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夏日祭典篇

  弘树边看报纸边喝着咖啡,一个格子花样的便当袋冷不防放地放到他的面前。

  「这是今天的便当。我做了你喜欢吃的炸鸡,不要忘记带去上班哦!」

  「谢啦,不好意思,老是麻烦你。」

  弘树将报纸折好,满怀感激地接过便当。除了上课之外,他几乎都泡在研究室里,常常会忘记吃午餐,所以有了这个便当,他就不用担心会忘记吃午餐了。

  弘树抬起头来,正好看到野分在脱围裙。野分对上弘树的视线,对他微笑说道:

  「要把便当吃得干干净净哦!」

  「我哪一次没吃干净过?话说回来,你也有工作要做,不用每天帮我做便当啦!」

  虽然他很感激野分每天不辞辛劳地帮他做便当,不过他担心这么一来会不会造成野分的负担。

  忘了从哪一天开始,野分突然说他吃腻了医院餐厅的菜色,所以只要有时间就会自己做便当,结果也顺便做了弘树的份。虽然野分说做便当不费上太多的工夫,但他所准备的菜色总是非常丰富,也有考虑到营养均衡的问题。

  如果只是偶尔为之那倒也罢,就怕每天都让野分准备便当会造成他的负担。

  「准备一个便当跟准备两个便当没什么两样,你不用放在心上。」

  「要是觉得麻烦就要老实说出来哦!如果你吃腻了餐厅的菜色,偶尔让我帮你做便当也没关系。」

  「都说了你不用放在心上。你已经负责煮晚餐了,准备便当这点小事就让我做吧。而且,做饭也是一种转换心情的方式,你不用太担心我啦!」

  「是吗……?不过,你不能勉强自己哦!」

  弘树怕自己太固执反而会引起争执,所以这次他选择先退让再说。

  基本上野分对弘树事事顺从,但在奇怪的地方会莫名地固执。要是弘树坚持己见,只会让情况陷入胶着。

  「我知道了,谢谢你。」

  听了弘树的话,野分的脸上漾起了一个笑容。看到这个幸福得难以言喻的微笑,弘树也提不起坚持己见的力气了。

  (该道谢的人明明是我啊……)

  弘树认为野分这个太过善解人意的个性,既是优点,也是缺点。但同时是最吸引他的地方:

  「你今天会回家吗?」

  「会。如果没有急诊的病患,我应该可以准时下班。」

  「总之,我会先回来做晚饭。不回来吃的话,记得先传个简讯给我。」

  「我知道了。」

  像这样千篇一律的对话,已经是口拙的弘树所尽的最大努力了。

  如果不刻意去说话,其实弘树大部分的时间都不太说话,而野分的个性也比较沉静,所以即使两人难得聚在一起,通常也不会有什么交谈。

  因此,为了和野分多讲几句话,弘树其实煞费了苦心。

  (在课堂或学会上,我明明可以口若悬河地侃侃而谈……)

  每当弘树想和恋人闲聊几句话时,就会突然变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中一个原因是,对野分只要说「这个」或是「那个」,野分就会明白他的意思,所以即使不说话,他和野分之间也没有沟通困难的问题。

  弘树一边在心里感叹自己的笨拙,一边将手伸向放在一旁的报纸。当他的眼角余光瞥见时针所表示的时间时,不禁大吃了一惊:

  「哇!已经这么晚了啊!?」

  平常这个时间弘树早就已经出门了。他本来以为时间还剩很多,但只要和野分在一起,时针移动的速度似乎总是特别快。

  星期五是弘树唯一早上有课的一天。不只是对报告的内容,对出席也极度严格,被学生私下称为「魔鬼副教授」的他怎么可以迟到?他总是在上课前十五分钟就到教室,在讲台上做好授课的准备。

  「哇,再不出门,你会赶不上电车。」

  「我先去上课了!」

  弘树一口气喝光冷掉的咖啡,急急忙忙地拿了便当站起来。

  「弘树,有没有东西忘记拿?」

  「没有,我都带了……啊,我忘了拿定期车票!」

  弘树下意识地摸了摸外套的口袋,却吓了一大跳。他忽然想起自己把车票放在昨天穿的外套口袋里,于是本来走向玄关的身体又突然转了回来。

  「是放在你昨天穿的那件外套的口袋里吗?我去帮你拿,你赶快准备出门。对了,今天傍晚可能会下雨,把雨伞也带着。」

  弘树在玄关一边穿鞋,一边寻找收在鞋柜里的折叠伞。野分帮他把皮制的车票夹拿到了玄关:

  「让你久等了。」

  「抱歉,谢啦!」

  弘树把野分给他的车票夹与折叠伞收进公事包里。他看了一眼手表,正打算走出家门时,野分忽然唤住了他:

  「对了,弘树,你明天有空吧?」

  「我才没有排其他的行程。倒是你,也不想想是谁老是被紧急召回医院。」

  两人明天难得同时休假,所以他们约好一起去看电影。明天要去看的是系列作的续集,第一集他们在电视上看过,觉得还挺有趣。所以野分提议一起去电影院看第二集。

  野分难得会像这样说出自己的愿望,所以弘树二话不说便答应他了。虽然,弘树这次也像平常一样露出「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不过,弘树其实也非常期待能和野分一起去看电影。

  「这次保证没问题。明天就算突然有急诊,我也找好学长帮忙代班了,所以到晚上都不会被打扰。好久没和你约会了,我好期待。」

  「约……约会!是你说有一部你很想看的电影,所以我才……!!」

  自从和野分同居以后,弘树便感觉到,自己似乎对这方面的话语和动作变得比以前还更加难为情了。因为他们的关系都已经亲密到同居了,但他还是忍不住对约会这类的事满心雀跃,所以更让他觉得丢脸。

  大概是因为他意识过剩的关系吧?虽然他总是告诉自己,都这把年纪了,要沉着稳重一点。但是,每次只要一看到野分,他就会慌乱得无法冷静。

  「说的也是,对不起。不过,我还是很期待。」

  「不用说那么多次啦!我要去上班了,再见!」

  不想被野分看到自己脸红的样子,弘树连忙背过身去。当他正要走出家门时,野分又唤住了他:

  「啊,弘树,你有东西忘了拿。」

  「啥?不会吧——」

  听到野分说他又有东西忘记拿,弘树便下意识地回过头来,他的唇却毫无预警地被另一对唇堵住。当弘树因这突如其来的吻而僵得忘了做任何反应时,野分便蜻蜓点水般地离开了他的唇:

  「快去吧,路上小心。」

  被野分笑容满面地送出门之后,弘树便步伐僵硬地走在公寓的走廊上,羞耻的感觉也随着他的脚步逐渐涌上心头。

  (那臭小子到底在想什么啦!)

  如果把这个问题拿去问当事人,他一定会一脸理所当然地回答:「在想弘树的事。」而这个想象也让弘树的心情更加郁闷。

  眼前没有人能让他发泄怒气,所以弘树只好将这股想乱吼乱叫的冲动压抑在心里,他紧握的手心也因羞耻渗出了汗水:

  「可恶,野分那个臭小子……」

  弘树念念有词地为自己的羞耻找借口,卯足全力冲向车站,以防赶不上电车。

  (还好今天有来……)

  趁着上课的空当,弘树来到二手书街寻找论文要用的资料,并且在他随意走入的一家二手书店里找到了可遇不可求的商品。

  而且,他还是以非常便宜的价钱就买下它了,现在他正再三地回味这难得的幸运。弘树恨不得早一刻回到学校,在研究室里翻开那厚重的书皮。

  弘树兴高采烈地从车站快步走向学校,冷不防地,某个冰冷的东西滴落在他脸上。他用手背拭去,第二颗水珠紧接着滴落在他另一边的脸颊上:

  「呜哇,不会吧!?」

  本来只是在柏油路上描绘出黑色小圆点的雨势,也开始逐渐增大。

  弘树在离开研究室的时候就觉得云的走向不太妙,没想到这么快就下起雨来。

  但是他只带着钱包就离开学校,特地从家里带出门的雨伞却被他放在研究室里。

  弘树本来想干脆回到车站附近,到便利商店去买一把塑胶伞,可是那段距离跟回学校的距离差不多,所以他最后还是决定用跑的奔回研究室。

  为了避免只用薄薄的纸袋包起来的书被雨沾湿,弘树连忙脱下自己的外套,小心翼翼地将书包起来。衣服或身体淋湿了只要烘干或擦干就好,但是以纸和墨水做成的书一旦弄湿就再也无法恢复原样了。

  (这么稀有的书,我怎么可以让它就此变成一堆废纸!)

  一回想起在二手书店的书架上看到书名的喜悦,弘树到现在还会兴奋地浑身颤抖。他不由得打从心底感谢起自己的心血来潮,进入了一家他平常不会涉足的二手书店。

  「……可恶,不是说傍晚才会下雨的吗?」

  弘树一边咒骂比早上的天气预报还要早变天的气候,一边回到了研究室里。一滴滴的水珠从他的发梢滴落,衬衫也已湿透。虽然时节即将进入夏季,但身上穿着湿淋淋的衣服还是让他觉得有点冷。

  若是被同研究室的上司看到他这副模样,上司一定会皱起眉头。幸好他去上课了,现在不在研究室里。

  弘树找出备用的毛巾,先擦拭湿漉漉的头发。他记得研究室里有放换洗的衬衫,但是到底收在哪里呢?

