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序1 <七月二十日>

  梅雨季节结束,令人心情郁闷的期末考也考完了,从今天起暑假正式开始。

  高中岁月的第一个夏天。

  如果单看这句话,感觉是充满了梦与希望的句子。

  总之先不讲这些了。

  「夏天好热啊!」

  自从进入七月之后,每天的最高气温就不断持续向上飘升,像今天都还没到中午,天气就已经热到令人觉得快崩溃了。

  「既然那么热,开冷气不就好了吗~?」

  以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浮在空中的阿鲁满不在乎地说道。

  「不行,海丽莎不喜欢吹冷气。」

  「可是海丽莎小姐现在不在家不是吗?」

  阿鲁说的没错,海丽莎为了实验新的魔术目前外出不在家。不知道为什么,她出门时还带走了电视的遥控器,或许是实验时会派上用场吧?

  「进入室内的时候,如果感觉和外面的温度相差太大,对身体反而不好。就算是原本身体很健康的人,也有可能会突然心跳停止。」

  「烈火先生你能忍受的话,本官是无所谓啦。本官只是想提醒你即便待在室内也有可能中暑,适度利用文明的利器也是很重要的。还有记得要常常补充水分。」

  「你是我老爸吗?」

  「毕竟你要是死于中暑这种可笑的原因,本官也很头痛……是说,你要吐嘈应该也是吐『你是我老妈吗』才对吧?」

  「因为我家是老爸在当家庭主夫。」

  「原来如此。」

  了解原因的阿鲁点点头……然后露出忽然想到什么问题般的表情后……

  「这么一来的话,对所有『女主角』来说,最后要面对的难关不是令堂,而是令尊次元先生了啰。」

  ……开口说出了莫名其妙的话。

  「? 我不懂你的意思。」

  「『只会做这种味噌汤的话,我是不会答应让我儿子入赘到你家的』,不是常常会有这种纷争发生吗?」

  「你说的那个完全是欺负媳妇的恶婆婆吧……是说,什么『不让我儿子入赘到你家』啊?」

  「既然你家是男主内女主外,儿子结婚时应该也会跟一般人家相反入赘到女方家吧。」

  「不会啦,怎么可能入赘……不会入赘啦,应该不会吧?」

  我虽然极力否定,可是却愈来愈没有自信……依我老爸的个性,这种情况的确满有可能发生的,我可以轻易想象出那个画面,这叫我不禁头皮发麻。

  「不不不,就算是我老爸也应该……不不不。」

  奇怪?为什么我非得做这种让自己浑身不舒服的想象不可?

  「哎呀,这首曲子是……」

  「嗯?」

  被阿鲁勾起好奇心的我抬头一看,偶像歌手在演唱会载歌载舞的电视广告映入我的眼帘。

  「这首曲子最近很常听到呢。」

  「是啊。我记得那歌手叫MIO……她现在好像正在举办巡回演唱会的样子?」

  我对偶像是没什么兴趣,不过我知道「MIO」这个人。印象中是在两三年前出道的偶像,特色是童颜和娇小身材。听说她不但大受欢迎,歌喉也非常不错的样子。

  现在电视上播的广告,就是在宣传「MIO」的巡回演唱。

  「阿鲁你对音乐有兴趣啊?」

  「嗯~目前算是没太大的兴趣吧。因为音乐节目播放的时间带本官刚好都在看综艺节目。不过或许过没多久本官就会有兴趣想接触了,到时再麻烦你多多帮忙了。」

  「呃。」

  对啊。万一阿鲁开始把触角伸向音乐,到时被迫帮她从网站下载音乐的倒霉鬼可是我。而且又是一笔开销。

  「拜托至少等你看腻了国外影集再开始碰音乐吧。」

  「看来那还要等很久了~」

  「毕竟光是现在租回来看的影集就还有二十部左右了嘛。」

  「烈火先生愿意陪本官一起看的话,周末两天一口气解决也不是问题。」

  「你是不想让我睡觉的意思吗?而且也要花钱耶。」

  「也是。」

  就在我们两个随口闲聊的时候。

  突然『有个东西』一声不响地出现在阿鲁的头上。

  「哎呀?」

  『那个东西』直接穿过只有我能摸到、而且也只能摸到我的阿鲁身体,掉在地板上。

  「这是什么……?电视遥控器?」

  而且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我家的电视遥控器。刚才应该被海丽莎带出家门了。

  我和阿鲁在头上浮现出小小的问号时,玄关方向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是海丽莎小姐回来了吗?」

