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伊库司托法最长的一日(下) 第六章 炸弹

  炸弹在特雷兹推算的时间爆炸。

  引爆过程就如同特雷兹料想的一样,先是油布烧完,接著是瓶中的油,然后蜡油融化、纸团著火、引燃雷管,最后火药爆炸。

  不过爆炸的威力远比特雷兹所想的还要惊人。

  在爆炸的瞬间,空无一人的厨房几乎被掀了开来。

  随著一声巨响,砖块砌成的大灶向外炸开,粉尘和瓦砾齐飞,闯进空荡荡的起居室,要不就打在天花板或对面的墙壁上,然后又弹回来碎裂成更小的石块。

  随著爆炸掀起一阵狂风,把流理台上的餐具和器皿全数扫落在地。才做到一半的苹果派则是连饼带盘高高飞起,在空中转了四圈半,就因为离心力而四分五裂。

  炸弹瓶里没烧完的油四处飞散,在厨房里每个角落引发小火灾。不知是谁脱下的围裙最先著火。接著是木头砧板。最后连窗缘也烧了起来。

  厨房的窗户玻璃也逃不过爆炸的波及,几乎无一完好。浓烟就这样冒出窗外。

  在爆炸发生后

  侦讯室的地面摇晃,窗户也喀喇作响。

  怎么了?

  劳里惊叫出声。

  在楼下。是厨房。

  艾柏还是一样冷静。

  菲欧娜被爆炸声和震动吓得不知所措,而班奈迪却是惊慌得想要站起。

  怎、怎么回事?

  艾柏将他压回椅子,然后打开房门,对著门口以及在一楼门厅看守的男子叫道:

  去厨房看看!失火的话就灭火!

  收到!、收到!

  接著,他又对著从宴会厅走出来的两名男士说:

  是厨房。一个人去就好。其他人继续看守人质。有人反抗就开枪。

  迅速做完指示,艾柏回身面对侦汛室。

  艾柏,出了什么事?

  厨房好像有什么东西爆炸了。

  回答劳里的问题之后,接著问坐在前面的班奈迪:

  这栋房子有用瓦斯吗?

  没有。搬瓦斯桶进来太麻烦了,所以现在还是用木柴和煤炭。

  那这个爆炸就有点问题了。

  艾柏当场断言道。

  就算你这么说班奈迪无奈的歪了歪头。

  同样在爆炸发生后

  毕竟是在爆炸源的对面,特雷兹和那个拍他肩膀的人并没有感受到那么大的冲击。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消失之后,特雷兹才发现身后的人是莉莉亚,不禁大叫:

  莉莉亚!你来这边干嘛?

  又不是我自己想来!

  莉莉亚也不甘示弱的回吼。特雷兹喷了一声,马上决定。

  我要爬上去了!你马上逃走!

  现在没人看守玄关。特雷兹跳出藏身的屋角,开始沿建筑物南侧右端的排雨管往上爬。在铁制的水管外适当的间隔上钉有固定铁件,可以充当扶手兼立足之处。

  特雷兹手脚并用,利落地爬上排雨管。随著有节奏的轧轧声,他很快来到三楼的阳台边。

  嘿!

  奋力一跳,从相距一公尺远的墙壁跳上阳台,顺利著地。-让开!

  呃?.

  可是特雷兹还没站起身,就被后方的莉莉亚压倒在地。

  以同样方式爬上来的莉莉亚,也和特雷兹一样跳上阳台,不过却是扑在特雷兹的背上。

  唔呃!

  措手不及的特雷兹,前胸撞在阳台地上。

  好痛莉莉亚?你、你干什么啊!为什么要跟来?我不是叫你逃走吗!

  笨蛋!我在下面一定会被发现的!他们会出来搜寻的!那是探照灯啊!我很怕耶!万一死掉怎么办!

  你跟来更危险!

  这可是玩命的躲猫猫呀!我想起我很怕躲猫猫啊!以前跟妈妈玩的时候,妈妈还曾经用长长的金色头发把脸遮起来,用手电筒从下面往上照,然后打开衣橱门说:抓到你了。害我吓到哭出来耶!我还得了好久的金发恐惧症!