  环顾杂乱无章的研究室一圈,弘树忽然发现沙发上那件包成一团的外套:

  「啊,我的书!」

  弘树忽然想起那本宝贵的书,连忙将书从外套里拿出来确认书的状况。印有书店标志的纸袋吸收了一些水汽,不过包在里面的书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还好没湿……」

  看到刚买回来的书完好无缺,弘树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一下下,应该没关系吧?)

  弘树知道自己应该先换上一件干净的衣服,但是他实在抵挡不住翻开那书皮的诱惑。弘树心想只是阅读开头的部分应该没关系,但是开头的部分根本无法满足可以说是铅字中毒的他。

  果不其然,弘树已经完全沉迷于其中,翻动书页的手完全停不下来。

  (反正都已经夏天了,衣服等一下就会自然干吧。)

  弘树在心中擅自合理化自己的行为,然后沉醉于书本的世界中。

  (……哈啾!)

  沉迷在字里行间的弘树因自己的喷嚏而回过神来。大概是因为一直维持着同样的姿势,他觉得身体有些酸痛。

  那件一直被扔在一旁的外套早已变得皱巴巴了。弘树看了时针一眼,发现自己回到研究室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

  「糟糕,已经这么晚了啊!」

  弘树太过专注于看书,似乎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失。

  因为手边没有书签,所以弘树记下位于角落的页数。当他把书放在桌上时,又打了个喷嚏:

  「哈啾……身体好像着凉了。」

  他觉得有点冷,头也有点痛。虽然经过了这么久的时间,他身上的衬衫已经干的差不多,但他的体温也在这段时间里逐渐流逝:

  「去泡杯茶来喝好了——啊……奇怪……?」

  喝些温热的东西,身体应该就会暖和起来吧?一做好打算,弘树便站起身来,就在那一瞬间,他的双腿一软。弘树下意识地伸出手扶住东西来支撑自己的身体,却推倒了在他身旁堆积如山的书堆:

  「呜哇,天啊……」

  崩倒的书山又撞倒旁边的另一座书山,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到了最后,弘树已经看不到四周的地板了:

  「这该怎么办才好……」

  弘树呆立在引起雪崩的书堆中,为自己的失态叹了口气。不尽快把散落一地的书恢复原状,和他共用一间研究室的上司大概会对他抱怨连连吧?

  和弘树同样专攻日本文学的上司——岩城,在新锐的学者之中,是名气响亮、数一数二的优秀人才。弘树从以前就通过论文而知道岩城的存在,所以当他知道自己能和岩城在同一地方工作时,他不禁高兴得手舞足蹈。不过,一个人对文学研究的态度并不一定等同于对日常生活的态度。而岩城是属于比较偏重于研究的人吧?

  这一座座的书塔在弘树眼中看来,只不过是随意堆叠起来的书堆罢了,然而岩城在堆书时似乎有他的一套规则。有一次弘树因为看不过去而帮岩城整理,结果却被岩城抱怨说他这么做害他无法工作。

  弘树想尽快把散落一地的书收拾好,但一旦意识到头痛之后,他全身的力气净被这股痛楚夺走。刚才他以为自己是因为维持同一姿势太久,所以才会全身僵硬,不过,照这样子看来,他应该是关节酸痛。

  (应该是感冒了吧……)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发现温度比平常还要来得高。他的精神无法集中,应该也是发高烧所致吧?一定是因为他一直穿着湿淋淋的衬衫的关系。

  倘若被野分知道他得了夏季感冒,野分一定会非常错愕。再说,他们已经约好明天要一起去看电影了。

  现在可不是发愣的时候。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让感冒在今天之内痊愈才行:

  「好!」

  弘树硬是为自己打气,振作起沉重无力的身躯。他将散乱在地上的书一本一本捡起来,堆回原来的地方。此时,上完课的岩城回到了研究室:

  「你在做什么?」

  「啊,教授……对不起,我马上收拾干净。」

  弘树本来想在岩城回到研究室之前收拾干净,但看样子还是赶不及。他满心歉疚地向岩城道歉,果不其然,岩城对他露出「真伤脑筋」的表情。

  「你在这种地方摔跤了吗?」

  「不是,只是没站稳……」

  「没站稳?你的脸好红——喂,你的头好烫啊!」

  岩城伸手摸了一下弘树的额头后,皱起眉头说道。

  「是哦。」

  「还『是哦』!你的头发有点湿,难不成你出门没带雨伞吗?」

  「呃,对……」

  「你这个笨蛋……反正你一定是不顾浑身湿淋淋,还继续工作吧?」

  「唔……!」

  被岩城一针见血地道破,弘树顿时语塞。

  「你今天的课别上,快回家休息。星期六不用上课,周末你就在家好好养病。」

  「不行!我这么做会造成学生的困扰!」

  「把感冒传染给学生,才真的会造成学生的困扰吧?别说了,赶快收拾东西,我送你回家吧。」

  弘树本来想反驳岩城太小题大做,但就如同岩城所说的一样,若是把感冒传染给学生就不妙了。不得已,弘树只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一睁开眼,熟悉的天花板旋即映入弘树的眼帘。

  从岩城送他回家,一直到他换上干净的衣服、躺到床上为止他都有印象,但之后的事他就不记得了。大概是在那之后,他就睡着了吧。

  窗帘是拉开的,但是房间里却非常的昏暗,天色大概已经暗下来了吧?岩城一定也早就回去了。

  (之后要好好跟教授道谢才行……)

  因为教授是那种会加倍讨回人情的人,所以弘树才不想欠他人情。不过,这次也容不得弘树拒绝。再说,谁叫他被雨淋湿后不赶快换衣服,还继续看书。

  虽然睡了一觉,但弘树觉得身体变得比之前还要钝重。他心想大概是因为刚睡醒的关系,一边下床,却因为一个声音而吓了一大跳。

  「哦,你醒了啊?感觉怎么样?」

  「为什么您还在我家……!」

  看到一脸理所当然地出现在自己房间的岩城,弘树忍不住惊呼出声。他大吼的同时,声音也回响在他的脑海中,痛的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你在做什么啊?你的身体应该还很不舒服吧?想要什么,我去帮你拿,快乖乖回去床上躺好。」

  「我没事了,请您先回去吧。不还意思,麻烦您送我回家了。」

  再不赶快请岩城回去,他很有可能就此和野分碰面。虽然弘树没有做出什么亏心事,但是他就是不想将野分介绍给岩城认识。

  「不要,谁叫你不是那种会乖乖躺在床上静养的人。在你的同居人回来之前,我要好好地监视你。」

  「我会乖乖睡觉啦!」

  听到岩城的理由,弘树用不会回荡在脑海中的音量为自己辩驳。

  (真是的,他到底以为我几岁了啊……)

  他总有一种岩城好像在耍他的感觉。

  「烧有没有稍微退一点?」

  弘树拍落伸到自己眼前的那双手。基本上,他很讨厌被人触碰……除了一个人:

  「我真的没事了,请您回去。要是我把感冒传染给您的话,那该怎么办?」

  「我不会被你传染,因为俗话说得好,只有某种人才会在夏天得到感冒。」

  「……!」

  听到岩城暗骂自己是笨蛋,一股怒火顿时窜上弘树的心头。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大吼大叫,受害的还是他自己,所以他只好咬牙强忍住怒气。

  这次会病倒可以说是他自作自受,再说岩城也抛下工作送他回家,所以今天就别计较岩城的嘲弄了。

  虽然弘树在心中不断地对自己如此说道,但还是无法浇熄怒火。就在此时,岩城突然擅自翻动他的衣柜。

  「教授,您在做什么啦!」

  「你流了不少汗吧?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又会着凉,还是换件衣服比较好吧。」

  岩城大概是看到弘树刚才拿出了换洗衣物,所以便毫不犹豫地帮他拿来新的睡衣。自己去拿的确有点吃力,所以弘树也坦率地接受岩城的帮助。然而,岩城接下来的动作却吓得他惊慌失措。

  「谢谢……等等,教授!您做什么啦!?」

  「帮你换衣服啊!你现在正发烧着,自己换衣服很吃力吧?」

  「不用了!我自己换就行了啦!」

  弘树拼死地守住几乎要被岩城脱掉的衣服,此时从玄关的方向却传来某人说「我回来了」的声音。

  「……!」

  弘树本来想在野分回来之前打发岩城回去,看来终究是来不及了。

  「哦,你的同居人好像回来了。」

  「您还说的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快让开啦……!」

  弘树慌张的只想尽快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岩城,但来人的脚步笔直地朝寝室走来。岩城不怀好意地笑着问向一脸狼狈的弘树:

  「被人看到我们这个样子有什么不妥吗?」

  「跟您无关吧!总之,请您赶快让开——」

  「弘树?你在家吗?我在玄关看到一双从来没看过的鞋子……」

  野分探向寝室,脸上的表情却在瞬间冻结。

  (现在这副景象应该糟到不能再糟了吧……)

  弘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何解释,只能先像平常一样回复野分:

  「你回来了啊!」

  「你好。打扰了。」

  岩城若无其事地从弘树身上退开,落落大方地向野分打招呼。错愕地呆立在原地的野分连忙端正姿势,向岩城点头致意,不过还是向岩城投以狐疑的目光:

  「啊,欢迎。呃,请问……」

  「敝姓岩城,是N大文学部的教授。今天中条老师似乎身体不适,所以我便多管闲事地送他回来了。」

  无视于心虚的弘树,岩城自顾自地开始向野分解释。野分的脸上虽然露出了些许怀疑的表情,但还是郑重地向岩城道谢:

  「原来如此。谢谢您送弘树回来。呃……我叫风间野分,是——」

  「你在小儿科病房当医生对不对?我常常听中条老师提起你的事。」

  「咦?弘树提起我的事……?」

  「教授!」

  岩城含有弦外之音的话,让弘树不禁心慌了起来。他只希望岩城不要再说些容易让人误解的话了。他的确和岩城商量过一些事,但他从来没说过那是关于野分的事。

  每当弘树有烦恼的时候,他都会是佯称是朋友的烦恼去找岩城商量,难道岩城已经发现他说的其实是自己了吗?

