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立旗谷学园。
坐拥广大校地,放眼就是紧邻新宿都心及明治神宫的代代木公园,实施从幼稚园到大学的一贯制,规模庞大。
不仅成绩首屈一指,学园之所以声名远播,更是因为学生高尚的品德修养与他们所受的健全人格教育。
旗谷学园的学生在当地是善良的代名词,附近的人们对他们也极富好感。
邻县就不用说了,甚至有学生千里迢迢地前来就读,因此学园也为这些学生准备了完善的宿舍。
拜黄金周假期结束之赐,笼罩在低迷氛围的高中部一年F班教室里,却因为一名期中转学生的登场,气氛顿时转为高昂。
说到造成轰动的转学生,一般非美少女莫属,但就算期盼落空,换作是其貌不扬的少年也依然振奋人心。
这也是因为这所学园的女生比例本来就比较高的关系,大约在六比四到七比三之间。
总之,那名转学生少年与级任导师并排站在讲台上,当少年在黑板写名字的时候,从台下笑咪咪的同学之间也隐约传来对转学生的感想。
「不过话说回来,在学期中转学还真是稀奇呢。」
「又不是东京皇帝。」
不许提※东京皇帝!(译注:作者的另一部作品。)
言归正传,坐在F班讲桌正前方的同学……菜波•K•布列德费尔德正惊讶地张开樱桃小口,仰望在众所瞩目下显得有些不自在的转学生。
在她视线前方,感觉有些阴郁……表情与态度难掩阴霾的转学生……他正是……
「大家好……我是旗立、飒太。」
「今天早上上学途中破坏人家谈生意的家伙!!」
菜波狠狠指着飒太,口中爆出足以振动教室窗户的音量,令飒太挑了一下层梢。
正要响起的拍手欢迎声,却因菜波的发言一口气置换了气氛。
『生意……?』
『谈什么生意……?』
『破坏……?生意……?』
『哇!惨毙了……』
『可是,为什么上学途中会谈生意……?』
『这种时候,一般应该是「今天早上偷看内裤的色狼!」之类的发展才对吧……?』
拍手欢迎声变得七零八落,如今F班的少年少女们满脑子都是谈生意的事。
这个班肯定能够在「论谈生意」比赛的高中一年级组中勇夺全国第一。虽然还是比不过商业专科的学生。这样根本就不算第一名吧!
「喂,旗立飒太不是那个吗……」
「是啊,那场豪华客船沉船事故唯一幸存的……」
豪华客船普雷米安•嵚安比利尔号沉船事故——(译注:双子座守护天使Ambriel)
那是在几个星期前轰动社会的神秘事件。
豪华客船完全没发出任何船舶沉没的求救信号,就突然在日本近海的太平洋上消失无踪,后来,人们偶然发现如一片树叶般在大海中漂流的救生艇。
独自昏迷在那艘救生艇上的人,就是飒太。
但他却失去了乘船期间的记忆。
事件谜团重重,完全无解,后来阅听大众急遽失去兴趣,直到今日。
然而,身处事件中心的少年,如今就站在眼前。
教室内的窃窃私语传进飒太耳里,令他的表情更加阴郁。
班上同学见状,投射在他身上的好奇视线更参杂着浓浓同情。
此时,一声冲击度超越菜波发言的惊呼从菜波斜后方发出。教室里原本呈现一片介于扰攘与寂静之间的诡谲气氛,这声惊呼让这股神秘的气氛变得更加混乱。
「阿飒!!」
这次是气质比其他同学稍微成熟的少女,反应夸张地从位子上站起来指着飒太。
其实自从飒太出现在教室后,她就一直凝视着飒太。
一头长发用圆点缎带扎成侧马尾,明明不是上家政课,她却在制服外围上围裙;这名体态窈窕的少女,与其说是美少女,更像是成熟美女。她抬起指尖对准飒太,张大嘴巴定住不动。要是嘴巴还频繁地一开一阖,可能要小心会被误认为金鱼,但凭她的姿色并不会有这个疑虑。
