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不过是世界的真理,我一个人就够了 Flag7 拉普拉斯之魔

  飒太在黑暗中缓缓地坠落了。

  无法维持身体之后。

  他残留在量子电脑魔导书之中、身为旗标操作能力者的资料,将在这个空间逐渐分解、消失。

  这里是所谓的假想世界背面。

  等到他在这里失去一切时,他就会从假想世界中完全消失。

  生于假想世界,亡于假想世界。

  就像是要溶解在他奉献了一切的世界一样……

  他这样就满足了……

  在身体逐渐四分五裂的感觉之中。

  飒太忽然感觉到闪烁的光芒,于是睁开眼睛。

  那是粉碎的神佑·安比利尔号的碎片。

  和飒太一样,逐渐分解、溶解于世界。

  武装剥落、露出原本模样的船体,正是以前飒太搭乘的普雷米安·安比利尔号。

  一块船体碎片飘落在飒太胸前。

  那时——

  『船的记忆』流入飒太体内。

  第83462假想世界的普雷米安·安比利尔号沉船事故。

  以及,他头上的死亡旗标是如何竖起的经过……

  潮香与灿烂阳光。

  海浪声悦耳动听。

  明明装了最先进的稳定器,应该几乎感觉不到晃动的;但闭上眼睛躺在甲板的摺叠躺椅上,却仿佛有身在摇篮的错觉。

  飒太一从舒适的浅眠醒来,耀眼的光芒就照进了惺忪的睡眼里。

  在亮得眯起的眼睛前方。

  仿佛要融入阳光的金发迎着海风飘扬。

  那名按住纯白帽子、仿佛从绘本走出来的少女宛如西洋陶瓷人偶,但是,却也隐约兼具东方气质,有着教人觉得她或许有部分东洋血统的长相。

  「…………」

  旗立飒太仿佛着迷般凝视那名娇小少女,这时熟悉的侧马尾少女从躺椅旁边探头看着他,让他吓了一跳。

  「!?」

  「哦哦,眼光还真高耶~阿飒。」

  这里是豪华客船普雷米安·安比利尔号的船上。

  挖苦似地说出那句话的人,是住在飒太家附近的女生。她是情同姊姊的存在……连街坊邻居都公认看起来比亲姊弟还要亲的少女,召唤寺菊乃。

  「那是布列德费尔德公国的公主殿下喔。我在出航时的船上典礼,看到大家对她议论纷纷。要不要姊姊去帮你拜托她一起喝杯茶呢?嗯?嗯?」

  「她才不会理我。」

  「才没有那种事!因为姊姊的阿飒是最理想的弟弟,凡是年纪比阿飒大的女孩子,保证都会怦然♡心动!」

  「好啦……阿菊姊,我知道了,拜托你不要大声嚷嚷……」

  极力主张弟弟优点的菊乃和飒太这段对话,都传入了布列德费尔德公主……菜波·K·布列德费尔德耳中,虽然她捂着嘴憋笑,却还是忍不住抖动肩膀嗤笑起来。

  「…………」

  飒太一脸「这下没救了」的表情叹气了。

  因为不好意思再待在甲板,飒太黯然躲回船内,菊乃从后面跟过来噘嘴说:

  「姊姊觉得太可惜了!」

  「……什么可惜?」

  「难得这艘船上有好多平常不容易认识的女孩子,和她们交朋友不是很好吗?」

  「……明明要是我跟别的女生太亲近,你马上就会闹脾气。」

  「那当然啰。姊姊平常不是一直强调吗?男女交往一定要谨守分际。」

  『但分际的基准却是随心情改变……』飒太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他身为标准的不敢违抗姊姊的弟弟,还是把这句话吞回去,走过铺着雅致地毯的船内走廊。

