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在他们身上称我的心愿。
我要拔出刀来,
亲手杀灭他们。
——(出埃及记第十五章第九节)
闪电——惨叫在雷鸣声中消失不见。
正要挥下去的军刀掉进水洼,大个头的军官倒卧在石板上,像女人般发出悲鸣的那只手弯向奇怪的方向,因为骨头已经彻底碎裂。正要避开在朝眼前缓缓走来的人影而往后退,回转的凶器却发出嗡声击中他的下颚。
「——!」
硕大的身躯在无声惨叫中倒了下来,路面溅起高高的水花。从落日时分到现在的雨势一口气变得更大。
这时碧眼闪著阴森光芒的凶恶人影,在黑夜中奔跑寻找新的牺牲者。前方是另一名警察。警察趁着同僚所争取到的些许时间顺利举起手枪,黑影却无声地遁入他的怀中。正要扣下扳机的警官惊地瞪大眼睛的时候,人影手中所握的硕长铁棍已经回转着劈开雨丝。
「怎怎么可能!太…太快了!——」
闪电——在天仿佛就要崩塌的轰隆声中,一片黑暗的小径映出了白光。
在光与影构成的夜里,凶器映着闪电的光跟着一闪。雷鸣的余音消失在黑夜空气的另一端的时候被弹飞的手枪已经滚落在石板上。
「啊…啊呜……」
失去唯一的依靠,警官跌落在地,牙齿颤抖。铁棍在他瞪大的眼睛面前举了起来。要是脑袋上吃了这一记,恐怕连头盖骨也要跟着碎裂。在因为压倒性的恐惧而发不出悲鸣的他的头顶,死亡随着风席卷而来——
「………?」
然而死亡却迟迟没有到来。警官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在他被泪水沾湿的眼睛前方,铁棍正像粘着在空气中一般静止不动。
「给我滚。还有,别再来追杀我…」
像死者般低沉的声音爬在黑夜的底层。凶恶的身影在闪电的背景之中浮现。阴沉的碧眼像磷火般正在燃烧。
「下次再遇到我——我一定会杀了你。」
「咿….咿!」
和瀑布一般的雨声相较之下,那嗓音十分沉静,但是警官却像弹簧般跳了起来,然后连滚带爬地跑出小径。
男子目送着警官不断跌倒,却还拼命奔跑的背影,似乎微微叹了口气。将濡湿的金发不耐烦地往后一拨,用暗淡的视线俯看着横躺在地的牺牲者。有将近十名的警官不是断手就是断脚地晕倒在那里。像这种情形,即使他们恢复意识,恐怕也只能发出悲鸣。
男子俯看这幕悲惨的情景,有一瞬间,碧眼似乎闪过怜悯的光芒,不过却又马上面无表情地回转手中的铁棍,若无其事地走上小径。——不,是正想走,却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停下脚步。
「………」
男子往旁边的墙壁送上一瞥,微微眯起了眼睛,墙上贴的是附有金发青年照片的通缉令。
「『袭击安特卫普警视厅总监宅邸嫌疑犯——修格·度·瓦特。重大罪犯,死活不论,捕获者颁发奖金。』……」
男子看着通缉令,喉咙轻轻咕噜了一声。在稀疏而凌乱的胡渣之间,薄薄的嘴唇嘲讽似的一撇。
「『重大罪犯』……是啊,说得真是没错。」
在男子低声自嘲的时候,告示已经被整齐地撕了下来。
男子狠狠踩着被雨水打湿的告示,然后在雨中再度往前走。没有任何目标,脚步如此彷徨,仿佛流浪才是唯一的目的——
「——瓦特神父,你在这里做什么?」
让男子再度停下脚步的是缺乏抑扬顿挫的平板嗓音。一个矮个子人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挡在面前,玻璃珠般的眼眸直直盯着男子憔悴的面庞。
神父将干净的修士服穿得一丝不苟。面无表情地望着无声伫立男子,再度重复他的台词。
「我问你,你在这里做什么?瓦特神父?布鲁塞尔这种地方,与你的任务应该无关。如果你有呆在作战区域之外的理由,请求输入。」
「…….我要做什么和你无关,『神枪手』。」
男子——修格抬起带有黑眼圈的眼睛。连续露宿了一个星期,吃饭睡眠都不太正常。原本就显白皙的脸,这时更像鬼魂般苍白。不过低沉的嗓音在激烈的雨声中还是十分清晰。
「我正在对阿姆斯特丹的事件进行搜查。为了搜查而来到这座城市……伊库斯神父,请你别来找茬好吗?」
「否定——阿姆斯特丹的旧教会事件你已经解除搜查任务,并接到遣返命令。我要求你马上离开阿姆斯特丹,返回罗马。」
不知道同僚的发言是哪边奇怪,修格从喉咙里微微发出了干涩的笑声。
「『返回罗马』?你叫我回罗马?」
修格回望着面无表情盯着自己的另一名神父的脸,又笑了一次——不过和声音相反的是眼里不带有一丝笑意。
修格用干涩的声音笑了一会,好不容易才挤出有意思的句子。
「我已经没有地方可回了……」
眼里依旧闪着狂暴的光芒,然后点头。
「我不会再回罗马,AX那边也不干了……….『神枪手』,你回去跟米兰公爵这么转达。」
「布鲁塞尔目前正处于戒严等级的警戒状态。」
『神枪手』——托雷士·伊库斯神父缺乏温度,就像在报告化学实验结果似的加以补充。
「这座城里的吸血鬼——个体名为『提耶利·达尔萨斯』和他的氏族发觉你在接近,已经动员所有市警加强戒备。你将达尔萨斯捕捉,歼灭的可能性不会超过○.○六%。作战行动不但毫无意义,还有致命危险。」
「我知道…我还没有笨到连这种事都不知道。」
修格自嘲地撇了撇嘴,然后转身回头,用阴沉的眼神盯着刚才击倒的警官。
他们接到戒严令,要不择手段逮捕『凶恶的恐怖分子』,要想不杀他们,光是夺去他们的战斗力就是极端消耗的一件事。来到布鲁塞尔已经一周——这样寝食难安的生活,让修格的体力与气力全都消耗殆尽,已经走到了尽头。
身体被雨淋得湿透,连生存本能都麻痹了。年轻人的思绪早已冻结,眼神像死人一般失去了光辉。
族人,城堡,未婚妻…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不论是可以回去的地方,还是活着的意义,一切都已失去,找不到活着的理由。不想再苟活下去。不,应该说要是复仇成功了自己却还活着,反而叫人觉得恐惧。无处可去,在孤独与失落感之中苟延残喘的那种恐惧——
「你别管我,伊库斯神父。」
修格无言地在同僚面前转身,深深地叹气。他步履踉跄地走向来时的那条路,朝向背后说道
「我和米兰公爵及教廷已经无关。你就别再——」
「确保你的行踪市米兰公爵的最优先命令。」
将诀别的话语拦腰斩断的声音听不出半点感伤。不,不只是声音而已,同时还有细小,但绝对不会听错的金属声——那是手枪开保险的声音。
「我再提醒你,要是米兰公爵继续对你置之不理,对她的政治立场会极为不利——要是你坚持拒绝同行,另一个选择就是将你射杀。」
细细的水声,应该是往这个方向举起的手枪所溅起的雨声。修格听着从背后传来的平板、无情到不像人类的处刑宣告,嘴角微微上扬。一边揶揄似的笑着,握着铁棍的手指一边使力。
「射杀?你射杀得了我吗?『神枪手』。」