面对喊自己呵阿飒』的少女,飒太也跟少女不相上下地张大嘴巴看了对方半晌,他发现少女跟记忆中的某个人物吻合,不自觉地喊出那个熟悉的名字:
「……阿菊姊?」
「你果然是阿飒!!」
那名因为跟飒太意想不到地重逢,而雀跃得跳起来的少女,名叫召唤寺菊乃。
看到认识飒太的人紧接出现,班上同学间又掀起跟先前不太一样的骚动。
『阿飒、阿菊姊……?感觉好亲昵喔……』
『这个转学生的人面还真广……』
『难道说他是个有名的转学生吗?』
『毕竟一般都是无名转学生嘛……』
不知道是听到同学们的窃窃私语,还是发觉同学们疑惑的视线,完全不掩兴奋的菊乃看似已经在脑子里厘清目前的情况——又好像没有的样子。她毛躁地挥着手臂解释起来。
「啊,阿飒是我的儿时玩伴啦!国中时他转学了!然后!就是!我们两年不见了!居然长得这么大!!变得超帅!!好棒喔!!」
『别激动!』 『先冷静下来!』班上到处传出参杂着苦笑的婉劝,想安抚一个劲儿情绪激昂的菊乃。
——是的。
菊乃和飒太是从幼稚园到飒太升上国二这段时间的邻居,两人情同亲姊弟。特别是没有兄弟的菊乃把飒太当成亲弟弟一样疼爱,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两人是真的姊弟呢。
后来因为飒太一家搬家的关系,两人分隔两地,如今却意外重逢,让菊乃的兴奋计量表不停飙升。
「阿飒……你真的是阿飒对吧!?呜哇!阿飒刚刚动了耶!!」
不能动吗……飒太板着一张脸想着。菊乃的兴奋计量表愈是突破天际,跟飒太本人莫名冷静的印象对比就愈加明显。
「听我说!我一直~一直很担心你呢,阿飒!一直联络不到阿飒……叔叔和阿姨也都……因为那场事故……」
菊乃突然降低声调,飒太补充她的话:
「还有姊姊也是……」
「姊姊?阿飒,你是独生子吧?」
「…………说的也是。」
重新体认到姊姊已经不存在的飒太,露出彻底死心的眼神低下头。
「又联络不上阿飒……」
「对不起……」
看飒太消沉起来,菊乃慌张无比地乱了手脚。
「啊、啊!姊姊并不是在责备阿飒唷!不要露出那种表情嘛,阿飒!啊!姊姊给你躺大腿,帮你掏耳朵好不好!?我记得阿飒喜欢那样,对吧?那样就会打起精神了吧?」
『宠过头了。』 『那是溺爱。』班上同学对宠爱弟弟宠过头的大姊姊产生了超越看不下去的别种感受。
察觉到班上同学刺人视线的飒太,不禁想转移话题以摆脱视线。
「不用了,倒是……阿菊姊,我记得你不是比我大一届吗……?」
「嗯!!去年啊,我去国外留学了将近一年!所以,晚读一年成为一年级生罗!可是,没想到阿飒刚好转学过来和我编在同一班,姊姊我非常感谢老天爷!!太厉害了!这根本是命中注定了!」
尽管菊乃这些话丝毫不带男女情愫,真的纯粹是出于姊弟手足之情,但她的热情发言,还是惹得班上四处发出明明是奚落却隐约散发温情的口哨声。
但,先不提这件事,另一方面,有名少女产生截然不同的情绪向量,感到内心沸腾。
她就是菜波。
『本宫的冲击性重逢被洗版文冲掉了!!』
被狠狠转移掉话题的菜波从近距离投射出怨恨视线,完全不明所以的飒太感觉到有麻烦,他淡漠的侧脸冒出冷汗,尽可能不看向菜波。
这时,穿着从胸前到腹部缝着猫咪图案贴布绣围裙的级任导师,笑咪咪地拍拍手唤起大家注意(虽然老师并没有察觉到飒太其实想逃避的心态)。这间教室的围裙比例还真高。
