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1/6的奇迹 第3G Dont go, ALEX

  爱孩子,就让他们去旅行。

  这句俗语的意思是——远游会使人坚强。见识不同于往常的景色,以及与不同的人们相遇,都是难以取代的经验,因此要趁孩子年纪尚轻时,让他们多出门增广见闻。

  不过,孩子擅自离家远行就不对了。

  更何况火神大我与冰室辰也这两个十岁与十一岁的少年,还瞒着家里的大人偷偷出去玩了两天一夜,他们非但不会受到称赞,还会被狠狠痛骂一顿。

  大我和辰也在洛杉矶某个角落历经一段小冒险后,受到双方家人严加管教。之后大约过了两个月,大我和辰也,与他们的篮球师父亚莉珊卓•贾西亚——亚莉克斯,一起去了附近的室外篮球场。

  「欸,亚莉克斯,我要看你用手指转篮球!」

  和平常一样,大我在接受亚莉克斯的篮球指导后,坐在长椅上休息时,天真地向亚莉克斯提出要求。

  「嗯?好啊。辰也,把球给我。」

  「嗯。」

  坐在大我和亚莉克斯中间的辰也,把球拿给亚莉克斯,亚莉克斯用右手的食指顶住篮球,左手迅速地拨着篮球侧面。

  篮球发出轻微的摩擦声音,以指尖为支点开始快速旋转。

  「喔喔,好帅!」

  大我目光炯炯地看着篮球,亚莉克斯面露微笑,为了不让球掉下来,她再度用左手拨球。

  「大我好像很喜欢转球。」

  「嗯!虽然我有在练习,可是都转不好。有什么诀窍吗?」

  大我把身子往前伸,越过辰也询问亚莉克斯。

  「这个嘛。哎呀,这种小事,你就自己摸索吧。这样才会比较有成就感喔?」

  「啊——可是,我想快点学会嘛!」

  「辰也呢?」

  亚莉克斯把视线转向辰也。

  「你会转球吗?」

  「我也还在练习,不过我好像掌握住诀窍了。」

  辰也开心地笑着说完,大我的眼睛更加闪亮地说道:「咦?真的吗?」

  「辰也好厉害喔!要是你学会了,一定要马上转给我看喔!」

  「嗯,我会第一个转给你看,还有亚莉克斯。」

  「喔,我很期待喔。」

  亚莉克斯眯起眼睛微笑着,然后用左手停下旋转的球。接着她把球递给辰也,站了起来。

  就在这一瞬间——

  辰也皱起眉毛,若有所思地低下头。不过他马上就露出柔和的笑容,抬头看亚莉克斯。

  「要继续练习吗?」

  「不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还有点事。」

  「啊?你要回去了喔~」

  大我不满地说完,亚莉克斯摸摸他的头说:「明天见啰。」就离开球场。

  「辰也,我们来一对一吧。」

  大我从椅子上站起来想走向限制区域,但是后面却有一股力量拉住他,让他重心不稳跌倒了。因为大我往前走时,辰也抓住他的手,把他拉了回来。

  「呜哇!干嘛啦!」

  大我回头抱怨,但辰也只是看着球场外亚莉克斯离去的方向,这么说道:「大我……你没注意到吗?」

  「嗯?什么事?」

  辰也把这几天一直思考的事,静静地告诉发愣的大我:

  「我想,亚莉克斯……有事瞒着我们。」

  据辰也所言,亚莉克斯最近和以往有点不太一样。

  坐回长椅上,听着辰也说话的大我,不解地歪着头。

  「有吗?今天的亚莉克斯也和平常一样啊。她头发还是金色的,也还戴着眼镜,个子也一样很高啊。」

  「我说的不是那种外在的东西。是她的内在。」

  「内、内在……?」

  出现没听过的词汇,让大我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辰也于是详细说明道:「所谓内在,就是心理层面……也就是内心的问题啦!」

  「亚莉克斯……有内心的问题吗?」

  大我再度回想着最近的亚莉克斯。最先想起的,是她那无畏的笑容。

  大我昨天才刚见过那个笑容。当时他们前往很久没去的赌博篮球场,一个新来的大个儿男子揶揄亚莉克斯说:「就算你以前是职业的,退休了也不过是个普通女人而已。」

  「那,要试试看吗?」说出这话的亚莉克斯,嘴角虽然上扬,全身却散发出愤怒的气势,让一旁的大我与辰也吓得发颤。

  但是,大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亚莉克斯赛后的笑容。亚莉克斯用绝伦的球技打得那个新人无话可说,她对着新人说:「下辈子再来吧,小鬼。」她当时的姿态,让人不禁颤抖——实在太帅了!