「——这是最后确认,『剑舞者』。(注:我的原版是『舞剑手』,但是个人觉得还是『剑舞者』更加好听,也比较符合SwordDancer的英文,所以就擅自篡改咯~下文将都用『剑舞者』。)」
雨幕对面传来安全装置被拉开的声音。缺乏感情的冷漠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在做确认,反而倒是像是处理固定手续似的,带着公事公办的味道。
「你是要跟我回罗马吗?还是拒绝遣返命令,继续在布鲁塞尔逗留?——请输入回答。」
「我再说一次——我不回罗马。」
修格用不带感情的声音回应缺乏人味的质问,然后转过头来。紧紧贴在脸上的金发之间露出的是凄惨的微笑。
「你回去告诉米兰公爵。『剑舞者』会把那些家伙全都杀光——不会再和她见面。」
——枪声和刀出鞘的声音,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响起。「布鲁塞尔目前正处于戒严等级的警戒状态。」
『神枪手』——托雷士·伊库斯神父缺乏温度,就像在报告化学实验结果似的加以补充。
「这座城里的吸血鬼——个体名为『提耶利·达尔萨斯』和他的氏族发觉你在接近,已经动员所有市警加强戒备。你将达尔萨斯捕捉,歼灭的可能性不会超过○.○六%。作战行动不但毫无意义,还有致命危险。」
「我知道…我还没有笨到连这种事都不知道。」
修格自嘲地撇了撇嘴,然后转身回头,用阴沉的眼神盯着刚才击倒的警官。
他们接到戒严令,要不择手段逮捕『凶恶的恐怖分子』,要想不杀他们,光是夺去他们的战斗力就是极端消耗的一件事。来到布鲁塞尔已经一周——这样寝食难安的生活,让修格的体力与气力全都消耗殆尽,已经走到了尽头。
身体被雨淋得湿透,连生存本能都麻痹了。年轻人的思绪早已冻结,眼神像死人一般失去了光辉。
族人,城堡,未婚妻…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不论是可以回去的地方,还是活着的意义,一切都已失去,找不到活着的理由。不想再苟活下去。不,应该说要是复仇成功了自己却还活着,反而叫人觉得恐惧。无处可去,在孤独与失落感之中苟延残喘的那种恐惧——
「你别管我,伊库斯神父。」
修格无言地在同僚面前转身,深深地叹气。他步履踉跄地走向来时的那条路,朝向背后说道
「我和米兰公爵及教廷已经无关。你就别再——」
「确保你的行踪市米兰公爵的最优先命令。」
将诀别的话语拦腰斩断的声音听不出半点感伤。不,不只是声音而已,同时还有细小,但绝对不会听错的金属声——那是手枪开保险的声音。
「我再提醒你,要是米兰公爵继续对你置之不理,对她的政治立场会极为不利——要是你坚持拒绝同行,另一个选择就是将你射杀。」
细细的水声,应该是往这个方向举起的手枪所溅起的雨声。修格听着从背后传来的平板、无情到不像人类的处刑宣告,嘴角微微上扬。一边揶揄似的笑着,握着铁棍的手指一边使力。
「射杀?你射杀得了我吗?『神枪手』。」
「——这是最后确认,『剑舞者』。(注:我的原版是『舞剑手』,但是个人觉得还是『剑舞者』更加好听,也比较符合SwordDancer的英文,所以就擅自篡改咯~下文将都用『剑舞者』。)」
雨幕对面传来安全装置被拉开的声音。缺乏感情的冷漠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在做确认,反而倒是像是处理固定手续似的,带着公事公办的味道。
「你是要跟我回罗马吗?还是拒绝遣返命令,继续在布鲁塞尔逗留?——请输入回答。」
「我再说一次——我不回罗马。」
修格用不带感情的声音回应缺乏人味的质问,然后转过头来。紧紧贴在脸上的金发之间露出的是凄惨的微笑。
「你回去告诉米兰公爵。『剑舞者』会把那些家伙全都杀光——不会再和她见面。」
——枪声和刀出鞘的声音,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响起。
修格迅速往上跳,脚底陆续溅起的是子弹着地的水花。被子弹穿过的石板像爆炸似的飞散,随着水滴一起袭向剑士。
不过修格并没有反击。他用毫发之差避开子弹,再用出鞘的白刃劈向一旁的街灯。
「!?」
就在街灯被袭击似地倒了下来,托雷士往后退的那个瞬间,修格蜷着身子,名副其实地「窜」进了小路。
「『剑舞者』,别逃!」
修格听着托雷士换空弹夹的声音,在没有一丝光线的夜路上猛然疾走。
(我还不能死!)
十年前不是在雷鸣声中发过誓。在杀光全族,将妹妹从眼前带走的那家伙死去之前,自己决不能死——
将修格带入险境的——究竟是混沌的思考,还是因疲劳而涣散的注意力?来到迷宫般歪歪扭扭的道路转角,修格这才发现自己只顾留意后方是种失策。
「目标进入有效火力范围——开始射击。」
听到就在一旁,石墙对面传来平板嗓音的时候,要是跃起的速度再慢一秒,修格的身躯想必已经被撕裂开来,化成四散的肉片。随着擦过鼻尖的弹雨,修士服穿的一丝不苟的小个子人影破墙而出。
「瞄准完毕——」
杀人人偶满身灰泥举起了枪,光线瞄准器的红光在修格左胸一闪。
「发射。」
修格立刻将剑挡在身子前面,杰立寇M13『神怒之日』——世界最大的战斗手枪朝虚空迸射出十三公分的利牙,就在这个时候——
被从侧面飞来的弹雨给弹开的,是开枪的托雷士自己。
无数子弹以惊人的速度与准度飞了过来,将近两百公斤的身躯弹到一旁。修士服变成了蜂窝,像破布般飞散开来。
「——上车,瓦特神父!」
就在这个时候,如野兽般咆哮的引擎伴随着刺目的白光,飞进修格的眼帘。一辆摩托车从对面溅着水花疾驰而来,在还没了解状况的神父身边紧急刹车。
「你在干什么快点上来!」
年轻男子大吼着,用下巴比了比后座。黑色风衣加护目镜让人看不清他的脸,一边用高高的皮靴踩着离合器一边再度大吼
「我是你的伙伴——至少现在是!」
「」
修格会无言地跳上后座,并不是相信「你的伙伴」这种蠢话,而是因为在倾盆骤雨的那头,红色光点正推开瓦砾站了起来。光线瞄准器在黑暗中拉出一丝红光,瞄准修格和他的营救者。
「——快走!」
就在修格大叫着将出鞘的小刀扔出时,摩托车已经飞也似地启动。子弹勉强避开小刀,从引擎消音器旁边擦过。
「抓稳了,修格神父!」
握着龙头的年轻人似乎大声说了什么,不过却隐没在倾盆而下的雨声之中,没办法听得清楚。
II
布鲁塞尔——正如「湿地中的珹堡」(BROUSCELLA)这名字一样,位于呈网目状交错于平野的旧河道中心,自古以来就是交通的要冲。
经济活动主要是以毛织品及贵金属交易为主,虽然位于各式泛国家机构的中枢,尽享繁荣,看好他战略价值的各方势力也为这块区域迸发了无数次争斗。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战火洗礼,大地吸收了许多鲜血。
