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etude 01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录入:CY小猪

  *

  「做月历如何?」

  ——这件事当初不知到底是谁提议的。

  旗子剧团决定制作公演贩售用的商品,演员们依照惯例,到春川家集合。

  决定制作商品的契机,要追溯到十天前的一月上旬。

  在获得三万元收益的十月公演《垃圾堆宝藏》结束后,发生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

  流行资讯杂志《娱乐周刊》刊登了《垃圾堆宝藏》的报导。

  报导提及旗子剧团由于剧场失火,被迫取消最终日公演。而报导这场灾难的,居然是和旗子剧团有过节的仁志正巳。他描写旗子剧团及《垃圾堆宝藏》的篇幅,比描写火灾经过还来得多。

  最终日公演因为意外而临时取消,令人十分遗憾。但声优羽田千岁加入之后的首次公演《垃圾堆宝藏》广受观众好评,旗子剧团的下一次公演及羽田千岁日后的进步也令人更加期待——内容转变之大,直教人难以相信这篇报导是出自于那个利用羽田千岁的知名度大写八卦的记者之手。团员看了,都不约而同地露出诧异之色。

  该不会打算先把我们捧上云端,之后再踹到谷底?在春川家聚会时大家都如此担心着,但铁血宰相·春川司却以一句「花这么多工夫来对付一个无名剧团,对他有什么好处?」打发众人。

  「现在的旗子剧团除了有羽田千岁加入以外,没有任何价值。你们有那么伟大,让人家不惜用掉一个月仅有一次的版面来抹黑你们吗?」

  「司比那个报导千岁的记者更过分!」

  黑川大发不平之鸣,司却以一句「我只是说出事实而已」顶了回去。

  「会觉得事实听起来伤人是你们自己的问题,跟我无关。」

  「司,可是……」牧子插嘴道:

  「就算我们没有这种价值,但千岁有啊!」

  听了这项指摘,千岁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司则冷淡地说道:

  「如果羽田小姐是刚出道的年轻小毛头也就算了,《娱乐周刊》岂会因为记者的一己之见而和她为敌?羽田千岁可不是这么便宜的商品。」

  司毫不客气地称呼千岁为商品,吓得众人手足无措,但千岁在意的却是另一个字眼。

  「那个,我才二十五岁耶!」

  如果羽田小姐是刚出道的年轻小毛头也就算了。这句话听起来活像千岁已经老大不小了,因此她立刻对这个前提表达异议。

  「以资历来说,你已经够老了。」

  「……没有别的说法吗?比如资深之类的。」

  「你总算自认是资深声优啦?有进步。那我以后就恭称你一句资深声优了。」

  司一顺着千岁的话头接下去,自我评价向来很低的千岁便退缩了.「我只是比较早出道而已。」她咕咕哝哝地打了退堂鼓。

  「羽田小姐背后有经纪公司撑腰,人气又高,在最近几季的热门动画里都担任要角,杂志哪敢胡乱得罪?」

  说着,司捡起了掉落在地板上的《娱乐周刊》。

  「这篇文章表面上是报导剧场失火,其实是在替之前嘲讽羽田千岁的报导做补救。」

  「说不定他看了DVD以后,觉得我们的舞台剧不错!」

  巧做了个幸福又美满的乐观解释。上次剧团忙着收拾最终场公演的残局时,仁志出现在剧场中,而巧上前向他致意,并赠送他《垃圾堆宝藏》的DVD。

  「你爱这么想就这么想把!」司敷衍地答道。

  「总之,他会补救,代表他认为有补救的必要。这是他个人的判断或是编辑部的判断,不得而知,但我想他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说不定是因为有读者抗议喔。」

  茅原说道:

  「从部落格或论坛上,抗议看出有些粉丝很不满那篇报导。而且《娱乐月刊》的官网设有读者意见信箱,要反映意见相当容易。」

  「你有在看这些喔?」铃瞪大了眼睛,茅原则若无其事地说道:「这年头一有事发生,去看网友的意见是基本的吧?」

  「铃,你都不看公演的感想或风评啊?」

  「我哪敢看啊!要是有网友点名骂我,我一定一蹶不振!」

  铃在公演期间也绝对不看公众的问卷。

  最后众人对《娱乐月刊》报导所下的结论是:「用不着疑神疑鬼」。但没想到这篇报导竟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影响。某个地方城镇的高中看了这篇报导后,邀请旗子剧团前往该校举办公演。

  公演场地用的是邀请人缘丘高级中学的礼堂,对象是市内的高中生,日期则是过年后成人之日(注1:成人之日属于日本节日之一,订于每年一月的第二个星期一。此节日会为年满20岁的青年男女举行祝福仪式,并颁发证明,表示他们从当日起已成为成年人。)的第一个连假期间。原来该市大使举办以高中生未主的文化活动,而缘丘高级中学就是主办学校。

  千岁以外的旗子剧团团员都是头一次受邀公演,因此欣喜若狂。

  大多数团员都对这难得的邀请保持赞成意见,只有司一个人强烈反对。

  「你们有没有把条件看清楚啊?只有必要经费可以拿收据报账,而且不开放一般公众进场!这样大老远跑去公演根本赚不到钱,只是白白浪费时间和劳力!」

  虽然高中生是免费观赏,但若校方肯开放一般观众入场,就可以向一般观众收门票钱。然而校方基于安全及座位数量等考量,决定不开放一般观众入场,就连学生家长也不例外。

  「再说,你们现在正处在两年还清三百万的计时赛当中吧!哪有时间去搞这种赚不到钱的活动——」

  「咦?」众人歪了歪头,巧则是感动地大叫:「哥!」

  「你果然一直在为旗子剧团着想!」

  司二话不说,给了巧一拳,然后说:「随便你们啦!」接着就不再多说半句话了。唯一的反对势力沉默下来,仅限高中生观赏的地方公演便很快地定案通过了。

  不过,为求大幅缩短准备时间,团员决定重演《垃圾堆宝藏》;又鉴于下一次的公演已订于二月举办,缘丘高中的公演便选在排练期间的闲暇空档进行。

  他们希望至少能靠物贩赚点钱,便和校方商量,设置贩售专区。然而,旗子剧团的主力商品是一张三千元的公演DVD,司认为会买的高中生少之又少,因此便有人提议制作定价数百元的小饰品来贩卖。

  他们向某个认识的剧团借来了圆形徽章制作工具组,趁着排练闲暇之余做起家庭代工来,做出来的徽章则一个定价一百元。

  之后,学校公演虽然多少出了一些小状况,团员也都一一克服,最后公演在一片好评之下收场。起先反对的司也说:「没亏钱就好。」态度软化了不少。

  但他们努力制作的徽章却未能成功提升物贩收入,总营收只有一万九千六百元。

  连因为火灾而少赚许多钱的《垃圾堆宝藏》首次公演都比这回赚得多。面对这个结果,团员们相当泄气。但起先断言跟高中生搞物贩只是白费工夫的司却出人意表地给了高评价:「不,没那么糟。」

  「DVD卖掉了一张。一千多元的节目手册或剧本也就算了,但我没想到连DVD都卖得出去。刚过完年,学生手上有压岁钱固然是原因之一,但最大的原因,应该是圆形徽章发挥了意外的效果。价格便宜的小饰品招来了顾客,得以连带卖出单价较高的商品。」