「好了好了,各位同学,要更热烈地欢迎新朋友才行哟~」
猛然回过神来的同学重新拍手后,级任导师满意地点点头,她有如在遮阳般地把手放在额头上,做出类似儿童节目主持人某水果姊姊的夸张动作,环视教室一圈。
「飒太小朋友要坐哪里好呢~?」
「小朋友……!?」
就连不爱说话的飒太,都不自觉惊呼出声,但级任导师完全不为所动,继续环视教室。
「啊,深雪老师,我觉得坐后排很难融入班上,不如就让我这一排往后退一格,空出位子给他坐好了。既然召唤寺同学和转学生好像认识,安排他们坐隔壁比较好吧!」
坐在菜波后面、乍看之下很轻佻的染金发穿耳洞同学一提出友善到不行的提议,其他人也就自动自发地收拾东西栘动,空出位子给飒太。
「那么,飒太小朋友就坐菜波小朋友后面罗~」
飒太完全不想理会还跟他挥手说掰掰的级任导师,迳自绕到菜波后面的位子。
然后,飒太朝移动到他后面座位的人——也就是刚刚那位看似轻佻的金发耳洞同学轻轻点头致意。
「……不好意思。」
「没关系啦……啊—还有,我们班导直到去年都在幼儿部教幼稚园的小朋友,所以还没完全调适过来。」
「喔……」
别说调适了,根本是一点也没变吧!
『请多指教啦。』金发耳洞少年的讲话态度虽跟外表一样轻浮,但似乎远比给人的第一印象要来的善良。
看飒太含糊地点头回应,本来心情七上八下、不停摇晃身体的菊乃呵呵笑了。
「阿飒真的长大了~国中时明明是姊姊比较高的。」
「阿菊姊也变很多呀,你变漂亮了。」
「哎哟讨厌,阿飒!怎么说这种客套话~就算拍姊姊马屁也得不到任何好处唷!」
菊乃伸出食指戳了一下飒太的额头,笑骂他人小鬼大。
看菊乃爽朗如故,飒太觉得有点落寞。自己已经跟那时候不一样了,感觉既悲伤又心虚又愧疚~心情五味杂陈。
「嗯?阿飒,你怎么无精打采的?应该说……感觉有点不一样了呢?」
「…………」
菊乃眼尖地发觉,她说的那句话让飒太露出了更加落寞的表情;但她刻意装作没发觉,温柔地微笑说:
「啊,好像变得更有男人味了……」
「那才是客套话吧。」
虽然飒太明白菊乃是出自好意,但正因为如此,飒太也同样装作浑然不觉那份用心,报以跟菊乃很相似的温柔微笑。
但是,他那略显寂寞的笑容反而让菊乃挂心。
『那时候的他记得是个开朗爱笑的孩子……现在却彷佛变了一个人。是因为刚转学太紧张了吗……我看不是吧?他果然还没走出那起事故的阴影……』看到飒太那缺少活力、说是性情大变也不为过的样子,菊乃就不由得感到揪心。
总之,正因为感受到彼此散发的善意,两人这时没继续多谈。只不过两人莫名耐人寻味的态度与言行,在周围的人看来仿佛充满浓情蜜意,对此,坐在前面位子的菜波不断越过自己的肩膀投以视线,像是在偷看。
面对她的刺人视线,飒太做出不自然的举动尽量不看她,冷汗直流。
『为什么……???为什么要一直看我……?嗯?啊,对喔!这个女人,在今天早上发生事故时也一直看着我……!』
『果然没错……就是这家伙!!那个可疑得要命的家伙!!』
飒太当初没想到会被人怀疑这么久,他自觉或许有点疏于隐瞒,暗自咒骂自己的大意疏忽;而菜波则摆出极其高傲的态度瞪着他。
菜波•K•布列德费尔德,这名少女就如同她有着强烈存在感的美貌,个性也秉持着非常倔强的超攻击性态度。对于她的态度之强悍与强硬,班上同学甚至深信菜波其实是留级的学姊。不过他们对菊乃倒是不会这么想。