  莉莉亚发狂中。

  那个这种个人的心灵创伤,跟现在无关吧

  吓呆的特雷兹依然很冷静地回应。

  闭嘴啦!白痴!

  除了大吼大叫之外,还付诸实际的攻击行动。莉莉亚抡起双拳,连番朝特雷兹槌去。

  哇啊!好痛!别打我!好啦好啦!住手拜托你。

  挨打的人求饶了。不过莉莉亚还是等到打个痛快之后:

  算、算了,还是快进屋里去吧!

  好好好唉!真是

  特雷兹这才站起来,往前走几步,拉开通往走廊的门。面前的是一片漆黑的三楼走廊。

  把大衣脱下来。湿衣服都丢在阳台上。

  呃、好。

  特雷兹和莉莉亚快速脱掉大衣、帽子和手套,还把靴子也脱了。将衣物堆放在阳台的隐蔽处之后,便一前一后溜进走廊。

  **插画

  在厨房里,三名男士望著眼前的惨状错愕不已。

  怎么会

  真惨啊。

  现场凌乱的程度,恐怕重建还比收拾要来得快些。砖块、餐具和材料飞散各地,碎裂的砖块嵌进天花板,到处可见油在燃烧。室内一片雾蒙蒙。

  其中一人回到门厅,直接喊了楼上侦讯室里的艾柏。艾柏探

  怎么了?

  厨房乱得不像话。很多东西都著火了,最好马上灭火灭火器在哪?

  艾柏回到房里,简短向班奈迪问道:

  我们要用灭火器。

  又要做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别管那么多,快告诉我东西在哪。

  班奈迪便回复门厅楼梯下的储藏室里就有。艾柏立刻转达。

  有有有,找到了!

  男士们用台车推出巨大金属瓶装的灭火器,一回到厨房就喷洒灭火剂。

  几分钟后,一名男子到侦讯室回报。他的战斗服上有灭火剂所留下的白色斑点。

  厨房的火已经全部熄灭。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大灶里爆炸,把油炸得各处都是。大灶整个炸开了,碎砖块甚至飞到厨房的另一边。

  艾柏陷入无言沉思。

  怎么搞的?女王,你该不会是烤了一个有炸弹的派吧?

  劳里向一脸讶异的菲欧娜问道。菲欧娜没回答她,迳自问了别的问题:有人受伤吗?

  没发现。

  男子答道。

  听见菲欧娜叹了一声幸好,劳里啐了一声:

  哼!假惺惺。

  这时,艾柏转向劳里:

  领队。

  干嘛?

  我们可不可以再到屋外搜查一次?

  什么?

  为了保险起见。请您准许。

  劳里著艾柏的严肃神情,停了一会儿才答:

  好吧。你也去。审问暂停。

  收到。

  艾柏答道,并从腰际拔出手枪。

  他用拇指扳下击锤,打开保险,露出表示可击发的红点。

  看、看样子是成功了

  可是不必两个人一起来啊

  什么嘛!我可是怕得要死耶!

  好啦哎唷!

  怎么了?

  撞到门把了。不过,这倒告诉我门口到了。在这里。

  特雷兹和莉莉亚在漆黑的三楼走廊上爬行,来到一扇1刁口。

  特雷兹推开门进去,莉莉亚也跟在后头。多亏房间里铺著厚地毯,他们没有发出脚步声。

  房间里的窗帘都拉上,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却听见特雷兹窸窸窣窣寓的摸索了一会儿,然后悄声说道:

  有了。

  红色光点与声音同时亮起。那是在迷你手电筒前加上红色滤镜所发出来的光。看见有光,莉莉亚便向特雷兹靠近。

  这时莉莉亚还没想到,为什么特雷兹能够只靠摸索就在女王夫婿的房间里找到这么小的手电筒。

  好,无线电,无线电在哪?