  圆形徽章有许多款式,因此卖场挤满了挑选的客人,热闹的气氛提升了买气。

  「老实说,我本来以为这种不实用的小东西就算摆出来也没人会买。」

  圆形徽章能拿来干嘛?高中生的零用钱有限,哪会买这种没用的东西——司原本不屑一顾,现在却改变了看法。

  「这种东西卖得好,和实不实用无关.说穿了,就是一种纪念品。」

  出外旅行买纪念品时,考量的不是实用性,而是心情问题——想替快乐的旅程留下纪念。若论实用性,观光地贩卖的钥匙圈和手机吊饰并不实用,但它们具有附加价值——「这是在旅游地点买的」的回忆。

  「公演贩售的商品似乎也是一样的道理,有许多观众把公演商品当成欣赏完一部戏的纪念品来购买。虽然我完全无法理解,但是卖场一热闹起来,整体的买气便会提升。所以放些中看不中用的小东西,也是有意义的。」

  团员制作圆形徽章时,嘴上不住地叫着好可爱、好可爱。当时只有一个人一脸诧异地说:「可爱又怎样?」那个人就是司。他向来无法理解为何有人要买不实用的东西。

  「总之,我要重新修正我对物贩的认知。」

  于是乎,司提议制作新的贩售商品。目前除了圆形徽章以外,最便宜的商品是一千元的节目手册,但若有数百元价格的小东西,或许能发挥促销效果。

  手脚快的司立刻向各个纪念品制造商索取型录,由旗子剧团的团员共同讨论要制作什么。

  若要赶在二月公演前做出新商品,时间只剩一个多月。团员趁着排练闲暇之余观看型录,热烈讨论。接着,终于来到了提出最终结论的讨论会之时。

  *

  某个不用排练的星期日,除了千岁以外的所有团员全都聚集到春川家。有时就算是星期日千岁也得替外国影片配音,不见得次次都能参加聚会。何况排练一进入紧锣密鼓的时期,她光是要兼顾工作于排练便已经分身乏术了,团员也不好再增加她的负担。

  众人列举了几种成本低廉的商品,其中最受青睐的便是桌上型月历。十二个月份各才全彩双面印刷设计,合计六页,而且还加上封面用的硬卡,制作成本却出奇低廉。即使只是小量制作,定价也可压至六百元左右。

  每个月选定一个主题来拍摄照片,或是使用排练时的幕后花絮照片,应该会很有意思吧?正当众人热烈讨论该使用哪种照片时——

  「等一下啦!」

  黑川表示异议。

  「我们又不是艺人,做桌历干嘛啊?你们以为卖得出去?」

  「咦~?卖给一般人的话当然卖不出去啊。但我们是要卖给来剧场观赏旗子剧团舞台剧的观众,应该没问题吧?」

  铃反驳,小宫山也附和道:

  「再说,节目手册还不是卖出去了?那也是对我们没兴趣的人绝对不会买的商品啊!」

  「节目手册还有内文可以看……但是桌历根本不实用啊!」

  「当初就是因为司认同不实用的小东西也有用处,我们才决定制作商品的啊!」

  秦泉寺得意洋洋地吐槽,黑川一如平时地赏了他的脑袋一巴掌。

  「你只是想帮人拍照而已吧!」

  由于老家是以影像制作为业,举凡拍照等影像相关事务,秦泉寺都很拿手。多亏了他,旗子剧团官网的照片展示区总是相当充实。

  「黑川好过分!」铃大声嚷嚷:

  「动不动就打秦~!」

  「啰嗦!谁教他要吐槽我!」

  此时,由香里从旁插嘴:

  「话说回来,桌历本来就是有实际用途的物品吧?」

  黑川被踩到痛处,不禁结巴起来。这话说得的确没错。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

  积极反对的只有黑川一个,人单势薄。当初以赚不到钱为由反对他们举办地方公演的司也是这种感觉吗?黑川到了现在才有点明白。

  原来孤立无援的感觉是如此痛苦。

  「节目手册等于是公演的辅助教材,算是一种读物,但桌历根本没看头啊!」

  「我们有小茅,只要请他设计得有看头一点就行啦!」

  说着,铃扯了扯茅原的衣袖。平时靠网页设计赚钱的茅原本来保持中立,但听了铃的发言之后,便倾向赞成派了。

  「好像挺有意思的。或许可以加点绰头进去。」

  他身为设计师及笑匠的创作欲望似乎被激发了。铃又继续煽风点火:

  「对啊!中心思想可以设定成『旗子剧团为你每月增添乐趣』之类的……」

  「如果卡司可以交由我决定,要我设计也行。」

  「等一下啦!」

  黑川焦躁地大叫。

  我们又不是艺人——我们只是无名演员,哪有什么商品价值啊?其他的团员为什么不明白这件事呢?

  平时遇到这种状况,总能期待牧子出面说些符合常理的公道话,但热爱演戏的牧子一听到要每月选定主题拍照,就开始摩拳擦掌起来了。想当然耳,石丸也跟着一头热。

  「我要和牧子一起拍七夕照片!」

  「现在还没决定,不要吵!」

  黑川瞪大眼睛说道,石丸立刻泄了气。间众人都碰了一鼻子灰,巧连忙插嘴说道:「你不用那么生气嘛!」

  还不都是因为你不出来主持大局,放任他们胡闹,我才得跳出来吐他们槽耶!黑川忿忿不平地想着。

  「黑川,你干嘛那么反对啊!这个主意很好玩,还不错啊!」

  听见巧还在优哉游哉地打圆场,黑川终于火山爆发了。「闭嘴!你这没用的爱哭鬼!」他无视于巧,转向其他团员问道:

  「我问你们,如果你们是观众,会花六百元买我们照片做成的桌历吗?」

  黑川将问题的重点摆在「如果你们是观众」上,但根本不管用。

  「这类商品六百元不算贵吧?」

  由香里说道,铃也跟着举起手来:「要是我,我会买啊!」

  「因为我喜欢旗子剧团。」

  「我们喜欢旗子剧团是当然的吧!」

  「可是,观众也是因为喜欢旗子剧团才会来看戏的吧?」

  秦泉寺也跟着拥护铃,黑川可说是四面楚歌。

  周遭弥漫着一股要黑川识相点,别再继续唱反调的气氛,黑川终于认输了——这就是所谓的多数暴力吗?

  最后黑川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对此巧明显松了口气——为什么搞得我好像害群之马一样啊?黑川更加忿忿不平了。

  「那我去叫我哥过来!」

  司让出客厅供众人开会,交代团员决议以后再去叫他,自己则窝到二楼的寝室去了。中途他下楼上厕所时,曾来看看团员讨论好了没,但并没出任何意见,完全交给团员自行讨论。

  巧踩着轻快的脚步跑上二楼。

  黑川明明是最反对的人,却得负责向司报告结果。团员中并没有适合担任主导会议的人,所以个性较为强势的黑川自然而然地成了主持人,报告工作耶就顺势落到他头上来了。

  平时他并不觉得这是份苦差事,但今天的会议结论他并不赞同,因此格外不满。

  「你们最后决定做什么?」

  司询问,黑川不情不愿地回答:

  「印有旗子剧团团员照片的桌上型月历。」

  我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黑川心里又加了这一句,但并没说出口。这是表决之下的结果,但既然他已经让步了,现在又说三道四,实在不是男子汉应有的行为。

  「每个月选一个主题拍照,来表现出季节感。比如二月是情人节、三月是女儿节……」

  黑川并不赞成,所以想不太到推销词。对了,铃说了些什么?他回想铃的说词,加以利用。

  「中心思想是『旗子剧团为你每月增添乐趣』,再把设计弄得有趣一点……」

  此时,司突然从餐厅的椅子起身,走向仓库。

  「……哥,黑川还没讲完耶。」

  巧怯生生地说道,但司并没回话,自顾自地在仓库里翻箱倒柜。不久后,他搬了个箱子回来,放到团员围坐的矮几上,拆了开来。

  呃!众人都有点吓着了。坐镇在箱子里的是个漂亮的大盘子,上头印着一对不知名情侣的照片,还印有Just Married的字样。至于一旁的日期,应该就是结婚纪念日吧?