  话虽如此,他记得自己应该从来没有说过恋人是同性的事……

  照现在的情况看来,似乎非常不妙。弘树现在恨不得将岩城的记忆消除得一干二净。

  (难道说,那时候的照片还是被教授看到了吗?)

  之前有一次差点被岩城看到某张照片。虽然弘树在千钧一发之际藏起来了,不过岩城可能还是看到了野分的脸。

  倘若真的被岩城看到了,弘树现在也百口莫辩吧?

  毕竟那张照片里的两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朋友,再加上以弘树的个性来看,说他们那么做是在开玩笑,岩城应该也不会相信。

  「干嘛,中条?有什么话不能说出来吗?」

  「没……没什么……」

  弘树佯称是别人的事来与岩城商量的,其实就是和野分之间的关系。因为他听说岩城的恋人年纪也比他小,他想知道有没有什么好方法可以克服因年龄差距而感觉到的不安,所以才若无其事地向岩城提起。

  他以为自己已经假装得非常完美了,但现在回想起来,似乎有点不自然。

  「那么,我就先回去了。星期一之前,要把感冒治好哦!啊,不用送我了。」

  说完之后,岩城便一派轻松地从野分身旁走过。

  「啊,岩城教授,如果不嫌弃的话,请喝杯茶再走……」

  「不用了……不用了,这个人情我会向那家伙讨回来。」

  野分客气地唤住岩城,但是岩城不等他把话说完便擅自做了决定,因为岩城这个人本来就非常我行我素。

  「咦?啊……教授……!弘树,我去送客。」

  「好,拜托你了。」

  岩城大步走向玄关,野分为了送客而追在他身后。

  给岩城添了那么多的麻烦,却没有好好招待人家,这让弘树对岩城感到有些过意不去,但岩城愿意打道回府,也让他松了一口气。

  (话说回来,那个人到底看透了多少啊……)

  虽然弘树不太想去面对,不过他觉得岩城似乎已经看穿自己和野分的关系。

  不过,岩城也极有可能为了一睹弘树的恋人——野分的庐山真面目,所以才故意留到这么晚。

  星期一到学校之后,不知道又会被岩城揶揄些什么。但是,依岩城的个性来看,他一定会被狠狠地调侃一番。他必须时时提醒自己,不可以对岩城说的任何话产生过度反应。

  弘树在心里暗自下定决心之后,送岩城出门的野分也正好回到寝室。

  「岩城教授要我转告你『多多保重身体』。」

  「哦!」

  「你们看起来似乎很要好,他是你的上司吧?」

  虽然野分只是随口一问,但是弘树因为心虚的关系,所以反而有一种胸口被人扎了一针的感觉。

  他并没有背叛野分,但如果看到刚才那种画面的人是他,他也绝对无法以平常心看待。一想到此,弘树的心里便对野分感到万分过意不去:

  「野……野分?」

  「什么事?」

  「他只是我的上司,你千万不要产生奇怪的误会……」

  弘树怕野分可能会对岩城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所以才再三地解释,但这么一来似乎反而有欲盖弥彰的嫌疑。

  「『奇怪的误会』指的是什么?」

  「呃,就是……」

  没想到会被野分如此反问,弘树顿时答不出话来。

  虽然野分像平常一样面带微笑,但这反而让弘树觉得很可怕。野分果然还是生气了吧?但是,如果现在向野分道歉,似乎就等于默认了自己真的做出对不起他的事。

  弘树正慌张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野分主动改变了话题:

  「话说回来,你要维持那个样子到什么时候?人都已经不舒服了,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再次受寒哦!」

  「啊,说……说的也是,我先换衣服再说……」

  看到自己被岩城脱得袒露出一大片胸膛,弘树惊慌失措地连忙拿起放在棉被上的新睡衣。衣衫不整的模样,让弘树羞耻地赶紧换上衣服,同时野分也在床沿边坐下,故意对弘树说道:

  「如果你一个人没办法换的话,我来帮你吧?」

  「……!不用了,我的状况没有糟到那种地步……」

  野分大概是在暗讽弘树的衣服被岩城脱掉一半的事吧?

  (野分果然不高兴了……)

  弘树一边扣上睡衣的纽扣,一边打量野分的脸色。虽然野分的表情跟平常没什么两样,但是他的眼睛并没有在笑。

  「不过,你的身体状况差到非得麻烦教授送你回来不可的地步吗?」

  「是教授太小题大作了啦!我只是有点发烧,他就以为我病的很严重。」

  弘树避而不谈自己发烧的原因,反而把错全都推到不在场的岩城身上。突然,他感觉到野分将头抵在自己肩膀上。

  「……你为什么不通知我?」

  「咦?」

  「你通知我一声的话,我就可以去接你了。」

  「你又没车,怎么来接我?再说,你还有工作要做,根本抽不开身吧?」

  「但是……」

  看样子野分似乎并不是在生气,而是在闹别扭。察觉野分的心情,弘树反转身体,紧紧抱住眼前那具高大的身躯:

  「笨蛋,有更多身体状况比我差的孩子们需要你的照顾,我怎么能让你放着他们不管而跑来接我?」

  「好吧。可是,我还是想去接你。」

  野分用力地反抱弘树,不好意思地喃喃说道。

  「你有这份心,我就很高兴了。」

  「对不起,说了这么任性的话。」

  「我才应该跟你道歉。明明已经约好明天要一起出门,我还得了感冒。我今天会早点睡,用一个晚上治好它!」

  「我很期待。」

  察觉到两人之间的疙瘩彻底消除后,弘树在安下一颗心的同时,也因自己抱住野分的行动感到很难为情。不过,他在心中一直为自己的行为辩称,都是因为发烧,所以他才会这么做。

  野分恋恋不舍地松开弘树的身体,表情也由恋人转换为一名医生:

  「我来帮你诊疗看看,把嘴张开……你的喉咙很红,会不会痛啊?有没有想呕吐的感觉呢?」

  「有一点痛……不过,现在不会想吐。」

  「扁桃腺有点肿,好像也有点发烧。头会痛吗?」

  在野分语带严厉的问诊下,弘树有些胆怯地回答:

  「很痛。」

  「这是很典型的感冒。你到底是在哪里着凉的啊?我记得你要出门的时候,应该有带雨伞吧?」

  「呃——我出去了一下,然后就……」

  如果告诉野分,他为了保护书本,所以只穿着一件衬衫淋雨,野分这次真的会生他的气吧?弘树心虚地别开目光,却被野分一语道破:

  「真是的……反正你一定是想,就算放着不管,衣服也会自然干,所以就一直穿着湿透的衣服吧?」

  「唔……对不起……」

  都已经是这么大的人了,还不懂得照顾自己。这样的他实在没有资格去责备岩城邋遢的个性。

  「你跟我道歉,我也会很困扰。不过,只要多摄取营养,好好休息,你的感冒很快就会治好的。但是……以你现在的状况来看,明天大概是无法出门了吧……」

  「你在说什么啊?这点小病,我只要睡一个晚上就能治好了。」

  看到野分很明显地露出失望的表情,弘树便毫无根据地口出豪语。俗话说「病打心上起」,这一点小感冒应该用毅力就能治好。

  「好好好,那你就赶快躺下来睡吧。」

  「……」

  「冰箱里还有乌龙面吧?我去煮锅烧乌龙面,你乖乖躺着等我回来。」

  弘树本来打算做好晚饭等野分回来,结果反而麻烦野分帮他做晚餐了。

  (我真没用……)

  弘树知道自己越是道歉,野分就越顾虑他的心情,所以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早一刻恢复健康。弘树为自己的不中用懊悔地咬紧牙根,然后重新盖好棉被。

  隔天早晨,弘树的感冒变得更严重了。除了头痛和发高烧之外,从深夜开始的咳嗽完全夺去了他的体力:

  「……对不起……」

  虽然他发下豪语说要用一个晚上治好感冒,但现在他连道歉的声音都显得沙哑。

  「你不用道歉啦,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再加上你这阵子又很忙,所以你的身体才发出警讯要你休息。」

  「我真是有够丢脸……对了,你不是非常想看那部电影吗?找别人一起去看吧,不用管我了。」

  他们已经买了电影的预售票,而且附近的电影院又只上映到这个周末。若是错过这个机会,他们必须等到DVD发售时才看得到了。

  「别说傻话了,除了你以外,我不想和任何人去看。」

  「不管和谁去看,内容都一样吧?我之后再去借DVD来看,这么一来,我们也可以讨论剧情吧?」

  「但是……」

  「我一个人在家不会有事,你快去吧。看完之后,买一本电影解说的册子回来给我就好了。」

  弘树并没有那么地想看那部电影,因为野分说想看,所以他才提起了一些兴趣。

  野分思索了一会儿之后,才勉为其难地开口:

  「你一个人在家真的不要紧吗?」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当然不要紧!」

  「好吧。那我出门一下。我把运动饮料放在这里,口渴的时候要记得喝。就算我不在家,你也要乖乖休息哦!」

  「咦?哦……好。」

  弘树万万没想到野分竟然这么爽快就接受了他的提议。野分利落地做好准备,便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

  弘树顿时错愕地说不出话来,他完全没料到野分真的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

  「喂,哪有人真的把病人留在家里就出门的啦!?」

  叫野分出门的人是他,现在这种结果只能说他是自作自受,所以他也没有资格责怪野分。但是,这个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结果还是令他错愕不已。

  这个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的房间,让弘树觉得似乎变得更冷了。

  (我这个笨蛋……)

  难得在同一天休假,他们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在一起度过一整天,他却在这一天病倒。他真是没用,都这把年纪了,还不会做好自我管理:

  「可恶!」

  大概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连带使得心理也变得比较脆弱,他的鼻子深处因寂寞而开始发疼了。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逞强,老实地对野分说「陪在我身边」就好了。

  因为他太相信野分总能察觉他真正的心情,所以才会故意说反话吧?

