过多的纱布。
「这里是……」
我观察一下周遭,首先让我惊讶的是,我竟然睡在地牢里。
这里约有三十张榻榻米大,若除去橡木制的坚固栅栏,整个看来就像老旅馆内的高级和式房。不过房内没有半扇窗,天花板上的日光灯是唯一的光源。
然而这里却堆满了许多与这气派房间不太搭轧的玩意儿,空间略显狭窄。
「这是现在电视上造成话题的名牌服装!这个是网路上才买得到的超豪华限定版球鞋、最新款的桌上型电脑、以及秋叶原Blog上介绍的最新DVD跟漫画!」
其他像是杂志、同人本、游戏软体、CD、小说也是堆积如山。
「您醒来了吗?」
听到声音我回头一看,小夜穿着和服站在外头。
「小夜!这是哪里?爱衣她怎么了?」
「这里是我家的秘密地下室,是以前为了藏匿地位高的族人,所建造的房间。爱衣的话,则跟着那位叫翔的男人离开了。」
「什——得赶快带她回来才行!小夜你还记得他们往哪里走吗?」
「为什么您要带她回来呢?」
「什么为什么,这还用——」
我话只说到一半.
房间里太过明亮,让我迟迟没看清小夜在外头的模样。
她露出平时隐藏起来的兽耳。
脸上虽然挂着微笑,眼神却相当冷淡。
「为什么您非得将爱衣带回来呢?她可是毫不抵抗地就跟着翔走罗?」
小夜重复了一样的问题。
我就像有东西卡在喉咙似的,答不上来。
「优大哥您要不要就这么忘了爱衣,跟我一起在这地下室生活呢?这里的话既不会
有其他人进来打扰,生活必需品也应有尽有。」
「小夜。一
她似乎没听见我的呼唤,继续说下去:
「总而言之,这边已经尽量准备好优大哥您想要以及可能想要的东西了。游戏、CD、DVD、漫画,还有轻小说等等。对了,网路已经申办且开通了,只不过电脑还没组装设定好,可以麻烦优大哥您帮忙吗?」
「小夜!」
我喊得更大声,但她依然没反应。
「接下来我想要装一套漂亮的系统厨具,这样我就能一直做您想吃的料理。虽然我目前还只会做日式料理,但我会拚命加油,做出好吃的西餐跟中国菜。」
「小夜!」
我移动到她的面前大声呼喊。
我俩视线终于对上。
我深呼吸。
小夜摆出一副、一碰她就会瓦解的脆弱神情。
「还请您忘了爱衣,跟我一起在这里生活吧。优大哥您不用出去工作,因为我会负责照顾您!不管多贵,您想要的东西我也都买给您!只要是您想做的,不管会让人多么害羞还是疼痛,我都乐意接受!我这一生都会爱着优大哥。所以,拜托您,请选择我……」
小夜的提案可说是破天荒且前所未闻。
虽然会被关在地牢里,但可以上网,也有最新型的桌电,如此一来就算不能外出也无所谓了。
不用工作,也不用跟别人打交道,简直是棒透了。
每天就像隔天是礼拜日一样睡到自然醒,还可以撑到想睡的时候再睡,简直像在作梦。
更让人觉得幸福的是,小夜会当我的恋人,并尽心尽力服侍我。
虽然我喜欢较为年长的女性,但如果可以把头靠在她的腿上让她帮我掏耳朵,虽然有点害羞还是挺高兴的。
要是她喂我吃她亲手做的菜,想必我会笑得合不拢嘴。
让她穿上女仆装说:;闲责骂我这个服侍不周的女仆吧,主人」,好像也不错。
一起洗澡时,要是她愿意帮我洗身体,我一定会尴尬到受不了。
「我……」
我只要点点头,就能将上述一切纳入手中。
似乎有句话说「女人投怀送报还不接受,是男人的耻辱。」要是我就这么拒绝,不仅失礼,也会很可惜……才对。然而爱衣哭泣的脸,却深深烙印在我的眼帘上,无法剥除。
爱衣一定认为我跟小夜都背叛了她,现在正一个人待在某处,像那天晚上一样哭泣吧。
那是一幅叫人不忍卒睹的光景。
就算再投胎七次,也不见得能遇到的理想仙境就在眼前,只要我一点头就是囊中物,但我却挤不出力气点头答应。
「……这样的话,直到您回心转意前,还请您待在这。在优大哥您首肯之前,我不会让您出去。就算我死了,也不会把优大哥让给爱衣。」
后半都是小夜一人独白,但这段话也最能表现小夜现在的心境。
自小夜离开后,过了多久呢?