  不管谁来挑衅都照单全收,亚莉克斯这种态度,就是内心坚强的证据。所以大我不认为亚莉克斯像辰也所说的,内心有什么问题。

  大我如此反驳后,辰也摇摇头。

  「那不是内心坚强,是个性强悍啦。所谓内心的问题,不是像那样,而是更细腻敏感的……」

  「细、细腻…………是什么意思?」

  大我又被听不懂的词汇绊住了,辰也困扰地露出了八字眉。

  「……大我,你这样我没办法继续讲。」

  「啊?那我就不管了,你继续讲吧!」

  「不行,要是大我听不懂,就没意义了……」

  辰也在大脑里搜索可以让大我明白的词汇,思索了一会儿后,先说了一句「这只是我的直觉而已」,然后接着说道:

  「你不觉得,亚莉克斯最近愈来愈像个女人了吗?」

  「……啊?」

  大我陷入混乱。他不明白辰也想表达的意思,因为——

  「…………辰也,亚莉克斯本来就是女的吧?」

  「我知道啊。可是,大我你曾经意识到亚莉克斯是个女人吗?」

  「…………」

  答案是NO。

  大我当然知道亚莉克斯是个女人。可是,对大我和辰也来说,她是他们的『师父』,这个称呼超越性别与年龄。在他们两人心中,亚莉克斯就是他们的『师父』。

  以前曾经有个小学同学对大我说:「你跟一个女人学打篮球啊?逊毙了——」当时大我在生气之前,最先想到的是:

  「对喔,亚莉克斯是女的!」

  对于亚莉克斯的性别,大我就是如此没概念。

  但是就算亚莉克斯有着『师父』这项头衔,也不能无视于她的性别,辰也这么说道:

  「你会有那种想法,我认为她不像个『女人』也是一大原因。」

  为了活动方便,亚莉克斯大都穿着T恤与牛仔裤。她不化妆,因为打篮球会流汗,妆花了很麻烦。说是肩膀会酸,所以她在家里不穿内衣。而且大我和辰也去她家玩的时候,她也没打算遮掩,感到无所适从的反而是辰也。

  亚莉克斯并不邋遢。只不过关于女人味的部分有点薄弱,所以他们(尤其是大我)就变得不太能意识到她是个女人了。这是辰也的结论。

  「原来如此……」

  大我了解似地点头。看到大我这模样,辰也一脸认真地把身子往前伸然后说道:「接下来我就要进入正题了。如果那样的亚莉克斯,像普通女人一样擦香水的话,你会怎么想?」

  「亚莉克斯吗?她不可能会擦香水吧。」

  大我笑着否定,辰也摇头说:

  「她今天擦了香水喔。」

  「……啊?」

  「我说,她今天擦香水了。」

  辰也缓慢且清晰地说了之后,大我的眼睛渐渐张大。

  「亚莉克斯吗……?」

  「对,亚莉克斯。」

  「真的假的……?」

  「嗯。她刚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飘出一丝香味,我想八成是……」

  「亚莉克斯她怎么了?」

  「我不是说过了吗?亚莉克斯她怪怪的。」

  辰也注意到,亚莉克斯还做出了其他不像她会做的事。

  亚莉克斯最近非常在意太阳光的强度,还会忽然看着自己手臂上的肌肉,然后歪着头,或是不由自主地摸着辰也的脸颊叹气。

  「她为什么叹气?」

  大我问了之后,辰也回忆般地摸着自己的脸颊说:

  「虽然我不太清楚,不过她一边说『所谓的柔嫩肌肤,就是像你这样吗?』一边揉我的脸。」

  「那是什么意思啊……」

  大我困惑地皱起眉头。辰也也沉下表情说:「当时我有点害怕……」

  「……听你这么一说,她也对我说过奇怪的话喔。」

  「啊?大我也有经验吗?」

  大我点头。之前他不以为意,不过听了辰也的话之后,他回想起亚莉克斯令人费解的行为。

  「前阵子,亚莉克斯曾经打电话给我。那时候亚莉克斯就怪怪的了。」

  「怪怪的……?」

  辰也反问后,大我点头说:

  「总之就是怪怪的。」

  「哪里怪怪的?」

  「就在我接起电话的那一瞬间,你知道亚莉克斯说了什么吗?她特地用日语说『唷!俺是亚莉克斯!』喔!」

  真的很莫名其妙吧,大我寻求辰也的认同,但却吃了一惊。他原本以为辰也一定会觉得很不可思议,但辰也只是把手放在额头上,深深地低下头,还叹了一口气。大我慌张地说:

  「咦?果然不妙吗?亚莉克斯的情况真的变得很糟糕了吗?」

  「……大我,你说的事,跟我说的应该不一样。」

  辰也抬起头,一脸倦意地说。

  「是吗?那亚莉克斯不要紧吧?」

  「嗯。那应该只是因为亚莉克斯看了太多日本动画。」

  「咦?」

  欣赏日本动画是亚莉克斯的兴趣,不管是最新的或以前的,各种类型的作品她都看。对于特别喜欢的作品,她甚至常常会反复看到背下里面的台词。因此她的日语很流利,语汇也很丰富,但另一方面,她的日语和英语有时也会受到奇妙的影响。

  「那,『唷!俺是亚莉克斯!』也是受到动画影响吗?」

  「应该是吧。那个『俺是』听起来就很有动画的味道……」

  「什么嘛,害我那么担心!」

  大我不满地鼓起脸颊。辰也苦笑着问:「对了,亚莉克斯为什么打电话给你?」

  「啊,那通电话也很奇怪喔!她居然说:『我想请你帮我做便当,要好好地装在午餐盒里喔。先把番茄酱拌饭捏成圆形饭团,然后把海苔切细丝,放一条横的、三条直的在上面,再把左右两侧海苔丝的上下两端往外弯曲。』我照她说的做了之后,你猜变成什么?」