  看来他的个性虽然孤僻,可是其实非常害怕寂寞;明明不喜欢和人往来,但一直孤零零的一个人,又容易陷入负面的情绪。

  野分似乎非常了解他的个性,所以即使两人独处,野分也不会打扰他;当他希望野分多注意他一点的时候,野分就会察觉他的心意,自然而然地缩短和他之间的距离。他觉得野分应该不论何时都能理解自己,或许这个想法太过自以为是了吧!

  弘树知道自己口拙,所以已经努力传达自己的心意,话虽如此,也不可能要他一夕之间就坦率地说出自己所有的心情。

  他用棉被盖住因为觉得自己不中用而湿润的眼眶,突然玄关的方向传来了「喀啦」的声音。

  「弘树,我回来了。」

  弘树因客厅传来野分的声音而吓了一大跳。因为距离野分出门到现在才经过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

  (怎么回事?他有东西忘记带了吗?)

  如果是去看电影的话,野分不可能这么早就回来才对。难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弘树为了隐藏泛泪的双眼而整个人钻进棉被里,同时也听到塑胶袋沙沙作响的声音。

  知道野分似乎只是去超市买东西之后,弘树顿时松了口气。

  「弘树,你睡着了吗?」

  弘树可以感觉到野分正在探望房间里的情况。他对于自己刚才闹别扭而感到羞耻不已,所以拼命地装睡。冷不防地,有人抚摸了他的头,使得他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剧烈跳动了起来。

  (算我求你,别再过来了……)

  要是被野分知道他因为寂寞而流泪,他一定会羞愧而死。然而,弘树的心声并没有传进野分耳中——因为野分掀起了棉被。

  「……」

  在野分极近距离的凝视下继续装睡,对弘树来说实在是一种煎熬。不仅如此,野分接着又说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

  「既然你在睡觉,就算我吻你,你应该也不会发现吧?」

  「……!」

  弘树的身体下意识地震了一下,但事到如今他也说不出自己其实还醒着。当弘树慌乱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野分竟然开始用手指描绘起弘树刻意发出鼾声的唇瓣。

  (喂……你在想什么啊!)

  干燥的手指触感挑起了情欲的感觉。弘树拼命地忍住咬牙的冲动,强装出不动声色的样子,然而野分游移的手指却一刻也没停止。

  再这样下去,不知道野分会对他做出什么事情来。既然如此,他只能假装藉由翻身来背对野分了。弘树看准时机正想翻身时,野分摩挲他的唇的手指忽然滑向他的脸颊。

  「弘树,你睡着了对吧?」

  随着呢喃般的询问,野分的气息也吹吐在他的唇瓣上。要是真的被吻了,他根本不可能再继续装睡下去。

  当野分的唇只差一点点就吻到弘树的瞬间,弘树突然用力推开野分:

  「要……要是感冒传染给你怎么办!」

  「我很健康,不会那么简单就被你传染。」

  野分回答道,对于自己被弘树推开完全不感到惊讶。弘树这才知道,野分早就发现他自始至终都在装睡。

  「你……你早就知道……」

  「对。可是因为看到你那么拼命地装睡的模样,就忍不住想跟你开个小玩笑。不过,差一点点就吻到你了,真的好可惜啊!」

  「~~~~~~!」

  听到野分脸不红气不喘地说这种话,弘树的脸蛋瞬间刷红。野分为了看他的反应,竟然说一些平常完全不会说的话,还假装要吻他。

  「别……别说这些了。你不是去看电影了吗?」

  「我只说我出门一下。我不是说了吗?我只想和你一起去看。」

  「野分……」

  「我买了很多菜回来,等一下做饭给你吃,吃完饭之后要记得吃药哦!还有,我借第一集的DVD回来了,等一下再一起看吧,真的很有趣哦!」

  野分的体贴让弘树的眼眶泛起了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泪水。弘树不禁为自己闹别扭和顾影自怜感到很羞愧。

  「对了,弘树,刚才我在商店街抽奖,抽到了一个好东西哦!」

  「好东西?」

  「没错。你猜猜看是什么?」

  「嗯……不会是礼券吧?」

  「不是。你看这个。」

  野分炫耀似地拿出一个东西来,但它怎么看都像是很普通的礼券。弘树心想,大概是可以拿去换米或是啤酒的商店券,凑近距离仔细一看,却因为上面的字而大吃一惊:

  「温泉旅馆双人住宿券……?」

  以较小的字一并写在住宿券上的温泉地点,是一个距离不远的临海观光地。光是依住宿券附的简介来判断,那似乎是一家相当高级的旅馆。

  「没错。这张招待券不仅可以住宿,还可以吃免费的大餐哦!有效期限也很长,下次我们同时休假的时候再一起去吧。」

  弘树因为自己害这次的看电影约会泡汤,所以已经歉疚的没有多余的心力来掩饰自己的难为情了,再加上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所以这次便很坦率地一口答应了:

  「好……好啊。」

  「啊……对了,因为机会难得,所以我顺道买了旅游书回来。我先去煮饭,如果你睡不着又没事做的话,就看旅游书吧。」

  野分笑容满面地说完之后,便兴高采烈地走向厨房。

  (真不想进去……)

  星期一,弘树伫立在学校的研究室门前,却迟迟不肯移动半步。一想到岩城不知道会对自己说些什么,他的心情顿时沉重了起来。

  不论岩城说什么,他只要装作不在乎就行了,但是只要一扯到野分,他就是无法保持冷静。

  结果这个周末他和野分两人哪里也没去。星期六那天,在野分的细心照料下,他的感冒已经好很多了。但为了预防快治好的感冒又会变严重,所以他这整个周末都待在家里。

  虽然他们这次无法一起出门,但也难得地享受了一段两人时光,还聊了许多关于旅行的事,也不算白白浪费这个周末。

  根据旅游书上的介绍,那间旅馆在战前是某位大文豪经常光顾的地方,旅馆里似乎摆设了一些大文豪的亲笔签名以及惯用的钢笔,参观这些东西也是弘树的期待之一。

  不过,周末度过得越愉快,星期一的早晨就让弘树越觉得忧郁。他为了佯装冷静而做了一次深呼吸,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此时有人在他背后冷不防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在干什么啊,中条?」

  「唔哇!教授!您不是在研究室里吗?」

  「我刚才去了一下厕所。你干嘛不进去啊?」

  「我正想要进去……」

  一想到自己在门前犹豫不决的样子可能被岩城看到,弘树便不由得感到万分心虚。岩城先走进研究室之后,弘树才垂着肩膀跟在他身后。

  「你的感冒怎么样了?」

  「已经痊愈了。上个礼拜给您添麻烦了。」

  「你不用在意。能看到你的甜心,我也很高兴。」

  「啥……等等,『甜心』是怎样啦!」

  虽然弘树已经有被岩城调侃的觉悟,但没想到岩城会说的这么直接。

  「还是应该说达令?」

  「岩城教授!」

  弘树无法将笑得一脸暧昧的岩城所说的话付之一笑,不禁羞得满脸通红。看到弘树的反应,岩城乐得放声大笑:

  「话说回来,他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一表人才啊!像他那样心胸宽大的人,跟你可以说是天作之合吧?」

  「……」

  弘树知道,与其随口回答,保持缄默才是上上之策,所以最后选择沉默不语。不过,岩城却自顾自地继续向坐在座位上背对着自己的弘树攀谈:

  「你到底是在哪里认识他啊?你应该没什么机会认识小儿科医生吧?而且还是那么气宇轩昂的医生。医院里的护士小姐们应该都对他虎视眈眈吧?」

  「……」

  「你在害羞什么?如果你想向我炫耀他的事,我也不反对哦!」

  弘树再也听不下去,最后决定彻底无视岩城,径自翻开野分买来的温泉胜地的旅游书。他打开野分抽中招待券的温泉胜地的那一页,开始看起附在照片旁的介绍。

  大概是觉得没有任何反应的弘树太无趣,岩城也逐渐安静下来。沉默了半响,岩城才尴尬地向弘树问道:

  「怎么?你要去泡温泉啊?」

  「咦?呃,如果去得成的话……」

  弘树心想一直无视岩城也太孩子气了,所以才模棱两可地回答。

  (如果说出野分抽到温泉旅馆住宿券的事,只会白白提供教授调侃我的话题。)

  「我也好想去泡温泉啊,偶尔也该让自己放松一下。

  「想去就去啊,这一带的温泉就算当日来回,也可以泡得很尽兴。」

  弘树因话题已经从自己身上岔开而松了一口气,接着继续打开旅游书上介绍附近温泉的那一页给岩城看,希望岩城把他和野分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我看看。真的耶,当日来回或是住一晚的话,应该腾得出时间。」

  岩城兴致勃勃地看着弘树翻给他看的旅游书,弘树也因自己的作战成功而安心地吐了口气:

  「教授,我接下来有课,这本您拿去看看吧。」

  「真的吗?那我先借来看看啰!」

  看到岩城认真地翻阅起旅游书,弘树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弘树利落地做起上课的准备,赶在再度被岩城揶揄之前离开研究室。

  「这个方向对吗?」

  「从卫星导航来看应该没错……我们要住的旅馆是不是那间啊?」

  「啊,好像是耶!」

  虽然不习惯,弘树一路上还是帮忙指路,最后总算平安到达了目的地。

  (话说回来,我们好象是第一次开车兜风。)

  虽然他们都有驾照,但是没有买车,所以平常没有什么机会开车。野分到大学毕业以前,因为打工需要送货,所以有不少机会开车,但弘树就真的是空有驾照而不会开车了。

  他甚至连一些交通号志代表的是什么意思都不记得了。看来他似乎得再去上一次驾驶训练班,否则应该没办法开车上路吧?

  「果然还是有车比较方便。」

  「是啊!我们两个人一起存钱买吧?小型车的话,应该不会太贵……不过,以你的身材可能会塞不进去。」

  「对不起,我长得太高大了……」

  「下次我们再一起看车子的型录吧!啊,弯进那条路之后,好像有停车场。」

  他们把车停在旅馆后方的停车场之后,便将只住一晚的行李提到玄关处。

  「欢迎光临。请问是有预约的客人吗?」

  「是的,敝姓风间,已经事先向你们预约了。」

  「请问是风间先生吗?我们已经久候光临,这边请。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您登记一下资料?」

  「好的。弘树,你等我一下。」

  野分在女接待员的指引下走向柜台,弘树一边目送他的背影,一边在大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弘树其实非常紧张。

  从一个多礼拜以前悄悄为这次的旅行作准备开始,他的心情便兴奋得无法平静。

  仔细想想,这还是他第一次和野分一起旅行。至今就算一起出门,顶多也就是去采买日常生活用品,或是在餐厅一起吃饭而已。

  所以能像现在这样为了享受两人时光而出门,实在是非常难得的机会。

  因为太期待今天的旅行,所以弘树昨天晚上一直睡不着觉,在车子里也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佯装出平静的样子。

  (真是的,我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冷静下来啦?)

  他们已经交往将近十年的时间了,但直到现在他还是无法习惯和野分两人独处,弘树也认为自己在这一点真的很不中用。

  因为他总是会在不知不觉间,在意起野分的一举一动,之后便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野分才好。弘树心想,大概是因为自己缺乏恋爱经验的关系,但真要这么说起来,野分和他一样没有什么恋爱经验。

  俗话说,在恋爱里付出比较多的人就输了,看样子弘树打从一开始就已经输得一塌糊涂了。

  (爱得比较多的人比较吃亏吗……)

  弘树一边思忖,一边将目光瞥向在柜台办理住宿手续的野分时,听到了野分和柜台人员说话的声音。

  「今天晚上好象有烟火大会?」

  「是的,晚上七点半在海边举行。水上的烟火大会非常漂亮哦,请您一定要去看。这份地图上有写观赏烟火的绝佳地点,如果有需要的话,请多加利用。」

  「谢谢。」

  弘树在旅游书上看到这里的温泉胜地有夏季祭典,所以才会配合祭典的时间来预约旅馆,而祭典的重头戏就是一万发的烟火大会。

  去年因为野分忙得抽不开身,他们最后还是没有一起去逛夏季的祭典,所以才约好今年一定要一起去看。

  野分在这种时期能够申请休假,是因为他以「盂兰盆节连休时,会值急诊的班」作为条件交换,所以这次才能顺利请假。

  「弘树,让你久等了。」

  「手续办好了吗?」

  「嗯,我们去房间吧。」

  女接待员引领他们来到的房间位于旅馆的三楼,是一件现代风格的和室。从固定住的窗户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海,在晴空万里的今日,湛蓝的苍穹朝远方无限延伸。

  弘树将和女接待员应对的工作交给野分,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这房间好棒。」

  「谢谢您的称赞。从这间房间可以看到夕阳西沉的美景哦!」

  「哦,我很期待。」

  「请问您预计几点开始用餐?」

  「这个嘛……我们想先去看烟火,晚餐可以在那之后帮我们预备吗?」

  「既然如此,八点半左右为您上菜,您觉得如何?我们会在这间房间准备好等两位客人回来,请小心不要在路边摊吃的太撑了。」

  弘树因女接待员逗趣的回答而忍不住轻笑出声。一定有客人在祭典时边走边吃,结果回到旅馆反而吃不下晚饭。

  「我会注意。」

  「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尽量开口,不要客气。」

  女接待员说明完室内的使用之后才退出,直到现在他们才能独处。

  「弘树,要不要喝茶?」

  「好,麻烦你了。话说回来,这里的视野还真不错。」

  弘树一边拿起桌上的饼干,再次将目光移向窗外。

  「是啊,难得住到这么好的房间,我也想看看夕阳西沉的景象。啊,对了,我在柜台拿了导览的地图,这间旅馆似乎有出借浴衣的服务,我们一起穿浴衣去参加祭典吧?」

  「特地换浴衣去啊?也好啦!」

  今天的野分说话比平常还要快,仿佛在压抑高昂情绪的样子也相当难得一见。

  (难道野分也……?)

  一想到此,弘树便不禁开始观察起野分,而野分的态度果然不似平常的稳重沉着。

  「那么我们在房间里休息一下之后,就去大澡堂吧。不在天黑之前去露天澡堂的话,可能会看不到海。」

  看来因为两人第一次的旅行而心情雀跃不已的,不只是他一个人。对于这个事实,弘树松了一口气,忍不住笑了出来。

  「弘树,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你看起来好像很兴奋。」

  野分闻言难为情地搔搔头:

  「抱歉,我像个小孩子一样……但是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和你一起旅行,所以才会忍不住太兴奋。」

  「……我也一样啊!」

  「什么?」

  「我是说,像这样的旅行我也是第一次啦!」

  一把心里的话说出口,弘树便突然觉得很难为情。为了掩饰自己羞红的脸,弘树拿起野分为他泡的茶来喝,将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心力品尝茶的味道。

  「弘树……」

  「好了,我们去大澡堂吧,再拖拖拉拉下去天都要黑了。」

  弘树不敢面对野分的目光,逃避似地豁然站了起来,故作若无其事地寻找要带去澡堂的浴巾和浴衣。

  野分似乎察觉到弘树是在掩饰自己的羞怯,所以也佯装没发现似的回答:

  「好。」

  「野分,我先上去啰!」

  「咦?你不泡了吗?」

  「再泡下去,身体都要泡胀了。」

  「真不耐泡。那么,你在土产店前的长椅那里等我。」

  「好,你慢慢泡吧。」

  弘树对在露天澡堂里的野分说完后,便离开了澡堂。虽然他们已经在柜台借了外出用的浴衣,不过刚泡好温泉,还是穿旅馆事先帮他们准备好的浴衣比较有泡温泉的感觉。

  因为有点口渴,所以弘树来到自动贩卖机前买饮料,此时却听到某个声音。

  「咦?中条?」

  弘树觉得好像有人在叫自己,但在这种地方应该不会遇到熟人才对。认定应该是自己听错,弘树也不回过头去,但对方又继续呼唤他的名字。

  「喂,中条!你是中条吧?」

  「……」

  虽然弘树不想承认,但他觉得那个声音非常熟悉。他一边在心里祈祷自己的猜想错误,一边战战兢兢地转过身来。

  「果然是你。你也来旅行啊?」

  「您为什么会在这里,教授……」

  好死不死,偏偏让他在这种地方遇到岩城,命运之神还真会捉弄人。

  「我看了你之前借我的那本旅游书之后,觉得这家旅馆好像很不错。不过还真是凑巧,我居然跟你在同一天来。你是和男朋友一起来的,对吧?」

  「……您也不是一个人来的吧?」

  「当然不是。」

  「既然如此,请您快回去那个人的身边,我没有那种闲工夫陪你。」

  「真好,你看起来好幸福……」

  「什么?」

  「能回去我也想回去啊,可是不知道他会不会让我进去房间里……」

  「难道你们吵架了吗?」

  弘树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岩城却突然抱紧他。看来似乎是被弘树猜中了。

  「你听我说,中条!」

  「唔哇!喂,快放开我!您干什么啦!」

  「快安慰我受伤的心灵!」

  「我才不要!别开玩笑了,快放开我……!」

  当他们一来一往进行着攻防战时,野分也从澡堂出来了。弘树在被岩城紧紧抱住的姿势下,与表情僵硬的野分四目相对。

  (惨了……)