  「应该是吧。」

  几秒钟后出现在客厅的,不出我们所料正是海丽莎。她身穿轻薄上衣和短裤,衣着充满了「夏天」的气息。可是手上却拿着一把很长的木杖,酝酿出一股很不协调的感觉。

  「烈火大人。电视遥控器有传回家里来吗?」

  「啊啊,有啊,就在那。」

  我指了掉在地上的遥控器后,海丽莎露出满面的笑容。看来她的脸颊会红通通的,不单只是因为先前都顶着夏天大太阳在外走的关系的样子。

  「对了,你不是说你要去实验新魔术吗?有没有成功?」

  「有!」

  海丽莎活力十足地回答道,捡起地上的遥控器。

  「太好了,新魔术是什么魔术啊?」

  「呃,烈火大人还记得红线这个魔术道具吗?」

  「红线……啊,你是说那个能把人传去异世界的道具吗?」

  以前海丽莎曾经给我那个道具。我离开异世界后,就是使用那个东西再重新回去一趟的。

  「正确而言,那是用红线把人和人的缘分连结在一起的道具。」

  「咦?是吗?」

  「是的。人和人之间或多或少都有名为『缘分』的连结。人与人的关系愈是亲密的话,连结的程度也愈强,会相互吸引。红线就是一种可以追溯缘分的连系,把人传送到另一个人身边的魔法道具。」

  追溯缘分的连系、吗?

  「这个故事,应该说原理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嘛。烈火先生,把情侣连在一起的红线这种老生常谈的东西你应该也有听说吧?」

  在我斜上方聆听海丽莎说明的阿鲁突然抛出问题,我轻轻点头。

  「那你知道红线的由来是什么吗?」

  我摇摇头。

  「简而言之的话,就是以前有个国王为了让潜伏在某座迷宫里面的怪物不要出来作乱,每年都送小孩给它当祭品。后来有名英雄自愿去消灭那个怪物,可是怪物躲在迷宫深处,一旦进去很可能一去不回。于是爱上了英雄的公主准备了一条很长很长的红线给他,自己站在迷宫的入口耐心等待。最后英雄成功打败了怪物,并且循着公主给他的红线平安逃出了迷宫。」

  「是喔~」

  「? 烈火大人?」

  「啊!没、没有啦。」

  完蛋。因为海丽莎看不见阿鲁,所以她一定是觉得我莫名其妙发出声音吧。还好我马上装迷糊转移焦点,不过一不小心真的很麻烦。

  「附带一提,后来那个英雄跟公主分手了。」

  「唔!」

  好险!故事的结局出乎我意料,害我差点忍不住开口吐槽了!

  拜托不要选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跟我分享这种无聊的故事好不好——我用带有抗议意味的眼神恶狠狠地瞪了阿鲁一眼,但我行我素的未来人却以一副佯装不知的表情假装在睡觉。

  「……嗯,然后呢?你说那个红线的道具怎么了吗……?」

  「啊,是的。呃,这次的魔术就是以那个红线为灵感设计出来的。」

  原来如此。这下脉络总算清楚了。

  「红线可以把人与人的缘分连结在一起。」

  海丽莎边说边用手指指了自己和我的胸口。大概是我和她的缘分现在已经连在一起的意思吧。

  「所以咱就心想,能不能和用这个原理,创造出透过物与物之间的缘分移动的魔术。后来咱分解了红线的结构,创造了结构焕然一新的触媒和术式。」

  「具体而言,你设计出了连结两个东西的缘分然后循线传送的魔术是吗?」

  我一问,海丽莎停顿了一个呼吸的时间。

  「咱设计了可以追溯东西的缘分的魔法!」

  快,大力夸奖称赞我吧——虽然海丽莎的情绪不至于如此慷慨激昂,不过她脸上挂着像是在说「觉得不错的话请给我一个鼓励」一样小有自信的笑容,定睛注视着我的脸。

  于是,我——

  「……」

  「……?」

  见我一直没什么反应,海丽莎纳闷地把脑袋侧向一旁。

  「…………不好意思。我有听没有懂。」

  咕啾!