这座城市有过这样的历史,现在则是独立的自由都市,以四都市同盟的盟主身分享受着短暂的和平与自由——就表面而言。
「首先我要表明我的身份。我叫乔治·罗登堡。如你所见,男性,三十岁,单身。住在布鲁塞尔。职业刚刚说过了,是检察官。布鲁塞尔地属第四课——负责追查黑帮及犯罪集团的组织犯罪。」
年轻人像在对法官陈述意见似地,噼里啪啦报上名字。
这里既不是法庭也不是监狱。微暗的煤气灯映照出来的,是位于布鲁塞尔北方边境的一间农家。不过目前并没有使用,证据则是兽栏中没有家畜,毫无人烟的宽广庭院因为下雨变成了沼泽。
「顺道一提,这里是检察署保护证人用的庇护所。你呆在这里,至少人身安全方面会有保障,瓦特神父。」
「……为什么你要帮我?」
修格对伸出想要握手的那只手并不回握,然后问道。虽然水滴从衣摆滴落在地形成水洼,不过他并不特别在意,而是忙着在室内来回走动。检查地毯下面还有窗帘的中间。
「我可是通缉中的恐怖分子啊,治安当局的人,尤其是检查官居然把我带来这里,理由是什么?」
「目前你确实正遭到通缉,但『恐怖分子』的说法不对。阿姆斯特丹的卡雷尔·范·岱尔·维尔夫,安特卫普的汉斯·曼林克……你下手的对象都是吸血鬼,而且是——四伯爵+的干部,袭杀他们,这算哪门子的恐怖行动?」
检查官的问句并没有人回答,只有神父碧眼里的光芒更加刚硬了一些。不过罗登堡已经得到比语言更来的确切的答案,于是心满意足地继续说道…
「从阿姆斯特丹发生骚动,我就一直在寻找你的行踪。你到布鲁塞尔之后的行动全都受到了掌握,检察署的眼睛可是雪亮的。」
「……不过,吸血鬼倒是十分逍遥。」
低沉的声音之中带着微微的讽刺。修格一边将落在手边铁棍上的实现缓缓下移,一边语带讽刺地反问。
「『四伯爵』……干练的检查官为什么容忍他们如此嚣张?」
「那不是无能,而是无力。」
对方似乎早已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反问,罗登堡咬着嘴唇给出的回答虽然心有不甘,却十分快速。
「因为『四伯爵』在同盟都市之中有着绝大的影响力,不单是黑道,就连白道也和他们有关。虽然好几次想揪出他们,却只是增加牺牲者……对,在你出现之前就是这样,修格神父。」
终于转入了正题,检查官推了推浅色眼镜的镜架,表情变得严肃,用灵活的视线直直盯着神父。
你一出现,所有事情就变了。干部连续被击倒,『四伯爵』的支配力量开始出现裂痕。而且就连他们本身,对你似乎也是无可奈何。这回这道近乎戒严的命令,在之前始终协助他们的同盟议员之间也出现不满的声浪……这可是第一次。」
外头依然下着豪雨。在映着暖炉火光的窗玻璃上,雨丝像瀑布似的流了下来。不过年轻检查官的声音却盖过了雨声。
「这全是托你的福,瓦特神父。再一步……只要再一步,就能将他们连根拔起!如何?今后愿不愿意接受我们的支援?虽然我们不能在柜面上跟他们斗,不过还是可以给你情报以及援助。支援你将剩下的干部——喂…喂!你要去哪里!?」
「回到街上。」
神父突然起身,冷冷地说完之后转头,一边伸手握住门把,一边用背影这么回答…
「今晚我要露宿街头……谢谢你救我,不过我不打算和你们站在同一阵线。」
「等…等一下!你到城里的事,达尔萨斯早就知道了!他们正做好万全的准备在等你。你要是蛮不在乎地靠近,三两下就会没命的!!何况教廷现在也不可能对你——」
「多谢你的忠告,罗登堡检查官,不过——」
男子的声音拒绝了所有一切。修格用手指在他唯一的伙伴——收藏了爱刀的铁棍上头微微滑动,然后以再清晰不过的口吻这样补充…
「我不想和你们牵扯在一起……像打败他们,要么就自己来,要么就去找别人。随便你,反正和我无关。」
「当…当然有关!」
修格的背影已经准备要步向走廊。罗登堡对着他呐喊,声音中带有之前所没有的某种东西。
「当然有关!你的父亲——尚·贾克·度·瓦特警视厅总监是我的恩师!」
「………?」
神父停下脚步,那张脸徐徐转了过来。罗登堡望着满是狐疑的碧眼,从紧咬的齿间迸出了颤抖的声音…
「十年前,我还是刚上任的副检察官,瓦特总监非常照顾我。虽然我是检查官而他是警官,但他还是传授给我身为执法者最重要的道理。他把比工作更重要的——身为执法者的骄傲给了我。这样的人却被那些家伙给杀了,而且还是那样的残酷……」
想必是因为职业的原故,曾经目睹了那椿惨剧的现场。像是要对灼烧着视网膜的那个影像再度加以确认似的,年轻的检查官睁大着眼睛怒吼
「我死也不会放过他们!是的,你的仇恨就是我的仇恨!这样你还认为和你无关吗?瓦特神父不,修格·度·瓦特!?」
神父停下脚步,那张脸徐徐转了过来。罗登堡望着满是狐疑的碧眼,从紧咬的齿间迸出了颤抖的声音…
「十年前,我还是刚上任的副检察官,瓦特总监非常照顾我。虽然我是检查官而他是警官,但他还是传授给我身为执法者最重要的道理。他把比工作更重要的——身为执法者的骄傲给了我。这样的人却被那些家伙给杀了,而且还是那样的残酷……」
想必是因为职业的原故,曾经目睹了那椿惨剧的现场。像是要对灼烧着视网膜的影像再度加以确认似的,年轻的检查官睁大着眼睛怒吼
「我死也不会放过他们!是的,你的仇恨就是我的仇恨!这样你还认为和你无关吗?瓦特神父不,修格·度·瓦特?!」
「」
面对吐血似的声音,修格沉默无言。直直俯看着年轻人从镜片底部仰望着自己的眼眸,动也不动。那双碧眼闪过了宛如死者在地狱徘徊的昏暗光芒——
不过却是一闪而过。
「这里有没有浴室?」
「咦?」
在忍不住反问的检查官视线前方,修格放下握着门把的手,对自己的话加以补充
「今晚有点消耗过度。我想先洗个澡放松一下接着还想用餐。你可以准备吗?」
「那那你的意思是——」
修格的话让罗登堡的脸跟着亮了起来。忍不住探出身子想跟他握手——不过『剑舞者』在那张脸的面前举起手,静静地摇头。
「洗澡和用餐优先——详情晚点再说。」
III
「欢迎的准备已经就绪,阁下。」
中年男子对着VIP休息室里的电话讲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放下话筒,往沙发上的主人露出谄媚笑容。
「这么一来,不论那家伙何时出现都不用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警视总监我从一开始就不担心。」
听着卑屈而带有某种施恩意味的报告,硕大身躯沉入休息室沙发里的半老男子露出了苦笑。从船边窗户望下去,夜幕已经降临到机场。诱导飞船进入机场轨道的灯光,在下个不停的雨丝对岸像鬼火似的摇晃。那位老人——布鲁塞尔伯爵提耶利·达尔萨斯一边眺望这一幕,一边对他的奴隶露出从容的微笑。
「那家伙叫瓦特是吧?能够杀了卡雷尔和曼林克算他厉害,不过毕竟是个短生种,要闯到这里可不容易先别提这个,布兰特,你要再冷静点。今晚可是你就任总监之后的第一件重要工作。别紧张过度搞到失败。」