  「……变成什么?」

  「超厉害的喔!饭团看起来就像篮球一样!然后我又照着亚莉克斯说的,用水煮蛋和海苔做成我和辰也的脸喔!我也跟着兴致大发,用香肠做了篮框!会想到做那种便当,亚莉克斯真的是天才!」

  「我认为能照着做出来的大我比较厉害。」

  辰也称赞这个能在不知不觉间做出人物便当的小弟。

  「不过那不是亚莉克斯想出来的,是她受到动画影响。」

  「真的吗?日本动画有教人做篮球便当吗?」

  「我觉得应该不是动画教的……不过话说回来,居然叫大我做便当,亚莉克斯也真是的。」

  「会吗?我是没关系啦,毕竟我不讨厌做便当……亚莉克斯也说日本的米很好吃。我家有超多米的。」

  「的确,会以※俵为单位进白米的,大概只有大我家了……」

  两人讨论的结果,厘清了大我认为亚莉克斯有异状的理由,但辰也的感觉却仍然无法解释。

  就在两人烦恼时,球场上出现其他孩子,并开始比赛。若是平常,他们两人会一起加入打球,但现在完全没有那种心情。

  于是他们决定到辰也家继续讨论,很快地走出球场。

  他们走在路上,话题仍围绕着亚莉克斯异于往常的举动。

  「我想,她应该有事瞒着我们。」

  「什么事啊?」

  大我问,但辰也摇头说:「我不知道。」

  「不过,一定也是因为那件事,她才会变得有女人味。今天她也很奇怪耶,以前亚莉克斯从来不会因为其他事而提前结束练习……」

  「说来也是。可是,亚莉克斯会瞒着我们的事……咦?」

  大我突然停下脚步,瞪大了眼,指着马路对面的人行道。

  「那、那里……」

  大我嘴唇颤抖地说着,辰也觉得大我的样子很奇怪,于是望向他所指的方向。

  人行道旁边有一间小小的白色教堂。刚刚才和他们道别的亚莉克斯正走过教堂前面。

  大我和辰也大受打击。

  并不是因为他们再度偶遇亚莉克斯。

  而是在亚莉克斯旁边,有一个人和她状似亲密地交谈,他们的视线无法从那个人身上移开。

  「男人……?」

  辰也和大我张大眼睛。在亚莉克斯旁边,有一名身穿深蓝色西装的成年男子,与她以相同步调走着。

  从这两名少年眼中看来,男子大约年近三十,有一头暗棕色短发与深邃的蓝色眼睛。隐约从西装袖口露出的大型金表,更显出男子的成熟。

  亚莉克斯与那名男子走到教会旁边的店家前面,停下脚步。

  男子率先开门,并绅士地对亚莉克斯做出「请」的动作。

  亚莉克斯笑着对他说了些话后,走进店内,然后男子也跟着走了进去。

  大我与辰也无言地看着彼此,然后默默地走过马路。

  那间店的白色墙壁上,有一个很引人注目的大橱窗。

  两名少年悄悄地看进橱窗里,看到里面陈列着一条镶了一颗耀眼大钻石的项链,以及小型珍珠皇冠之类的首饰。

  即使迟顿如大我,也知道那是一间珠宝店。

  大我与辰也惊讶地面面相觑。

  亚莉克斯和他们不认识的男人,亲密地走进一间珠宝店。当他们意会到这件事的含意时,两人都叫了起来:

  「她有男朋友——?」

  虽然他们太过惊讶而叫出声来,不过所幸店里好像听不见,没有人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大我和辰也用双手摀住嘴巴,决定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能再叫出来,然后再度窥伺橱窗。橱窗和店内之间完全没有隔间,因此他们可以直接看进店里。

  亚莉克斯正与那个男子在店内挑选珠宝。不知是因为亚莉克斯不习惯挑选珠宝,或是因为和男朋友在一起的缘故,她的表情似乎有点害羞。

  辰也与大我悄悄离开店外。

  「我好惊讶……亚莉克斯居然有男朋友……」

  他们从珠宝店走向旁边的教堂时,大我放下摀住嘴巴的手说道。他似乎还没从惊吓状态回神,之后也不断喃喃地说着像是「不妙、好赞、不妙、好赞……」之类无意义的词汇。另一方面,辰也以右手抵住下巴,左手撑住右手手肘,摆出一副沉思的姿势——

  「她大概最近交了男朋友吧。原来如此,她会在意阳光,是因为不想晒黑啊……!」

  辰也恍然大悟地点着头说道。

  他们虽然想知道亚莉克斯的秘密,但事实却太超乎他们想像。

  「不过,原来亚莉克斯喜欢那种家伙啊!」

  大我回想起刚才看见的年轻男子,穿着西装,看起来很温柔的样子,体型纤瘦,身高比亚莉克斯略矮一些。

  「我们身边都没有那种类型的人呢,说不定那样反而比较好。」

  辰也想起赌博篮球场,那里总是聚集很多身高超过两公尺、浑身充满肌肉,适合用『魁梧』一词来形容的男人。

  「不过,那个人好像不太会打篮球耶。和那种家伙交往会好玩吗?」

  「说不定亚莉克斯并不希望男朋友会打篮球喔。或者说不定就算那个男的不打篮球,其他地方也很有魅力……」

  「什么样的魅力?」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那个人一定有某些吸引亚莉克斯的地方。」