  她只想到最要紧的事。红光只能照到极小范围,莉莉亚看不出整个房间长什么样子。

  特雷兹把光线移到位于房间一角,延伸到天花板的大衣橱,慢慢的把衣橱打开。右半边都是衣服,在几可容人藏身的空间里,挂著好几件男用大衣和皮夹克。

  左半边则是书架,有一排一排的书籍。无线电就摆在其中一格。长宽约五十公分的无线电,正面有许多调频的刻度计和旋钮,上面还有喇叭,侧面挂著耳机,前面伸出一根麦克风。

  在红光照映下,无线电机显得有些阴森。

  好、好棒。

  莉莉亚发出单纯的赞叹之声。

  特雷兹蹲跪在无线电前面,打开主电源的开关。幽暗的房间里随即浮现一个昏黄的橘色光点,同时听见低沉隐约的运转声。

  好!赶快找救兵!解决那帮人!

  等一下还不能马上用。

  特雷兹语中带著苦意。

  两人只好默默的等。

  那个女人的尸体果然不见了。

  该死!

  艾柏右手持手枪、左手拿手电筒,和另一名手持短机关枪、体型较瘦的男子站在一起。那人别著「杰克的名牌。

  两人穿著战斗服,戴上附有护耳罩的战斗帽,站在建筑物北侧的地基。脚边躺著一具裹上窗帘的老翁尸体,是刚从雪地里拖出来的。当时跟尸体一起跌出窗外的中年妇人却不见踪影。

  大概是故意的。她们故意激怒大小姐,好让她打破窗户。虽然会被击中,却可以趁机从破窗跳出来。

  听见艾柏的话,杰克一面警戒四周,一面惊愕道:

  然后从好几公尺高摔下来,在空中利用老爷爷的尸体做缓冲,保护自己免于摔死?真是难以置信

  不愧是当过皇室警卫的人。佩服佩服。

  很少表现情绪的艾柏,这时也微微笑了一笑。

  杰克咕哝道:

  只要是为了女王,连死都不怕

  这帮人是全世界最优秀的士兵。

  那女人该不会是下山通报去了?

  杰克的语气里有些许焦虑,不过艾柏却十分冷静。

  应该不可能。在那种状况之下,我不认为她能走那么远。

  那刚才的爆炸是?

  不是为了破坏,也不是纵火。应该是掩护。从时间间隔看来,她设置了限时装置,所以很可能还在这附近。

  她有武器吗?

  有可能不过就算武装齐全,一个人也是救不了女王的。

  的确。那她趁著刚才的爆炸埋伏起来了吗?巴士那儿没有动静。

  玄关有人看守,不太可能让一个受伤的女人溜过去,不过

  艾柏一边说著,一边朝西北方屋角走去。莉莉亚和特雷兹的足迹已经被积雪掩盖,又被炸飞的瓦砾破坏,可是

  唔

  眼尖的艾柏还是发现了。莉莉亚跌倒时摔出去的另一个炸弹背袋就落在不远处,虽然已经半埋在雪里,但还有一小块肩挂带露了出来。

  艾柏小心翼翼的拨开积雪,挖出背袋,在确定没有陷阱之后打开背袋。看见破布堆里的玻璃缸时,他立刻显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接著示意杰克来看,而杰克也是马上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在哪里做的啊?

  艾柏说道。杰克歪头思索:

  会是哪里?我们刚才都巡过了,这栋房子里没有这种东西。地下室也看过了,几乎都是些食物而已。

  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个构造很简单,限时性也很短,顶多只有几分钟罢了。

  这么说人还在附近?

  对。

  搞不好正在偷看我们呢。

  艾柏没回答,只是把手电筒交给杰克,他自己则把手枪扣上保险、塞进腰带。接著只花不到十秒钟,就拆开特雷兹制作的土制炸弹,把里面的油倒在雪上,将中间的火药瓶用力扔向森林。瓶子击中远处的树木,应声碎裂。

  接过手电筒,掏出手枪,艾柏踏上建筑物西侧的石阶。

  我们走。

  铁门被炸飞了,地基的石块也有点歪斜。艾柏走过平台,杰克跟在后面警戒。

  接下来怎么办?

  依照计划进行。在审问女王的同时保持警戒状态,等雪一停就出发

  收到。

  只不过

  嗯?

  我可不想在临走时被人从后面开一枪。再彻底搜查这栋房子尤其是三楼。

  好!可以了!