「这一点我会加倍留意。」
路易·布兰特——在前任警视总监杨·梵·梅林辞职后,接任同盟警视总监一职的中年男子摆出谄媚似的笑脸。无形的尾巴摇到快断了似的,搓着手迎向主人。
「今晚机场内部完全没有一般民众。从乘客、服务人员到维修人员总共有两百名便服警官负责驻守。只要那个神父——修格·度·瓦特一踏进机场,马上就能将其逮捕。」
「瓦特的脸,警官他们认得吗?还有,他们之中应该有人在瓦特家工作过你怎么对他们解释?」
「我说他是『袭击杨·梵·梅林前任警视总监的恐怖分子』。」
虽然前齿突出的笑脸带着无比猥琐的气息,不过布兰特的实务能力从副总监时期就受到高度评价。中年男子机敏地说明白自己所作的处置。
「修格·度·瓦特在十年前将包括父亲在内的全族人残杀。后来在逃亡地点从事恐怖活动,最近回到了故乡。今晚要袭击这艘『奥米冈』(OMMEGANG)号,将乘客杀得一个不留——我对警官是这样说明的。」
「嗯,是这样子。」
达尔萨斯摸着在一片白雪的头发和胡须之间唯一黑得发亮的眉毛,然后点头。将手里的杯子靠近到嘴边,对想要夸耀自己功绩的家畜出言慰劳。
「辛苦你了,布兰特。接下来就期待你的好消息对了,我也该走了。」
「您要去哪儿,阁下?」
布兰特用有点意外的神情仰望着达尔萨斯。老吸血鬼仰起头一口气把酒喝干,拂着衣袖站起身来。
「您不是要在船上迎战瓦特?」
「迎战?不过是只短生种,哪需要由我出马?没那个必要。」
达尔萨斯一边穿着由侍女恭敬捧上来的外套,一边露出从容的微笑。
「那家伙就由短生种来处理。对了,布兰特,你也一起来吧!回馆里去喝一杯。」
「这这个,可是」
布兰特的脸色为之一沉。刚刚讲的那么好听,性格谨慎的他想必也是不好意思离开这么重要的工作现场,于是语无伦次地加以反驳。
「这可是在为阿姆斯特丹伯爵和安特卫普伯爵报仇。阁下不会想看他步上死路吗?」
「准备已经十分妥当。我可以预见到结果还有,想到我是坐在这东西上头,就叫人实在难以安心。」
老人眼中闪着恶作剧的光芒。一边用手杖戳着地毯,一边露出使坏的笑容。看到地毯卷起之后露出无数个木箱,布兰特的脸上写着诧异。
「这是什么东西,阁下?」
「你说这个?不过就是一些炸弹。」
「炸炸弹!?」
警视总监绷起了松鼠脸直往后仰。可能中年男子的反应太有意思,达尔萨斯难得逗趣地笑了起来。
「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小心谨慎是我的习惯万一那家伙突破警备来到这里,你就马上启用这些东西。只要一踏上楼梯,他就尸骨无存。一艘船加上五十名乘员的性命要是能收拾掉那个叫人伤脑筋的男子,你不觉得也很合算吗?」
虽然「四伯爵」的长老如今被视为稳健派,不过达尔萨斯在年轻时据说是以残暴及手段强硬收到族人的畏惧。望着首度看到的冷血模样,布兰特说不出话来——这怪物的意思是要说用整艘船干掉一个人,而且为了让他疏于戒备,还要用五十名乘员一起陪葬!?
就在警视厅总监重新咽着口水的时候,老人已经放下地毯缓缓走出了房间。然后用挺得笔直的背影愉快地笑道
「好了,来吧,布兰特馆内已经准备好红酒,今晚就让我们好好畅饮一番。」
「在那边停车!」
不待警官指示,那辆轿车就在检查大门前停了下来。驾驶座的窗户在冒雨从检查哨那跑来的警官面前打开。
「辛苦了,我是检察署第四课的罗登堡。」
胸口亮着检查局徽章的年轻人稍作解释,然后像要用来替脸挡雨似的递出薄薄的文件。说明的语气十分诚恳。
「我正要把拘留中的非法入境人员强制遣返。手续应该已经办好了吧?」
「噢,就是刚刚联络的那件事。我知道。」
警官一面对递出的文件加以检查,一边在雨衣底下礼貌性地点头。确认字面上没有问题,然后朝后坐上低着头的男子送上一瞥。男子用夹克整个把头盖住,垂落的黑发让脸看不清楚,不过警官没有特别确认的意思就直接回答…
「文件方面没有问题……OK,检察官,请通过吧!」
「谢谢。」
警官亲切地点头,这边也礼貌地回礼,然后年轻人发动了车子,车子在倾盆大雨里头小心地前往停机坪。路上经过的机场维修人员——想必都是便衣警官。虽然用好奇的眼神看了过来,不过还是没有遭到探问,直接开向停机区域。
「『四处徘徊的可疑人物要严密戒备,予以逮捕』……但是已经遭到逮捕的可疑人物就无人戒备了。」
不知道开了多远——罗登堡看着检查哨的灯光在后视镜之中消失,然后嘲讽地撇了撇嘴。对着后视镜中低着头的犯人说道…
「修格,可以了。脱掉拘束衣换上制服吧。」
犯人——修格将外套连假发一起从头上拿掉,同样嘲讽地撇了撇嘴。
「只要文件备齐了他就马上相信——同盟警察的水准也变差了。」
修格不耐烦地将结果没派上用场的妆给抹掉,脱掉囚服,开始换上对方递过来的警官制服。罗登堡一边看着后视镜,一边无情地耸了耸肩。
「自从瓦特家灭绝了以后,同盟警官就全是这幅德行。不是白痴就是傻瓜……对了,你问的船就在那儿。」
因为豪雨的缘故,视野几乎是等于零。检察官握着方向盘,用下巴比了比耸立在雨幕对面的黑色巨影,表情有点紧张。
「奥米冈号——名义上是民间航空公司的客货用船,不过那家公司根本就是个空壳。其实是达尔萨斯的私人用船……你准备好了吗?修格。」
「嗯……随时可以出发。」
修格把铁棍接了过来,手静静地伸向车门。一边被从缓缓开启的车门间打进的雨丝淋湿着脸,一边眺望着巨船的轮廓。罗登堡用担心的声音朝着他那坚毅的侧脸呼唤,右手从驾驶盘伸向后座。
「你要多小心……达尔萨斯很强。要是觉得不行就马上回来。」
「……多谢你的援助,罗登堡检察官。」
神父温和地回应着叮咛,不过对伸出的手还是没有回握,只有将爱剑移到身边。
「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不会再见面。」
然后,就在话声还没中断的时候,年轻人的身影已经从车内消失,跳上被雨沾湿的水泥地面,直接往耸立在前方的黑影走去。碧眼闪着阴森的光芒,让人联想起为了索命而来到人间的死神。
「——站住!你是什么人?!」
然后,伪装成乘客站在停机坪附近的便衣警察终于发觉的时候,不祥的黑影已经逼近到飞船触手可及的距离。
「你是哪个单位的警官?报上单位和姓名——你…你是?!」
打扮成维修人员的警官的声音变成了模糊的悲鸣。探进怀里想要拔枪的手还来不及抽出,男子就直接倒了下去。修格则用铁棍劈向提着旅行箱伪装成乘客的其它警官。单手扶着还来不及悲鸣就直接倒下去的身躯,另一只手使劲回转,前方则是第三个人——最后一名便衣警官的下颚。
男子发出诡异的悲鸣和下颚碎裂的响声,倒向了地面。溅得高高的水花染上了一丝血红。
另一方面,瞬间排除了三名便衣警官的袭击者气息还是丝一不乱。望着头顶的碧眼目光中又添了一抹强硬。
(……这前面真的会有我要的东西?)