  「……倒是阿菊姊,你来找我应该有事吧?」

  「啊!没错没错!船内的迷你剧院,要播我想看的电影喔~阿飒也一起看吧?」

  「是是,悉听尊便。」

  「嘻嘿嘿~……」

  春假。

  飒太因为父母庆祝结婚二十周年,正享受豪华客船之旅。

  父母的好友——召唤寺家的父母也同样结婚二十周年,于是就顺便一起参加客船之旅。

  这趟旅行是从日本搭飞机到非洲东岸,再从那里花一个星期搭船前往欧洲。

  在没什么观众的迷你剧院,飒太陪菊乃看了一部描述弃犬遇到好心的少年,最后守在不幸病死的少年墓前度过余生的电影。

  「呜~好悲凉喔,阿飒。姊姊在看的时候,把那只狗狗替换成姊姊,结果眼泪就停不下来了~」

  「哈哈哈……哈……」

  虽然理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却不想了解的飒太发出干笑,决定不要深入探究。

  ……这时。

  「呜噎噎噎噎噎嘻噎嘻噎嘻噎噎噎噎嘻噎……硬咽……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最前排的位子有一名放声大哭的少女。

  光瞄一眼就可以确定,她的手帕已经湿透,根本无法发挥效用。

  「…………」

  飒太稍微犹豫以后,带着口袋里面的手帕,走到少女那边递出手帕。

  「不嫌弃的话,就拿去用吧。」

  「……非、非常谢谢你。呜……我对可怜的狗狗猫猫最没辙了。」

  飒太轻轻一笑,说了声『那我走了』就离开了。

  从稍远处笑嘻嘻地看着这段互动的菊乃,用手肘戳了戳飒太的侧腹部。

  「对女孩子体贴的阿飒,真懂事!」

  「哈哈哈……等等,好痛好痛!为什么那么用力戳我!?」

  「因为,姊姊明明也哭了,阿飒却把手帕给了不是姊姊的女生嘛~姊姊我打击超大的。」

  「不是吧……阿菊姊,你的手帕又还没湿到那么夸张……」

  两人就这样离开迷你剧院,拿到手帕的少女一边抽泣一边目送两人。

  吃完晚餐后,大人全去了赌场或酒吧。

  虽然还有保龄球场等娱乐设施,但球道很少,目前被小学生占据,飒太他们无事可做。

  『怎么办?』菊乃看向飒太征询意见,飒太提出一项提议。

  「……哇噢!」

  听从飒太的意见,带着双筒望远镜来到甲板的菊乃看到满天星斗,不自觉大声惊叹。

  「好漂亮!感觉好棒喔!」

  菊乃情绪高昂地勾着飒太的手臂使劲儿摇晃,惹得飒太苦笑。

  「在南半球应该可以看到不同的星星吧……」

  「我记得阿飒喜欢星星和宇宙那方面的东西对吧~读小学的时候还说过『我要当太空人!』这种话呢。」

  笑呵呵的菊乃想起小时候的飒太,差点流出口水。真恐怖。

  不过,在没有遮蔽物与光害的地方看到的星星,和在都会看到的大不相同,结果说来说去,飒太光是这样就已经相当满足了。说来说去就是说来说去。

  两人仰望着夜空,就在脖子快要变酸的时候。

  一道黑色影子相当战战兢兢地靠近两人。因为如果是七色影子,就会有种嗑了迷幻药的感觉。

  「那个……白、白天的时候谢谢你了。」

  被人从背后冷不防叫住,飒太僵住约三秒以后,说了:

  「……你是谁?」

  「咦!?」

  「咦……?」

  见对方大吃一惊,飒太也有些吃惊。因为对方是毫无印象的陌生人。

  「……呃、呃……我是白天在剧院承蒙你借了手帕的人。」

  「啊——……」

  「那个,我会把手帕洗干净还给你的。」

  「嗯,不急没关系。」

  「…………」

  「…………」

  「…………」

  「……你、你还要说什么吗?」

  见少女一双乌溜溜的杏眼睁得圆滚滚的,不发一语地抬眼看着自己,飒太有点退避三舍地这么问道。

  「阿飒、阿飒。」

  「?」

  这时,菊乃紧紧黏着飒太,把飒太的耳朵拉向自己。

  「这个女生是魔法泽财团的千金小姐喔,阿飒!我记得她的芳名是魔法泽茜。」

  「魔法泽……?做车子、家电、主题游乐园的那个?」

  「嗯。」

  「原来是这样啊……哦……」

  虽然茜并没有完整听到两人的悄悄话,但透过海浪声间歇时稍微听到的字眼,就算是茜也能够隐约猜到内容是什么。

  「…………」

  「…………」

  感到很不自在的茜,却发现飒太并没有什么特别反应,纳闷地微歪着头。

  「?」

  「啊!不是!听我说!不是滴不是滴!」

  茜挥舞双手否定,却不知道她是指什么事情,弄得飒太和菊乃头上浮现大量『?』。如果是浮现大量『〒』就是邮局,但意义不明。不对,符号的意义是邮局没错,不明的是为什么会出现大量邮局。到底在说明什么?

  「对不起!!」

  见茜突然深深地低头道歉,飒太他们当场呆掉。

  「我……是非常讨厌的小孩!是失礼的小孩!因为接近我的人,一向都是想利用我身为魔法泽家女儿的身分……所

  以,这次我也先入为主地这么以为,可是,结果不是这样……!我觉得很高兴……很抱歉……」

  「……你不需要放在心上的。」

  「……!好……好的……嘻嘿嘿。」

  看茜开心地双颊泛起红晕,菊乃恍然大悟。

  「我是召唤寺菊乃。这个男生叫作旗立飒太。不嫌弃的话,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观星呢?」

  「咦……可是,这样不会打扰两位吗?」

  茜忸忸怩怩、充满暗示地看向飒太和菊乃,菊乃对茜呵呵笑了。

  「你误会了。我和阿飒不是那种关系。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却是拥有最坚定情谊的姊弟喔!!」

  「姊弟……是吗?」

  「没错!!」

  然后,菊乃向茜谆谆阐述姊弟的美好,就在茜的笑容稍微紧绷起来时,飒太递出双筒望远镜替茜解围。

  「你要看看吗?虽然用肉眼看也很壮观,但用这个看会有点儿感动喔?」

  「请务必让我看看!!呼哇!!原来可以看到这么多星星!我还是第一次像这样观星!!」

  「啊哈哈。有望远镜虽然可以看到更有趣的东西,但是在船上会动来动去,就没办法好好观测了……」

  「是地动说对吧!!」

  「嗯……嗯?不对吧,会动的是船.」

  贴心的菊乃发现茜和飒太似乎气氛愈来愈融洽,切换了模式到稍远处关注两人。

  菊乃望着坐在摺叠躺椅上感情融洽地仰望星空的两人一段时间后,忽然感觉到有视线,于是看向后斜上方。

  她发现到有两名少女从甲板更上一层的露台甲板俯瞰这里。

  两名少女分别站在露台的两端,看起来不像互相认识,但是年纪看起来与菊乃他们相仿。而且,其中一方是白天见过的金发少女,布列德费尔德公国的公主。

  「…………」

  百无聊赖地倚着扶手托腮俯瞰这边的少女们,略显羡慕地凝视着飒太和茜开心地……主要是茜显得格外开心的景象。

  「原来旗立同学喜欢星星。是追求浪漫的人。嘻嘿嘿。」

  「…………」

  看到两人虽然似乎没有意识到彼此,却在转眼间急速拉近距离,面带笑容的菊乃额头上浮现血管。

  接着她迅速站起来,招呼露台甲板上的两人。

  「你们好~那边那几个女生~不嫌弃的话,要不要一起观星~?」

  菊乃意图再拉两个女生进来,中和过于融洽的气氛。

  「可、可以吗?」

  「欢迎欢迎~」

  可爱地踩着轻快步伐跑过来的少女,来到飒太他们眼前,低头一鞠躬。

  「幸会唷。人家叫作盗贼山惠唷。」

  「幸、幸会!这里是魔法泽茜和她愉快的伙伴们!」

  「…………」

  愉快的伙伴不知该做何反应,总之以错愕的表情点头致意。

  惠觉得那实在很有趣,噗地一声哈哈大笑起来。

  茜和菊乃跟着笑起来,飒太也苦笑了。

  茜很少和不认识自己的人来往,所以不习惯自我介绍,可以说太紧张的结果反而歪打正着了吧。

  另一方面。

  布列德费尔德公主就在隐约迟疑之际,完全错失时机,无法加入那个充满笑声的圈子,结果不知所措发出啊呜啊呜的声音,犹豫要靠过去还是不靠过去,一下要前进一下要折返。

  茜等人笑得差不多以后,终于发觉公主的存在;被所有人看到的公主发出「唔」的一声语塞后,转换心情不悦地别过脸去说了:

  「……听、听好喔,是、是汝等叫本宫过来,本宫才不得已过来的喔。才不是因为感兴趣哪,本宫才没有感兴趣哪!」

  「是讲话方式很不可思议的人唷……」

  讲话方式很不可思议的人,感到不可思议地看着公主。

  看星星看到很晚的飒太、菊乃、茜、惠、菜波,五个人彻底打成一片变得要好。

  然后,隔天。

  命运之日。

  他们一起吃过早餐和午餐以后,下午在迷你剧院度过。

  这是因为茜超级推荐关于狗的电影,菊乃趁机跟着鼓吹,菜波和惠也想看,结果飒太在热泪盈眶的女生与男生包围下,相当厌倦地观赏电影。

  像茜明明就是看第二遍,最后还是汪汪地哇哇大哭。

  「对吧?是不是!对吧?是不是!狗狗很可怜对吧!?」

  「嗯嗯!狗狗真的很可怜唷!!」

  「呜……居然为了狗狗哭成这样,看来汝等还是小孩子哪……呜……」

  「菜波也哭了唷……」

  「我懂!会哭也是没办法的事!!除非拥有飒太同学那种钢铁般的强韧精神,不然就会哭出来的!!」

  「不是……我是因为看第二次……」

  「因为奇数次的关系?」

  「不对,是偶数次喔。」

  「啊——我有一点点不擅长数学……」

  「至少要会分辨奇数偶数啊!?这连数学都称不上,是算术啊!?」

  「旗立同学居然发觉这点……厉害!」

  看到飒太和茜就像完全打成一片般一搭一唱,惠他们夹杂苦笑地笑了。

  「那么,要不要再看一次,变成奇数次呢?」茜提议。

  「你还要看吗!?」

  「不管看几次,好电影就是好电影!」

  即将看第三遍电影的飒太,这次真的动身要逃跑,却被茜用力抓住手臂,阻挡了他的逃亡之路;在电影开演前,飒太就已经快哭了。

  「哦!飒太同学已经热泪盈眶了。我懂。我也一样!」

  「…………」

  「……哪,本宫也非看第二遍不可吗?」

  菜波战战兢兢地偷偷问飒太。

  「事情变成这样,我们要风雨同舟了,布列费同学……」

  「汝、汝不要发明奇怪的简称喵——!」

  菜波用拳头使劲儿地钻飒太的脸颊。

  「呃、呃……不然,骑士同学。」

  昨晚称呼菜波『公主殿下』、『布列德费尔德小姐』都换来一张臭脸,结果就是刚刚的简称,但菜波还是不满意,于是飒太提出了称呼中间名的妥协方案。

  「……哎……好吧,也可以哪。」

  看飒太不会装熟直呼名字,对他害羞的一面也不是没有好感的菜波发出轻声叹息,点头同意了。

  「啊!啊!总觉得公主同学和旗立同学讲悄悄话的样子看起来很要好,我好羡慕!」

  「「才不是那样!」」

  「默契十足唷。」

  呵呵微笑的惠异常可爱。

  「不行!为了增进大家的感情,果然还是需要一起再看一次电影!」

  「「咦~……」」

  总觉得,反而是看愈多次电影,感情会变得愈差。

  ……但是,纯粹就结果而言,飒太免于看第三遍的电影。

  应该说,他在上映途中溜去厕所,就这么在大厅累得不想动了。

  但,当初或许还是看电影享受和平比较好。

  这是因为……

  与一名少女的邂逅,大大改变飒太的命运。

  「真是讨厌的感觉。」

  坐在大厅沙发的飒太前面,站着一名留着樱花色长发、穿着点缀白色花瓣的连身洋装配黑外套的少女。

  「!?」

  刚才……直到刚才前一刻,那里应该都没有人才对。

  然而少女不知何时伫立在那里,对表情惊讶的飒太投以成熟稳重的微笑。

  「对不起,那是自言自语。总觉得非常讨厌的东西靠近了……不,也对,所以,我现在才会在这里,事情就是这样。」

  「?」

  樱花色头发的少女盯着飒太看,仿佛要看透什么。

  「没错,大哥哥将背负相当残酷的命运。」

  「咦?」

  「我来给你与命运战斗的力量。」

  樱花色头发的少女超然地轻声说了。