  特雷兹高兴的说著,同时戴上耳机。由于耳机只有一副,所以莉莉亚没得用。特雷兹取过麦克风,按下通话钮:

  郡斯特机场管制官。快回答。

  特雷兹几乎是贴著麦克风讲话。讲完之后放开通话钮,等了三秒钟左右。若是有答复的话,应该会传进特雷兹的耳朵里,但是却见特雷兹有什么反应。

  不通?

  莉莉亚问道。特雷兹又试了一次:

  郡斯特机场管制官,听得见吗?快回答。

  郡斯特机场管制官,听得见吗?快回答。

  特雷兹的声音从无线电的喇叭里传出来。

  拉斯湖面的冬季机场上只有一间小而坚固的房屋。那是管制室兼值勤中心,每到冬季才用雪橇拉到这里来。

  房屋里随意摆著桌椅,还有一架大型无线电。室内只有微弱的照明,却没有半个人影。窗帘也都拉了起来,煤炭炉孤伶伶的温暖整个房间。

  喂!有人在吗?

  房间里又响起特雷兹的声音。这一次,墙上的门打开了。一个年约四十、身著厚呢西装的男子回到房间里,手里拿著一个冒著热气的马克杯。

  真是的,至少让我好好泡一杯茶嘛。应该要再泡一下的

  管制官嘀咕著走过房间,来到无线电前的椅子坐下。

  有人吗?听见了马上回答!,

  特雷兹的声音显得十分急切。

  有有有,听到了。大雪下成这样,你也不能降落。要是燃料不够的话,就放弃今天的庆典,到埃里特沙去降落吧。

  管制官误以为这通无线电来自空中,心想八成又是一架想在雪中降落的飞机,便独自念了好长一段。碎碎念完才把桌边的麦克风拉到自己面前,按下通话钮:

  是。这里是郡斯特机场。我听见了。完毕。

  接通了!管制官,你听好!要仔细听!

  听见特雷兹的话,管制官又喃喃自语:

  干嘛这么了不起

  现在,皇室离宫遭到武

  从喇叭中传出来的声音忽地没了。只听得一个突兀的声响,通讯随即中断。

  什么东西?

  管制官愣了一下,向对方问道:

  听不清楚刚才的通讯。请重复一次。完毕。

  没回答。

  我重复一次。听不清楚刚才的通讯。请你重复一次。完毕。

  还是没人回答。

  管制官之后又呼叫了三次,但还是没得到回复。

  真是的,搞什么啊该不会是坠机了吧?

  管制官继续误解下去,联想到不好的结果,不禁皱起眉头。

  话说回来,好像没什么我能做什么的事?算了

  说著,他喝了一口茶,又念了一句:

  好淡

  现在,皇室离宫遭到武装歹徒闯入,正挟持女王为人质。请你马上通知警察和皇室护卫赶到离宫特雷兹本来是打算这么说的。

  现在,皇室离宫遭到武

  但是,他才说到这儿,便惊觉事态有异,立刻放开通话钮。同时,莉莉亚也注意到,一时不由自主的悄声叫了起来。

  咿!

  走廊上出现光亮。光线虽然微弱,又透过窗户的毛玻璃照进房里,但对此刻的两人来说,已经显得太过刺眼。只凭这一点儿光亮,便已将房里的简朴摆设照得十分清楚,看得出只有一张床、张书桌和一个大衣橱。

  有、有有有有,有人来了

  莉莉亚的声音正在发抖。特雷兹赶紧关掉无线电的主电源。只见无线电震了一下,立刻停止运转,灯号随即熄灭。

  就在这时,咚、咚、咚好几个脚步声从楼梯方向传来。

  每一个都要搜查

  依稀听到一个男声。

  首先左边。

  收到。

  别大意咯。

  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楚。

  不好了

  特雷兹暗叫道。楼梯上来的左边,就是这个房间。

  这这这、这边?会、会被发

  特雷兹朝莉莉亚看去,见她面色苍白,说起话来舌头也不听使唤。

  抱歉!