  「这是三年前我参加婚宴带回来的礼品。」

  没人敢问司认识的是男方或女方,以及怎么认识的。

  「派不上用场又不好意思丢掉,我从没收过这么难处理的礼品。」

  「所以——」司环顾众人说:

  「你们的桌历和这个有什么两样?」

  见了这个堪称为自我满足结晶的物品,众人都无言以对。当然,黑川也一样,但大家都不说话,他觉得自己必须说些什么,因此便搜索枯肠,说道:

  「唔,呃……桌历就等于是一种趣味性商品……而且体积又不大,应该不会像那个盘子一样占空间。」

  「哦?」司点了点头,再次离开座位。这回他翻的是摆在客厅角落的碗橱抽屉。他拿出了一叠厚厚的明信片,原来是刚过季的贺年卡。

  司观看背面,接连着抽出几张明信片放在桌上,张张都是印有家人照片或小孩照片的贺年卡。他抽了几张之后,才停下来。

  「这些是数人的近况报告,收到了还能会心一笑。但要是这些人跑来跟你说:『大家都对上回的贺年卡赞不绝口,所以这次我决定印制成明信片来卖。』你会买吗?就算明信片占的空间并不大。」

  司的言下之意便是:你们的点子就和这个比喻差不多。

  「可是节目手册就有人买啊……」

  我明明是最反对的人,为什么现在却变成最坚持的人啊?黑川在内心焦躁地逼问闷不吭声的同伴们。

  想做桌历的是你们,你们干嘛不反驳啊?

  「节目手册是公演的读物,还有点价值。」

  司驳斥黑川的理由和黑川反对时所用的理由一模一样。

  等等!司,其实我和你是同一边的,我和你的意见是一样的——黑川虽然这么想,但他现在是代表团员发言的立场,只能强逼自己克制下想要辩解的心情。

  「别的不说,桌历这种商品风险太高了。」

  「咦?」黑川不解地歪了歪头,司答道:「这根本是季节性商品啊!」

  「不管是自己买还是别人送的,拿到新月历的时期都是固定的吧?」

  众人这才发现这个盲点——一般而言,到了年底才会准备隔年的月历。

  「下次的公演是二月,勉强还可以卖,但下下次公演是几月?」

  订到的剧场是七月上旬。已经过期半年以上的月历,会有多少人想买?过年以后,更是不折不扣的不良库存。

  「桌历果然不是好主意!」

  石丸笑着抓了抓脑袋,周围也都松了口气,纷纷附和——「果然不行啊!」、「就是啊!」

  「我们光顾着好玩,结果稍微欠缺思虑了呢。」

  牧子一开口,大势便底定了。

  「对不起,我们会重新考虑的!」

  小宫山讨好似地对司说道——你不是说节目手册都卖得出去了,桌历也没问题吗?黑川愤慨之下,插嘴说道:

  「你们不是很想做吗?为什么一下子就放弃了啊!」

  最反对的明明是我,为什么先放弃的却是你们啊?我说破了嘴,你们都不停,司却只说几句,你们就立刻妥协了?牧子一改变主意,你们就跟着倒戈?黑川尖锐的声音里含着这些不满。

  「至少可以想些变通的方法吧!比如把量减少,当成下次公演的限定商品之类的!你们不是很想做桌历吗?就是因为想卖桌历才提案的吧?」

  「别那么凶嘛!黑川。」

  秦泉寺打圆场,但完全成了反效果。「就是说啊~」附和的铃也一样。

  「太孩子气了吧!」

  连由香里都参一脚,让黑川的理智完全断线了——每个人都这样!

  「最想做的明明是你们女生,现在讲这是什么屁话啊!」

  「黑川!」

  巧用着又似安慰又似责难的声音插嘴说道。

  追根究底,都是因为你太没用!黑川很想如此怒吼,但一见巧用着被抛弃的小狗一般的眼神凝视自己,他的矛头就变钝了。

  「——随便你们,我不管了!」

  黑川赌气大吼,起身冲出春川家门。

  *

  黑川盛怒之下,快步走到最近的车站,却发现自己把皮夹忘在春川家了。他原本把皮夹塞在牛仔裤的臀部口袋里,但皮夹装着零钱鼓鼓的,坐起来很痛,所以他便把皮夹抽出来,放在座位附近。

  他刚才头也不回地冲出春川家门,现在要回去拿皮夹,也未免太尴尬了。他的手机放在上衣的口袋里,得以幸免于难,但若要找人借钱,住在府中一带的朋友偏偏又只有巧一个。

  要朋友大老远赶来借自己钱,实在过意不去。黑川空虚地望着依序排列的通讯录。还是干脆趁这个机会来试试手机银行(注2:手机银行为日本手机业者所推出的一项服务,利用设于手机中的IC卡,可直接在商店进行结账、购买交通票券等服务,亦具有会员卡、信用卡等功能。)?但要是手机弄丢了,可就麻烦了……

  这件事我又没错,为什么现在还得下载我根本不想载的APP软体啊?——此时,他突然灵光一闪,改变了主意。

  机械式转动的通讯录中闪过了「春川司」的名字,他顺手卷了过去,又卷回来。

  以司的作风——稍微猜测了一下司的行动模式。

  司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只晓得手足无措地嚷着:「黑川生气了,怎么办?」他大概只会扔下一句「决定好了再叫我」,然后立刻会房间去吧?顶多再加一句:「我不知道你们在吵什么,但既然吵架了,就要想办法解决。」

  黑川犹豫片刻之后,终于按下了司的手机号码。电波搜讯声响起,紧接着便是响铃声。

  铃声只响了两回,司便接起电话:「怎么了?」

  「呃,我是黑川。」

  「我知道。」

  「呃……他们现在……」

  「不知道在楼下吵什么。」

  他果然立刻回二楼去了。

  「他们有没有提到我啊?」

  黑川可怜兮兮地试探道,司立刻回答:「不知道。」不愧是铁血宰相。

  「我本来要回家了,但走到车站才发现我把皮夹忘在你们家……」

  你能不能替我送来?这句话黑川还没说出口,司便问道:「在哪里?」

  「我刚才坐的地方后面那个小架子上。」

  「我用走的,会花一点时间喔。」

  话一说完,司便冷淡地挂断电话。黑川觉得自己鼻腔一酸,嘴唇活像赌气似地扭曲了起来——可恶!