  她的摔倒方式也太标准了,生动到我仿佛可以听见仿真音效在耳边响起。

  「……抱歉。光说东西的缘分应该很难听懂是什么意思吧。」

  海丽莎从地上爬起来,像是要重新打起精神般干咳了几声。

  「刚才咱说过人与人之间或多或少都有缘分连在一起。东西也是一样,有时候它们也会有缘分产生。」

  「东西也有缘分?」

  「没错。好比说咱的这把法杖已经使用好几年了。所以按理说这把法杖跟咱之间应该有很强烈的缘分连在一起。说穿了就是所谓的爱用品。」

  「啊啊,原来如此,是那个意思吗?」

  就算原先是大量生产的量产品,只要经过长年使用,也有可能会变成对自己有特别意义的东西。那就是所谓的「东西的缘分」吗?

  「嗯?可是这样的话,刚才那个遥控器又该如何解释呢?住在这个屋子里的人应该都有在使用它啊。」

  就我现在所听到的说明,东西与人之间要有缘分产生,必须经过一段时间的培养才是。

  「这个新魔术的特别之处就在这里。」

  海丽莎得意地挺起胸部,就像早知道我会这么问一样。

  「东西不只对特定的人,甚至对特定的场所也可能产生缘分。」

  「特定的场所?」

  「没错。拿这支遥控器来说,它和这间『屋子』的缘分就是建立在『这支遥控器属于烈火大人家的东西』这一层面上。」

  「这样子啊~」

  我在脑海中整理海丽莎的说法。

  「那,如果我从学校把校旗带回来再使用那个魔法的话,校旗就会传回学校啰?」

  「照理说应该是这样。基本上东西跟人的缘分比跟场所的缘分还强,所以如果有人跟那面校旗有着很强的缘分,校旗就会优先被传送到那个人的身边。」

  「唔唔,换句话说——那是可以把东西传送到跟它缘分最强的人的身边或场所去的魔法,我这样的理解正确吗?」

  「是的!」

  「海丽莎也太强了吧,竟然可以自己创造魔术。」

  「嘿嘿嘿。」

  我大方夸奖后,海丽莎的笑脸也愈来愈灿烂。

  不过,有一件事我不明白……

  「厉害归厉害,但海丽莎你打算用那个魔术做什么?那个魔术中使用的道具……是叫触媒来着?既然那道具是透过红线制作而成的,表示能用的材料有限吧?」

  「是的。咱带来这个世界的红线份量只够备用……恐怕只能再制作出两回份的触媒而已。」

  海丽莎点头承认。

  果然,这个魔术能使用的次数非常有限。

  海丽莎创造只能使用两次……不,实验也算进去的话就是三次的魔术,是打算做什么呀?

