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小小第四话「乐园」

  夜晚的天空逐渐带有深蓝色,水平线附近开始发出紫色的曙光。

  很快地,今天的太阳公公就要露脸了……在这样的时刻。

  梅尔蒂在村子里漫步。

  即使是早起的村人,也不会在这个时间外出。带着尖帽子的小魔女,在旭日东升前优雅的晦暗天色中散步。

  她的短杖在肩膀上轻叩着,吸着沁凉的空气。

  在中央广场朝北走,接着立刻往左转——

  就会来到诊所前的宽广庭院。

  这里种植着一片地毯似的茂密草皮。草叶被夜晚的露水稍微沾湿,闻起来有股混合泥土与青草的独特香味。

  在这片庭院里,虽然是这样的时间,却有人的身影。不过梅尔蒂并不惊讶。

  庭院里有个体型细瘦,留着一头乌黑长发的女孩。

  她一面低声唱歌,一面跳着某种奇异的舞蹈。就只有她一个人。

  手臂时而上举,时而向下。

  腰有时弯曲,有时伸直。

  「你跳的是甚么舞?」

  梅尔蒂连招呼也不打,劈头就问这个问题。

  「收音机……体操……」

  病院的入院患者辉夜,像小孩子一样口齿不清地说。

  不是内心不成熟,听起来比较像是不习惯开口,所以讲话像小孩子一样笨拙。

  梅尔蒂觉得有点好玩,就一直等她跳完奇异的舞蹈。

  「你早上起得真早。」梅尔蒂说。「对我来说是该睡觉的时间就是了。」

  「嗯。」

  「要不要吃面包?」

  梅尔蒂轻轻举起一只手上提着的笼子。

  「哇啊,玛黛拉的面包?」

  「是啊。不过这是李克送给我的,所以大概是李克烤的吧。」

  「好高兴喔。」

  辉夜坐在诊所的石阶上,用手掌拍了拍隔壁空着的位置。梅尔蒂走到她身边,说了「嘿咻」一声坐了下来。

  两人这是初次见面。

  但两人都不问对方的名字,也不问对方是甚么人。

  面包里放了满满的野葡萄果酱。真的放了很多。

  「好好吃……幸福的味道……」

  辉夜小声地说。

  「那是当然的喽。这个面包是这座岛上善良事物的结晶嘛。」

  梅尔蒂如此说。

  辉夜温吞地转头看着梅尔蒂。

  「这个村子好温柔喔。」

  #插图

  梅尔蒂用舌尖品尝面包中果酱的滋味,开始诉说。

  「这个地点不存在于多重宇宙中的任何一个世界。可以说这座岛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我以前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这个地方会如此的温柔。现在我知道原因了。这是因为这座岛屿……」

  辉夜静静地倾听着。

  「因为这座岛屿是为了让受伤的人获得慰借而存在的。从一开始这里就是以此为前提而成立的。——而面包是……」

  梅尔蒂用小巧的双手捧起面包。

  「面包是为了治愈身心,像血液一样循环的食物。吃了美味的面包,胸口中就会产生各种充实的心情。面包店的人们收集大家充实的心,以此为燃料烤面包。吃了这些面包后,又会产生新的心情。」

  「……」

  「面包与心。两者的循环关系。面包是身体,心是心灵。身体让心灵充实,心灵让身体舒坦,两者互相再生。这个人的心灵治愈了那个人的身体,那个人的身体又充实了这个人的心灵。——两者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

  辉夜不发一语,只是专心听着。最后,她像告白一样,小声地说了一句话。

  「——我好希望有人能重视我的存在……」

  辉夜无声地低下头。梅尔蒂把脸贴近低头不语的辉夜,看着她的眼睛,告诉她。

  「呐,不知名的女神,我想问你,这座岛会如何处置我?我并非通过正式认证而来。我是自己发现了这个小小的世界,觉得很适合居住,就把自己连同住家一起传送了过来。我就好比是破解系统的入侵者。并不是这个世界需要我,才把我叫来的,所以……」

  「不是你说的这样。」

  辉夜抬起头,注视着梅尔蒂。

  「你也是这个世界不可或缺的一片拼图。因为这个世界需要甚么,并不取决于我。」

  「——是这样吗?」

  「世界需不需要你,不是由我决定的。是大家一起决定的。大家都希望你留在这里。所以……」

  「…………」

  「不需要甚么资格。大家都喜欢你。这样就够了。」

  梅尔蒂压低了帽子,把脸遮起来。看不见帽子下是甚么样的表情。

  「你这位女神很快就会结束治愈,然后就要离开这里了吧。」

  梅尔蒂继续把帽子压得低低的,以恬静、温柔的语气说。

  「我也、不知道。不过,可能就如你说的那样……」

  「如果,真的这样的话……这个世界会变成怎样?为了治愈伤者而存在的世界,若是失去了存在理由,这里会发生甚么事?」

  辉夜慢慢地站起身。

  四下开始变得蒙蒙亮,深蓝色的天空即将转为天蓝色。

  东方的天空呈现白色的温暖色调。在栉比鳞次的民家对面,绚丽的晨光就要照耀大地了。

  「不要紧的。世界永远会在这里。」

  辉夜凝视着新的一天开始的过程。

  「因为世界的存续不是由我决定,是由大家决定的。只要大家希望,这个世界就会永远存在。」

  「这样啊……」

  梅尔蒂静静地点头。

  「是啊。」辉夜也点点头。「只要你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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