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狂风

  (风在狂啸)

  (风在狂啸)

  (蕴藏沙尘与蛊毒的狂风,

  猛烈扫过无人的废墟)

  (《祸津风》切割着龟裂的路面与倾颓的墙壁,

  曳着长长的悲呜声穿过每个角落)

  (在阴暗冰冷的废屋中,有一名女子孤身坐着,聆听远远的风声余韵)

  (女子名为阿音。她有个取自风的不祥别名——『歧路疾风』)

  (阿音开上双眼,进入冥想。她那如同高密度量子线路般的全身上下,都在反复思考自身经验,再次构筑身心)

  (过去如此,当下亦然。阿音的精神常于修罗之中)

  『诛杀逆贼!』

  属于《御厨众》『四头』一派的五名下忍,一边冲过街道与大厦的墙壁、跳跃、从丹田发出呼声,一边杀向阿音。

  他们的行动虽然远远凌驾凡人,但仍不及过去御厨当中身为顶尖高手的阿音。然而同时,他们藉由腹中的《三尸虫》取得联系,以五头十眼妖怪般精密的动作,逐一捕捉到阿音三步、五步后的动作。

  虫忍的战斗比的是力,是技,但比的更是高度的理。

  下忍们以微妙的动作对阿音紧迫不舍,牵制、包围、迂回,设下天罗地网——最后,终于出击。

  一齐放出的五支手里剑截断了阿音前后左右的预测路线,也射进她的现在座标位置。带有致死性蛊毒的刀刃掠过了阿音的脚。

  (这片光景是梦境,还是现实——不,或许这两者之间根本没有区隔)

  (坐在黑暗中的阿音,大腿自动裂开了一道口子,流出一道鲜血)

  蛊毒从左腿伤口沿着神经向上移动,意图麻痹阿音全身。

  阿音启勤了体内的『刃蛊』。在她的左手,一支苦无穿破手心皮肤而现。阿音将这支苦无插进大腿,物理性地遮断蛊毒侵蚀的神经。

  亲手封住了腿部行动的阿音,面临的是下忍众的攻势。

  上下左右,然后是正上方,五把刀刃向阿音袭击而来。眼看着她的身躯就要被无可闪避的斩击切成肉片了——

  阿音的左眼放出锐利的金色光芒。

  那是有着纵长瞳孔的『蛇眼』。

  突如其来,阿音全身如雾气般散去,五把刀刃只发出了风啸声,破空而去。

  ——风,是斩不断的。

  飘——!

  在紧密的斩击包围网中,『风』形成龙卷,吹过所有人。

  虫忍杀『斩霞』。

  阿音的肉体出现在包围网之后,着地。

  背后,被非实体化的阿音斩杀的五名下忍,扬着喷发而出的血沫,一齐倒地。

  然后——

  (啯恶……的一声,胃液涌上了阿音的喉咙)

  获得胜利的阿音膝盖一软跪了下去,当场呕吐出来。

  失调的原因,出自全身细胞当中有百分之几的修复过程出现了错误。

  (……技术不够熟练)

  将己身化为不确定的存在,转移到蛇眼设定的座标,这招『霞遁』技巧,以精神的完全集中为前提。一旦失败,术者便无法再度实体化,将会化为《祸津风》的一部分,永远旁徨于市外荒野。

  光是没落得如此下场,就可以说……

  (运气算很好了……)

  阿音扫描了自己体内,补正、修复变异细胞。

  花费数秒的时间,这个过程终告结束,阿音站起身。

  就在此时,从阿音脚边的地面,飞出无数把刀刃。

  「——!!」

  她跳跃着闪躲,刀刃如同要切割地面般奔走,将下忍的尸首削成碎片。

  阿音试着再度将己身化为薄雾进行转移——但雾散到一半的身体,被强制性再次固定。

  在满是手脚碎块的血泊当中,有一个光点。

  那是与阿音一样的蛇眼。看起来简直像是血泊有了意志,恶狠狠地瞪着阿音一般。

  蛇眼的凝视,封住了阿音的霞遁。

  阿音手伸向背上背负的大刀,同时着地。她全身的神经窜过一阵紧张感。

  自己以外拥有蛇眼的人,阿音只知道一个。

  正如她所料——血泊嘶的一声立起来,转眼之间便化为一名高个子男人的模样。

  肌肤是黑的,头发是黑的,身穿的衣服也是黑的。这名男子只是站着,暗藏于其体内的暴烈之力便有如热浪般发散出来。

  「缘隈……!」

  黑色男子——缘隈以凶暴的笑脸回应她的呼喊。

  阿音面露恶鬼般的恐怖神情,以蛇眼瞪着缘隈。缘隈同样回敬以蛇眼。

  在蛇眼凝视下无处可逃的,究竟是哪一方?