  「那个,烈火大人。咱有一件事想拜托您……」

  「拜托我?」

  「是的……其实咱已经决定要拿这个魔术做什么事情了。」

  海丽莎欲言又止地踌躇了数秒之后抬起头。

  「其实,咱想回故乡一趟。」

  「……!?你说回故乡,是指回去亚伯拉罕吗!?」

  「是的。」

  「你、你要怎么回去?」

  「我想,只要把这个追溯缘分的魔法用在『勇者之剑』上,一定可以回亚伯拉罕的城堡去。『勇者之剑』被封印在城堡的地下长达好几百年,按理说应该跟城堡有很强的缘分。」

  「是吗……」

  『勇者之剑』的前主人——也就是第一代勇者,应该早就过世了,所以现在和那把剑缘分最强的,确实很有可能就是那座城堡的地下室。

  我以前也曾利用红线从地球前往亚伯拉罕,拥有跨越两个世界的界线的经验。虽然追溯的缘分的种类不同,不过既然使用的是以红线制造而成的触媒,我相信一定可以重返亚伯拉罕。

  「咱没跟婆婆以外的人连络一声就跑来这个世界,所以咱想回去把事情说清楚。」

  「……说得也是。」

  尽管海丽莎已经完全适应了地球的环境,但她毕竟是其他世界的人。

  依莉丝和莲音的故乡虽然也都在遥远的外层空间,可是她们只要想回去随时都能回去。

  不过海丽莎的情况就不一样了。海丽莎的故乡与地球之间隔着一道清楚的墙,她想回去也无路可回——也难怪她会对故乡朝思暮想。

  「我知道了……虽然少了你会很寂寞,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咦?」

  「你什么时候要走?可以的话,在你动身前找大家来帮你办个欢送会也好。」

  「等等等等!等、等一下呗!」

  我语带感伤地说道后,海丽莎忽然慌慌张张地摇手。

  「海、海丽莎?」

  「咱没说要从此离开呗!只是回故乡一趟而已!」

  海丽莎逼近我,距离近到快要跟我鼻子贴鼻子,针对「回故乡一趟」做强调。

  「咱绝对不要跟烈火大人分隔两地!就算只是说笑,也请您千万不要开这种玩笑呗!」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拜托你冷静下来!」

  我谨慎地把海丽莎拉开。

  「所、所以说这次你只是回去故乡一趟,之后还会再回地球,对吧?」

  「咱一开始就是这个意思呀!回去亚伯拉罕也能收集红线当制作触媒的材料,如此一来就能自由来回了。」

  听她这么一说,的确有道理。

  如果能够来去自如的话,异世界跟外层空间也没有太大的差别了……吧?最近我对自己的感觉愈来愈缺乏自信。

  「这样啊。」

  知道海丽莎不会就此一去不回,我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那我得去仓库把『勇者之剑』拿出来了。你要在亚伯拉罕待多久?有需要什么,我可以去买给你。」

  「啊,那个,咱有事情想拜托烈火大人……」

  「嗯?啊啊,对了。你刚才说过有事情想拜托我嘛?是什么事情啊?」

  刚才因为我会错意的关系导致话题失焦,所以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海丽莎想拜托我什么。

  「那个、那个!」

  海丽莎微妙地吞吞吐吐,视线也匆左匆右飘匆不定。

  「咱、咱希望烈火大人能陪咱一起回故乡……」

  「原来是要我陪你回去啊,没什么不可以啊。」

  我早知道海丽莎不太可能会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不过她的愿望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简单。

  「然、然后,还要请您陪咱去跟长老打个招呼……」

  「打招呼?好是好啦。」

  「可、可以呗?」

  「打个招呼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虽然我不太清楚,不过村子里应该会有规矩之类的吧。对他们的村子而言我毕竟是个外人,跟长老打个招呼感觉上也比较有礼貌。

  话说回来,这么简单的要求,海丽莎根本不需要紧张到用方言说话的程度吧。

  「嗯~这是那个……也就是所谓的那一回事吗~?」

  阿鲁嘀嘀咕咕地碎念着完全没有主词的内容,可是我不敢当着海丽莎的面问她的意思,只好当作完全没听见。

  ∇

  我答应要陪海丽莎回故乡一趟后,便出门晃晃。

  虽是说出门,可是我也没有特别想去哪里……异世界应该没有电视可看,干脆去车站前的书店买个漫画或轻小说好了?