  「说来不甘心,他真的超帅气的……」

  如果我是女的,一定会因此爱上他。黑川总觉得有些了解女人心了。

  等了二十分钟左右,司出现了。他只披了件夹克,双手空空。

  「拿去。」

  司从口袋中拿出皮夹,黑川说了句「不好意思」,接过皮夹。

  「那我先走了……」

  黑川扭扭捏捏地打了声招呼以后,便走向剪票口,却被司叫住了。

  「至少请我喝杯咖啡当跑路费吧?」

  「咦?我没什么钱耶。」

  黑川嘟着嘴,司则说道:「我也没指望你们这些人能请我吃什么高档货。」他指了指剪票口正前方的速食店。如果是这个倒还可以。黑川答应了。

  黑川在柜台点了两杯热咖啡,司又向他敲竹杠:「再加个苹果派吧!」

  司坐在黑川对面,开始啃起炸成春卷状的苹果派。黑川望着司,这才发现自己以前从没像这样和司两人一起进店里吃东西。他们虽然算熟,但司毕竟不是他的朋友也不是学长,而是「朋友的哥哥」,比直接认识的熟人多了一层隔阂。

  「司,你喜欢吃这个啊?」

  「其实我比较喜欢松饼,但那是早餐时段才有的。为什么不列入一般时段的菜单里啊?」

  没想到司的喜好和小孩子差不多,黑川不禁觉得好笑。站在黑川的角度来看,油炸的苹果派根本不是苹果派,但司却吃得挺开心的。

  「长相和口感明明跟春卷差不多,里头却是甜腻腻的苹果耶!我没办法接受。培根马铃薯派的话,我就还可以接受。」

  「只要你接受它就是这种食物,其实吃起来还挺好吃的。你一定是那种视觉凌驾于味觉之上的人呢?」

  「啊~有可能。只要吃进嘴里的味道和我想象的完全不同,我就会想吐。」

  朋友般的对话模糊了黑川和司之间的界线。现在的司似乎不是朋友的哥哥,而是自己的朋友或学长。

  「司,我跟你说。」

  陷入错觉的黑川不自觉地开始发起牢骚来。

  「其实我一开始就反对做桌历了。」

  大家起先一头热,后来却说放弃就放弃。

  「我知道。」

  司答得理所当然,黑川忍不住眨了眨眼。

  「……他们告诉你的?」

  如果是就好了。黑川抱着这种期待问道,但司却一口否认:「不是。」司不是那种为了和平起见而打圆场的人,也没义务替他们打圆场。

  「如果你赞成,应该会更积极地推销吧?虽然报告的是你,但一看就知道兴趣缺缺。」

  呿!黑川忍不住咂了下嘴——早知他知道,我就不说了。搞得像我非要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才甘心一样,逊毙了。

  「再说,你很有金钱观。」

  出人意表的评价接踵而来,令黑川再度眨了眨眼。

  「可是,司,你找人保管钱的时候,不是都找秦吗?」

  《垃圾堆宝藏》最终日公演退票,需要用到钱时,司也是派秦泉寺陪巧回家拿现金。

  「他的个性一板一眼,让他管账我比较放心。但要衡量钱的用途时,还是你比较可靠。」

  司这话似乎是在称赞黑川,黑川当然高兴,但他不知道司这些评价的根据从何而来,心里总觉得不太踏实。

  旗子剧团中资历最深的是黑川和秦泉寺,周遭对他们俩的认知向来是秦泉寺凡事一板一眼,而黑川则是莽莽撞撞。虽然与悲观主义仅有一线之隔,但出事慎重的秦泉寺在旗子剧团中的定位才是「可靠的人」,而非黑川。

  「我借三百万给你们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拿钱来还我。」

  司似乎在说明他的根据,但黑川听得一头雾水。

  「我那时候只是……反射性地冲出去而已啊!」

  「那代表你反射性地思考到还不出三百万的后果。你在金钱方面下判断的速度很快,当时你说加入在两年内还不出那笔钱,旗子剧团就玩完了,对吧?」

  收下这笔钱,要是两年内还不出来,旗子剧团就完了耶!——当时黑川的确如此对巧说过。搞什么,这对兄弟还真是无话不谈耶!黑川觉得好笑,但仔细一想,那应该是巧一厢情愿地说给司听的吧。

  「你正确地掌握了钱的种类,才会说出这句话来。你比你自己想的还要有想象力。」

  「想象力?」

  这个词用在金钱观上实在很奇怪。黑川的脸上浮现明显的疑惑之色,司露出苦笑。

  「你们只对戏剧这类创作性事物有兴趣,或许不懂,但其实用钱非常需要想象力。无法想象用钱结果的人,就无法正确用钱。」

  「是吗?」

  「你会说两年内还不出钱,旗子剧团就完了,这正是发挥想象力以后的结果。如果你是站在决不让旗子剧团收掉的观点来考量,这个分类便是正确的。而你反对制作桌历,也是因为想象到用钱之后的结果。你看见了『卖不出去』的结果,对吧?」

  哦?黑川目瞪口呆。

  「我只不过是认为『那种东西卖得出去才有鬼』,不觉得自己用了想象力啊!」

  「能够这么认为,就是一种能力。编列预算或安排计划,想象力是不可或缺的。像你这种类型的人,当上班族应该也很合适。」

  「是吗?」

  「因为你做事积极,又有行动力。有这种后辈或部下最好了。」

  被夸奖的感觉还不坏。

  「那我是不是别当演员,干脆去上班好了?」

  他和团员闹翻,一时气愤之下才说出这种赌气话。但司却露出认真的表情,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开玩笑的啦!开玩笑的!」

  他连忙摇手收回前言,司也点了点头:「我想也是。」——但司刚才显然露出了期待之色。

  对了,这个人一直认为我们演舞台剧既不安定又没前途,希望我们转行。

  那并不是出于恶意,而是出自关心。司拿出三百万订下两年期限,也是为了团员着想。即使他现在帮忙处理旗子剧团的事务,也绝对不是希望剧团成功。而是为了避免两年后团员拿不出成果时又找藉口,为了让团员认清现实——你们全力以赴之后依然做不到,该死心了吧!

  如果有团员能够立刻死心,当然是再好不过——司是抱着这种复杂的心态插手旗子剧团的事务,黑川实在不该这样不经大脑地向他说这种撒娇话。

  「对不起。」黑川喃喃说道,司说了句「没关系」,啜了口咖啡。

  「反正你们要过哪种人生和我没关系。」

  刚才那一瞬间,他果然在期待我转行。黑川觉得有点抱歉。黑川在「弟弟的朋友」之中是认识较久的一个,司对他的关系比例自然比较高。又或许是因为黑川是旗子剧团的元老,如果黑川转行,巧应该会动摇,所以司才格外期待。

  「要再来一份苹果派吗?」

  不知道是嫌黑川表示歉意的方法太廉价,还是讨厌这种无谓的体贴,司骂了一句:「啰嗦!」给了他一拳。

  「既然你坚持不下泥船,代表我也不用客气,可以直接和你商量了。」

  认识这么久,司还是头一次找黑川打商量。黑川立刻上钩了。

  「你们要不要轮流当制作人?」

  听了这个提议,黑川歪了歪头。

  「现在不就是由没参加演出的团员轮流担任幕后吗?」

  目前的制作人是司,但司有工作在身,无法全新投注于旗子剧团之上。《垃圾堆宝藏》公演时,是由没分配到角色的小宫山和由香里担任幕后人员来辅助司,负责联络及调度工作人员。这回的公演没分配到角色的是铃,所以铃就成了司的跑腿小妹。

  「我不是这个意思。」司皱了皱眉头。他瞪着斜上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我说的是包含资金管理在内的工作。」

  「咦~?」黑川反射性地发出嘘声。

  「你不是说这两年内由你负责管理资金吗?」

  旗子剧团正是因为理财无方,才会负债三百万。目前有司管理资金,令团员相当安心。但现在才说要把主控权还给团员,黑川可不敢随便答应。在约定的两年期限内,他只想全力投注于舞台剧上,提升旗子剧团的风评。

  「你不是说这两年间要让我们全力以赴吗?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

  「过了两年,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抽手。你有想过两年后的问题吗?」

  经司如此反问,黑川一时语塞。不管结果如何——这句话中也包含了旗子剧团继续存在的可能性。

  欠款无法还清,唯一解散一途。但若是欠款还清,可以继续搞剧团呢?