  「唔……」

  大我把双手交握,放在头后面。惊讶与兴奋的情绪逐渐平息后,他发觉胸口变得很沉重。

  「啊……」

  辰也突然轻轻叫了一声,然后抬头看教堂。大我也跟着一起望向眼前的建筑物,那是一间极为普通的教堂。人行道边上种了一排当成围墙用的灌木,后面是有着一片青翠草地的庭院,白色的教堂就座落在庭院尽头。

  辰也匆匆走进庭院,直直地走进去后再回头看那间珠宝店。珠宝店也盖在教堂的土地上。

  「果然……那家店和这间教堂有关系。」

  「咦?」

  大我也回头看珠宝店。

  就在大我愣愣地想着「原来教堂可以开珠宝店啊」的时候——

  「亚莉克斯说不定要结婚了……」

  「啊?」

  辰也出乎意料的一句话,让大我睁大了眼睛。这打击太大了,让大我觉得自己自豪的眉毛好像分岔了。

  「你为什么认为她要结婚了?」

  「我曾经看过有人在这个教堂结婚。而且那间珠宝店开在教堂的土地上,我想卖的多半是结婚首饰吧。那些在教堂结婚的人,会不会都是去那里买结婚戒指的呢?」

  「结、结婚戒指……那,亚莉克斯也是?」

  「可能是……」

  辰也以混杂了困惑与苦闷的眼神,凝视着珠宝店。

  结婚这两个字毫不客气地侵入大我脑中,同时内心深处的沉重感急速膨胀,让他忍不住叫了出来。

  「我不要亚莉克斯结婚啦!」

  「……大我?」

  「亚莉克斯为什么要结婚?她可是亚莉克斯啊?」

  大我说出这句语无伦次的话后,整个人更加混乱了。

  在如此的大我面前,辰也反而显得冷静,他静静地说:

  「虽然我们都没注意过,不过亚莉克斯既然是个大人,当然也是会结婚的。」

  「但、但是,她可是亚莉克斯耶?那个亚莉克斯……」

  「既然有了男朋友,她也会思考结婚的事吧。」

  「所……所以我说啊!」

  大我一时说不出话来,不由得沉默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要是她结婚了……就会把那家伙摆在第一位吧?那样的话,总觉得、总觉得……!虽然我不知道实际上会怎样,不过亚莉克斯搞不好会变得不一样!说不定,她再也不和我们打球了!我不要那样啦!」

  「…………」

  辰也一语不发,默默地仰望教堂。苦闷与不安一股脑儿地从大我心中涌出,他大声叫道:

  「因为!因为……结婚之后……!」

  ——她好像就会变成陌生人了。

  大我咬紧嘴唇低下头,把快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

  他不想说出那句心中所想的话,不想感受到亚莉克斯离他们远去的感觉。

  「大我…………」

  「…………」

  大我陷入沉默,辰也摸摸他的头。

  「大我,回家吧。」

  辰也拉着大我的手离开,大我一语不发地跟着他走。

  第二天,辰也坐立不安地在他们常去的室外球场等待。

  为了让心情平静下来,辰也开始练习控球,但途中手滑了好几次,球都掉了。

  辰也跑去捡滚走的球时,忽然叹了一口气。

  「大我今天不来吗……」

  辰也想起昨天的大我,心中有股强烈的预感——大我今天说不定不会来了……

  不过,若大我不来,今天就只有亚莉克斯和辰也两个人练习了。到时候,辰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佯装若无其事。就在辰也一边喃喃说着「伤脑筋哪」一边捡起球时,球场围栏的门发出打开的声音。

  辰也猛然回头,看见大我正在开门的身影。

  「大我!我等你好久了!」

  辰也跑了过去,大我有点困窘地搔着后脑勺,小声道歉说:「抱歉……」

  「还有……昨天的事,也很对不起。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嗯,那也是没办法的嘛。就连我也……吓了一跳呢。」

  辰也问大我是否已经不要紧了,大我沉默一会儿后开口说:

  「……昨天晚上我想了很久。思考我为什么会那么反感,为什么会没来由地感到不高兴,就算我心里一团混乱,还是想了很久……」

  「嗯……」

  辰也很明白大我的心情。昨天晚上,辰也自己也处在和大我相同的情绪中。辰也等着大我继续说下去,想知道大我如何归纳自己的想法。

  大我说:

  「我放弃了!」

  大我斩钉截铁的声音,让辰也惊讶地回问:

  「……啊?」

  「我放弃烦恼了。如果哪里想不通,还是去问亚莉克斯最快。」

  「呃……嗯,可是……」

  「然后,我有一件事想拜托辰也。」

  大我用前所未有的严肃眼神看着辰也。辰也看到大我严肃的表情,也紧张起来。

  「什么事?」

  「请你去问亚莉克斯!」

  「……我?」

  「嗯!」

  「…………」

  停顿了整整十秒后,辰也问:

  「为什么是我去?」

  在那一刹那间,大我的脸突然红了起来。

  「因、因为……『你要结婚了吗?』这种话我问不出口啦!要男生说出结、结、结婚、这种话…………我会不好意思啊!」

  「我也会不好意思啊!」

  「啊?真的吗?」

  大我不可置信地看着辰也。

  「可是辰也和一般人不一样,你不总是很沉稳吗?」

  「那是两回事吧!我、我也会不好意思啊!我也有做得到的事和做不到的事啊!」

  「辰也一定没问题的!」

  大我用信任的眼神看着辰也。辰也倒吸了一口气,别开视线。辰也的弱点,就是大我对他的极度信任。

  可是,辰也还是没办法点头答应。

  这种事连大我都说「一个男生问这种话很不好意思」,他不可能揽下来做。

  辰也也想过向亚莉克斯求证。

  但是,在此之前,亚莉克斯对他来说只是『师父』。现在突然要他把亚莉克斯当成『女性』看待,还要问一个对女性来说很重要的『结婚』问题。这不但需要相当的勇气,难度也很高。辰也完全想不出来,应该在什么时间点、用什么表情开口询问才好,于是放弃了。

  所以,现在就算大我拜托他,他也不会去问。

  「…………」

  辰也偷瞄大我一眼,大我正用满怀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莫名的罪恶感让辰也心中感到一阵刺痛,他忽然想起亚莉克斯说过的话。

  亚莉克斯曾经这么说:

  『不要为了大我而压抑自己的情绪喔。』

  对了,现在正是实行这项建议的时机。亚莉克斯,我会加油的。

  辰也打定主意,并将力气注入腹部,坚定地说:

  「我不会去问亚莉克斯。」

  「咦咦?为什么?」

  辰也强烈表明拒绝之意后,大我可怜兮兮地眉尾下垂。看到大我这副模样,辰也几乎要改变决定,他喝斥软弱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虽然辰也有千百个不去问的理由,但现在要说服大我,最好用浅显易懂的理由。

  「……你听好了,要是我们去问亚莉克斯结婚的问题,她八成会反问我们『干嘛问这种问题』,到时难道要回答『其实是我们偷看到了』?这实在太丢脸,我说不出口。」

  「也、也是啦……」

  辰也确认大我也同意之后,说出他自己的想法:

  「这样一来,我们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

  辰也严肃的语气,让大我不禁吞了一口口水。

  「要把昨天看到的事,当成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

  「啊?」大我瞪大了眼睛。为了让自己更有说服力,辰也加重力道地说:

  「我们再观察看看吧。如果亚莉克斯真的……要结婚的话,我认为她一定会告诉我们的。我们只能等她主动开口。」

  「……是吗?」

  大我半信半疑地小声说。辰也对此也没有十足把握,可是这是辰也所能想到的最好方法。

  「她迟早会告诉我们的。」

  辰也微笑地看着大我,辰也相信,这么重要的事,亚莉克斯一定会告诉他们。

  大我看着辰也,不知道是否该相信他的话。辰也耐心地等待大我回应,不久,大我也笑着说:「……对喔,说得也是!」

  大我的笑容让辰也松了一口气。辰也认为,他们两人可以完全信任亚莉克斯。

  之后几天,辰也与大我一如往常地和亚莉克斯相处,一如往常地练习篮球,并留心让自己与她一如往常地对话。虽然他们常常回想:「奇怪,我们以前都说些什么啊?」不过仍设法持续努力维持『普通』的样子。

  不知是他们两人的努力起了效果,或是没有效果。

  总之亚莉克斯从未提起相关的只字词组。

  当亚莉克斯有话对他们说时,他们都会大为紧张,把全身力气集中到耳朵,等待亚莉克斯开口。不过亚莉克斯说的事情,大部分——不,全部都与篮球有关。

  大我和辰也好想大喊「我想听的不是这个!」但他们都拚命把这句话吞下去,努力忍耐。

  难道他们误会了,那个男的不是她的男朋友吗?还是说她打算缄默到底……大我与辰也开始如此烦恼着。

  那天练习结束后,三人走在商店林立的街上,亚莉克斯突然停下脚步,出神地盯着一间店的橱窗。

  「亚莉克斯,你怎么了?」

  大我出声询问的时候,旁边的辰也看到亚莉克斯正在看的东西后,大吃一惊。

  「嗯——不好意思,不知不觉就看得出神了。」

  亚莉克斯害羞地笑了起来,她刚刚看的,是一个纯白的三层大蛋糕。

  「结婚蛋糕……」

  大我听到辰也的自言自语后,也赶紧看向橱窗,然后惊讶地张大眼睛。

  大我与辰也看着彼此。他们用眼神互相确认:「这下子,果然就是那回事了吧?」

  亚莉克斯沉醉地看着结婚蛋糕。这么说来,果然……大我与辰也深深地体认到这一点后,隔壁店家的门打开了。

  亚莉克斯看到从店里走出的人,开心地打招呼:

  「神父!」

  那位有点上了年纪的男子从店里出来后,听到亚莉克斯的声音便停下脚步。那位身穿黑色神父装的男子注意到亚莉克斯,笑容满面地说:

  「贾西亚小姐,午安。你今天和学生一起逛街吗?」

  神父亲切地对辰也与大我微笑。辰也与大我一齐向神父打招呼说:「午安。」神父也回应他们。

  亚莉克斯开心地把手放在大我与辰也的头上,向神父介绍:「这两个小子不是学校的学生,是我自己的徒弟。」

  「喔。」神父佩服似地微笑着。

  「两人都很有前途喔。」亚莉克斯说。

  没料到亚莉克斯会称赞他们,辰也与大我的脸上发出高兴的光采。接着亚莉克斯说出更加出乎他们意料的话。

  「对了,神父。关于那件事,我有些地方想和您商量一下……」

  「喔,那我们就去教堂谈谈吧。」

  大我与辰也心中噗通一跳,表情僵硬地彼此互望。

  教堂。

  商量。

  那件事。

  综合以上三点,所指的就是那个……想到这里,大我与辰也的心脏就剧烈地跳动起来。甚至因为心跳太过剧烈,他们还担心亚莉克斯放在他们头上的手,会不会也感受到这股振动。就在他们这么想的时候——

  「大我、辰也,今天就先说再见啰。」

  亚莉克斯把手从他们头上拿开,轻轻挥着手说。

  「呃、嗯……那,明天见喔。」

  辰也勉强挤出笑容,抬头对亚莉克斯说着,接着亚莉克斯想起一件事,小声地「啊……」了一声。

  「抱歉,明天没办法练习了。」

  「咦?」

  「……我有点事。」

  亚莉克斯腼腆地笑了起来,她的脸颊罕见地染上红晕。

  大我与辰也这次真的愣住了。

  婚礼就在明天吗?

  这近乎确定的呐喊,不断回荡在大我与辰也心中,久久不能平息。

  第二天,坐立不安的大我与辰也,放学后在教堂前碰面。

  他们躲在教堂的矮树围篱后面,悄悄伸长脖子偷看里面的状况。

  教堂很安静。大门紧闭,庭院里也没有人。

  「好像……和我想的不一样耶。」

  大我压低声音,说出自己的感想。

  「嗯,对啊……」

  辰也也点头说道。

  虽然他们没参加过婚礼,但他们都认为,婚礼应该要更热闹、更盛大才对。

  「该不会结束了吧……」

  辰也的话,让大我惊讶地发出「咦咦?」的叫声,在此同时,教堂的门打开了。

  「!」

  辰也与大我屏住气息。一名穿着西装的男子与一名穿着夏威夷衫的男子,一边聊天一边步出教堂。

  辰也与大我见过那其中一人,就是那名穿西装的男子。

  大我想再靠近一点看,于是把脸埋进树丛中。

  「……没错,那就是和亚莉克斯一起挑选珠宝的家伙。」

  大我在树丛里如此断定。

  「……换句话说,亚莉克斯也在这里。」

  辰也凝视着教堂敞开的大门。

  可是,就算教堂的门是开着的,从他们的角度也看不见亚莉克斯是否在里面。

  就在辰也微微啧了一声时——

  「不过,你找来的新娘还真不错。」

  男子们的对话传入大我和辰也的耳中。

  大我与辰也对新娘一词很敏感,马上竖耳倾听男子们的对话,并偷看对方的模样。

  男子们在庭院里点燃香烟,抽了一口。

  「她很漂亮吧?打从我一看到她,就认定是她了。」

  大我和辰也见过的男子笑着说,然后穿夏威夷衫的男子点头。

  「我也能明白你为何会想苦口婆心地说服她。要是你不这么做,我就要上了。」

  「对吧?我也认为不会再有这种机会,所以放手一搏呢。」

  穿西装的男子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另一方面,大我与辰也觉得一点都不好笑。

  和他们所想的一样,那个男的就是亚莉克斯的男朋友。

  大我用力把头从树丛里拉出来,转头对辰也说:

  「辰也!那家伙……」

  就是亚莉克斯的男朋友——但大我没说出这句话。

  因为大我面前的辰也,已经不是以往那温顺柔和的少年。

  取而代之的是——

  「你还笑……你眼前的男人,说想和你女朋友结婚耶……!」

  少年静静地散发出愤怒的能量,用宛如要杀死对方般的恐怖眼神瞪视前方。

  「辰、辰也……?」

  「既然都要结婚了,怎么能容许别人说这种话……」

  听到辰也说出这个年龄才会出现的女权主义洁癖发言,大我畏缩了一下。或是说,大我倒退了一步。

  不过大我也和辰也一样无法原谅这种行为,所以他又回头说道:「就是说啊。」

  辰也与大我一边发出愤怒的气息,一边监视着那两名男子。

  悠闲地抽烟的男子们,不知不觉把话题从亚莉克斯身上转到他们的近况。

  没多久,辰也和大我听到一句话,让他们的大脑停止运转。

  「那你什么时候要去纽约?」

  穿夏威夷衫的男子问穿西装的男子。

  去纽约?辰也和大我竖起耳朵。

  穿西装的男子静静地回答:

  「周末就要出发。下周一开始就有工作在那边等着我了。」

  穿夏威夷衫的男子在便携式烟灰缸里捻熄了烟,遗憾地说:

  「你走了之后,我会感到寂寞的。你也会带新的家人去吗?」

  「当然。」

  穿西装的男子一脸幸福地笑着点头。

  「毕竟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我打算把ALEX一起带去纽约。」

  「骗人!」

  突如其来的洪亮声音,让穿西装的男子和穿夏威夷衫的男子吓了一跳,环视四周。

  两名亚洲少年正站在矮树围篱外面瞪着他们。

  「刚才的声音是你们……?」

  穿西装的男子困惑地看着两名少年——大我与辰也。

  大我狠狠地瞪着他们,张大嘴巴呐喊说:

  「你骗人!」

  「没错,亚莉克斯都没对我们说过那回事。那么重要的事,她不可能会隐瞒我们!」

  尽管辰也已经压抑下来,声音仍充满迫力,就在他斩钉截铁地说出这番话时——

  「外面在吵什么?」

  教堂里传出脚步声,一个人影走了出来。

  「咦?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人影——亚莉克斯发现了大我与辰也,张大眼睛问道。

  辰也与大我看到他们一直寻找的师父出现了,于是倒抽一口气。

  他们会倒抽一口气,不是因为见到了师父,而是因为看到她的装扮。

  亚莉克斯身穿一袭高雅地往下延伸的A字裙摆婚纱礼服,礼服的白色绸缎泛着雪白光泽。简约的剪裁包复住她柔软纤细的腰,蕾丝马甲样式衬托出丰满的胸型。镶有巨钻的项链,在她白皙的颈部闪闪发光。头纱轻柔地盖住她往上盘起的金发。

  穿着婚纱礼服的亚莉克斯,好美。

  亚莉克斯注视着屏住气息的大我与辰也,接着忽然转向穿西装的男子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句话成了引爆点。

  亚莉克斯移开视线的那一瞬间,大我与辰也仿佛穴道被解开似地动了起来。他们同时冲了过去,大叫着:

  「我们不会让亚莉克斯离开!」

  他们一蹬地面,就朝穿西装的男子飞踢过去。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

  西装男子的腹部受到两名少年的全力一击,让他当场抱着肚子弯下身来。穿夏威夷衫的男子抓住辰也的手,想阻止少年们的下一波攻击。可是他以一打二,情势不利,蛮干一通的辰也与转换攻击对象的大我,合力攻击穿夏威夷衫的男子,让男子不由得发出惨叫。

  亚莉克斯大吃一惊地叫道:「辰也!大我!你们给我住手!」

  听到亚莉克斯的声音,两名少年反射性地转头望向她,然后,他们看见了——

  亚莉克斯抱起礼服裙摆,匆匆忙忙地想跑过来。

  「呜哇啊啊!」

  但穿不惯的高跟鞋与礼服的重量,让亚莉克斯失去平衡往前倾。

  「亚莉克斯!」

  大我以猛烈的速度冲上前去,辰也也甩开夏威夷衫男子的手,跟着跑了过去。

  「……喔,好险。」

  两人原本以为亚莉克斯一定会摔倒,不过她靠着与生俱来的运动神经,勉强站稳脚步。

  「真危险……有没有弄脏裙子啊……」

  亚莉克斯松了一口气,大我冲过来紧紧地抱住她,辰也也跟着抱了上来。

  「等等,你们两个在干嘛?裙子会皱掉的!」

  「亚莉克斯!你不要走!」

  「啊?」

  大我抱着亚莉克斯,抬头又说了一次:

  「你不会丢下我们,自己跑掉吧?」

  「你们在说什么?」

  亚莉克斯一脸疑惑,辰也对她说:

  「我们刚才听到了,亚莉克斯你要去纽约。是那家伙说的。」

  辰也放开抱住亚莉克斯腰部的手,指着穿西装的男子。

  穿西装的男子还弯着腰蹲在地上,穿夏威夷衫的男子对他说:「振作点啊。」

  「你不可以说结婚就结婚、说走就走啦!你是我们的师父吧!」

  大我拚了命地说完,亚莉克斯惊讶地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啊?」

  「真——的非常对不起!」

  亚莉克斯按着大我和辰也的头,叫他们鞠躬道歉。

  就算亚莉克斯没按着他们的头,大我和辰也也没有想抬起头的意思。应该说,他们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

  师徒三人一起鞠躬道歉,让穿西装的男子有点困窘。他抚摸着被大我和辰也使出浑身解数攻击的腹部,苦笑着说:「不要紧啦。不过,幸好你们明白这是一场误会。」听到他这番话,辰也和大我把身子缩得更小了。

  根据亚莉克斯的说明,男子是婚礼咨询师,教堂旁边的珠宝店好像也是他的公司开的。

  而今天,他们是来为公司推出的新款婚纱拍照。

  模特儿当然就是亚莉克斯。

  穿西装的男子是通过一只迷路的狗狗,结识了亚莉克斯。

  那只狗的名字叫亚力克斯。就是大我和辰也瞒着家人远游时发现的那只狗。

  亚莉克斯为了寻找狗狗的饲主而四处奔走,但一直找不到。在她请教动物保护中心后,最后决定寻找新饲主。也因此而认识了他。

  男子当时正好在物色模特儿人选,他以亚莉克斯的气质很符合为由,拜托亚莉克斯参与拍摄。亚莉克斯也以仅此一次为条件,答应了今天的拍摄工作。

  亚莉克斯仍低着头,这么说道:

  「说起来,都是因为我一直没把这次的事情告诉这两个小子……真的很抱歉。」

  「这件事,你都没说出去啊?」

  穿西装的男子说了之后,亚莉克斯难为情地回答:「嗯……」

  「虽说只是兼差,但穿婚纱礼服实在和我的形象太不合了……」

  穿夏威夷衫的男子对她说:「那真是太可惜了。」

  「你很适合穿婚纱呢,小朋友也这么想吧?」

  听到穿夏威夷衫的男子提到自己,大我与辰也仍低着头,含糊地回应:「嗯……」亚莉克斯粗鲁地乱摸着他们两人的头。

  「喂,说句话啊!你们不说话,会让我更尴尬啦。」

  大我与辰也低着头彼此互看,然后终于战战兢兢地抬起头。

  他们抬头看着眼前身穿结婚礼服的亚莉克斯。大我因为她不同于往常的模样而变得吞吞吐吐,辰也则瞄了两名男子一眼,沉默不语。

  「什么嘛,没有感想吗?真过分!」

  亚莉克斯噘起嘴说。

  「在这种时候,就算是开玩笑,也要说声『好漂亮喔』才对嘛。刚才明明还那么可爱地对我说『我们不会让亚莉克斯离开』。」

  「那是因为……!」

  大我和辰也不约而同地叫了起来。在他们叫出声的时候,又想起自己会错意所搞出的乌龙,因感到丢脸而消沉地闭上了嘴。

  无法反驳的辰也,焦急地想试着撇清责任。

  「……说起来,亚莉克斯你在态度上也有很多故弄玄虚的地方啊。」

  「故弄玄虚?怎么说?」

  「像是你突然在意起发型啦、会不会晒黑啦之类的事。」

  「当然会在意啊,这照片可是要编辑成册的耶?我当然希望多少能拍得漂亮一点啊。」

  「可是,你还突然擦香水,吓了我们一跳。」

  辰也迁怒般的说词,让亚莉克斯不解地歪着头说:「香水?」

  「我没擦那种东西啊?」

  「咦?可是,你之前身上的味道不一样耶!」

  辰也反驳之后,亚莉克斯发出「唔……」的声音回想着。

  「……啊,会不会是防晒乳液的味道啊?」

  「防、防晒乳……」

  「对啊。那是我很久以前买的,可能因为我不常擦,所以你们觉得味道很重吧。」

  亚莉克斯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让辰也哑口无言。大我接着开口说:

  「那,那个时候呢?你昨天一直盯着结婚蛋糕看吧!」

  「啊?我那时只是单纯地觉得好像很好吃而已。」

  「咦咦?」

  「别那么惊讶嘛。大我看到三层蛋糕的话,也会那么想的吧?」

  「是没错啦!那,你和神父的对话又是怎么回事!」

  「那位神父住在我家附近啊。又快到举办例行慈善义卖的日子了,所以我有事要和神父商量。」

  「什、什么嘛……」

  大我全身无力,大大地张着嘴巴。

  「你们两个也想得太多了吧。」

  亚莉克斯惊讶又开心地笑了起来。

  「不过,大我会这么想,我还能理解。我没想到连辰也都这么搞不清楚状况。」

  亚莉克斯拍拍辰也的额头说:

  「没想到碰上这种情况,你也还是个孩子呢。」

  辰也噘起嘴,赌气地说:

  「我有时也难免会搞错嘛……」

  他旁边的大我愤慨地说:「什么嘛,你们是说我很容易搞不清楚状况吗?」

  穿西装的男子在一旁看着他们三人拌嘴,然后拍了一下手说:「啊,对了。」

  「方便的话,帮你们三人拍一张合照好吗?可以当成今天的纪念。」

  「喔,那很好啊。机会难得嘛。」

  穿夏威夷衫的男子赞同地说了之后,又说:「我去拿相机过来。」然后就走进教堂里。

  「他们说要帮我们拍照耶,来拍吧?」

  亚莉克斯笑着说完,原本愤愤不平的大我脸上突然神采焕发,兴奋地问道:「可以吗?可以吗?」和大我相反,辰也犹豫地转过头去。

  「辰也不想拍吗?」

  亚莉克斯问了之后,辰也一时之间仍没把头转回来,但他不久后伸出手,拉住亚莉克斯的裙子。

  「蹲下来。」

  「嗯?怎么了,辰也?」

  「别管啦,蹲下来。」

  「喔……?」

  亚莉克斯照辰也的意思弯下身子。

  「怎么了呢?」

  亚莉克斯看着辰也的眼睛问道,辰也很快地凑近她的脸。

  辰也的小手悄悄地放在亚莉克斯耳朵前面,像在诉说秘密般地小声说:

  「……我觉得你超漂亮的喔。」

  亚莉克斯惊讶地想说些什么,但辰也抢先一步从亚莉克斯身边退开。

  「你刚刚说的是……?」

  「……我讨厌别人叫我说。要说的话,我自己会说。」

  尽管辰也把脸别开,还是看得出来他害羞到连耳根子都红了。

  「这样啊,谢谢你啦!」

  亚莉克斯腼腆又开心地道谢,伸出手抱住大我和辰也。

  「等等,亚莉克斯!」

  「干嘛突然这样啦!」

  大我和辰也一边抗议一边挣扎着,亚莉克斯则把他们抱得更紧。

  这位一身纯白的新娘,露出比当天拍摄的任何一张照片都还幸福的笑容,这么说道:

  「师父我好幸福喔,傻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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