同时,菜波对无关紧要的事漠不关心,对在意的事则如狂犬般紧咬不放。狂犬会流大量口水,所以菜波或许有一天也会流大量口水。据说酸梅对流口水的人有效,连苏联的生理学者伊凡•巴夫洛夫也用狗实验过。苏联人真是不可思议呢。
然后,同样也很不可思议的深雪老师,不知为何做了类似※『握紧拳头张开拳头』的手势,朝学生露出和蔼微笑。(译注:一首日本儿歌,原曲为卢梭所作。)
「好啦好啦~大家看老师这边。那么各位同学要跟新来的大朋友好好相处喔~今天也要朝气十足,努力玩游戏和散步喔~」
『什么玩游戏……』 『不能去散步吧……』班上同学听到深雪老师语气像跟幼稚园小朋友讲话一样夸张,尽管内心直冒冷汗,却还是依照班长的口令起立敬礼。
在菜波像狂犬一样目露凶光紧迫盯人的紧张空间之下,一到下课时间,就会有不怕死的同学兴冲冲地过来飒太座位旁。
「旗立同学是从哪里搬来的?」
「……一个叫小旗的地方……在名古屋。」
「喔喔,未来的首都,名古屋。」
『是未来人。』 『未来人的制服是全新的。』听到飒太的话,同学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制服全新是因为他是转学生,跟未来没关系!!」
情不自禁吐槽的菜波,吓得飒太抖了一下。
同学一边竖起大拇指夸奖菜波吐槽得好,一边心想这个转学生还真纤细。其中一个感觉和善却没女人缘的男同学,带着一脸不会使人反感的开朗笑容,探身笑嘻嘻地说:
「旗立,你才刚转学过来,很多事都不晓得吧?有问题就问我吧。特别是女孩子的情报,问我就对了。」
看样子,他似乎是在美少女游戏里面通常扮演主角死党的那种少年。他这种行为在班上似乎已经众所皆知,同学的反应都是『又来了』。
话虽如此,他的直率,让飒太差点要稍微缓和表情。
但是……
当飒太不经意地看向男同学头上一带后——
他突然表情一沉,陷入沉默斟酌话语•,眼神仿佛既心痛又悲伤又寂寞地开口说:
「……我很受欢迎,所以不需要。」
菜波等人听出这摆明是谎话的台词,都眼神疑惑地看向飒太,但男同学却像猴子一样龇牙咧嘴地生气了。
「哇!亏我还以为咱们是伙伴咧!」
他不知为何地突然改用关西腔讲话,咂舌离开。
在场所有人都认为他的反应是半开玩笑,纷纷笑了。
然而,在菜波看来,男同学的态度是发自内心的。
还有一件事……
只有一直针对飒太的可疑举动观察的菜波——彷佛察觉了什么。
飒太感觉到菜波的眼神变得更加凌厉,他感受到压力的同时,又不想惹上麻烦,只好极力不去看她。这时候,一名女同学站在飒太前面,态度虽然不及菜波,却也颇为高傲,大概是女王属性的。
「就是你!我就收你当我的下人!首先你要加入我的社团。至于那是什么社团,等加入以后就知道了……」
女同学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高高在上地开口。
飒太又不经意地看向女同学头顶一带,表情一沉,陷入沉默斟酌话语,眼神仿佛既心痛又悲伤又寂寞,有点反感地说:
「……抱歉,我这个人,超S的。」
可是飒太看起来不仅明明一点都不S,还一副容易灰心丧气的死样子;对此,菜波在心里吐槽:『你骗谁啊!』
但女同学却呈现出大受打击的反应说:
「明明就那么阴沉怎么会是S!?两个虐待狂在一起根本八字不合!」
她果然是虐待狂……班上同学看着女同学伴随呸的一声唾弃,从飒太面前离去,连连点头确认了这项让人信服的事实。