  「……你是?」

  「我?我是sacra……」

  「SAKURA(樱)?」

  「……是呀,我是樱。你就这么称呼我吧,大哥哥。」

  仿佛现在这一刻才得到名字般,樱活力充沛地微笑了。

  然后,她告诉飒太。

  决定他命运的话语。

  「大哥哥,跟我玩一个游戏吧?」

  接着,飒太得到了。

  操作旗标的能力。

  然后,那股力量的确开拓了他的命运。

  与sacrament胜负分晓时。

  异变发生了。

  轰——!的一声,座位摇晃,飒太差点从椅子摇落。

  正确地说并不是座位摇晃,而是整艘船在剧烈地摇晃。

  「怎么回事……!?」

  飒太马上就发觉这个声音不寻常。

  下一瞬间,脑中浮现的是留在迷你剧院的少女们。

  「……阿菊姊她们!!」

  飒太正要跑走,又转头看sacrament。

  「你最好也赶快逃!!」

  「对……是呀。我会那么做的,大哥哥。」

  Sacrament悲伤地目送着跑走的飒太背影。

  「再见,大哥哥。我们后会有期。等大哥哥找到世界的真理……」

  另一方面。

  茜她们则是在看电影时碰上那场异变。

  「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是大浪来了吗……?」

  菊乃不安地询问,菜波缩起身体回以疑问。

  即使稍候片刻,电影还是不开演,就在大家心想该怎么办的时候,照明切换为紧急电源。

  「咦……怎么了唷……?」

  「因为电影太可怜了,遭到禁播了吗?」

  「是哪种可怜法哪……」

  从距离迷你剧院不远的游戏室出来的飒太,气喘吁吁地冲进来。

  「大家没事吧!?」

  「阿飒才是!发生什么事了?」

  「不……我不晓得……但总觉得情况不对劲……」

  飒太制止了菊乃态度极其严肃的追问,再度打开沉重的门。

  「…………」

  走廊也同样只有紧急照明,光线昏暗;察觉情况有异的乘客,和飒太他们一样从周围的游戏室等设施来到走廊。

  「是不是事故……之类的?」

  「会不会和刚才的摇晃有什么关系哪?」

  五人惶惶不安地伫立在走廊时,再度传来轰————!的巨响,这次是比刚才更大的振动,再加上随后船体大幅倾斜,导致五人站不稳。

  「!?」

  「呜哇!?」

  飒太搀抱住身旁的茜。

  「非、非常谢谢你……」

  「不、不会……」

  「讨厌~!阿飒。这种时候应该要优先保护姊姊才对吧,我们是姊弟耶!」

  菊乃涨红了脸,意义和茜的双颊飞红又不一样。

  「别、别气别气唷……总之,我们先去问船员情况,大家觉得怎样唷?」

  「……嗯,就这么办哪。」

  五人沿着昏暗走廊步行移动,来到尽头的阶梯,这时他们得知异变的真相。

  「是不是有……烧焦的味道?」茜最先开口。

  「……是烟!?」

  「难道是……!」

  这时仿佛要加深内心的动摇般,紧急警铃响起。

  紧接着,十万火急的船内广播传来。

  《现在船内发生火灾!请各位乘客冷静依照船员的指示,前往甲板救生艇处!》

  「!!」

  「我们快走吧!!」

  飒太等人点头同意菊乃以发抖的声音说出的话,动身避难……但是……

  碰!!!!!!!!!!!!!先是一阵仿佛由下而上的冲击,随即传来宛如剧烈摩擦的巨响,船体大幅倾斜……九十度翻覆了。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与怒吼。

  从船内所有地方发出的叫喊,不容抗拒地挑起绝望感。

  『请保持冷静!!』『没救了!!』『到底发生什么事!?』『船九十度翻覆了,救生艇该不会都甩出去了吧!?