  「缘隈……我要将你…………!」

  阿音话到嘴边却踌躇了。各种不同的心绪卡在她的胸中,在体内膨胀。

  (——背叛——)

  (——嘲笑——)

  (——留音——)

  (——感染—)

  (——逃亡——)

  (——复仇——)

  「——你为何心生畏惧!」

  缘隈大喝,抽出背上大剑。

  铿——

  缘隈大剑名为『罗喉』,阿音大刀赋名『荒王』(素盏明尊)。罗喉气势万钧的一击,被荒王的刀刃勉强接下。

  不只如此。

  「冥土锁!」

  伴随着缘隈的吆喝,暗藏在细长发辫中的九把鞭剑,有如敏捷的蛇妖般疾驰,从阿音周围所有方向扑向她。

  (须臾之间全身九处皮肤遭到切裂,血沫飞散空中)

  (阿音的额头渗出汗水)

  阿音身上虽然九处受到割伤,但她以惊人的身体动作,避开所有要害。

  接着,她一面躲过『冥土锁』一面跃上半空,从左手中生出十支苦无,尽数射出,然而——

  「——喝啊!!」

  罗喉与『冥土锁』将所有苦无尽数打落了。

  阿音趁着这个破绽,绕到对方的死角。荒王的利刃从背后刺进了缘隈的心脏。

  但就在这时——缘隈背上的一部分张开了血盆大口,化为努牙突嘴的猛兽,咬住荒土的刀锋。

  「——!?」

  叽、叽、叽……缘隈带着一股凶暴之力转过头来。阿音一时间慑服于对方的眼光,被『兽口』夺去武器,又被踢倒在缘隈的脚下。

  「『歧路疾风』阿音!你——太弱了!!」

  阿音的肩膀被罗喉一刀砍下——

  ——左肩喷出大量的鲜血,阿音醒了。

  「咕……喀哈!」

  她浑身被血染得湿透,泪水直流、口吐血块。

  像抓扯般按住从肩膀到胸部的伤口,阿音的蛇眼瞪着半空。她的表情从恐惧、痛楚——然后变为愤怒。

  「缘隈……!」

  燃烧着怒火的表情——最后如同波涛汹涌的水面渐趋平静般,恢复为原本的冷静模样。

  就像配合着表情的变化,眼见着全身皮开肉绽的伤口——就连几乎要伤及心脏的肩膀刀伤也是——不断地愈合。

  呼……她叹出一口气,拭去额上的血。

  这时——阿音停下擦拭血迹的手,柳眉微微皱起。

  她竖起耳朵,听见有细微的异样声响,夹杂在野外的风吼声中。

  这片名为戎都的土地是非人妖孽盘据的领域,照理来讲不可能会有生人造访——但集中意识的阿音清楚地听见了这些声音。

  (怪了……)

  ——这个规律的风啸声,应该是输送虫忍分队小型运输直升机的旋翼声。然后是走在直升机前面——不,比较像是被直升机追赶着,有五名虫忍正在移动。

  (似乎并不是在追我……就在这里等他们离开吧)

  阿音一度作此打算,但是缘隈的表情在脑海中复苏。

  (——「你太弱了!!」)

  阿音站起身,以蛇眼凝视着声音的方向——墙壁的另一头。

  在这个视线的尽头,也许缘隈就在那里。也有可能不在那里。有可能存在于任何地方,这就是缘隈。

  (用这只眼睛把他找出来,然后——杀!)

  蛇眼放出强烈的光芒,阿音的身影突然消失了。

  附着在阿音身体表面的血被留在半空中,啪的一声洒在地上。

  俯瞰废墟的街景,在狂风吹袭当中,有一架直升机正在飞行。

  搭乘直升机的是隶属于《御厨众》『八头』派的五名虫忍——不,藉由《三尸虫》使感觉共通,连人格都融合了大半的他们,或许应该形容为一头魔兽。

  『看见了!』

  魔兽的『眼』——号称『慧眼』的眼鹏扬声,同时其视觉情报传送给其他四名同伴。

  显示敌方——『四头』忍群位置的五个红色光点。看似由其他四人团团保护,跑在中央的一人,跟另一个青色光点重叠在一起。

  『——是《荒胤》!。

  就在这个瞬间,从其中一个光点分离出了一个较小的红色光点。是追踪型的携带飞弹。

  『散!!』

  四名虫忍跳出直升机,几乎同一时间,飞弹也以不规则的轨道抵达直升机。只有与直升机索敌功能物理性连结的眼鹏无法逃出,与机体一同炸碎了。剩下四名虫忍听着头顶上的爆炸声,降落在30公尺下的地面,然后直接踏步向前跑。