  黑川明明是以还清欠款为目标,但直到司质问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没考虑到还清欠款以后的问题。

  负债还清的同时,把旗子剧团经营得稳稳当当的司也将离去——留下的只有依然不擅长经营的旗子剧团团员。

  黑川目不转睛地盯着提点自己的司,司不耐烦地别开视线。

  莫非——

  「司,其实你比我们更认真地思考两年后旗子剧团存活下来时的问题吧?」

  「给你打个折扣,倒数计时就让你们从去年七月开始算好了。期限只剩一年五个月罗!」

  司坏心地笑道——装得再冷淡也没用,我已经看透你啦!

  「两年后,你不能留下来继续当我们的制作人吗……?」

  「如果你们付得出年薪六百万,我可以向公司辞职,陪你们搞剧团。」

  司提出的金额对于黑川而言,就和发现幻想生物一样不切实际。司这么说,便是宣示他绝不会因为顾虑情分而软化态度——如果他态度真有软化,也仅限于现在这一瞬间。

  两年后旗子剧团存活下来的话,你们该怎么办?这个提醒就是出于情分。

  「人事费用可是很高的。就算是中小企业,也得付上二、三百万的年薪才雇得到一个全职的员工。更何况是能让剧团这种莫名其妙的组织赚得到钱的人才,真要雇佣,随随便便就超过我的年薪了。」

  「这么贵啊?」

  「老实说,年薪六百万已经是折扣价了。」

  六百万对黑川而言就已经是幻想生物等级了,超过这个数字,教他该拿什么比喻才好?外星人吗?

  但司一脸正经,看起来并不像是夸大其辞。

  「舞台剧并不是一种成熟的社会经济活动。」

  的确,除了某些超主流剧团以外,能够在商业上获得成功的剧团少之又少——即使将超主流剧团列入计算,放眼全国也不到十个。而每个月付得起剧团团员及工作人员薪水的剧团,更是一只手便能数完。

  「如果能在一个收支体制仍不完备的业界中凭着一己之才赚到钱,要白手起家都没问题了。一个人能够这么高估自己,也算是一种特殊才能啊!」

  我可是个拥有社会常识的一般大众,做不到这种事。司大言不惭地说道。

  「可是,一般剧团的制作人大多是义工性质啊!」

  「所以就算搞出三百万亏损,你们也怪不得人家。」又是个一针见血的指摘。

  「付不起薪水,就没有要求能力的权利,只有婉拒对方帮忙的权利。」

  这话极有道理,黑川没得反驳。

  「若以旗子剧团目前的规模来估算,可能达成的『商业上的成功』,便是达到扣掉每次公演支出后,多少能支付给团员少许酬劳。想要确实地达到这种水准,最快的方法就是由团员自行经营剧团。如果要扩大规模,就得建立相当的体制,一时之间是做不到的。」

  换句话说,团员得一面当演员,一面担任制作人。的确,在还清欠款之前,司会留下剧团。而团员主动帮忙,就能顺便向司请益资金管理及食物处理的方法。

  现在我还可以教你们。这就是司的言下之意。对于没有社会经验的旗子剧团团员而言,这是个免费参加商务研习的宝贵机会。

  但黑川还是无法立刻点头——因为演员意识作崇。

  「但大家毕竟是演员……总是希望能够全心投注于演戏之上啊!」

  「当然,我也一样。」黑川又怯生生地加上这么一句。司露出爽朗的笑容。

  「你们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喳!这句话伴随着漫画般的音效,刺入了黑川的胸口。他本来以为自己和司变得更亲近了,没想到司还是一样毫不留情地逼迫他认清现实。

  有权专注于演戏之上的,只有实力获得世间认同的演员而已。在旗子剧团之中,达到这种水准的只有千岁。

  「唉,反正到时伤脑筋的又不是我,我也不勉强你们。等你们有兴趣时再来找我谈吧。」

  司留下一句「自己好好想一想」,便起身离去了。

  司从不说「这样做铁定比较好,你们照着做就对了。」之类的话语来引导团员,他总是要团员自行决定——制作贩售商品时也一样。司只是提议制作,决定权则交给团员,选择商品时亦然,如果司从一开始就参加会议,桌历这种高风险商品不可能会留在候选名单当中。

  黑川常想,如果经营上的各种问题司都能帮忙拿主意,该有多好啊!司绝不会像他们那样老师出错。但是,司总是明确地划分协助范围。

  既然决定相助,在这段期间里,司绝不会打马虎眼,但也不会让团员过度依赖自己——每到这种时候,黑川总会想起这个事实。而每想起这个事实,他就觉得有点落寞。这代表他太依赖司了吗?

  黑川喝完剩下的咖啡,晚了司片刻走出店门。

  *

  黑川为了装换心情,跑去影音出租店闲逛,到了傍晚才回到自己的公寓,结果发现有人缩在造价低廉的自家门前,而且还是两个人。

  「黑川!」

  巧仰望着黑川,眼神宛若被抛弃的小狗一样。至于一旁的秦泉寺则像只闹脾气的小狗。

  「你跑去哪里了啊?很冷耶!」

  「你们在干嘛啊?」

  黑川因为觉得受到孤立而负气跑出来、答话的声音自然显得有点冷淡。

  「当然是觉得过意不去,来向你道歉的啊!你跑去哪里鬼混了啊?」

  秦泉寺那种不悦的口吻听起来根本不像在道歉——但从长年的经验可以看出这已经是秦泉寺最大的让步了。

  不过我一点也不想看出来。黑川打开了玄关。

  「厕所厕所!」「暖气暖气!」

  一进屋,巧就立刻冲进厕所,秦泉寺则拿起被炉上的遥控器,自行开了空调。他们也太自动了吧?不过黑川去他们两人家里时也是当成自己家,没资格说别人。

  「皮下脂肪那么厚还会冷?脂肪都白生了。」

  「还不都是你太晚回来!胖子冬天也会流汗,一着凉就会产生汽化冷却啊。」

  这个理论就化学上倒是说得通。不久后,巧走出厕所,三人一起围着被炉坐下。

  黑川没义务招待他们,便一声不吭地拿起旁边的杂志翻阅。他可以感觉到巧和秦泉寺在互使眼色。

  接着——

  「对不起!」

  出声的只有巧,但两个人都低下头来赔罪了。

  「对不起什么?」

  黑川还在赌气,冷淡地反问。巧垂下头来说:

  「你一开始就反对制作桌历了,但我们都听不进去……」

  「对不起啦!」秦泉寺依然维持高姿态。但若立场颠倒,黑川也一样无法坦率地向秦泉寺道歉,就这一点上,他们可说是半斤八两。

  「大家都在反省了,你就原谅他们吧!」

  秦泉寺置身事外的态度让黑川忍不住赏了他一拳:「你也一样吧!」平时黑川都是用巴掌打头,只有在他处于优势的时候才用拳头。秦泉寺虽然不高兴,却没口出怨言。

  「话说回来。」黑川瞪了巧一样。

  「明明该由你主持大局,你却只会嘻皮笑脸地附和!结果你的意见到底是什么啊!」

  「……我觉得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大家别吵架就好。」

  「啊?」黑川忍不住抬起下巴,但看见巧垂头丧气的模样,便又将矛头收回。巧喃喃说道:

  「我怕大家僵持下去,又变得像那时候一样……」

  那时候指的是什么时候,黑川不必问也明白。巧指的是千岁入团,旗子剧团分裂的时候。

  「我怕我多说话,你们会以为我袒护某一方。我真没用,大家吵得不可开交,我却怕得说不出半句话。」

  原来是巧幼年时期被霸凌的心理创伤所致啊!的确,巧很怕团员之间发生争执。他明明是团长,却把剧团的方针交给演员决定,害得旗子剧团的舞台剧品质变得参差不齐。但即使如此,他还是不敢亲自掌控剧团。

  「……白痴!」

  黑川忍不住给了巧的脑袋一巴掌。面对男人,他的手总是动得比嘴巴快。

  「你就不能更相信我们吗!」

  我们跨越了剧团分裂风波而留下来,这小子却还是战战兢兢地看我们的脸色办事——一思及此,黑川真不知该惭愧还是该懊恼。

  「不过是对商品的意见不同而已,我们哪会为了这种小事搞分裂啊!你有空操这种莫名其妙的心,不如好好出意见吧!你是团长耶!」

  「话说回来。」秦泉寺插嘴问道:

  「巧,如果要你提意见,你赞成哪边?」

  听了这个问题,巧略微思索。

  「……我认为我哥的意见应该会和黑川一样。」

  「既然你知道,干嘛不一开始就说啊!」

  黑川又补了一巴掌。

  「我想反正我哥会阻止,这样比较快嘛!」

  「这样我很可怜耶!」

  「所以我道歉了啊!」

  如果是自己的女友,或许可以说句「真拿你没办法呢」就原谅她,但对方是同龄的男性朋友,这只让人觉得火大。

  「你这样怎么行啊!如果我们把钱还清,到时候司就不在了耶!遇上今天这种状况的时候,难道你也要委曲求全,答应做桌历吗?」

  黑川总算能够体认司那番话的涵义了。纵使最后旗子剧团不用解散,巧和团员老是这副德性的话,总有一天经营又会出问题。

  好不容易存活下来,黑川可不愿这样收场。

  「拜托你加油点,多培养一点自信!我们也会加油的!」

  接着,黑川转向秦泉寺。见炮口转向自己,秦泉寺似乎有点害怕,用屁股退了一步。

  「这次的公演,我们从现在开始帮司的忙!」

  「咦,为什么?这次是轮到铃吧!我们有角色要演耶……」

  「把工作平均分摊,就能兼顾帮忙和排练了吧!我们不做不行,不然司一走,我们又经营得乱七八糟,到时只有解散一途!」

  黑川总算知道司为何向他提起这件事了。巧改不掉看团员脸色办事的习惯,就连讨论商品时团员意见分散,他都不敢选边站。遇上增加团员负担的事,就算出主意的是司,想必他也不敢向团员提起。

  在团长不爱行使发言权的旗子剧团里,发言权最强的就是元老级的黑川和秦泉寺。只要他们俩带头,其他人就会跟上——在这种状况之下,司不是找秦泉寺,而是找黑川谈。

  这代表你对我的期望比较大吧,司?——黑川在心中擅自认定。被期望的感觉比被纵容的感觉来得好多了。

  「现在爱可以请司免费教我们。只要我和秦带头,养成演员帮忙的习惯,其他人一定也会参加的。」——虽然起先可能会不情不愿。

  「对吧!」黑川抓住秦泉寺的肩膀摇晃,秦泉寺只得叫道:「知道了啦!」

  「你只要这样说我就懂了啦!我也喜欢旗子剧团啊!不要摆出那种只有你在为旗子剧团着想的嘴脸啦!」

  此时,巧战战兢兢地插嘴问道:

  「呃……那我该做什么?」

  凡事消极被动的巧会主动这么问,就代表他很有干劲——虽然很靠不住。

  黑川立刻回答:

  「以后开会时不要一声不吭地袖手旁观,要加入大家的讨论,而且最好是由你来主持。」

  「就先从今天没讨论出结果的贩售商品开始吧!」秦泉寺也跟着帮腔。

  「明天排练结束以后,大家再一起讨论吧!我记得明天千岁也会来吧?」

  如果要赶在下次公演开卖,最好快点决定。

  「毕竟时间和金钱成反比嘛!」

  秦泉寺笑道。这句话是司的口头禅,现在已经成了旗子剧团的标语。这个道理套用在贩售商品上也一样——交期短,厂商的收费就会变高。

  最后他们决定提早结束明天的排练,留点时间来讨论。

  *

  晚餐时间将近,司打开冰箱,看了看蔬果室,看到里头只剩半根的白萝卜,让他突然萌生想吃鱼的念头

  「竹策鱼或是鲭鱼……」

  秋刀鱼也不错。司如此想着,之可惜冰箱里没半条鱼。只好出门去买了。司拿起皮夹。

  不知道那小子晚饭要怎么解决?司想的「那小子」指的是还没回来的巧。司和黑川道别回到家时,包含巧在内的其他团员都还在客厅里愁眉苦脸的。不久之后,他们便宣告散会,巧也一起出门了。

  如果巧要回家吃饭,替他多煮一份倒也无所谓,就怕他在外头吃完了才回来。白饭多煮一点好了。正当司如此盘算时,手机响了。

  这个时候打来的应该是巧吧?司没确认液晶荧幕便接起电话,谁知打来的是黑川。

  「喂,是司吗?」

  声音听起来精神奕奕。司替他送皮夹时,他还无精打采的,现在似乎复原了。

  「怎么了?」

  「巧刚才回去了。」

  原来巧跑去找黑川啊?司忍不住微微一笑。巧从以前就是这样,和亲朋好友吵架总是撑不久。小时候兄弟吵架,他就算凶巴巴地大骂:「我最讨厌哥了!」但结果过不了多久便会屈服:「对不起,我乱说的。」

  巧最怕和人争吵,如果对方是亲朋好友就更不用说了。拜托开讨论会时也是这样,他明明插不上话,却比任何人都紧张。

  「还有,明天排练完后我们会再开一次贩售商品讨论会,你可不可以过来看看?」

  「我不是要你们自己决定吗?」

  「我知道,可是要赶在下次公演开卖,最好快点决定。如果我们自行讨论过后再请你裁决,不是很花时间吗?不如你也参加,如果有什么不妥就当场跟我们说,这样也快多了。」

  这话确实有道理。

  「好吧!下班以后我会过去。」

  「还有刚才那件事。」

  黑川指的是在站前速食店说的事。

  「虽然这次是从半途做起,不过我会向大家提议一起分担制作人的工作。秦也说他会帮忙记账和管钱。」

  「是吗?」

  司原本觉得团员若不愿意就算了,现在有了回响,他不由得松了口气。但他又不高兴自己为此而松口气,便在电话这头板起了脸。

  「……如果你不想干了,随时跟我说。旗子剧团不值得你们花一辈子的时间耗在上头,用不着被人情束缚。」

  如果有团员想离开舞台剧世界,司认为该有限尊重他的意愿。除了极少数的卓越人士以外,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把舞台剧当本业根本等于过着看不见未来的不安定生活。