地牢里没有窗户。
手机也被小夜没收。
因为这样,我也无法得知跟爱衣分别后过了多久。
冰箱里有食物跟饮料,不至于挨饿。
房间里还有厕所跟浴室。
娱乐消遗手段的话,这不是譬喻,而是真的跟山一样多一样高。但我脑中满满的懊悔,致使我连碰都不想碰。
这样下来害我一整天都静不下心,只能绕着房间来回踱步。
甚至对时间流逝的厩受都错乱了。
到底过了多少时日?
小夜又再次下到地牢来,今天也露出兽耳。
「小夜!」
「优大哥您好,您改变想法了吗?」
「关于这件事,我想跟你谈谈!」
可是小夜带着微笑,理都不理。
「优大哥您选择要接纳我对吧?」
我什么都没说,这并不是我很顽固或是在赌气。
这是因为我察觉到小夜所散发出来的气氛跟以往不同。
不知为何,她手上拿着一把闪闪发亮、尖锐的菜刀。
她好像认为我没听到问题,打开牢门进来。
当然我可没那胆量撞飞她逃出去。
我甚至还败给这股沉默的压力,腿软跌坐在地上。如此一来形成小夜从高处往下俯视着我的局面。
「优大哥您选择要接纳我对吧?」
她二度发问,手上拿着菜刀。
我动着乾燥龟裂的嘴唇,以比平常还高出几度的声音说:
「我、我当然喜、喜欢小夜你啦!」
「真的吗?我好高兴。我也最喜欢优大哥了!」
小夜一听到我的答案,随即放下菜刀飞扑过来。
「哇!」
由于力道过于猛烈,我被小夜撞倒在地。
彼此距离近到鼻子都快碰在一起,小夜看着我的脸说:
「我比这世界上任何人、任何人都还爱优大哥。」
小夜的双眼,寄宿着深不见底的黑暗。
明明不冷,我却打了寒颤。
「我爱您,优大哥,我爱您。没错,我绝对不会让您逃走……」
小夜的执着已达病态程度。
感觉就像看着与爱衣不同种类的心病一样。
不知不觉小夜开始松开和服带子。
「小、小夜!」
小夜跨坐在我身上,手脚俐落地宽衣解带。
日光灯的人工光线,照射在她那白皙柔软的胸部上。
「优大哥……拜托,请证明给我看。」
她脸上浮现蛊惑般充满吸引力的微笑,根本不像国中生。
而我差点就沦陷于小夜散发出的妖艳美色里。
「优大哥……我爱您……」
「——不过,我还是想要去救爱衣。」
我在千钧一发之际抵挡诱惑,一吐蓄积在体内的真正心声。
「所以,放我出去好吗?」
「……什么?您在说什么傻话?」
小夜眼角上扬,眼中很明显地流露出杀意。
(人们常说女人的嫉妒是很可怕的,没想到竟会如此夸张……)
我极力不让心中的战意萎缩,持续说道:
「可是小夜你也很担心爱衣对吧?她现在一定像上次那样,正抱着膝盖痛哭喔!」
正在气头上的小夜也稍稍动摇。
而我没放过这大好机会。
「她现在一定哭着想说被背叛了。虽然我劈腿罪该万死,但我并不是刻意想伤害你们两个才这么做的!我想解开这场误会,所以我非得去见爱衣不可!」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不知是愤怒或是恐惧。
我从小夜底下钻出,重新坐在她面前。
「小夜,你说你喜欢我,但你也一样很喜欢爱衣对吧?那天晚上,把精神不稳定的爱衣哄睡后,你不是说过跟爱衣互相约好,要当一辈子的挚友吗?她对你来说不就是那么的重要吗?伤害了朋友后就这样放着她不管行吗!」
「的确我跟爱衣互相约定,一直到死都要当好朋友。不过……」
小夜抬起头,两行泪流过红润的脸颊。