  眼鹏之死带给四名同伴失去手脚的失落感。然而就算真的失去了手脚,他们也不会畏缩。他们一心只想着达成使命。

  即使失去了上空俯瞰的视角,『八头』忍群的四组眼睛还是互补死角,追逐『四头』的五人。

  四人与五人,两群虫忍纠缠在一起,在废墟之中穿梭。

  『八头』的集合意识一瞵间就编组好了一连串的战术,一意识到内容的瞬间,全员即刻开始行动。

  首先是『八头』中的一人,号称『快步』的须庚徒(Scout)突然加速,牵制『四头』的先锋。然后趁着敌群的气势减缓的瞬间,位于后方的『八头』之一『爆手』鸦人跳跃到半空中。

  慢慢地——鸦人的手心渗出汗水。这是体内分泌腺分泌的火药汗。

  鸦人将手中染上汗水的五支『爆镖』一口气投掷出去。

  爆镖正确无误地刺在周围大厦风化的支点上,同一时间一起爆炸。差点被活埋在崩塌大厦下的五名『四头』成员,穿越落下的瓦砾空隙跳向空中。

  当『四头』的团队行动被打散时,鸦人等『八头』四名成员立即包围他们。三人进行牵制,第四个人——鸦人的掌击打进对手侧腹部。

  咚——

  鸦人的掌击在命中的那一瞬间引发小型爆炸,『四头』的身躯高高地扬上半空。

  『《荒胤》到手了!』

  鸦人高声宣言。他的左手握着攻击前从对手怀中掏出的手镯状物体。

  『四头』剩下的四人,采取了包围『八头』四人的阵形。

  『八头』也以鸦人为中心各自亮出武器,抗衡敌人杀气。

  这下子两边状况不分上下,存活到最后,将《荒胤》握于手中的,会是哪一边的阵营?——

  矗——!!

  突然,在众人的周围四面八方,风发出了巨响。简直像是不慎走入龙卷风的中心一样。

  然后——敌我双方合计七人的虫忍,一齐喷出了鲜血。

  所有人都在一次攻击当中身首异处。彷佛有一把看不见的镰刀横扫过。

  「——!?」

  只有较为接近龙卷风中心的鸦人勉强闪过了朝向颈部的攻击。拿着《荒胤》的手腕代替他的头颅弹飞到空中。

  鸦人当场单膝跪了下去。在不规律疯狂翻腾的土尘当中,他隐约看到持有刀刃的奇怪生物身影。那是具有狂风与刀刃属性的付丧神,『镰鼬』。

  鎌鼬试图对鸦人使出第二击也是最后一击,巨大镰刀般的手腕高举——

  铿——

  两柄刀刃迸出了火花。

  非寅体的镰刀,被同样非实体化的大刀利刃接下了。

  长发在狂风中乱舞的大刀之主,是个女的——女忍者。

  大刀赋名『荒王』。

  挥舞这把妖刀之人的名号,鸦人也知道——不,虫忍当中无人不知。

  感染了恶性蛊毒,肉体变质,沦落为非人妖孽的女忍者。独自一人脱离《御厨众》,击退数十名追兵,实力惊人的强者——

  (『歧路疾风』阿音!)