  「我知道啦!要是我对旗子剧团失去兴趣,我随时会退团的。」

  黑川笑着挂断电话。司默默无言地凝视手中的手机。

  司仍摸不透剧团这种模棱两可的组织。

  团员并未受契约束缚,而是基于自由意志聚在一起,因此,剧团这个组织对于团员不具备任何强制力。即使对团员课以义务,只要团员不愿意接受,随时可以离去。

  司曾对黑川说过,剧团没付薪水,所以没有要求制作人的权利,其实这句话也可以套用在团员身上。除了热爱舞台剧这一点之外,整个组织根本不具任何依归。

  司的各种提议若不是以「为了旗子剧团的将来着想」为前提,便没有说服力,顶多只能拿着借款当令箭而已。

  司总算明白为何世上的剧团多如繁星,但成功的却只有极少数。剧团团长对于团员不负支薪责任,因此团员对于剧团也没有归属义务。

  只不过是一群人的心血来潮起了化学反应,聚合在一块而已。除非有人拿出资本将剧团公司化,否则整个剧团就只能依据各个团员的心情来运作。

  ——我无法理解。怎么会有这么草率的组织形态。

  手机又响了,这回是巧。

  「喂,是哥吗?我现在要回家了,有没有什么东西要我顺便买……」

  「我真的很讨厌你们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

  司将无处宣泄的郁愤发泄在巧身上,巧大叫:「干嘛突然凶我啊?」

  「太不讲道理了吧?我不知道你在迁怒什么!」

  「半片竹策鱼,再不然腌鲭鱼或秋刀鱼也行。买两人份回来。」

  「等等!」

  巧扔在电话彼端大发牢骚,但司无视于他,挂断了电话。

  *

  司一抵达排练场,便在入口处遇见千岁。她已经换上运动服了。

  「啊,老不修!」

  听她一脸开心地找碴,就代表她心情很好。看来今天排练得很顺利。

  「罗唆,老女人预备军。」

  「我不知道你今天要来耶!」

  「你们今天回家前不是要开贩售商品讨论会吗?黑川拜托我来看看。」

  「是啊,听说昨天没决定。」

  当时不在场的千岁似乎没听闻周日黑川之乱的经过。团员吵架的原因太孩子气,大家都不好意思跟千岁说。司也替团员留点情面,没把事情抖出来。

  「排练得怎么样?」

  「石丸有点不顺,所以现在在集中排演同一个场景,没戏份的人先休息。」

  这回的戏码叫《前往远方的那座山》,是以登山小屋为舞台的群像剧(注3:群像剧为一种叙事手法,在故事中以一个中心主题为大纲,各个人物的故事加以相互交错,将许多片段故事拼凑成完整的剧情。)。石丸扮演的是登山小屋的管理人,这个角色总是淡然地送迎着基于各种理由而上下山的人,巧指示石丸用含蓄内敛的方法来演出。

  「其实那个场景的难度并不高……」

  「那为什么不顺?」

  「因为他总是忍不住抢戏……」

  在舞台上抢戏,可说是演员的本能,更何况石丸还是新人,在《垃圾堆宝藏》中饰演主角之前,戏份都不多,因此一有角色可演,总会忍不住抢戏。

  这回就是为了矫正他这个缺点,巧才故意分配一个内敛的角色给他。

  「石丸一直抢戏所以必须重复排练同一幕,搞得黑川大发脾气,还真是辛苦。」

  没戏份的人似乎是因为不忍心再看下去了,才各自去休息的。

  「你们搞得定吧?这回有赞助的人,要是演不好,可不是闹着玩的。」

  司所说的赞助人并非给予金钱上的支援。这回的戏以山岳为舞台,所以旗子剧团向国内的户外用品制造商拉赞助,最后制造商统一提供他们样品,做为舞台用的登山装及登山用品。多亏了这份赞助,小道具变得逼真多了。

  「没问题,有巧在。」

  千岁自信满满地断言。司打量着千岁,问道:

  「那小子当导演还靠得住吗?」

  司是巧的家人,看见的尽是巧散漫窝囊的一面,实在不觉得巧可靠。司看过排练过程,心里是有点赞叹,但一回到家,那个不事生产的爱撒娇弟弟又把排练时的好印象给抵消了。

  「他是个绝不会放弃演员的人。」

  行家都这么说了,或许巧对于演员而言真的具备指导力吧。

  「羽田小姐,你这次的状况如何?」

  千岁不悦地嘟起嘴来。

  「又来了,只对我一个人生分。」

  千岁常抱怨司称呼其他人时都不加称谓,唯有对自己加上了「小姐」二字。她认为司都是直呼其他女团员的名字,那么称呼她时也该比照办理,叫她千岁才对。

  「我话说在前头,起先我称呼牧子、由香里和铃的时候,也是姓氏加小姐。」

  「不然叫我羽田就好。」

  「人一旦被强迫,就会更想反抗耶!」

  「都老人一个了,请别倒退回叛逆期。」

  「你敢说这种话?我绝对不那样叫你。」

  他们你来我往地斗了一阵子嘴,最后千岁气呼呼地让步了。

  「好了,到底怎么样?」

  「起先我有点手足无措。不过放开了以后就没问题了。」

  千岁这回居然饰演小学生。她跟着双亲上山郊游,从头到尾都在尖声吵闹,算是个搞笑角色。司也曾在排练时看过她用童音喋喋不休、四处乱跑的模样好几次。

  「你看起来真的像个小学生一样,实在了不起。」

  「真的吗?」千岁开心地高声说道。

  「我在动画里配过幼稚园小孩的声音,但在舞台上扮小孩确实头一遭。起先我还担心二十六岁还扮小女孩会不会太牵强了。」

  「一开始的确有点牵强。」

  起初千岁无法抛弃羞耻心,演技放不开,排练时的状况简直是惨不忍睹。尤其剧本里还有「妈,我要尿尿!」之类的台词,对于二十六岁的女性而言,根本是种惩罚。而瞧千岁活像被迫进行某种羞耻心游戏似的,连司都不知道眼睛该往哪儿放。

  故事尾声,千岁的角色将以成长后的模样再度登场。幼年时的活泼样貌和成长后的沉稳模样有着鲜明的落差,唯有装得出极端童音的千岁,才能演活这个角色。

  「巧那时也一直耐心指导我,指导我放得开为止。我想石丸一定也没问题的。」

  「那我就来偷看一下石丸奋斗吧!」

  是走向排练室,千岁说道:「我也一起去!」啪嗒啪嗒地跟上来。

  活像小时候的巧一样爱跟前跟后,教司忍不住发笑。

  提早结束排练后举办的贩售商品讨论会,是由尚显得生涩的巧担任会议主持。

  司坚守观察员分际,采取旁观姿态。他见到这样的巧,不由得满心意外。优柔寡断又八面玲珑的巧向来不愿意率先表达意见,因此从未在这种场合掌握过主导权。

  或许是从桌历事件中学到了教训,小宫山提议制作具有实用性的马克杯。但马克杯是易碎物品,搬运时得格外小心,所以被否决了。

  「做吸油面纸如何?」

  牧子一面看着型录,一面提出下一个意见。

  「既简单,单价又便宜……我觉得还不错。」

  「如果朋友旅行回来送这种纪念品给我,我会很开心。」铃也点了点头。

  女性团员都觉得是个好主意,但众男性反对:「这种东西男人不会买。」

  「再说,要印上自创图案,至少得下单一千份耶!单价虽然便宜,但初期成本太高了。」

  如秦泉寺所言,就算以最小下单量下单,也得花十万元以上。

  「投资这么多钱,堆放几千份库存,太可怕了吧?我身为账务助理,无法赞成。」

  「说得也是。」巧也点了点头,窥探着牧子的脸色说道:「这毕竟是女生才会用的东西,还是否决吧?」接着有征求其他意见。虽然他的支持法稍显魄力不足,但至少决定了会议的方向。