虽然杀死了「四伯爵」中的两人——卡雷尔?范?岱尔?维尔夫和汉斯?曼林克,结果还是没有得到仇人的情报。那天晚上袭击了瓦特家宅邸的吸血鬼究竟是谁,还是没有答案。达尔萨斯是「四伯爵」的长老,他会知道答案吗?就算知道,自己能探问出来,然后活着离开机场吗?
再怎么说,希望还是很渺茫。
不过修格的表情还是没变。
事情要如何发展都无所谓,和存活下来的恐惧相比,未及报仇就先惨死的悔恨或许还算较为美好的未来……
剑士用幽魂般的眼光望向飞行船的船舷,一整排的舷窗全都亮着温暖的橙光。可以看到乘员正在里头忙碌地工作。修格仰望着舷梯,正要把脚踏上舷梯——的那一瞬间。
「!?」
剑士的身躯违反重力似的翻飞到空中,凌空来个后空翻,然后在后方着地。之前所站的水泥地射出深深弹痕的时候,修格用铁棍像撑竿跳似的再度飞向高高的空中。接着那个身影在半秒之后追上,子弹加上枪声——
「——『神枪手』,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着地的时候,修格手中闪出蓝白色的光辉,出鞘的白刃对准对方的眼睛,年轻人像恶鬼似的出声咆哮
「不要阻挡我!」
「在此对修格·度·瓦特——『剑舞者』发出通告。」
怒吼声因为淋雨加上疲劳而显得沙哑,回应他的是平板似的男声。小个子的身影立在骤雨雨幕的另一边,一边换装空掉的弹夹一边无情的宣告
「你的遣返命令已经下达。现在就跟我走——否则我将把你强行带回。」
IV
「强行带回?」
剑鬼撇着嘴笑道。
凄怆自他周身喷涌而出,仿佛连骤雨都淋不到他。修格直直盯着默然伫立的『神枪手』,缓缓将白刃从中段位置单手挪移到上段。
「有意思有本事你就试试看!」
像被那份斗气触发似的,雷云发出了咆哮。震耳欲聋的雷鸣声震撼了夜气,世界被漂白成蓝白色,白光从其中飞驰而过。
同一时间,修格用电光石火缩短他和敌手之间的距离。踢溅着水花向前逼近的那个动作,用人类的肉眼几乎难以捕捉——不过他的对手并不是人类。
「慢了○.一九秒!」
爆炸声在雷鸣的残响之中响起。
附在战斗手枪枪身上的小型投光器,像光剑般瞄准着追击而来的剑鬼。连续射出的无数颗子弹用声震突破豪雨,无情地贯穿袭来的敌影——不过只有影子。
「原来如此,『神枪手』确实名不虚传——要不是有这场雨帮忙,我可斗不过你。」
托雷士的听觉感应器接收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沙哑声音时,和敌影紧紧相贴的剑士已经用刀抵着同僚的脖子。打雷所产生的静电加上雨幕让机械化步兵的感应器产生混乱,剑士就趁着那瞬间的空隙逼近,用简单得算得上沉稳的口气宣示自己的胜利。
「在这样的距离,我的剑比你的枪还快——是我赢了,『神枪手』。抱歉,你就让我走吧!」
「——答案是否定,『剑舞者』。」
虽然被白刃抵住脖子,托雷士的神情还是丝毫没变。无视着雨滴弹过刀刃从脸颊上面滴落,静静的说道
「落入陷阱的是你——追加兵装启动!」
在这个瞬间,修格紧贴着托雷士的身躯飞上了空中——胸腔向背看不见的拳头痛殴了一拳,身体成ㄑ字形猛力往后跳跃。在他倒向地面的时候,周围溅起了高高的水柱。
「啊唔?!」
剑士无力地持续痉挛,嘴里发出无声的喘息。紊乱的气息像是只有喉咙在呼吸,原因是呼吸系统麻痹了。全身涌出的白烟在雨中描出白色线条。
「展域确保——敌性体『剑舞者』确认击倒。」
托雷士一边将从弯曲的左手手腕突出的金属棒——瞬间电压三十万伏特的高压电流枪,再度收回手腕里,一边面无表情地盯着修格,确认他没有触电死亡之后,用缓慢而有点不灵活的脚步准备靠近——
当战术思考了解到那是大口径子弹狙击左胸的时候,第二发已经击中了腹部。小个子的身躯被击中了腹腔,像是模仿修格之前的模样似的弯成了ㄑ字形,在暴雨之中的一弹,滚落到旁边的沟渠。
「——死了没有?!」
「应该是死了不过那些家伙究竟是什么人?!真的是人类吗?!」
灯光在黑暗的另一头同时亮起,中间传来的七嘴八舌夹杂着雨声。警官们在靴子声响中跑了出来,一边彼此叫喊一边往之前还在展开死斗的现场靠近。
「警官,他们究竟是什么人?真的只是一般的恐怖分子?」
向类似指挥官的男子发出疑问的是肩上扛着对物来复枪的机动警务官——也就是专门用来镇压暴动以及犯罪者的特殊部队队员。那人一脸狐疑地俯看着卧倒在地,不停痉挛的金发男子,和手上的通缉令加以比对
「没错。修格·度·瓦特——就是这家伙。不过我记得他原本是瓦特家的长男啊?为什么那种人会」
「谁晓得为了明哲保身最好还是别问。」
队长简短地堵住部下的询问,往飞行船方向偷瞄了一眼。一边在剑士两手上了手铐,一边朝着往侧沟方向跑去的部下大叫。
「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死了没有?」
「呃,这个您能不能过来一下,警官?」
不过回应的确实带着莫名不安的声音,还有似乎发冷的表情。腰间挂着冲锋枪,俯瞰着沟中的机动警务官一脸阴森地呼叫着长官。
「怎么了?有哪边异常?」
「是的——」
上司一跑过来,队员全都指向侧沟里头。掉在那边的是类似衣服碎片的一小块黑布。正在冒烟的数发弹壳,还有——
「这是怎么回事?」
警官在侧沟旁边跪下,露出和部下相同的表情。
沟渠里并没有男子的身影。
V
地下拘留所和隔壁的会客室隔着一道厚厚的防弹玻璃。不过玻璃相当模糊,从犯人这边看不到坐在玻璃对面的会客者面部表情。
(虽然你说过——『我们不会再见面』)
年轻人的声音通过传声管,听起来像是苦笑与安心微妙夹杂的声音。
(不过能这么快就再见到面,我很高兴,修格。)
「你提这些有的没的妥当吗?罗登堡检查官。」
负责监视的警官被号称要来「办案」的检察官支开,不过修格还是穿着灰色囚服坐在椅子上。这样对待「危险的恐怖分子」似乎有点松懈,不过会面者表示会担起所有责任。
「反正只是一般的询问。在被相关人士看到之前,你还是快点走人要是你担心我会把你说出去,那大可不必。我和你毫无关系。纯粹只是个外人。」
(那种事我不担心不过的确没什么时间,这里很危险。)
罗登堡对犯人不客气的发言用力点头,然后在玻璃对面摸索着什么。用复杂的顺序按下手边的密码锁,隔在两人之间的防弹玻璃就随着刺耳的声音开始往上升。
「一起走吧!」
「检察官,这是怎么回事?」
修格用结冰的眼眸望着上升的玻璃墙,然后问道
「我可是『恐怖分子』啊?就算你是检察官,也不能随便让我溜走吧?」
「当然不能。这下子我也算是失职、不,和你同样变成罪犯了吧?因为包庇恐怖分子。」