  「叽咿咿咿咿——!」

  镰鼬发出警戒的叫声飞远,融入暴风之中。

  看来即使不知道人们带着恐惧之情述说的『歧路疾风』之名,似乎也能充分理解她那蛊毒聚合体的身躯散发的危险气息。

  将自己的存在分散到可能性的领域当中,镰鼬在两人的周围奔跑。被风卷起的瓦砾与钢筋,像丢进搅拌机一样被切成碎末。

  这样下去连反击都不成,就要被做成绞肉了——但是阿音却横举着荒王,闭上眼睛。

  「喂……!?」

  无视鸦人的声音,阿音集中意识。她右手臂的白皙肌肤浮出了红黑色的血管,扑通扑通地跳动着。而荒王的刀身也像在呼应这股律动,急速地染成红色。

  与此同时,镰驰的包围环正一边将大地削成正圆,一边快速地缩小范围。就在其利刃即将碰到阿音时——

  阿音睁大眼睛凝视,其左眼的蛇眼放出金色光芒。

  「叽耶!?」

  受到蛇眼强制特定座标,镰鼬实体化了。

  抓住这个机会,

  「锐!」

  荒王的一记突剌正中要害,不只如此,

  咚——

  阿音按下刀柄上的扳机,储存在刀身当中的血液,便被击进鎌鼬的体内。

  以毒攻毒——

  被阿音血液中高浓度的蛊毒侵蚀,鎌鼬从内部爆炸开来。

  一瞬间,成为镰飕核心的螳螂尸骸现形了,不过旋即消逝在风中尘埃。

  阿音将荒王收回背后刀鞘。

  鸦人按住手臂的伤口,愣愣地抬头看着长发在狂风中飞舞、雪白凛然的侧脸。

  他充耳不闻风吼声,也感觉不到手臂传来的抽痛。

  有一段时间,时光像是停止了。

  然后——

  「这附近残留有很多高楼大厦,所以风吹得特别强……是镰鼬的地盘。」

  这句听起来像是喃喃自语的话,鸦人愣了半晌才发现是对着自己讲的。他急忙恢复严肃表情。

  「感激不尽……但,为什么?」

  他毫不隐藏警戒心地说。

  鸦人想不出来身为叛忍的阿音主动与虫忍扯上关系的理由,更不要说从妖魔手中拯救区区一名下忍的性命。

  若是硬要揣测其理由——

  鸦人视线朝下,看着掉在阿音脚边自己的左手腕。

  有个声音对着他的头顶讲话。

  「说是代替谢礼可能有点奇怪——不过我想知道『夜刀神』人在哪里。」

  他抬头一看,看到阿音的嘴角带有些许笑意。

  「——说是这么说,你也不可能知道吧。」

  她的语气中带着的,可能是一丝自嘲。但鸦人却将之理解为嘲笑,而板起面孔。

  这样的对话令他稍稍松懈时,

  「对了,这是什么?」

  「啊——」

  阿音捡起鸦人的手腕。这只手上还握着像足以稻草细绳编成圆环状的物体——《荒胤》。

  「那是——」

  鸦人不知如何回答。他只不过是个属于组织末端的下忍。他知道《荒胤》是任务的对象物品,但没有人告诉他更多详情。

  就算是来路不明的东西,只要一声令下,他就得赌命护送或是抢夺。这就是忍者的宿命。

  「嗯……?」

  阿音的视线停留在《荒胤》的表面。上面押有三巴纹的《家基都宫》印记。

  虫忍互相争夺、出于《宫》的物品。

  ——那么,或许也能成为找出『夜刀神』缘隈的线索。

  「……这个我收下了。」

  「啊,喂!?」

  阿音将《荒胤》纳入怀中,只把手腕丢还给鸦人。

  砰咚——

  手腕还没落地,阿音的身形便已消失,只留下一阵旋风。

  在独自一人被抛下的鸦人身旁,风呼呼地吹——

  在《七星树》的庇护下,浪街的小巷深处,有一间赃货店。

  店主是个像千年狸猫精的老人。

  这个男的总是吹牛只要有赚头,魑魅魍魉都能当交易对象,也因为这样,他才能够成为阿音与人类世界少数的接点之一。

  翌日——

  阿音将昨天拿到的《荒胤》递到这个男人的眼前。

  「噢,这是……?」

  「那些人似乎称它为『荒胤』。」

  「看起来好像是灵线结晶化而成的物体啊。」

  店主按下安装了旧式万能眼的眼角,将倍率切换为近观模式。

  由于频繁进行这种动作,而产生黑色瘀血的眼角,挤出了深深的皱纹。

  「……我不知道这是用来做什么的,但应该是相当重要的东西。你看,这里押的印记——」

  「是《家基都宫》的印记吧。」

  阿音说完,抬头看着斜上方,像要透视狭窄室内的墙壁一样。

  如同全世界支柱般的《七星树》就矗立在那个方位。

  店主点头。

  「《宫》的物品我承担不起。奉劝你也趁还没烧伤手之前早早收手吧。」

  「但是,只要沿着《宫》这条线追下去,最后就会找到他。『夜刀神』缘——」

  「不要提那个名字!」

  店主大声咆哮。

  「我不想跟『夜刀神』或是《家基都宫》扯上关系。」

  店主顾忌隔墙有耳小声地说,而阿音却看着毫不相关的方向。她察觉到有某人对刚才店主的叫喊起了反应而动了一下。