  我转往车站的方向,踩着悠闲的步调出发。

  「烈火先生烈火先生。请顺便带一台可携式DVD播放器回家吧。」阿鲁说道。

  「以顺便带回家的程度来说也太伤荷包了吧。」

  「虽然你这么说,可是去那边一住就是四、五天吧?这段期间本官该怎么打发时间才好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抱歉,只能拜托你委屈一点。不久前我不是才买了台可携式电视给你吗?」

  说真的,我现在没有钱。

  「呣,下次的生活费什么时候会收到?」

  还是有些不满的阿鲁询问。

  「固定都是在月初的时候,所以不到两个礼拜了。」

  「那等收到生活费再跟海丽莎小姐一起回乡。」

  「怎么能为了那么自私的理由叫人家延期啊?海丽莎也是好不容易才有办法回家的。」

  「呣。」

  阿鲁气呼呼地鼓起其中一边的腮帮子。

  ……是说,她的表情变化好像比刚认识时要丰富多了。虽然喜欢唬人的讲话方式和动不动就有性骚扰嫌疑的发言还是跟以前一样,不过她一开始的时候不管说什么话都是面无表情哪。这也是受到连续剧和电影的影响吗?

  「我是也有打算带漫画和轻小说去打发时间啦,你对这些没兴趣吗?」

  「本官很乐意藉由这个机会增广新的领域,可是漫画小说在大半夜就算想看也看不了吧?那边的世界到底有没有照明设备都是问题了。」

  「嗯~这么说也没错。」

  我之所以会买可携式电视给阿鲁,就是为了让不需要睡觉的她打发晚上的时间。

  这次去海丽莎那在异世界的故乡叨扰,自然得在别人家借宿过夜。也不太好意思擅自整晚开灯。

  「况且电视也就算了,一整本口袋书都要借烈火先生的手帮本官翻页,读起来太痛苦了。本官的手又小。」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而且在你阅读的时候我的手还得一直帮你压住书页。」

  电视的话只要电源开着就会自己一直播放下去,看书的话就没那么方便了。

  「看样子还是只能请你多多包涵了。」

  「看来是这样子没错了。都怪烈火先生一点屁用也没有。」

  「不要出口成脏地骂人。」

  阿鲁动作敏捷地闪过我的吐槽手刀。

  看来不管是人还是人工生命体都一样,一旦迷上某种娱乐后不是说戒就能戒掉的。虽然有点可怜,不过这次我真的爱莫能助,只能麻烦她忍耐了。

  况且太宠她的话,也有可能会影响到我自己的日常生活。

  我一边和阿鲁闲聊,一边走进偏离大马路的小巷子里。

  「哎,走这里对吗?」

  「抄小路啦。」

  「本官从没走过这条路耶?」

  「这条路又窄尘埃又多,我只有穿弄脏也无所谓的衣服才会经过。」

  我今天的服装是旧T恤、裤子加上拖鞋。

  我在路面有裂缝的狭小巷子里连转了好几个弯。这是我在小学时发现的快捷方式,因为四周被建筑物和墙壁包围视野不佳,而且路径错纵复杂,第一次走这条路的人肯定会迷失方向。我自己也不例外,第一次走进来时因为绕不出去哭得可惨了。

  「烈火先生。车站是在那个方向吧?」

  阿鲁指了我们才刚经过的小巷。她明明是第一次走这条小路,却还拥有正确的方向感,该说她果然不是简单货色吗?

  「那边是死胡同啦。要在下一块空地后面的巷子转弯。」

  过了那里之后再转两个弯就能抵达车站前面。

  「这条路真的是快捷方式吗?」

  阿鲁开门见山地询问,我微妙地把视线投往其他方向。

  「我也不确定。」

  「咦?」

  「呣,我们长大到差不多国中的时候,就算会怀疑以前小时候独自发现的秘密快捷方式其实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节省时间,还是会忍不住想走进去看看吧?」

  「本官不是很明白那种心情。」

  见阿鲁否定得那么干脆,我有些丧气。难道只有我会这样想吗……?