罗登堡傲然而带点害臊地放声说着,拿起搁在地上,足足有身高长度的细长包裹。顺便把装了一套警官制服的纸袋递给修格。
「还是先换衣服离开这里。接下来的事,到了安全地点再慢慢谈。」
「你要我离开这里」
听着检察官过于轻松的台词,修格奋力说道
「罗登堡。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做了这种事不止会失去立场,连名誉、地位不,甚至还有性命都会失去。」
「有可能,不过我早就心知肚明。」
罗登堡点头,语气就像是聊着昨天的天气一般轻松。他向坐着的修格伸出脱掉手套的手,带点害臊地露出微笑。
「其实我和你一样,都是孑然一身。就算我死了也不会有人感到悲伤。」
虽然挂着害臊的笑容,声音却带给人某种坚强的感觉。罗登堡并没有避开仰望着自己的碧眼,对他这样诉说
「而且呆在这里,你绝对会被达尔萨斯派来的刺客干掉。自己站在安全的地方观望,那并不是我的风格,况且把你带入险境的人原本就是我。我总该负起这个责任你说对吧?我有说错吗?修格。」
「」
修格凝然地望着伸到眼前的手。
孑然一身——自己也是这样。要杀自己的人很多,死后会为自己感到悲伤的人却没有。所以从没想到,既然会有人向自己伸出援手。这是——
「来吧,该走了。」
不知道他究竟明不明白神父的犹豫,明朗的声音再度说道。然后邀约似的,将停在半空的手挥了一挥。
没时间了你不是讨厌废话?」
「是啊,我是讨厌——」
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修格从纸袋里取出了爱刀。先用手掌确认钢铁冷硬的触感,再用多出来的手握住了检察官的手。
「你真是个傻子。」
「是啊,常有人这么说。」
修格一边望着检察官恶作剧地使着眼色的脸庞,不自觉地露出苦笑,一边猛然想到。
虽然假设对人生并没有意义,不过要是有这样的男人来作为朋友,或许自己所走的路会不一样。既不会被信任的童年玩伴给出卖,也不会遭到未婚妻的背叛。也许自己不会对曾经在枪林弹雨之间一起走来,一旦有了状况却又若无其事地拔枪相向的同僚挥剑——
「那就走吧,伙伴。」
「嗯。」
修格对年轻人的话重重点头,然后起身。
「噢,神父,有什么事?」
外头还是持续下着豪雨,不过天应该已经快要亮了。在这个时候有人从正面玄关走来,柜台的警官露出怀疑的视线。往正在大厅角落一边谈笑一边喝着咖啡的早班警官送上一瞥,然后再度问道
「这个时间有什么事?」
「我是莎布伦圣母院(注:Notre-DameduSablon,始建于一三四八年,于一五五〇年完工,位于今比利时布鲁塞尔。)教会的神父迈尔。其实我是在早课前清扫礼拜堂的时候,在告解室中找到这样的东西。」
小个子神父用缺乏抑扬顿挫的声音这么回答,水珠从湿答答的头顶低落,他却擦也不擦,把一个大大的波士顿包放到警官面前。
「里面有东西,我想早点送过来让你们判断——请确认一下。」
「里面是什么?」
警官用狐疑的视线望着神父所递上来的波士顿包。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失物,不过天亮之后再拿过来不就得了——警官一边在心底咒骂一边打开包包。
「这这是什么!」
包包里头出现的东西——用皮带捆扎的细长桶装物让警官瞪大了眼睛。从桶子前端伸出的铜线复杂地交缠着,上面绑着小小的怀表。
「炸炸弹——!?」
就在这个时候,怀表发出小小的咔嚓声,长针和短针连成了一线。同时宛如太阳从地面升起似的白光在轰隆声中喷涌上来。
「!?」
出了警官之外,闪光和轰隆声也袭向位在大厅的所有人。那是震撼手榴弹——会造成铝粉和氯酸钾瞬间燃烧的非致死性闪光弹并没有杀伤力,不过藉由光线与声音,却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倒下。虽然也是有警官勉强撑着,不过却只招来更大的不幸。催泪瓦斯的雾气在闪光之后扩散包围整个空间,让人开始流泪兼咳嗽。
「战域确保——接下来开始对目标展开搜索。」
在几乎要看不见的浓烈瓦斯当中,短短说了这句话的是连口罩都没带,却能平安站立的任务。『神枪手』从修士服底下拔出两柄手枪,穿过痛苦挣扎着的警官,往长长的大厅内部开始走去。
VI
「接下来要去哪里?」
修格按下升降梯的按钮,视线落在一边的检察官身上。
「先回之前的警察局庇护所?」
「嗯,那边不错。不过你要自己一个人去,我这边还有点事情。等我忙完了再来回合,你先在那边休息。」
就在罗登堡噼里啪啦地回答的时候,升降梯随着清脆的声音停在眼前。升降梯的门打开,走出五名左右的警官。修格马上低下头来,罗登堡换了个位置好掩护他,一群警察无言地从旁边走过。双方交换位置,修格和罗登堡正要搭上升降梯——
「——慢着。」
低沉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在五名警官之中体格显得特别壮硕,别着小队长徽章的壮汉回过头来。
「那边那个,我有话要问你。」
「小队长,有什么事?」
修格用十分生硬的声音回答。一边盘算着光源好让脸部呆在阴影里头,一边用手摸索着爱剑,做好随时拔刀的准备。万一被看到脸那可就完了。一旦出了什么意外,就算要流血也得杀出这里——不过这份担心终究只是杞人忧天。大个子的小队长粗鲁地这么问道
「那个恐怖分子——修格·度·瓦特关在几号房?」
「他在三号房——走到尽头右转就是了。」
「是吗?谢了。」
小队长敬了个礼大摇大摆的点头,修格跟着回礼。小队长就带着部下直接往走廊走去。修格放松了肩膀的气力,正要搭上升降梯——
「——修格,小心!」
罗登堡带着惊叫的声音响起时,剑士的手腕就像独立生物似的拔出了爱剑。借着罗登堡的眼镜镜片——上面所映照出来的影像,将白刃朝后方旋转。
金属和金属摩擦的尖锐声音穿越微暗的走廊。
「还不赖嘛!」
壮硕的小队长——不,是做此伪装的男子一边用身高的优势将军刀往下按,一边伸出长长的舌头舐着嘴唇。就在这个时候,警官成半圆形包围了两人。
「能挡得住我路奇安诺·瑞吉欧(注LucianoRiggio,引自意大利黑手党的著名龙头老大之名,他也是电影「教父」中维多柯里昂一角的蓝本人物。)的剑,你可是头一个!」
「路奇安诺·瑞吉欧『黄手套』路奇安诺!」
罗登堡用颤抖的声音,说出两腕在特殊药物强化之后变成黄褐色的职业暗杀者名字。说到『黄手套』路奇安诺,那是曾经担任教廷强化步兵的杀手,因为工作方式暴虐而世界闻名。委托费用极为昂贵,在他的军刀底下无人可以存活——这么危险的男子,为什么会潜进这种地方?