  说完之后一把将她抱起,往大衣橱里面塞。

  房门是被踢开的。

  门板用力撞在墙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艾柏和杰克倏地出现在门口,右手持枪,左手拿著手电简,往房间各个角落照去。

  强而有力的光线在房间里移动,从桌子、床铺,到双门紧闭的大衣橱。没有人影。

  开灯。

  艾柏令道。杰克打开门边的开关,房间立刻变亮。

  在日光灯的照耀下,长方形的房间内部一览无遗。与房门相隔三公尺的墙边有一张床,床的左侧便是衣橱。五公尺之外的左侧窗边则是书桌。没有别的门。

  两名男士把手电筒放回腰带上,改以双手持枪,踏进房间。

  就像饭店的床铺一样,整理得非常整齐,上头也没有躺过的痕迹。书桌上只有几本书、小时钟和一些文具而已。

  艾柏的视线紧跟著手中的枪口,全神贯注地在房间里打量。

  然后,停在衣橱上。

  杰克在床边,确定床底下没有人之后,也同样瞥向衣橱。

  刚才有看过衣橱里面吗?

  没有。

  听到这个回答,艾柏便收起右臂,让手枪保持在靠近身体的位置,一面谨慎地朝衣橱门伸出左手。杰克也把短机关枪瞄准衣橱正中央。

  艾柏拉动衣橱门,门却打不开,只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于是他放开手,后退一步,双手持枪对著衣橱说:

  里面有人的话,马上出来。

  没有动静。五秒后,艾柏又开口道:

  出来。

  没有动静。下一秒,他就开枪了。

  先是连续三枪。枪声听起来几乎是连在一起的。

  在前三发弹壳还没落地之前,再连续三枪。

  第三次也是连续三枪。衣橱上又多了三个洞。最后他一口气开了五枪。从第一枪算起还不到三秒钟,衣橱门上就多出十四个洞。

  枪里还剩一发子弹。艾柏拿出弹匣,用左手从腰际取出新弹匣,利落地塞进枪里。

  接著,他用左脚踢开衣橱门。在反作用力下,门缓缓的向外弹开

  不见人影。

  衣橱里只有被打了好几个洞的大衣和夹克,一整排凌乱的书,还有一架因短路而电火乱进的无线电而已。

  呼

  杰克呼了一口气。

  下一间。可以藏人的地方,全都要调查清楚。

  好。

  这层楼应该没人。一发现可疑人影,马上开枪。

  收到。

  男士们没关灯,就这么走出了房间。

  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无一完好的书本有如雪崩般掉到地上。

  崩塌的书堆把衣橱门又推开了一点。就在敞开的衣橱上方,挂衣服的横杆上方,大约是天花板的位置,有一块略微歪斜的木板。

  木板边有一条缝,一只眼睛从中窥伺。

  妈的把我宝贝的夹克打成那样

  特雷兹低声咒骂。

  那个死老头,给我记住,我绝不会放过你!

  特雷兹趴在衣橱上方就在天花板与屋顶之间。那里完全是一片漆黑。藉由敞开的衣橱门,特雷兹从缝隙俯瞰房间。

  莉莉亚。你没事吧?

  特雷兹边问边回头,一面打开红色手电筒。只见莉莉亚躺在后面捂著耳朵,不停念著:

  金发妖怪不要过来金头发好可怕

  应该没事吧

  特雷兹暂时松了一口气。

  他们就这么待了几分钟。两人一动也不动,也不说话,听著房间外不时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有时候还会听到枪声。

  够了。我们回去吧。灯不用关了,就这么开著。

  收到。

  男士们这么说完,终于走下楼梯。

  报告。

  艾柏回到二楼的侦讯室,简短的把事情经过报告一遍。从炸弹、跌出窗外的胖妇人,最后是清查三楼确定无人。

  那个臭女人

  劳里的心情显然受到影响。菲欧娜举起被缠住的双手,合拳支在额头上,轻轻舒了口气。

  报告完毕后,艾柏又补述道:

  但是现场留下的炸弹或许只是诱饵。也有可能是对方故意留下时限短的炸弹,却把时限长的装设在别处后才离开,好增加我们搜索的工夫,拖延时间。

  真是个难缠的女人。要是看到她还活著,我一定要打爆她的头。

  我们是否照原定计划,一面准备,一面继续审问呢?