  』……船员与乘客近乎惨叫的撕喊,到处歇斯底里地哗噪,进一步引发恐慌。

  乘客尖叫奔跑。

  黑焯宛如铺天盖地般允满走廊。

  船内开始进水。

  这是副地狱景象。

  所有人都有死亡的心理准备。

  在那瞬间。

  时间静止了。

  接着,他们产生错觉,怀疑自己已经断气,来到死后的世界。

  这是因为,刚才所有人应该是在普雷米安·安比利尔号才对,然而一回过神来,却已经在黑白世界中。

  在宛如错觉画、没有天花板的宽敞方塔中,架设着不连接任何地方的楼梯,装设着不可能实际存在的歪扭窗户,巨大的眼睛从正上方的挑高空间恶狠狠地瞪着他们。

  众人爆出和先前不同的惨叫:『是地狱……我们下地狱了……』『我是不是脑袋出问题了……?』不断有人抱着头浑身发抖。

  可见这个地方多么缺乏现实感……

  这是另一种意义的地狱景象。

  粗估数百人……船内所有人是否都集中在这里了呢?

  飒太等人的父母发现他们,大家互相依偎、拥抱,为彼此平安无事——该算是平安无事吗——感到喜悦。

  ……但是……

  那份喜悦很快将要烟消雾散。

  但,在那之前,他们发觉另一个异状。

  「怎么回事……头上那些黑旗是什么……?」

  飒太朝父母头上飘然竖立的巴掌大不祥漆黑旗子伸出手。

  但,那些旗子没有实体,直接穿透他的手。

  除了飒太以外,也有人对那些奇妙的旗子感兴趣。

  『简直就像是死后飘浮在头上的光环,以不吉利的模样出现。』

  这股恐惧像涟漪一样传染开来的同时,菊乃发觉了。

  「只有阿飒……没有竖起旗子……?」

  「……真的哪。为什么哪……?」

  「…………」

  飒太也一头雾水,皱眉看着她们头上看似不祥的黑旗。

  「那是所谓的『死亡旗标』。」

  「!?」

  从头上传来女孩的声音,回荡在建筑物中,在场所有人都仰望上方。

  只见漂浮在空中的那名女孩俯视众人,略显哀伤地说:

  「各位这样下去会死。」

  拥有纯白头发与褐色皮肤、穿着点缀大量花朵的黑衣配樱花色外套的女孩,她斯文成熟的沉着话语,造成众人一阵动摇。

  『别开玩笑了!』『你是什么意思!』到处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形成激动喧噪,但女孩不可思议清亮的声音立刻封住众人的嘴。

  「虽然目前暂时让各位在亚空间避难,但一回到现世,又会回到即将沉没的船上。要不马上被烟灼伤肺部、要不被火纹身、要不葬身海底。」

  动摇为恐慌取代,恐慌导致周围充满尖叫,尖叫唤起绝望。

  在他们眼中,白发女孩就像死神。

  那句话听起来就像死亡宣告。

  就像在说:最后给他们时间与同船的家人、友人共度……施舍慈悲给他们。

  起初气愤的众人,最后进入死心的境界,与家人、恋人互相拥抱流泪,坐困愁城。

  女孩看准这个时机,静静地、却犀利地开口:

  「但是!」

  众人零零星星地抬头看向女孩。

  「只有一个方法可以得救。」

  『是什么方法!?』『快告诉我们!!……告诉我们……拜托!!』『求求你,至少请你救救这个孩子吧!!』…

  …众人接连叫喊。

  听了这些话,女孩面不改色,指着头上。

  「刚才我也说过了。头上的黑旗……那是称为死亡旗标的东西。」

  她的声音,重新仔细听才发现……

  「死亡的象征。」

  冰冷得教人毛骨悚然……

  「受到绝对逃不过的死亡命运吸引的证明。」

  ……教人心碎。

  「我名为『拉普拉斯之魔』。」

  与sacrament成对之物。

  牵涉命运与因果的另一个圣遗物存在。

  拉普拉斯之魔还是斯文地深深行礼。

  「虽然相处时间短暂,还请多关照……然后,我以拉普拉斯之魔之名,为各位提供一个改变命运的选项吧。」

  『选项……?』众人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再次重申,各位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会死。」

  拉普拉斯之魔指着下方拥挤群众之中的一人。

  「只有一个人……除了在场没有竖起死亡旗帜的他……旗立飒太以外。」

  只见那只食指转成指腹向上,接着一勾,飒太的身体就浮上空中,仿佛吊钢丝般,被眼睛看不见的手拎到拉普拉斯之魔略下方处。

  「阿飒!?」

  菊乃发出仿佛世界末日到来般的惨叫,周围的人看到飒太头上没有黑色旗子,『也就是说,他不会死吗……』既像羡慕又像嫉妒的低语脱口而出。

  拉普拉斯之魔同情地看向飒太以后,不自觉轻轻发出一声叹息,开口说了:

  「各位免于一死的唯一方法……就是将各位背负的死亡命运凝聚起来,交给这位旗立飒太同学接收。这样各位就能得救了。」

  「喔!!」众人正要从丹田发出好似颤抖叹息的欢呼……但,茜反射性说出的话,掩盖了众人的喜悦——茜如是说:

  「那么……旗立同学将会怎样呢!?」

  「……死亡命运并没有就此消除。他接收的死亡,当然是由他的人生背负吧。」

  这下众人也不由得扫兴。

  「要他……当替死鬼,是这个意思吗!?」

  一名船员有些哑口无言地发问,拉普拉斯之魔恭敬地低下头。

  「正确答案。」

  众人互相皱眉。

  为了活下去,逼一名少年成为羔羊牺牲……

  「别误会。我并不是叫各位那么做。我纯粹只是告诉各位……还可以那么做罢了。」

  众人缄默,互相皱眉。

  「而且他也不会因此马上死……和各位不一样。」

  拉普拉斯之魔察觉他们的气氛,立刻这么告诉他们。

  然后,等到众人的天秤朝某个方向倾斜时,继续说:

  「他背负的,是比死更可怕、吸引死亡的命运。那究竟怎样一回事,我就让各位也※追体验一次。」(编注:经由别人的经验得到相同的感受。)

  众人看到。

  拉普拉斯之魔直接输入众人脑中的记忆。

  飒太『过去在那个世界体验』的日子,是身心饱受死亡恐惧威胁的每一天。

  之后,身为『普雷米安·安比利尔号事故唯一生还者的』飒太度过的日子,是不断承受人类的恶意与憎恶、比死更可怕的每一天。

  肉体遭到侵蚀、精神更是每天慢慢遭受无情凌迟……不断死亡的短暂生命时光。

  过于残酷的时光。

  从背负死亡旗标的追体验恢复意识的众人都面无血色,无一例外。

  「要让小孩子……遭遇这种事吗……!」

  「这不正常!……是人间地狱呀!!」

  「没错,别开玩笑了!这种仿佛践踏他人人生的作法换来的命,将会后悔一辈子!!」

  拉普拉斯之魔不像是在享受众人的反应。

  但,她持续对他们的论点提出反论。

  「虽然各位都强调他是小孩子,但他已经十五岁了。在某些时代已经是独当一面的男人。况且……这并不代表他一定会死。只不过,即使不会死,他也将会活在恐惧之中苟延残喘。但是,就算是这样,那也不代表死亡。」