「原来如此你是达尔萨斯派来的。」
修格用不利的姿势挡着一寸寸往下挪移的军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黄手套』,是吸血鬼雇佣了你?」
「只要出得起钱,雇主是谁都无所谓——恶魔的案子我也接,连神都杀。」
路奇安诺笑了。灰色的脸上只有外露的牙齿显得特别白。
在这期间,药物强化过的肌肉还是将刀刃按向修格金发的方向。常人的臂力不可能敌得过药物强化步兵的气力。宛如钢铁的两只手臂涨的鼓鼓的,一口气在武器上头使力。
「糟糟了——修格!」
「不准动!」
就在罗登堡想要飞身而出,却被假警官们按住的时候,路奇安诺的军刀还是用力压着修格的长刀。虽然够高但是细瘦的身躯看起来仿佛就要被削成两半——
「『连神都杀』是吧?——你很有决心。」
虽然白刃逼近了眼前,修格的表情还是没变——不,扭曲的嘴角,是比眼前的杀人魔更为不详的嗤笑。
「不过,如果对方是死神呢?你也杀得了吗?」
「!?」
在下一个瞬间响起的是尖锐的金属声——
「——怎怎么可能!」
庞大的身躯被弹到空中的时候,路奇安诺的眼睛就像看到难以置信的东西似的一片茫然。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神父用细细的手臂,将体重足足有两倍以上的强化步兵庞大身躯用力地弹开。还来不及从惊愕之中醒来,白光就在他的眼前飞舞。
「很不巧,我的手臂是特制的。」
剑士浅浅一笑,白刃在脸上照出凶恶的阴影。修格用死神般的阴沉嗓音向惊怖不已的强化步兵说到
「对你不好意思了,『黄手套』——受死吧!」
「慢慢着,神父!」
在长刀一闪的前一刻,耳边传来的并不是眼睛瞪大,差点就快要吓死的强化步兵的声音。假警官正用枪口抵着罗登堡,为了营救主人而大叫
「看见了没有!?要是不想让他头顶开花,你就乖乖放下武器!」
「修格,不可以!」
虽然被枪抵着后脑勺,年轻的检察官声音并没有颤抖。像是不肯输给假警官的恐吓似的奋力说道
「不要管我!你一个人去找达尔萨斯——唔!?」
「你给我闭嘴!」
假警官用枪抵着挨揍的检察官的太阳穴,再度大叫
「你要怎么做!?要是没办法决定,是不是先轰掉他一只耳朵?」
「住手。」
回应这卑劣威胁的是沉静的声音,正指向路奇安诺心脏的白刃咻地被抽了回来,然后漂亮地在空中一个回转,深深插入地面。
「我听你的把他给放了。」
「笨笨蛋!修格,你在干什么!?」
罗登堡难以置信地望着两手摆在爱剑上方的剑士的脸,发出了悲鸣。
「我不是叫你不要管我?你在干什么!」
「」
听着责备似的声音,修格并没有回话。只有苦笑似的撇了撇嘴——高大的身影从他的眼前站了起来。
「你这家伙居然敢威胁我!」
男子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回,声音里头的愤怒多过放心。
『黄手套』路奇安诺——强化步兵站起身来用力挥动军刀。毫不犹豫地用刀柄殴打默然伫立着的剑士脸颊。
受到连颈骨都快要断折的一击,修格的身子猛然一阵踉跄。就在抵着墙壁勉强站稳脚步的时候,路奇安诺的飞踢已经袭向腹部。心口的冲击让身子跟着弯折,剑士当场就跪了下去。渴求氧气的嘴巴张了开来,吐出从食道逆流的血以及断落的牙齿。
「呃路奇安诺,我能体会你的心情,不过再拖下去时间可就——」
「我知道!」
手下出声制止。被路奇安诺给吼了回去。不过脸上则是洗刷了之前屈辱的神情,看来也是发现时间不多了。路奇安诺反手握着的军刀,举到在地板上喘气的剑士头顶。
「永别啦!」
「修修格!!」
因胜利而自豪的哄笑声,悲痛的惨叫声,还有军刀的闪光一齐往剑士身上招呼——
从天花板另一端散落的弹雨,贯穿了正要刺向修格的暗杀者的身躯,将用枪口抵着人质的假警官头部击成粉碎。和他们紧紧相连的罗登堡却是毫发无伤,只能说是神技了。有办法做到这点的则是——
「『神枪手』!」
修格瘫卧在地,无力地仰望着小个子的身影从蜂窝般的天花板上落下。
『神枪手』——托雷士举起两柄手枪,用平板的声音警告所有人。
「我要求所有人都不许动——丢下武器当场跪下。」
「你你这家伙!」
或许是缺乏人味的声音解开他们的咒缚,之前只是张着嘴巴发呆的假警官终于有了动作,用手里的枪瞄准闯入者扣下扳机。
「不管你是谁,我先杀——」
「慢了○.三八秒。」
两柄手枪开出了鲜艳到不可思议的火焰与硝烟的花朵。这时手指还扣着扳机的假警官头部,已经化成血块飞到了后面。无头的尸体沿着墙壁往下滑动,在墙壁上画出吓人的血痕。
「——罗登堡,你过来!」
从最初的警告到杀戮之间只有短短数秒——不过对修格来说,这样的时间用来逃亡已经十分充裕。修格迅速起身,拔出插在地面的爱剑。抓着一脸入神模样的年轻人的肩,推到大门开启的升降梯里面。
「你先走!」
修格一边将升降梯的铁窗从外面关上一边大叫
「我一定会跟上来!」
「——知道了!」
可能是怕自己又被当成人质拖累到他,检察官用近乎意外的干脆态度点头。
「我在上头等你你一定要来!」
「嗯。」
修格先确认升降梯已经启动,然后再将视线移到走廊。一片血红的走廊已经完全看不到用自身双脚站立的人影——只有人形机械的玻璃眼珠闪动着光芒。
「前派遣执行管修格·度·瓦特——」
杀人人偶用冒着硝烟的两把枪口对准原本的同僚,然后这么宣告
「丢下武器当场跪下——要是抵抗,立即射杀。」
VII
枪声和雷鸣同时响起——子弹射穿了几根金发,在之前修格头颅所在位置背后墙壁轰出了一个足足有拳头大小的大洞。
残响还来不及消失,修格已经退到了后方。在这个距离枪绝对比剑来的有利。修格用肩膀推开了恰好位在那里的铁门,滚落到里面。
「——慢着,修格!」
背后似乎传来平板的嗓音,不过修格并没有回头。切断把手让门无法从外面开启,接着奔上防火梯——『神枪手』要撬开铁门并不需要多少时间。不过就凭这么多时间,也得想办法上到地面!