  对。

  劳里允可后,又朝菲欧娜和班奈迪看去。

  准备?准备什么?

  斑奈迪问道。

  这还用说?当然是准备离开。

  你们要离开了吗?

  对。总不可能一直窝在这种地方。我们天亮之前就会走,雪一停就动身。

  要留下来也可以呀。我们有空房可以让劳里小姐住。要不要把通讯地址移到这里来啊?

  面对班奈迪满口的胡说八道

  不用了。

  但见劳里笑也不笑,一本正经的回答。菲欧娜开口了:你们总算要走啦?我真高兴。

  劳里转向菲欧娜:

  想得太美。你跟你丈夫都是重要人质,要跟我们一块儿走。谁教你们不乖乖招出实话。

  要是我拒绝呢?

  我个人是希望你能用自己的两条腿走路,不过如果不愿意,我们会给你安眠药,然后再放在雪地上拖著走。

  你把我们带走之后又打算做什么呢?天亮之后,皇宫会派铲雪车来,事迹马上就会败露,我觉得你们马上会被当成绑架犯,还会被全世界通缉。

  班奈迪问。

  劳里笑了一笑,好像早就在等待这个问题。她朝艾柏瞥了一眼:

  应该可以告诉他们了吧?我想要自己说。

  艾柏只答了一声可以,没多说话。

  于是劳里面对菲欧娜,双眼直视她,笑得像是要对情人表露爱意:

  我就告诉你吧,女王。我们会先把你们的仆从用药迷昏,然后再带你们走。接下来我们会从斜坡滑到湖畔去,不经过郡斯特,直接前往机场。这段路应该不用两个钟头。之后呢,我们会在人称私人包机的小飞机上看著朝阳起飞,等到降落在洛克榭平原时

  说到这儿,劳里故意停下,一面打量菲欧娜的反应,同时放慢语调继续说:

  这儿大概已经全部烧光了吧。因为我们会装上定时引火装置。废墟里会留下很多很多焦尸,就连要计算人数或辨认谁是谁都不容易呢。就这样,女王和她的夫婿,当然也包括我们都在这场不幸的火灾中蒙主宠召了。

  劳里说完了。

  菲欧娜的脸色几乎没什么变化,也看不出是哀凄还是慈祥,或许是既哀凄又慈祥。总之,她今天已经不是第一次露出这个表情,让人难以揣测这镇定的态度下究竟掩藏著什么。

  她平静的看著对桌的年轻女子,好几秒都没出声。

  你的反应好迟钝。真无聊。难不成是死心了?你应该不是这种人吧。

  劳里倒是沉不住气,先开口了。

  大小姐。

  菲欧娜应了一声。

  嗯?!叫我?

  是啊,大小姐。

  看著菲欧娜脸上的浅笑,劳里露出满面的敌意与愉悦。

  你故意这样叫我可见我们的计划让你相当生气喽?真教人开心。

  不是的我只是觉得你们很可怜。

  哈!

  劳里嗤之以鼻。

  你还嘴硬。我跟我的部下才不需要你那虚假的怜悯

  不是的。

  菲欧娜打断劳里的话。面对劳里眼中的讶异之色,菲欧娜接口道:

  我说的你们,并不是你和你的部下。而是你跟你父亲。

  你你、说什么?

  劳里有些慌乱。班奈迪听见身后的艾柏低沉的叹了一声。

  你们父女俩的眼神几乎一模一样。

  劳里不发一语的瞪著菲欧娜。

  都是可悲的眼神,盲目的相信自己什么都办得到。一切将料。

  菲欧娜在她的怒目下继续以沉稳的语气说著。在班奈迪的视野里,她们正好坐在左右两端。

  你这家伙,竟敢看不起我父亲!

  劳里站起来大吼,双手用力在桌子上敲打。

  双手被缚的菲欧娜也站起身,隔著伊库司托法的古地图,与她平视。

  住手吧,不要做这种事。大小姐。

  不,我还是叫你的名字好了克蕾儿。克蕾儿尼希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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