至于菊乃则是从姊姊关心弟弟的角度,一边七上八下,一边含笑地凝视着与同学培养友谊(虽然从客观角度来看并不像)的飒太。
之后,对飒太感兴趣的同学依然络绎不绝地找飒太说话,然后重复相似的互动,再从飒太眼前离去。
看过几次飒太与他人的互动,菜波发现了一件事。
『这家伙……』
不光是在同学开口邀约后,看着对方的头上,然后表情沉下来而已。
飒太开口拒绝之后,在对方刻意表现得很干脆放弃以前,他还是会再度看向对方头上确认
——仿佛在确认对方绝对不会再死缠。
『很可疑……太可疑了……』
每到下课时间,就会反复上演搭讪与击退的戏码,渐渐地,来找飒太的同学愈来愈少,到午休时已经没有半个人来了。
虽然菜波并非刻意等到这时候才行动,但她仍胸有成竹地站起来,俯视坐在后面的飒太。
「借一步说话好吗?」
「…………我拒绝。」
「由不得汝说不。」
菜波就算站起来也不高,但态度却像是从富士山顶的超级高处目空一切,口气强硬不由分说,这让飒太稍微拾起视线。
『又来了。』
菜波瞪着看过菜波头上以后点点头的飒太。
由于身分的关系,菜波虽然见过许多会看人脸色的人,但却是第一次遇到会看人头上的人。看人头上的猫倒是偶尔会有。就这层意义来说,飒太比较接近猫——※飒喵舔舔。(译注:语出『K-ON!轻音部』的「梓喵」中野梓。)
当然,菜波完全没有想舔舔的念头,她魄力万钧地堵在飒太面前。
「我觉得不要跟我扯上关系,对你比较好。」
讲法或许冷淡,但这是飒太用他笨拙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体贴。然而菜波却完全不以为意,竖起食指在她头上画了个小圈,露出坏心眼的微笑。
「本宫倒觉得借一步说话才是为汝好。」
「…………」
『真伤脑筋……』飒太板着脸,虽然不知道眼前的少女究竟知道多少,但至少可以确定的是,他并不想在这里谈那件事,于是飒太心不甘情不愿地从位子站了起来。
「怎么了,阿飒?要不要姊姊跟你去?」
从旁边略显担心地看着飒太的菊乃,忍不住跟飒太这么提议。
但,听到这句话,反而是周围不经意耳闻的同学比飒太反应更大,纷纷冒出冷汗。
『这种情境说那种话,也太保护过度了吧……』
『怎么会宠成这样……』
『姊姊溺爱过头了……』
虽然听不到他们内心的呐喊,不过飒太投以苦笑摇摇头。
「没事的,阿菊姊。」
听到这句答复,菊乃好像还是不太放心的样子,在她目送下,菜波和飒太离开了教室。
菜波带飒太爬楼梯来到屋顶后威武地站着,面对耸着肩膀等候发问的飒太说道:
「先说好,本宫无法放着奇人怪事不管。应该说,本宫生性非常在意奇妙现象。不解开真相就浑身不对劲。这点还望汝理解。」
菜波咳了一声清喉咙以后,逼近飒太。
「那么,就请汝老实招来吧!」
「呃……要、要我说什么……?」
飒太并不是在装傻。菜波高傲地认为别人理解她的想法是应该的,这就是沟通不良的原因。
『为什么汝会不知道本宫要说什么!?』虽然菜波显得很烦躁,但她很难得地让步耐心解释:
「……汝总是,看着别人的头上……这一带,判断某些事,对吧?」
「!!」
看到菜波就像刚刚在教室那样,在头上转动食指,飒太则露出显而易见的嫌恶表情。
这样就已经算承认一半了。这就像是偷吃的人嘴里露出披萨、炸鸡、凯撒色拉、炸薯条、奶油培根义大利面、鲔鱼三明治那样。明明说是偷吃,但却根本就正式开动了啊!