  「若是动画精品当中,就常有垫板或文件夹类的商品。」

  千岁提出意见,但由香里反对:「垫板应该不好卖吧!」

  「我从学校毕业以后,从来没用过垫板班次。」

  小宫山也点了点头:「只有学生会买。」但他又继续说道:

  「不过文件夹应该可以吧?又轻便,做起来又便宜。」

  见没有人反对,巧一面窥探周围的脸色,一面将文件夹列入候选名单之中。

  此时,黑川又举起手来。

  「我觉得手机商品也不错,比如吊饰或手机荧幕擦之类的。这些东西可以替换,大家应该比较买得下手才是。」

  手机是贴身物品,容易引发共鸣,大多数人都积极地表示赞成——或该说没人积极反对。

  「那手机吊饰和手机荧幕擦也列入候选名单。」

  巧再度裁决。

  在售价得压到数百元左右的前提之下,再也没人提得出更好的主意,最后便由这三项商品一分高下。

  在进行表决之前,茅原举手说道:

  「欸,吊饰应该可以用圆形徽章制作工具组来做喔。这样我们只要花材料费就行,又可以随意变换图案,做起来应该很好玩吧?」

  哦!众人一阵哗然。

  「干得好!真亏你想到这一点!」黑川捶了茅原的肩膀一拳。

  「做徽章的时候是去无采购材料的啊,那时候我就觉得吊饰的材料虽然贵了一点,但做起来应该很好玩。」

  全场一致通过制作圆形徽章吊饰。「欸、欸!」由香里又兴奋地说:

  「既然吊饰的制作成本压低了,我们可以再做一个新商品啊!另一个可以正式一点,委托厂商来制作。」

  「可是,好不容易剩下成本,还是不要多花钱比较好吧……」

  这时候理所当然睇出现了这类保守意见,提出的是石丸。大概是因为排练时被黑川训了一顿,他几乎没提意见,好不容易提出了,却是个消极的意见。

  「小饰品多,卖场比较热闹嘛!」

  由香里始终维持强势姿态,铃也附议:「那就再加上手机荧幕擦吧!」

  「如果有何吊饰同款不同色或不同花样的荧幕擦,我一定会整套买下来。」

  司在一旁兴味盎然地看着众人热烈讨论。讨论桌历时,女生似乎也说过「要是我,我会买」,但这两者的意义并不同。现在的「我会买」,是顾虑客观需求而生的发言。

  真是不打不成器啊!司由衷感叹着。

  最后,团员开始表决是否制作手机荧幕擦,赞成的有七人,没意见的有三人。

  「好,那么新商品就决定是手机吊饰和荧幕擦了。」

  巧如此宣布,又窥探司的脸色。

  「哥,你觉得呢?」

  众人的视线一齐聚集过来。看他们的模样,可知他们相当在意着没参加讨论的司。

  「嗯,还不错啊。」

  除了千岁以外——周日参加讨论的团员全都发出呼唤声,仿佛通过了高难度考试的学生一样。唯独千岁不懂他们为何如此兴奋,目瞪口呆。

  负责设计的是茅原。一群人简单地讨论了印制用档案的缴交期限及缴交方法。

  「小茅,要做得可爱一点喔!」

  面对铃的要求,茅原「咦~」了一声,露出露骨的嫌恶表情。

  「你的可爱基准有点那个耶!」

  「什么意思啊!」

  「还能是什么意思?」

  黑川替茅原进行掩护射击。铃的私人物品根本是卡通图案大汇集。

  「观众也有男的耶!像凯蒂猫、拉拉熊这类装可爱的卡通图案全都不准用。」

  铃大为光火,险些为了卡通图案和茅原·黑川联军掀起舌战。但比起昨天的一团乱,今天的讨论会已经顺遂许多了。

  *

  「最后还是没找到你先生吗?」

  「对——所以我一直死不了心……总觉得如果来这里,或许就能遇见我先生了。结果今年的夏天还是没着落。」

  「如果你先生出现了,我会把他留在这间登山小屋里,直到明年夏天。」

  「不,明年夏天我不会来了。」

  「哦?」

  「我要再婚了——我的女儿总算赞成了。」

  (于登山小屋)

  「爸爸说过,这座山里住着一个女王。」

  「是啊!一定是因为爸爸长得太帅,才被女王抓住,回不来了。好过分喔!贵为女王,还抢别人的老公。」

  「或许就是因为她是女王,才敢这样为所欲为啊!」

  (于山顶)

  《前往远方的那座山》

  演出

  ·山见登(山见家·父)……黑川胜人

  ·山见香苗(山见家·母)……早濑牧子

  ·山见桃子(山见家·女)……羽田千岁

  ·英人(绿阳大学户外活动社·社长)……小宫山了太

  ·美加(绿阳大学户外活动社·副社长)……大野由香里

  ·友哉(绿阳大学户外活动社·社员)……茅原尚比古

  ·勉(绿阳大学户外活动社·社员)……秦泉寺太志

  ·登山小屋管理人……石丸翼

  死于山难的登山家父亲,和感叹丈夫被山中女王抢走的母亲——这两个人物造型教司看了不由得五味杂陈。因为若将山代换成舞台剧,就无法看作是别人的故事了。不过,司只在剧本上看过完整的故事,搬上舞台后,他又有幕后工作在身,看得断断续续的。如果有机会从头到尾看完全剧,或许印象又会有所不同。

  虽然平日场次的门票没卖完,但售票状况颇为良好,周五到周日的场次全都爆满,说来得归功于小篇幅报导公演的《娱乐月刊》。这次撰写的记者依然是仁志正巳,也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这回他选在平日来观赏公演,对千岁说了一堆恭维话后便回去了。

  多了两种售价五百元一下的新商品,让商品贩售区变得相当热闹。小饰品果然引来顾客注意,连高价商品的营收也跟着成长。

  入场观众人数超越了第一次公演《垃圾堆宝藏》,高达一千八百三十四人。

  最终收支结果为赚得七十八万七千六百元,累计盈余为八十三万七千二百元。

  「哇!只剩二百万了!」

  「不要擅自四舍五入!」司打了黑川的头一下。

  「负债余额是二百一十六万二千八百元!我不会打折的!」

  旗子剧团预定于还款期限之前举办的公演还有四次,分别在七月、十一月、明年三月,以及赶在大限之前的明年七月。

  单纯计算之下,只要每次都赚到五十四万零七百元,就能还清三百万。

  还清欠款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所有团员都欢欣鼓舞,但秦泉寺却一脸暗淡地泼冷水。

  「可是,之后的公演都没订到大剧场,入场观众会变少,收入也不会像这次一样增加这么多。接下来的七月公演剧场很小,就算所有场次的门票都卖光,观众顶多只有一千出头,要赚到五十万以上很难……」

  秦泉寺从这次开始和司一齐管账,因此格外了解现实的严苛。

  「你老是沉着一张脸,晦气都聚过来了,肥猪!」

  始终强势的黑川这回负责宣传工作。

  「只要明年七月的最后一场公演,我们订大一点的剧场,把少赚的份补回来不就行了!简单简单!」

  虽然有点像强颜欢笑,但黑川这番话确实重振了一点萎靡的气氛。

  「总之,现在只能全力准备眼前的公演。」

  巧笑道:

  「至少在明年七月之前,公演绝对办得成,我们就开开心心地准备吧!如果连我们自己都演得不开心,观众看了怎么会开心呢?」

  听了巧这番不知是悠哉还是达观的话语,团员都松了口气。

  但愿期限快到的时候他别又哇哇大哭了。司在内心对弟弟打了个严格的分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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