  我垂头丧气地从空地旁边经过。虽然我不太清楚这块空地是怎么出现的,不过空地的大小足以让几个小孩子在这里踢迷你足球。现在时值夏季的缘故,空地上到处长满了高高的杂草。

  其实只要翻过这块空地里面的墙,过去走对面的小路,就能直接一路通到车站前面;可是我都这个年纪了还像个顽皮的小鬼一样翻墙实在很丢脸。

  就在我打算直接经过那块空地的瞬间——

  「……呜呜。」

  我意外听到了类似呻吟的声音。

  「嗯……?阿鲁,刚才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有吗?不过既然烈火先生有听见,我们就去调查看看吧?」

  又用这种吊人胃口的说法……

  话虽如此,刚才我听见的声音听似非常痛苦。这样还要装作没听见走过去未免太没有良心了。

  我稍微往后折返,走进空地。

  「没错的话应该就是在这里。」

  空地的左手侧有民房,不过离我刚才听到呻吟的位置距离太远。那么微弱的呻吟声不太可能是从那个房子里传出来的。

  所以空地的可能性还是最大。基本上空地虽然杂草丛生,不过入口到中央一带或许是常有小孩跑跑跳跳玩耍的关系,露出了咖啡色泥土的地面。里面那片围墙的前面有堆栈成三角形的三根水泥管。

  唯一视野还算开阔的空地中央不见半个人影。

  「放眼望去一个人也没有呢。」

  「会不会是躲在水泥管里面或后面?」

  总之我决定去调查空地里面的水泥管。

  「嗯?」

  我依序从侧面窥看三条水泥管,可是没看到有人躲在里面。

  从空地入口看过去视野被水泥管挡住的地方我也检查过了,同样不见有人昏倒在那。

  是我听错了吗……?

  我一脸纳闷地转头东张西望,寻找有没有我漏掉的地方时——忽然有名少女从胡同里冲出来。

  「呼!呼!」

  她像是遭到追捕一样一脸焦急,没注意到我在水泥管后面,频频回头查看胡同的方向。每次转头,她的中长发和挂在耳朵上的耳环都会随之弹跳摇晃。

  「喂,等一下。」

  「!?」

  听到我出声叫她,她才终于注意到我的存在。露出惊愕的表情盯着我的脸。

  「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被人家用那种表情盯着瞧,我顿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不过还是努力挤出声音。

  「……!」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见她脸色一沉,仿佛当机立断地做出什么决定般一扫眼神里的迷惘,大步朝我靠近。

  「乖乖配合我!」

  「啥?」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不由分说地把我拉进空地深处。

  「喂,那边是墙壁……」

  我反射性地想停下脚步。

  「不要反抗!」

  「呜哇!」

  她用更大的力道拉我一把,我因此失去了平衡。

  于是我和少女一同迎面撞上墙壁——的相反。

  「……咦?」

  预料的冲击迟迟没有发生,我战战兢兢地睁开忍不住闭上的眼皮后,发现我和少女身在一处狭小的胡同。

  「嗯嗯?」

  总觉得这条路我好像有来过……?

  我转头一瞧想确认自己的印象,发现围墙出现在自己的背后。

  「难道这里是……」

  空地围墙后面的那条小路吗?

  我转回正面往小路尽头看去,可以看见位在光线明亮的大马路另一头的车站招牌。跟我小学时翻墙走小路时所看到的画面和记忆一致。

  莫非……我刚才『穿过』了坚硬的水泥墙壁吗?

  「欸,你没事吧?」

  听到那个声音,我回过神转头看了少女。

  「刚刚那是你的能力吗?」

  「没什么好问的……」

  虽然你说没什么好问的,但是我现在可是被你吊足了胃口……

  「你叫什么名字?」

  「我?波乱烈火……」

  「烈火。烈火吗……」

  少女若有所思似地撩起盖住耳朵的头发。

  当我准备开口问发生了什么事时——她冷不防扑上来抱住我。

  「咦?这、这是做什么!?」

  她、她的胸部!?