「这、这个嘛……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飒太一开始虽然有点措手不及,但随即表现出装蒜到底的态度,可以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少装傻了!少装蒜了!证据在发亮了!!」 (译注:出自『White Album某Flash动画。)
虽然讲的话令人听不太懂,总之,菜波展现了惊人魄力逼近飒太。
飒太的直觉告诉他惹到了麻烦的女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接着他又莫名地往菜波头上窥伺。
「瞧!!汝又看了吧!!汝倒是说说看那里究竟有什么!?」
「……要是讲了,你愿意答应不再缠着我吗?」
「那当然要视汝讲的内容决定!」
飒太搔搔后脑勺,心想这女人怎么只会投不知变通的直球。
「只是为了安定精神的预备动作。只要那么做,就会转变成正面思考——仅此而已。」
「骗谁啊!!汝看过别人头上以后讲的话,哪一句不是负面思考!?更重要的是,先要求对方听完以后别再纠缠,却随便编这种谎话搪塞,怎么可能行得通!」
飒太仰望天空,心想这倒也是。
「瞧!!还有录影为证!汝摆明在看某样东西!这段影片也是!这边这段影片也是!这也是!这也是!!」
菜波调出之前用手机拍下飒太一句话粉碎同学好意的影像,拚命播放给飒太看。
「……请问,你穿着背心裙制服转圈圈的影片怎么了吗……?」
因为连续播放太多影片的关系,不小心按太快,连无关的影片都播了。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不许看喵——!!」
补充一下,那是菜波在春假期间自拍最后一次穿国中制服的影像,在此无法播放给大家欣赏,真是遗憾。
「既、既然本宫都给汝看了不想给别人看的东西,汝要是也不老实讲出不想讲的事情本宫可不饶你!!」
自己播给人家看的还讲这种话,也真是不讲理,但菜波就是会若无其事地搬出这种理论的恐怖少女。具体来说,一边说还一边戳飒太眼睛这点最恐怖。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眼睛!!眼睛!!」
她的恐怖已经跟理论没关系了。
「不许敷衍!老实招供!!」
「眼睛——!眼睛——!!」
捣着眼睛满地打滚的飒太,换个角度看好像挺开心的。
一阵打滚后,精神及肉体都饱受摧残的飒太终于屈服死心,他端正姿势,准备说实话。
「……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方便的话……希望你能保密。」
「除非汝从脑袋的海马回删除刚刚那段影片的记忆。」
「…………」
飒太不知该如何回应,浮现伤脑筋的笑容僵住几秒,但气氛已经不容他不讲,于是他又叹了一口气,便以平常就很阴沉的讲话方式再更加变本加厉的阴郁语气说道:
「你知道……『旗标(Flag)』吗?」
「旗标?」
菜波听完,脑子里浮现的是在海里漂浮的半透明生物。※那只有一个发音一样。(译注:指旗标(フラグ)和水母(クラゲ)二个词在日文的情况,共通点只有ラ」。)
「生存旗标、死亡旗标、恋爱旗标、获胜旗标、败北旗标……人类行动及状态,以及事物现象等,存在着严重关系到未来分歧的概念,这称之为旗标。人家常说插旗、拔旗,比方说要是死亡旗标竖起,竖旗的人就会死;要是插恋爱旗标,对方就会喜欢上自己……等等。」
这让菜波回想起今天早上差点发生交通事故时,上班族的确说了插死亡旗标的话。
「我……能够透过视觉捕捉那个旗标。」
「……意思是汝看得到……旗标吗……?」
飒人点头。
「只要看着旗标就会知道……说什么话可以折断那个旗标……」
「折断……旗标?」
菜波扶着下巴做出思索的样子。
「那么……早上差点发生交通事故的上班族也……」
「那是死亡旗标……」
「毛遂自荐提供女生情报的男生也……」
「那是友情旗标。」
「邀你参加社团的女生是……」
「那次是恋爱旗标……」
菜波一列举,飒太就逐一回想,答出对应的旗标。
『简单来说就是Flag Crusher……吧?』
起初完全不相信的菜波,到最后还是不相信。
虽然不相信,但教室发生的事姑且先不提,早上那起卡车事故实在是太过光怪陆离,就算说是受到超常力量在干涉也不奇怪。
「……那么,死亡旗标也就算了,为什么连友情旗标或恋爱旗标都要折断呢?汝不想要朋友或情人吗?」
「…………」
不知道是不是被说到内心不想提及的部分,飒太表情一沉,在屋顶角落的混凝土阶坐下,垂低了头。
「算了。我已经……」
「这种事哪能算了……」
在菜波看来,飒太那比平常更加阴沉地垂下肩膀的态度,并不表示他真的这么想。
「跟我牵扯太深,就会发生不幸。我不想再看到别人受伤了。」
说出这种话的飒太,在菜波看来是受伤最深的人。
是因为他的奇妙力量,把他的心弄得伤痕累累,才会变成这样的吗?