意外的是,背后并没有出现预想之中的枪声。
难道他已经放弃追击?修格觉得有些扫兴,继续在阶梯上奔跑。用爱剑将上锁的铁门一刀劈成两半,抬脚一踢飞奔而出,用拔刀姿势转头向后准备迎击追兵——然而别说托雷士的声音,就连爬楼梯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他放弃了?」
修个盯着铁门对面缓缓地往后退。狭窄的通道的那一边有着画了逃生口图案的灰色大门,那就表示已经是警署的外面——修格面朝后方,往出口方向谨慎的举步——
就在这个瞬间,一旁的墙壁喷出了火花。要是跃起的时机再慢个半秒,下半身绝对会被打烂。子弹从衣角擦过,在对面墙壁凿出了大洞。
「穿过墙壁!?」
就在咋舌的时候,修格的身子已经在空中一转摆出突刺的姿势。人还没落地,挥出的白刃已经刺向了墙壁。
刀刃用可怕的贯穿力刺穿薄壁,刀尖有挖到什么的手感。同时越过墙壁传来细微的动静。修格以其为目标,再度用抽回手边的长剑刺向墙壁——同一时间,一边的墙壁又喷出了火光。
「呜!」
子弹穿过墙壁,从修格的右边头部擦过。虽然没有命中,不过连大象都会立即死亡的五一二强效弹冲击波,相当于职业摔角手的拳头。右边视野剧烈倾斜,修格真的是拼命咬牙忍住才能避免失去意识。用再度回到手边的长剑,再度摆出刺向墙壁的姿势——
(修格·度·瓦特——)
就在这个时候,平板的嗓音透过墙壁传来。
(米兰公爵担心你的安全——请你好好跟着我回罗马。要是在继续抵抗,我真的只好将你射杀。)
镭射的红光透过墙上细缝映照在他的额头,修格自嘲似的撇了撇嘴。
「『神枪手』,我早就说过了。」
修格不透过视觉,而是凭着清晰的感觉正确抓到敌手的位置。要是直接刺过去,应该能够准确挖开托雷士的胸膛。
不过在那个时候,自己也铁定是眉心中弹一命呜呼。正因为这样,剑士挥不出手上的剑——「为剑而生者,必为剑而死。」
「我没有地方可回——你想要阻挡我,就把你杀了。」
修格不知何时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握着剑的手缓缓使力。虽然听到墙壁对面传来枪栓拔起的清亮声音修格还是鼓动起全身肌肉,用浑身的力道往墙壁对面刺去——就在这个刹那。
「修格·度·瓦特——!」
被血弄得模糊的假音让剑士停下了动作。不自觉回头的视线前方捕捉到站在通道对面的巨影,碧眼在惊愕之中瞪大。
「路奇安诺!?那家伙还活着——」
杀手被血污染的脸凶恶地扭曲着。他的腹部可是被枪击出一个大洞,真是可怕的生命力——不过修格的脸为之一僵并不是这个缘故,而是为了抗在狂吼大汉肩膀上面的筒状物体。那是——
「是榴弹炮不妙!」
这么狭窄的通道,在榴弹炮的轰炸之中可是无处可逃。路奇安诺望着剑士瞬间显得踌躇的视线,发出一阵哄笑。
「去死吧!」
就在这个时候,墙壁对面传来细微而尖锐的声音。
(——『剑舞者』,你的剑不要动!)
连要回头的时间都没有,墙壁对面飞来的子弹从侧面击中修格的剑,单分子结晶的刀刃承受这记直击,子弹变成跳弹弹了出去。跳弹就这样往通道直线前进,被吸入消失在正要准备发射的榴弹炮炮口里头。
「啊?」
这句话慢了一拍,变成路奇安诺的遗言。榴弹炮爆炸的暴风与碎片将他的身体化成了肉酱,不,还不知这样。狂风从狭窄的通道卷了过来,将剑士的身躯整个吹跑。
「!?」
修格的身躯被难以抵挡的空气力道一吹,背部撞上之前正要前往的逃生口,然后直接把门撞开滚到了外面。狂滚而去的位置则是被雨淋湿的石板。
「唔呜」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暴风造成的耳鸣之中,修格抬起沾满血污与泥巴的脸庞。外面还是很暗,眼前看起来像是白雾的东西是烟吗?还是自己失去了视力——
「修格·度·瓦特,我要拘捕你。」
在摇头想要恢复意识的剑士头顶传来平板的声音。抬起朦胧的视线,前同僚缺乏表情的脸正俯看着自己。
「你已经没有战斗力了——跟我回罗马。」
托雷士这么说着,在倒卧的修格身边跪了下来。用自己的修士服披在被暴风轰得破破烂烂的制服上,扛着他的肩膀轻松地让他站了起来。正要直接往前走的时候,机械化步兵突然用平板的声音继续说道
「我再加以补充——关于阿姆斯特丹旧教会事件以及『四伯爵』的问题,米兰公爵另有打算。你不需要靠自己一个人全部解决。」
「?」
虽然视线还很模糊,不过修格忍不住盯着托雷士的侧脸。机械化步兵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那个机能。但是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种体恤自己的味道,难道是因为严重耳鸣的缘故——
「——修格!」
就在修格想对前同僚问些什么的时候,道路对面传来的大叫声截断了他的思绪。同时射出的子弹击中了扶着修格的托雷士的脚部。
「!?」
托雷士的身躯被大口径子弹贯穿,出现剧烈的摇摆。虽然马上启动平衡机制想要调回姿势,不过这时飞来的第二弹又击中左脚。这回可就超过了平衡机制的极限。机械化步兵放开修格的手,跨着大步一阵踉跄。另一方面,修格重回自由,年轻人握着从道路对面随着水花与轰隆声疾驰而来的摩托车方向盘,对着他再度喊叫
「你没事吧?修格快上来!」
「罗登堡!」
修格叫出了单手持来福枪的男子名字。年轻的检察官抛下来福枪,把手伸向剑士再度呐喊。
「你在干什么——快上来!」
「慢着,修格·度·瓦特——」
另一方面,修格踌躇地望着对方伸出来的手,背后传来平板的声音。拖着受伤的脚,拼命地想要调回姿势的托雷士也往这边伸出手。
「我要把你交给米兰公爵」
「抱歉。」
不知道犹豫了多久——修格一边摇头,一边从受伤的机械化步兵身边倒退一步,然后抓着罗登堡的手再度告别。
「抱歉了,托雷士神父。」
「慢着,瓦特——!」
机械化步兵的手指碰到衣摆的时候。『剑舞者』所搭的摩托车已经飞也似的在石板上开始疾驰。
(托雷士神父的报告递上来了——逮捕『剑舞者』的行动失败。)
脸上有颗哭痣的修女立体影像用伤脑筋的表情与声音,对着面无表情凭窗而立的主人提出报告。
(托雷士要求准许继续追踪你认为如何呢?卡特琳娜大人?)
「追踪暂停,要托雷士神父立刻回罗马。」
始终一言不发,读着报告的卡特琳娜头也不回地下令。
「现在没时间处理『剑舞者』的事巴塞隆纳出了严重的问题。」
(巴塞隆纳?该不会是亚伯他们出了什么事?)
凯特喊出了前往加泰隆尼亚,替上个月所发生的「梦幻岛事件」做后续处理的同僚的名字。记得巴塞隆纳是由已经退休的派遣执行官『情人』在负责追查。亚伯先别提,只要有诺耶在,应该就不至于出什么乱子。
但是卡特琳娜在合上报告书时,脸色并不好看。一边将轻轻握起的拳头举到嘴边,一边挤出了沙哑的声音。
「巴塞隆纳市昨晚全毁诺耶修女恐怕已经死了。」
(什什么!?)
凯特没留意到立体影像的剧烈摇晃,接着继续说道
「『全毁』是什么意思!?诺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亚伯人呢!?」
「现在我要到枢机主教会议去报告。凯特修女,你去确认巴塞隆纳的情况。『吉普赛女王』是在塞维亚对吧?要她马上赶往当地。还有,去办理『狮牙』的释放手续。」
『铁之女』俐落地对修女作出指示,手里拿起了外衣。枢机主教会议的紧急会议已经快开始了。卡特琳娜拿起枢机主教手杖,正要离开办公室。
(请请问卡特琳娜大人!)
凯特慌张地朝着她的背影说道
(修格的事要怎么处理?既然托雷士叫不回来,那就派其他人员——)
「没那个必要。」
卡特琳娜听着凯特既像央求,又像请求慈悲的询问,静静地摇头。或许是想到这样说明不足,于是沉稳地这样补充
「修格·度·瓦特从今天起剥夺教籍。将他——」
声音虽然甜美,在细框眼镜深处闪动的眸子却有着钢铁般的硬度。『铁之女』望着修女怯生生的脸,沉静——而决然的这么说道
「彻底放弃。」
圣魔之血外传GUNSN'SWORD(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