「不过我却赢不了爱衣。要是跟她争优大哥的话,我一定会输!所以,我很害怕!」
小夜哽咽哭泣,同时也回到了她平常的样子。
眼泪沿着她那漂亮的下巴滑下、滴落,肩膀也随着放松垂下。
「我啊,对小夜你还有爱衣都一样喜欢唷。」
「说谎!当劈腿被拆穿时,您不是率先冲向爱衣那边去吗?我明明也很受伤,但是您却看都不看我一眼!」
小夜大吼后,就像枯萎的花朵一般垂头丧气。
「我没有自信能够进入你们的两人世界。所以我只能把优大哥关在其他人无法出手的地方,不这么做的话,您就不会注意到我的存在……」
「没那回事!我真的很喜欢小夜!你既可爱、又会做饭,我们俩个性也很配,要结婚的话我绝对会选你!」
「真、真的吗?」
「不过……我应该也很喜欢爱衣。光想到她跟其他男的在一起就觉得生气,而且她一个人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哭泣,也让人感到难过。她那嚣张凶悍的态度跟表情,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毫不保留地说出心声。
「你们两个我都一样喜欢,所以现在我很难选边站。可是我又不想失去三人相处的时光,所以我要从那黑衣男的手中,把爱衣带回来!」
小夜听我说到最后,默默地将身体靠过来。
「小、小夜?」
她没反应。但我为了表达这份不退让的心情,用手摸摸小夜的头。
我摸了好几次,每次动作时都有同样的想法:我很喜欢小夜,但我也很喜欢爱衣。
透过手掌,我能感受到小夜心里的情绪波动渐渐平缓。
「……我也很喜欢和优大哥还有爱衣三人在一起的时间。喜欢在去学校的路上谈天,一起吃饭、嬉笑。所以——」
小夜从我身边退开,抬起头来。
她的眼睛里,充满下定决心之人才有的光辉。
「我们去把爱衣带回来吧,我也不想就此分离!」
小夜果然是个好女人。
「但是,劈腿这笔帐还是要跟您好好算清楚唷。」
「咦?等等,那个……这有很多原因啦。小夜你也知道对吧?那个就那样啦……所以,只要大家都积极开朗一点向前看,互相深入了解的话——」
「男人不要罗哩叭嗦的!」
「对不起!」
小夜向我大声一暍,吓得我赶快跪下。
「当我知道您劈腿时,我可是很震惊呢。感觉就像整个世界天崩地裂。」
小夜起身,用双手贴着我的脸颊。由于我跪着,小夜盯着我的脸说:
「所以,请您做好心理准备唷。」
她翘起嘴角,露出邪恶的笑容。小夜这表情我从来没见过。
「请闭上眼睛。」
我闭上眼,已有觉悟,但还是怕得想哭。
「那,我要去罗。」
「你打算带我去哪!」
我咬紧牙关做好准备,咬得臼齿轧轧作响。
但我却感觉不到一丁点疼痛,反倒是有个温暖、柔软的东西碰上嘴唇。
我吓得赶紧睁开眼,小夜的脸就在眼前,我的第二个吻,被一个国中生夺走了。
「嘻嘻,我得到优大哥的初吻了。这样小幅度领先没关系吧?」
「不对,这不是我的初——」
「您说不是初吻?那您什么时候跟谁在哪接吻呢?」
「没有啦,那个……对了!话说回来,我们要去救爱衣的话——」
「男人不要罗哩叭嗦的!」
「呜哇!还来啊!」
我再度跪坐,陷入向手臂交叠、低头看着我的小夜述说我和爱衣接吻经过的窘境。
话说到一半,小夜脸上的笑容只能用恐怖二字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