还是因为他是那起豪华客船事故的唯一幸存者,于是种下自责的念头吗?
或者说,两者皆是呢?
菜波不知道答案。
尽管如此,菜波仍有点痛心地俯视着飒太,因为她发现飒太只知道不断把力量用在像今天早上那样救人,以及像先前在教室那样疏远他人的事情上,对于处理人际关系则笨拙得要命。
菜波自己的社交能力也不高——其实应该说是很差才对。她不足的方向跟飒太不一样,但也可以说是低得不得了。
所以……菜波在看着飒太面露寂寥微笑的侧脸时,发现自己居然产生了共鸣,这让她相当不快。
一瞬间,真的只有短短一瞬间,菜波脸上浮现了跟飒太相似的表情。她像是要将刚才的心情咬碎似地,咬紧臼齿以后开口了:
「本宫……」
「……?」
「本宫本来就对汝一~~点恋爱或友情的感觉也没有,根本不可能竖起旗标!甚至说看到汝没出息的懦弱模样,旗标都被折光扔在地上踩了!」
菜波威武地站立,态度非常之高傲地放话:
「既不需要操心折断根本就没竖起来的东西,也不需要担心还要再折断已经断掉的东西!所以!本宫想对汝抱怨的时候就抱怨,想对汝怒吼的时候就怒吼!!」
「…………」
菜波这番话,不仅态度与口气都很带着怒意,就连内容本身都跟好意相去甚远,因此飒太在菜波说这番话时,始终呆若木鸡地仰望着她。
然而,等到言语沁人心坎,渐渐理解菜波的意思后,飒太的表情稍微透出喜色。
或许就像菜波之前那样,因为两人都是同样笨拙的人,因此飒太对菜波心底深处的想法产生了某些感触。
「……你人真好。谢啦……」
「……!」
虽然飒太本人说这句话时也相当害羞,但是根本比不上菜波的害羞程度。
本来一泛红就很明显的雪白剔透肌肤,此刻连脖子都涨红了,菜波近乎低吼地抵着飒太的鼻子逼近他。
「本、本宫是菜波!菜波•K•布列德费尔德!叫本宫菜波就好,因为本宫不喜欢别人用姓氏称呼。『同学』之类的称谓也免了。敢乱取绰号就处死刑!」
随着迟来的自我介绍,菜波也稍微冷静下来,脸上的红晕消退:飒太则朝她点点头。
「好,菜波同……菜波。我……我也一样,叫我飒太就好。」
差点要说出「菜波同学」而被菜波瞪的飒太露出苦笑。
可能是因为本来就已经有点惹菜波生气的关系,他觉得以后就算被彻底讨厌,也不会感到太大的痛苦,所以才会产生出逆向思考……总之,飒太很久没有……真的很久没有遇到像这样能够成为朋友的对象了。
她头上连竖起旗标的迹象都没有,这让飒太非常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