  「我叫艾利席亚。现在有个很可怕的男人在追我。倒霉的话烈火你也会遭殃的,劝你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有男人在追你?」

  艾利席亚冲进空地时,看起来的确是像在逃跑的样子。

  「如果你有困难的话,我可以帮忙……」

  我如此提议后,她瞬间露出备感意外的表情,不过马上摇头拒绝。

  「不行。你快逃就对了。」

  她再三重复地向我叮咛。

  「听清楚了吗?快点离开这里。」

  「啊、喂!」

  我还来不及阻止,艾利席亚立刻拔腿就跑。

  我连忙追上前,可是等我从小路跑到大马路上时,已经不见她的踪影。

  「……到底是怎样啊?」

  如暴风般席卷而过的少女令我茫然了好一阵子。

  刚才的『穿墙』……明显不是什么稀松平常的能力。不过粗略看来艾利席亚不过就是一般人类。所以说,难道是魔法吗?

  「刚才那个女生是『女主角』吗?」

  「十之八九。」

  「该不会艾利席亚也是魔法师吧?」

  「那就难说了。」

  阿鲁还是老样子,遇到重点就一问三不知。

  我该继续去找艾利席亚吗?不过她可以自由自在地『穿透』墙壁,用一般的方法不可能追得上她。

  虽然我想再深入思考一下子,不过赫然想起她警告过我要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总之我移动到车站前的书店,一边站在杂志区假装翻阅杂志,一边观察小路的出口——过了一会儿,我发现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从里面跑了出来。

  男子的脸颊有一道远看也能看见的巨大伤疤,身材长得高头大马。原来如此。的确拥有一副符合「可怕男人」的形象的外表。

  伤疤男左顾右盼,没多久转弯朝我右手边的方向冲进了汹涌的人潮。

  我本来想跟踪那名男子,后来打消了念头。

  「你不追上去吗?」

  「不……」

  连第一时间追在艾利席亚后头的我都把她跟丢了。伤疤男会选右边的路走应该只是凭个人的直觉吧。

  再说,凭我的脚程能否顺利跟踪伤疤男也不晓得,追根究柢,重点不是伤疤男的下落,而是艾利席亚。

  而且我身边就有一个想找东西时,应该说想找人的话,请她帮忙绝对万无一失的伙伴。

  「用皋月的森罗大魔法应该马上就能查出她在什么地方了。这个方法比较保险,而且应该也比较快……」

  想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啊!我还没彻底调查空地!」

  我赶紧冲出书店,回到先前的空地。

  惨了……因为刚才一团混乱的缘故,我把这件事搁在一旁了。

  无论如何,如果真的有人昏倒在那块空地上就惨了。等我搜寻过整片空地后,假如刚才那个呻吟声单纯是我听错,那也无所谓。

  我一边如此心想,一边穿过错纵复杂的小路回到空地后——偶然碰见了一个身穿红色洋装,撑着一把同色洋伞的少女。

  「咦、咦?」

  「嗯?」

  少女听到我情不自禁发出的声音,转头一瞧。

  「找奴家有什么事吗?」

  有着一头光滑柔顺的红铜色秀发的少女歪起了头,那个动作非常有气质,令我心头小鹿乱撞。明明她的脸看起来还带有稚气,感觉年纪比我小,但由于表情很成熟稳重的关系,让我有种像在跟长辈应对的感觉。