  只见野分脸色铁青地大步走向他们,硬是拉开紧抱住弘树不放的岩城,然后不发一语地将弘树拉走。

  「野……野分?好痛……好痛啊!」

  「——」

  「我说很痛,你没听到吗?!」

  弘树用力甩开被野分紧抓住的手,野分这才停下脚步。

  「你听我说,我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但是我和教授之间真的是清白的啦!刚才教授只是在开玩笑……」

  「只要是开玩笑,谁都可以抱你吗?」

  「怎么可能!我已经叫他放手,他不放开,我有什么办法!」

  「我看不出来你有认真在抵抗。」

  「再怎么说他也是我职场上的上司,我当然不能对他太失礼啊……再说,你也太爱胡思乱想了吧!不要为了那种无聊的小事啰哩叭嗦啦!」

  在野分的固执的质问下,弘树也忍不住提高了音量,野分的表情也在瞬间冻结。弘树虽然为自己的口不择言而感到后悔,但一旦说出口的话便再也收不回来了。

  弘树绞尽脑汁想找些话来缓和气氛,但他越是焦急,脑海越是空白。

  「——我知道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就当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抱歉,我去让头脑冷静一下。」

  「野……野分……」

  野分别开目光,说完之后便转身快步离去。

  弘树不知道该追上前去,还是该让野分一个人静一静,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野分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弘树茫茫然地伫立在走廊的正中央,接着便听到岩城满是歉疚的声音。

  「啊,对不起,害你们也吵架了。」

  弘树狠狠地瞪向那个害他们愉快的旅行泡汤的元凶。要是岩城没有出现,他就不会像这样和野分起争执了。

  「其实我也和我的恋人吵架,他现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也就是说,我被你们情侣之间的吵架给牵连了吗……?」

  「就是这么一回事!」

  弘树用更凶狠的目光瞪视着想用傻笑蒙混过去的岩城后,便大步离开现场。再继续看到岩城的脸,他可能会忘了岩城是自己的上司而一拳揍下去。

  (我似乎也去让头脑冷静一下比较好……)

  弘树迈开步伐,却不知道该去哪里才好。

  即使他想去找野分,也不知道野分跑哪里去了;想打电话找人,两人的手机又都放在房间里。

  不得已,弘树只好一个人先到房间。

  弘树心里本来还抱持着一丝丝的期待,但野分终究还是没有先回来。

  「唉……」

  弘树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叹了口气,无力地垂下肩膀。

  (我干嘛那么爱逞口舌之快……)

  冷静下来之后仔细想想,其实他也有不对。今天若是站在相反的立场,他一定会气得火冒三丈,而野分也会老实地跟他道歉吧?

  每当他们起争执时,总是野分先退让,或是制造出让他能坦率道歉的时机。不过,这一次他还是主动向野分道歉比较好吧!

  弘树知道只要呆在房间里等着,野分迟早会回来。但是,当面向野分道歉的话,自己可能又会多嘴说些不该说的话。

  「——对了……」

  写封信给野分吧。比起言语,文字似乎更能让他坦率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下定决心后,弘树便找出放在房间里备用的信纸,提起笔来写下自己的心情。

  (不知道野分有没有看到那封信……)

  弘树将房间的钥匙寄放在柜台后,便离开了旅馆,因为他没有勇气在房间里等野分回来后亲手将信交给他。

  信上除了简短的道歉之外,还写了如果野分愿意原谅他,晚上就依照原定计划一起去看祭典。

  (我连浴衣都穿来了……)

  如果野分最后还是没来的话,他就白穿了。

  弘树向旅馆的柜台借来的,是一件相当透气、看起来感觉很凉爽、朴素的丝织浴衣(注:缩紧横向或纵向其中一方的线,在纺织品的表面做出细小皱褶的一种织法)。虽然是出借用的浴衣,但质感却相当好,穿在身上的感觉很轻松、很舒服。

  弘树怕与野分擦身而过,所以决定站在摊贩并列的商店街入口等待野分。已经被夕阳染成一片红霞的天空,透露出点点星光。

  携家带眷的人和一对对的情侣不断地从弘树眼前经过,弘树的目光追寻起一个又一个与野分相似的身影,希望却一次又一次落空。

  当弘树寻找着野分的身影而不断眺望远方时,肩膀却撞到了来参加祭典的人的肩膀:

  「啊,抱歉。」

  「你挡在路中央做什么!」

  「什……!」

  弘树已经道了歉,对方却还是伸手推了他的肩膀一把。弘树重新稳住踉跄的身躯,睥睨纠缠上来的男子。

  对方稍微比弘树矮,一头金发全部往后梳,从他白色V字领的夏用毛衣露出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个黄色的项链,怎么看都像个小混混。

  他最不擅长应付这种蛮不讲理的人了。虽然弘树心里觉得很麻烦,但嘴上还是不断地据理力争:

  「我不是已经道歉了吗?你也是,走路不会看前面吗?」

  「你说什么!这是向人道歉的态度吗?啊……?」

  「……!」

  男子用力揪住弘树的胸口。被对方一把拉近,弘树这才发现他浑身酒臭。

  (喂喂喂,哪有人在这种时间就喝醉的啦!)

  纵使今天是祭典,但是这种尽兴过头的做法实在令人难以苟同。弘树怒瞪着男子,用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命令:

  「放手。」

  「啥?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我叫你放手!」

  「我听不到啦!你以为只是个道歉就没事了吗?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我要你赔偿我!」

  看来男子来祭典的目的是为了恐吓取财。因为弘树一直呆立在原地,所以才被当成冤大头了吧?既然如此,跟这种人说再多也只是白费唇舌。

  (我本来不想把事情闹大,看来也由不得我了。)

  判断眼前的情势只能藉由武力解决之后,弘树便握紧了拳头。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要挥起紧握的拳头的瞬间,某个高大的身躯介入了他和那名男子之间。

  「这个人是干什么的啊?」

  「野……野分……」

  「什……!你……你搞什么!?」

  野分一抓住男子的手,对方旋即松开紧揪着弘树衣领的手,慌乱地后退几步,抚按着自己的手,对野分口出恶言。

  「抱歉,我非常不会控制自己的力道。弘树,发生了什么事吗?」

  「是这位小哥先撞我的啦!我的肩膀被他撞的痛死了,你还差点把我的手折断,这下子看你们要怎么赔偿我!」

  男子在弘树开口之前,便滔滔不绝地数落起他们的不是。不过,他大概是看到体格高大的野分而感到畏怯,气势顿时比刚才矮了半截。

  「是你先撞我的吧!」

  听到对方扭曲事实,弘树气得出言反驳。他知道自己冲动的个性常常为自己惹来不少麻烦,但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可恶,你说什么!?」

  野分语气冷漠地对冲上前来的男子说道:

  「你先冷静下来。既然无法判断你们谁说的才正确,我们走一趟警察局吧?不然一直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干……干嘛上警察局啊!」

  听到「警察局」三个字的瞬间,男子的表情也在刹那间转为狼狈。

  「这么一来事情也能比较快解决吧?还是说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才不敢去?」

  「啧!这次先不跟你们计较!下次再给我注意一点!」

  男子嘴硬地丢下一句狠话之后,才转身离去。

  「你下次走路也小心一点——弘树,你没事吧?」

  「我没事啦!」

  弘树心里虽然稍微松了口气,但是被野分出手相救,让他感到有些不甘心。同样身为男人,他却连一个小混混都无法应付,真是太丢人了。

  「抱歉,我来迟了。」

  「还好。」

  不反省自己太没用,反而因此闹别扭,弘树觉得自己真的很汗颜。他不禁讨厌起明知不是野分的错却还在闹别扭的自己。

  「那种人很难缠吧?医院里偶尔也会碰到那种无理取闹的人。因为我看起来很高大,所以常常会去应付那种人。」

  「哦?」

  弘树不禁对只能表现出冷淡态度的自己感到气恼。此时,野分却冷不防地握住他的手说道:

  「别说这个了。弘树,你过来一下好吗?」

  「啥?喂,要去哪里啦?」

  「别问了,先过来就是了。」

  野分拉着他的手走进一条从商店街岔出来的小路,来到一间似乎连主祭神官都没有的小神社。神社境内打扫得非常干净,但是在这种薄暮时分,放眼望去四下无人,也显得非常安静。

  「这里的话,应该就没问题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这样都让人不知道该将眼睛往哪里摆了。」

  「啥?」

  弘树还反应不过来野分说的话,野分便一脸凝重地整理起他刚才被扯乱的衣领,而且还包得比他自己穿的时候还紧,让他都快窒息了。

  「你露出那么多肌肤,害我好担心。可能会有点热,不过请你忍耐一下。」

  野分的样子似乎不像是开玩笑。看到野分正经八百的样子,弘树忍不住轻笑出声:

  「笨蛋,会那么想的人只有你啦!」

  「没这回事。因为你太漂亮了,所以刚才那个人才会故意来纠缠你。」

  「你说这句话是认真的吗?」

  听到野分用愤慨的声音说这种滑稽的话,弘树更是笑到无法停止。平常听到野分称赞自己的话语,弘树总是会难为情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是超过某个限度之后,反而会让他发笑。

  「有什么好笑的啊?」

  「谁叫你……」

  直到野分露出闹别扭般的表情,弘树费了好一番工夫才忍住笑意,可是他的肩膀还是不断地颤抖着。看到弘树辛苦憋笑的样子,野分用夹杂叹息的语气对他说:

  「算了,你想笑就笑吧!」

  弘树无意取笑野分,但他似乎惹得野分不悦了。不过,他觉得笑完之后,心中的疙瘩好像也随之消散了:

  「抱歉抱歉,我不笑就是了。」

  野分不悦地背过身去,弘树伸手搭上他的肩膀,想将他的身体反转过来的瞬间,「呯」的一声,随着仿佛震撼全身的爆炸声响起的同时,一朵若大的银花在夜空中绽放开来。

  「……啊……」

  五彩缤纷的光点在夜空中发散开来,夺去了两人的目光。

  「烟火大会开始了。」

  「是啊!」

  接连发射到夜空的烟火因为被建筑物和树木挡住,所以无法看得清楚。不过,弘树觉得这是他至今看过最美的烟火。

  「要不要去可以看得更清楚地方看?」

  「在这里我们可以两个人独占烟火,所以在这里看就行了。」

  「说的也是。」

  两个人默默地看着烟火半饷,野分忽然转而望向弘树,轻声说道:

  「……你真的穿浴衣来了。」

  「不是你叫我穿的吗?」

  「这件很适合你。」

  「是……是吗?我觉得你穿的那件也不错。」

  弘树虽然说的吞吞吐吐,不过这也是他的真心话。

  他甚至觉得野分今天穿的浴衣将他的魅力发挥至极限。平常难得看到野分做这一身打扮,这种新鲜感让弘树不禁看野分看得入迷了。

  (糟糕,只是看着他,就让我的脸颊发烫了。)

  弘树因野分的帅气而不禁脸红心跳。虽然现在才在意起自己的反应已经太迟了,但狂飙直升的体温也不是他所能控制。

  「太好了,听到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我本来还怕这种花样会不会太花俏了。」

  深蓝偏黑的布料上,绘有花俏的唐狮子与牡丹的图案。不过,这件由野分穿起来却不显得花俏,反而很适合身材硕长的野分。

  「不过,你之前借的是这件吗?」

  弘树记得他和野分一起向柜台借浴衣时,野分借的是灰底黑条纹的浴衣。

  「事实上,因为那件太短了,所以我请旅馆的人帮我换一件,因此花了一些时间,所以才让你等那么久……」

  「没差啦,只要你来了就好。」

  「弘树……」

  现在他应该能将道歉的话坦率地说出口。看准时机,弘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开口说道:

  「……抱歉,之前做了让你生气的事。」

  「不,是我不好。我明明知道不是你的错,却还是像个小鬼一样闹别扭……」

  「不,都怪我不好,我不该让教授有机可趁。虽然说他是我研究室的上司,但我不该用模棱两可的态度来面对他。我有在反省。」

  「这么说,我们算是和好啰?」

  「对……对啊!」

  「不过,为什么教授老爱黏着你?这次他会和我们住在同一间旅馆,我也不认为是偶然……难道他在追求你!?」

  「你别胡乱猜测。教授也是跟他的恋人一起来。他好像和恋人吵架了,所以才来跟我吐苦水。至于他会和我们住在同一间旅馆,我想是因为之前我把旅游书带去研究室借他看的关系吧。」

  弘树希望野分知道岩城其实也没有恶意,所以才把刚才大致上听来的话向一脸担忧的野分说明。

  岩城大概也是和弘树一样,看到旅游书上介绍以前某位大文豪经常住宿这家旅馆,所以才会受到吸引,因而选择投宿这里。会选择同一天来,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周末有焰火大会的关系吧!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这次可是被他害惨了。就是因为他太没神经了,所以才会惹怒他的恋人吧?」

  「下次再见到的时候,要不要我去向他说清楚,请他以后自重?」

  「不……不用了,我自己说就行了。」

  弘树很感谢野分的这份心意,不过野分的过度保护也让他伤透脑筋。如果野分直接去警告岩城的话,岩城一定会拿这件事持续地取笑他半年之久。

  「为什么?」

  「我讨厌被教授调侃。每次提到你的事,我就会忍不住产生反应,情绪会表现在脸上……总之,我会自己去说,你不要在意啦!」

  「弘树,教授会拿我的事来调侃你吗?」

  野分反问弘树意料不到的问题,让弘树一时语塞。

  「吵死了,那种事怎样都无所谓吧!」

  「教授提到我的时候,你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笨……那种事,我怎么知道啦!」

  野分打量起弘树猛地别过头去的脸,弘树便往相反的方向逃开。这次野分从另一个方向继续追问:

  「是像现在这样的表情吗?」

  「不知道啦!」

  弘树在神社境内四处躲着野分,最后跑到了神社最深处,被野分用从背后抱住的姿势掳获。

  「——捉到你了。再不告诉我,我就要恶作剧哦!」

  「什……你想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虽然说神社周遭四下无人,但什么时候有人会来,谁也说不准。感受到背后传来的野分的体温,弘树心脏便不由自主地怦然狂跳:

  「……!混账……!你在摸哪里啊!?」

  「不希望我继续恶作剧下去的话,就告诉我你对教授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这不是很简单的问题吗?」

  「我说了啊……!我自己又看不到……嗯嗯!」

  野分的追问恐怕已经沦为单纯的借口。即使弘树老实地将答案说出来,野分大概也不会放开他。

  「啊……!住手,要是被别人看到……该怎么办……!」

  「不用担心,看着我们的只有月亮而已。」

  「笨蛋……!你在胡说什么——啊……!」

  野分一边说道,一边将在胸口游移的手伸入弘树浴衣的衣襟里。肌肤在野分直接的碰触下,弘树的身体不禁微微地颤动起来;小小的尖挺在野分的逗弄下,身体便传出酥麻的感觉。

  没料到野分会直接触碰自己,弘树不禁慌乱了起来。趁弘树还来不及反应之际,野分更加用力地搂紧他的腰,手掌在弘树胸口游走的同时,也用唇搔弄着弘树的颈项。

  「……!嗯……!野分……!」

  「你已经硬起来了。你喜欢我弄你这里弄到痛吧?」

  「快住手……!唔……嗯嗯!」

  乳尖在野分的指尖执拗地捏弄下所产生又痛又痒感觉,让弘树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不管他再怎么咬紧牙关,喉咙还是会发出如小猫呜叫般的声音。

  随着野分的呢喃而吹吐在弘树耳后的温热吐息,也让弘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哈……啊!你以为……这里是哪里……!」

  「今天是祭典,不会有人特地跑来这种地方。」

  「这种事……谁也不知道……啊……啊唔!」

  弘树想反驳,野分却用力捏他的乳尖,让他痛得忍不住弓起身体。他反射性的娇吟声也已饱含了情欲。

  弘树想从野分怀中挣脱,但敌不过野分的力道,再加上他的面前就是神社的外廊,他根本无处可逃。

  「嗯嗯……!住……手……!」

  「你明明就不讨厌。」

  「王八蛋……!你的个性真的很恶劣……!」

  「抱歉。不过,有句话不是说『越喜欢某个人,就越想欺负他』吗?」

  野分的左手分开弘树浴衣的下摆,抚摸起他的大腿。在手掌煽情的游走下,本来因黄昏时分的凉意而风干的汗又再次浮现。

  「野……!再这样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我本来就不是在跟你闹着玩,而且你应该也真的有感觉了吧?」

  「……!」

  他想说「正因为这样,所以才不妙」,不过现在说这些话也为时已晚。

  如果他认真抗拒,野分应该也会停手。可是,他担心两人的关系在这之后会变得尴尬,再说他的身体也已经开始火热了起来:

  「不……嗯……啊……!」

  野分的手指从内裤的缝隙探入,搔弄起弘树的根部。然而,野分只是刺激着暧昧的地方,却始终不碰欲望的中心。

  得不到渴望的触碰,使得弘树的意识全部集中到中心部位,分身也不由自主地喷张。

  「你还希望我停下来吗?」

  「笨蛋……不要问我……这种事……!」

  都把人挑逗到这个地步,还有脸问人家这种问题!

  (晚一点,我一定要揍他一顿……)

  野分不知道弘树在心中暗自做的决定,只是继续挑逗着弘树的情欲。他隔着布料抚摸撑起内裤的昂扬,这种似触非触的感觉当然无法满足弘树。

  「已经有点湿了。」

  「嗯嗯……!不要说……奇怪的话……!」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说完之后,野分便开始在前端画圆,从湿濡绷紧的内裤上方轻柔地刺激着,使得弘树难耐地扭动起身体。

  弘树再也受不了这种焦急难耐的感觉,再也顾不得羞耻地要求野分:

  「再摸得确实一点啦……!」

  「我知道了。」

  野分对忍耐到极限的弘树轻笑一声后,便轻轻褪下他的内裤,手指缠上弘树阵阵泛疼的欲望。

  「啊……!」

  弘树忍不住发出呻吟,又连忙噤声。他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反射性地叫出声音来。即使如此,他的喉咙还是不由自主地溢出呜咽:

  「嗯唔……嗯嗯……嗯……!」

  「你在忍住声音吗?咬得那么大力,嘴唇会痛吧?」

  野分用手指描绘着弘树咬紧的唇问道。看到弘树将唇咬得更紧,不让自己忍不住张开嘴来,野分便像是在安抚孩子似的轻声呢喃:

  「你不用担心,大家的注意力都摆在烟火上了。」

  弘树在心中反驳「是你太掉以轻心了」,野分旋即用修长的手指用力摩擦起他喷张的昂扬,一股更胜于方才的情欲猛然涌现。

  「嗯……嗯……唔嗯……!」

  在野分持续的擦弄下,前端也开始溢出体液。手指仿佛要掬起黏稠的体液般在分身上滑动,湿黏的触感遍布全体。

  又黏又滑的手指的擦弄,让弘树舒服得欲仙欲死。野分一边用手揉弄着弘树湿漉的分身,一边在他耳畔低声催促着:

  「把嘴松开,让我听你那可爱的声音。」

  「笨……!啊啊……啊……啊……!」

  弘树忍不住对野分令人感到羞耻的语句产生反应,嘴唇因此松了开来,一直强忍住的呻吟也不由自主地溢出,再也无力抑止这一度瓦解的防线。

  腰际深处所产生的火热,配合着被鼓动而阵阵泛疼。弘树早已因野分的施予的刺激而狂乱得忘我了:

  「嗯啊……!哈……啊……!」

  他的脑中仿佛也要因快感而融化。虽然弘树对于在户外耽溺于淫靡的行为而有所抗拒,但追逐欲望的渴求已渐渐超越一切。

  「……弘树,我可以做到最后吗?」

  「白痴……!都什么时候了,还问我这种问题……!」

  弘树娇喘吁吁地斥骂忽然变得很客气的野分。野分明明知道被挑逗到一半而得不到满足是多么痛苦的事。一想到此,弘树便不禁对他感到有些气恼。

  「那么……不好意思,你能不能舔我的手指?」

  「咦?嗯唔……嗯……嗯唔……!」

  本来抚摸着唇瓣的两根手指冷不防地伸入弘树的口中。虽然弘树感到有点不知所措,但还是依照野分的要求而舔了起来,小心不让牙齿咬到野分的手指,用嫩舌纠缠着。

  野分大概是想以唾液来代替润滑剂吧?一想像这两根手指将在自己的体内探索,弘树的脑中便火热得无法思考。

  野分的手指刮搔着弘树的口腔,摩擦着他的黏膜,轻轻描摹上颚的力道甚至让弘树觉得有点发痒,让弘树的嫩舌也有些酥麻。

  「嗯啊……!什么……?」

  弘树忘我地用舌头舔拭着野分的手指,野分却毫无预警地将手指抽出来。沾满唾液的手指探入浴衣下摆里面。

  弘树感受到野分的手潜入自己的两腿之内,野分毫不犹豫地探向他幽秘的窄室。

  「不……啊……嗯……嗯……!」

  野分的手指先是徐缓地抚摸着穴口,接着冷不防地埋入,被异物探入的感觉让弘树忍不住蹙起了眉头。弘树的幽径也因此不禁一阵紧缩,然而野分还是如入无人之境似的继续向深处探索。

  「呼……唔……」

  「很难受吗?」

  「不会……啊……嗯嗯嗯!」

  虽然他已经习惯了和野分的交欢,但地点一改变,感觉也会有所不同。再说,弘树本来就不习惯以站立的方式来做,也不知道以这种姿势该如何放松。

  「如果站着很难受,就将手抵在那里。」

  最后他靠在神社的外廊来支撑身体。他的身体略微向前弯曲,形成臀部向后翘起的姿势,野分手指的动作也因此变得更加大胆。

  「嗯……嗯嗯……啊……啊……!」

  野分揉弄着弘树的分身,用手指刮搔着他的后穴,使得弘树陷入一种全身也要为之融化的错觉。

  潜入体内的手指粗暴的翻搅着,弘树也因此发出甜腻的呻吟。体内被人不容分说地扩张的痛苦以及内壁被摩擦的快感,也让他忍不住扭动起身体。

  「不……啊……啊……!」

  野分增加手指来擦弄逐渐松弛的黏膜,越发粗暴地抽插着。

  「已经……可以了……!」

  「可是,这里还很紧。」

  「别啰嗦,快进来啦!」

  「……好吧,如果会痛的话,要告诉我哦!」

  「嗯……啊……啊……啊……!」

  弘树因感受到抵在被松弛过的穴口的火热而紧绷的身体,但被野分用手指扩张的体内却轻而易举地接受了野分的欲望。

  滚烫的硬块缓慢地,但确实地埋入了弘树的体内。不一会儿,阵阵脉动的硕大便填满幽径中的所有空隙,压迫着弘树的内部。

  内壁的黏膜紧密地包覆住野分的昂扬,清楚地感受到它的形状。

  「……好热……」

  「嗯嗯……唔嗯……!嗯嗯!」

  野分微微地摇晃起深深贯穿的身体。硬挺的前端刨凿般地穿刺深处,引起弘树的腰际一阵簌簌震动。

  「唔啊……!啊……啊……!」

  随着野分加快律动的速度,弘树也发出高亢的呻吟。当野分激烈的摆动腰杆时,紧绷的黏膜也在不知不觉间逐渐松弛开来。

  「你的里面……变的好柔软。」

  「叫你……不要说……!」

  被野分用沙哑的嗓音毫不掩饰地指出自己身体的变化,弘树的体温便因羞耻而狂飙直升,零碎的呻吟声仿佛也逐渐变得更加煽情。

  「我要你再感受更多一点。」

  「咦——不……!为什么……!?」

  弘树的意识被迫集中在两人结合的地方,野分却突然将贯穿弘树的屹立退离至穴口,弘树缩紧内部,黏膜仿佛紧紧追随那突然降临的空虚感似地缠了上去。

  「放心,我马上就给你,你所想要的感觉。」

  倏地,尖锐的前端以刨凿内壁般的动作冲刺。

  「啊啊啊……!」

  被一口气贯穿体内的快感,让弘树猛地弓起身子,肌肤上浮现的汗珠洒落,眼眶蓄满的泪水也因此而流下:

  「啊啊……啊……啊……!」

  野分粗暴地翻搅他的内部,执拗地贯穿他的深处。反复不断的深度抽插,让弘树产生一种腰际深处也要为之融化的错觉。

  「啊……啊……不……好可怕……!」

  这种无可言喻的快感让弘树深感恐惧。律动越来越快,两人的结合处仿佛就要融合在一起似的。

  「为什么?」

  「因……为……我变得好奇怪……!」

  「我也是,早就因为你而失去自我了。」

  野分自嘲地低声说完之后,更激烈地加快律动。弘树的脑海里已经一片混乱,再也无法思考了。

  「呀啊……啊……啊……快射了……!」

  「我也快到极限了。」

  野分用力往前一挺,弘树澎湃的欲望瞬间爆发出来。

  当弘树喷出白浊体液的同时,野分深深地贯穿他,穿刺到最深处。被自己包覆的热楔微微颤动,将热液尽数迸射在弘树的体内。

  「弘树,你走得动吗?」

  「……勉强可以。」

  「回房间之后我会帮你清理干净,到旅馆之前请你忍耐一下。」

  当他们耽溺于淫靡的行为之中时,烟火大会早就已经结束,而现在也已逼近吃晚餐的时间了。

  因为野分毫不手下留情,所以弘树的腰腿都显得虚软无力,再加上野分丝毫没有考虑到后果便射在他的体内,湿濡的感觉让弘树觉得不太舒服。

  虽然他已经重新穿好浴衣,但是浴衣却吸收了过多汗水,希望还给旅馆时不会让旅馆的人起疑心。

  (不过,被野分牵着鼻子走的我也难辞其咎……)

  话虽如此,这股因心虚而产生的怒意如果不发泄出来的话,他咽不下这口气。而且在交欢的过程中,接受的那方负担也比较大,所以这种时候向野分撒娇也不为过:

  「来不及去逛小吃摊了啦!」

  「吃完晚饭后,看你想要什么,我去买给你。不然明天中午再一起去也行。」

  「我也没有办法好好看一场烟火。」

  「今年其他地方还有烟火大会,我会努力工作争取休假,到时候再一起去看吧。」

  「算了,反正你对烟火根本没兴趣。」

  「我并不是对烟火没有兴趣,只是今天你穿浴衣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害得我无法克制自己。」

  「……!」

  弘树本来是想故意找麻烦,没想到却被野分反将了一军。

  (……可恶,我果然还是敌不过他……)

  如果野分是在调侃他,他还能当耳边风。偏偏野分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所以反而让他不知该如何应对。

  「我到底该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真拿你没办法。这样吧,你去买章鱼烧给我,这次我就破例原谅你。」

  「真的吗?」

  「还有,我的腰很痛,等一下要帮我按摩。」

  「没问题,我很乐意。」

  看到野分兴高采烈地回答的样子,让弘树不禁觉得野分仿佛一只大型犬。

  不过野分就是这一点可爱。弘树一边步履蹒跚地走着,嘴角悄悄泛起一抹笑意。

  (对了,不知道教授和他的恋人和好了没?)

  只要和恋人一起看了刚才那场烟火,心中有再多的不愉快应该也会烟消云散。

  虽然弘树摆出一副闹别扭的态度,不过那是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这么做,野分就会无微不至地呵护他。

  「弘树,你在想什么?」

  「想你啊!」

  弘树将野分老是对他说的话原封不动地奉还回去,看到野分闻言的瞬间愣了一下,然后很难得地露出了难为情的表情。再怎么说他的年纪都比野分大,怎么能老是单方面地被野分耍着玩呢?

  「……我没有想到竟然会从你口中听到这种话。」

  「这是回敬你的啦!」

  看到野分露出不知该做何反应的模样,弘树再也忍不住地放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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