  「……是你的客人吧?」

  店主懒散地挥了挥粗肥的手。他的动作像是在叫阿音快点滚。

  「……打扰了。」

  阿音将《荒胤》放进怀里,快步走出店外。店主对着她的背影说话。

  「戎都郊外住着一名叫做『来须』的男人。如果是他的话,可能——」

  黄昏的浪街有许多人群出没,人潮就像泥流般笨重。

  阿音穿越人群的缝隙,她一直在试探保持约二十公尺的距离一路追来、刚才在店里注意到的人物的动作,然后——出其不意地压低姿势,开始跑。

  当事人——『爆手』鸦人急忙追在其后。

  鸦人也是拥有超乎常人感觉与体能的虫忍。他看穿水泄不通的人群动作,钻进时时产生的缝隙之间,追在阿音的身后。

  ——但另一方面,虫忍的行动是以多数人组成小队为基本。落单的鸦人,不习惯在少了同伴视角附属情报的状态下行动。他好几次目测时产生些微误差,形成多余的动作。

  至于对阿音来说,常人的动作等于是停滞的。她在极为细小的缝隙中如风般穿梭而去,周围行人根本无法察觉她的动作。

  风与人之间的胜负不言自明。鸦人拚命追在阿音后面,但最后还是追丢了——正当他这么以为时,

  咻——

  三支苦无如雾气般穿过行人的身体飞向他。

  「——!?」

  鸦人将它们尽数打落。

  路人不曾察觉有苦无穿过自己的身体,只看到眼前鸦人的动作,无不露出讶异的表情。

  「啧!」

  鸦人咋舌,以更快的速度移动。这时连续有四支、五支苦无向他射来。这是挥舞武器时能穿透障碍物的『梦刀流』之技。

  在这种人墙当中,要对付阿音随心所欲飞来的武器,对自己是绝对的不利。

  (得设法换个地点——)

  鸦人以右手结刀印,手心慢慢渗出火药汗水。

  「喷!!」

  以这只手使劲往脚边一指,从指间飞出的汗滴便在地面上爆炸,震波将鸦人的身体吹到半空中。

  以在空中如树叶般飞舞的鸦人为目标,从地表上又有好几支苦无飞来。

  虽然空中无处可闪躲,但视野变得开阔就算不错了。鸦人将爆发性的汗洒在苦无上,以震波改变轨道。他打破两层楼住家的窗户,跳进建筑物内。

  鸦人在室内起身,一边准备爆镖一边调整呼吸。

  「捡回一条命了。」

  突然背后有人对自己说话,鸦人立刻在地板上滚动,拉开距离。

  在房间深处,有着表情说不上是冷笑还是苦笑的阿音的身影。

  「要是你伤了街上任何一个人,我就会当场斩了你。」

  鸦人不乐意被人调侃。他一脸不高兴地回答。

  「叛忍没有资格跟我讲人道吧,『歧路疾风』阿音——『同胞杀手』阿音。」

  阿音脸上闪过了冰冷的神情。

  鸦人继续说:

  「把《荒胤》还来。」

  说着,他伸出左手。

  在这只手的手腕上,还残留了淡淡的联接痕迹。

  昨天若没有阿音的帮助,这只手早已跟性命一起丢了。

  「能捡回手你就该满足了。」

  「就算要拿这只手换,我也得把那个带回去。」

  「喔……」

  阿音取出《荒胤》,在指尖上转圈。

  「这玩意有那么重要?」

  「谁知道。我只负责把它带回《宫》。」

  身为一名下忍,只不过是组织棋子的鸦人,不可能有其他回答。

  「你一个人是打不赢我的。找你的同伴一起来吧。」

  鸦人没有回答阿音的话。

  ——最近《御厨众》的内部也在斗争。十二名头领分为『四头』与『八头』两组,各阵营之间间谍与叛徒猖獗横行。

  谁是敌谁是友?在无法判别敌我的现况下,回收《荒胤》的任务必须秘密进行,无法期待有所增援。

  「……你们的状况我管不着。」

  看到鸦人的表情,阿音继续说。

  「如果是有价值的东西,那我更要利用一番了。你去告诉上面的人,——拿『夜刀神』来换《荒胤》吧。」

  「『夜刀神』缘隈吗?」

  鸦人面有难色。

  「那个男的别说抓住了——就连盯着不让他跑掉,都没有人办得到。」

  「正因为这样,所以才只能找命令他行动的人,也就是《宫》内部的某人。」

  「插手上级的事,可不是忍者的本分。」

  「你想跟叛忍讲忍道?」

  阿音的表情明显浮现出冷笑。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阿音当场坐下——然后像滑入地板当中一样消失了。

  只有冷如冰霜的声音留在现场。

  「……你敢妨碍我,我会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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