  「不,没有什么事……请问你是何时来到这空地的?」

  「奴家才刚来到此处没多久。」

  「是吗?」

  所以说刚才那个呻吟声不是这个少女发出的啰。

  我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看了阿鲁一眼。

  「不不不,她应该不是『女主角』。」

  或许是我刚刚才撞见一个『女主角』所以神经有点敏感,不过事实证明应该是我想太多了。

  换句话说,这个深红色洋装的少女完全只是路人,

  「你。」

  「嗯?我吗?」

  「正是。奴家回答了你一个问题。相对的,你能答应奴家一件事吗?」

  少女又询问似地侧起脑袋。

  「不行,我有点急事。」

  「放心,奴家的愿望很快就能解决了。」

  少女挥挥手示意我靠近。

  我也不好意思把人家当空气,只好勉为其难地跑到少女前面。

  「然后呢?你想要我做什么?」

  「让奴家骑在你的肩膀上。」

  少女面露微笑指了指地上。似乎是要我蹲下来的意思。

  哎,不过是这点小事是没什么不可以啦……

  我单膝跪地,尽量把头放低。红色洋装的下摆遮断了我眼角的余光,质地平滑的布料擦过我的头发。

  「不需要握住奴家的脚。」

  确定少女的小小屁股在我脖子后面坐稳后,我全身使劲站了起来。少女的体重如外表轻盈,要把她抬高简直轻而易举。

  「往围墙靠近。」

  「是是是。」

  我听从来自头顶的指令,走到围墙前面。

  「会弄脏你的肩膀,先跟你说声失礼了。」

  如此说道后,少女矫健地踩着我两边的肩膀站了起来。

  反正这件T恤是旧衣服脏了也无所谓,不过她到底想干什么啊——就在我好奇地这么想的 瞬间,肩膀上头的体重忽然消失了。

  「奴家没办法自己一个人翻过这面墙壁。感谢感谢。」

  抬头一看,撑着洋伞的少女正站在围墙上笑咪咪地低头看着我。原来如此,她是想找人当台阶给她踩吗?

  「你爬到那种地方想做什么?」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理由。奴家现在正在玩游戏。」

  玩游戏……跳到那种围墙上面,她在追着猫咪玩吗?看到她小孩子气的一面反而让我松了口气就是了。

  「对了,你刚才好像在这里找人是吧?」

  「是啊。」

  「那倒在那边的草丛里的人是你要找的对象吗?」

  「咦?」

  少女所指的方向确实有一块杂草长得乱糟糟又非常密集的地方。从我的位置视野会被高高的杂草挡住什么也看不到,不过从围墙上面的高度应该就能一目了然。

  「谢谢你。帮了我大忙。」

  「区区小事罢了,不需道谢。奴家才承蒙了你的帮忙。你是个很善良的人哪。有缘的话来日再见,告辞了。」

  少女向我告别后.往墙壁的另一头跳了下去。

  虽然只有交谈短短几分钟,不过少女令我印象十分深刻。不对,最近我碰到的女生每一个差不多都是这种类型的。

  「等等,现在不是关心这种问题的时候。」

  我依少女的提示拨开高高的杂草前进——然后发现了她。

  「……」

  有个身高跟小学生差不多的女孩子倒在那里。好像就因为个头小的关系才会完全被草丛遮住的样子。有一顶还算满大的帽子掉在她身旁的地上。应该是她的私有物吧。

  「喂,你还好吧?」

  我轻轻拍打她的脸颊,少女「呜呜」地轻声发出呻吟。

  总之她似乎还活着。乍看下也没有明显外伤。

  「她会不会是生了什么病?」

  「不,她只是单纯的疲劳而已。只要找个地方让她好好吃饱休息,精神自然会恢复。」

  「话虽这么说,我看还是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妥当吧?」

  「哎呀呀,烈火先生,你的意思是本官这个未来的科学结晶所做的诊断,会不如乡下医生准确吗?」

  「呣。」

  听阿鲁这么一说,忽然觉得她的说法很有说服力。别看她这样好歹也是多功能的未来人,只是没什么可以让她一展身手的场面而已。

  就在我打不定主意要如何处理这名少女的时候——

  「救……救我。」

  虽然音量很微弱,可是我确实听见少女开口求救。不仅如此。

  「烈、火……」

  「!?」

  我讶异地睁大眼睛凝视少女。

  「为什么她会知道我叫什么?」

  虽然自己这么说有点奇怪,不过我的名字还真的满罕见的。

  完全素味平生,直到今天才在这里偶然撞见的少女,为什么龠知道我的名字?

  一般而言不可能会有这种情况。

  这表示——

  「我和她不是平白无故相遇的吧?」

  「是啊。她正是『女主角』。」

  阿鲁用点头回答我的眼色。

  「三打数两安打,你的打击率还真不是普通的高呢,烈火先生。」

  「……」

  「啊啊,不过其实你还满常三打数三安打的,严格说来今天这样的成绩应该算是陷入打击低潮吧?」

  「……对棒球选手来说三打数两安打已经很厉害了好吗?」

  我一边举头仰望夏天的太阳,一边回应阿鲁的调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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