  她持续看着摇摆的天秤倾向。

  「听好,这样下去,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会死。」

  到这时候,飒太……以及一部分直觉敏锐的人渐渐发觉。

  自称拉普拉斯之魔的女孩,十分感兴趣地观察人类的选择……以及,观察人类面对残酷的选择会如何反应。

  就这样,拉普拉斯之魔再度试图朝反方向倾斜天秤。

  「……不然,等到离开这里以后,我就消除各位的记忆,帮助各位忘记这件事吧。这么一来就不会有后顾之忧了吧?不会因为一时的判断,造成日后的痛苦。」

  那是强烈诱惑。

  过于甜美的诱惑。

  无论再怎么恶毒、卑鄙、龌龊的判断,只要不存在记忆之中,就不会受到罪恶感折磨了。

  就连本来排斥将死亡旗标塞给飒太的人也变得沉默寡言了。

  天秤摇摆。

  可能是有自觉吧。

  只见某人仿佛要激励颤抖的心一样,提高嗓门说了。

  「就算不会记得……不对,正因为不会记得,更不应该弄脏手……用卑鄙肮脏的手含饴弄孙……是可耻的行为。」

  是茜的祖父……魔法泽秀辰。

  「对、对啊……怎么可以忘了就当作没发生过……这种想法太肤浅了。」

  有人赞同他的意见。

  但是,其他人的反应不尽然如此。

  「说得比唱得好听……要先活下去才能够谈什么儿孙吧……」

  「对啊,就算你们自己愿意……难道你们就愿意让儿孙做出那个选择吗……?」

  「…………」

  有人被戳到痛处而沉默。

  「我并没有教育孩子不惜抛弃尊严也要活下去……」

  就算这么说也无法否定内心的苦涩。

  「但是,在场所有人都会因此得救……」

  「生命的价值是用数量判断的吗……」

  「不然要用什么判断?」

  「…………」

  「…………」

  不管是正方还是反方,都不是发自内心相信自己的论点。

  所以,这场注定不会有结果的议论到了最后,所有人都无话可说了。

  天秤处于平衡状态……确认这点的拉普拉斯之魔还是继续考验。

  考验人的善意。

  考验人的恶意。

  「有他人的眼光在,不可能讲真心话吧。我就为各位准备个人房间。离开房间时,不想死的人请将自己头上的死亡旗标折断,留在房间里面。从房间出来时,就已经回到平常的生活等待的地方。记忆也会消失得一干二净吧。」

  这么说完,她一弹指,建筑物内侧就接连出现了无数的门。

  原本不连接任何地方的阶梯上方也出现门扉;在魔力作用下,众人被强制吸进门里面,无关乎个人意志。

  「…………」

  菊乃及茜她们、以及他的父母……认识飒太的人似乎有话想说地仰望着他,消失在门后了。

  不认识飒太的人则是无不是表情灰暗地低着头,然后,所有人都穿过门离开了。

  留在这个空间的,就只有飒太和拉普拉斯之魔。

  现在,拉普拉斯之魔感兴趣的对象,在飒太身上。

  眼前的少年,此刻在想什么?

  『我不要……我不要……不能死……不想死……』

  飒太满脑子都是……在耳朵深处萦绕不去的众人低语……

  『就算我一个人装好人,反正还不是有其他人会……』这句话……

  众人穿过门离开前看自己最后一眼时表示『别恨我』的愧疚眼神……

  这些声音画面在脑中挥之不去,恐惧与憎恶令他快要作呕。

  感觉甚至像永无止尽的几分钟……几十分钟……或许是几小时过去了。

  飒太在短短时间内,精神就已经衰弱至极,从途中变得像是灵魂遭到粉碎一样,宛如断线人偶般无力垂首。

  没错……

  他已经,放弃了。

  自己将会死吧。

  被迫接收众人的死亡旗标。

  这也难怪。

  换成站在他们的立场时,自己也会这么做吧。

  毕竟……

  良心会不安,只有短短一瞬间而已。

  不会被任何人发觉。

  不会被任何人指责。

  就连本人也忘记一切。

  可以回到一如往常的日常生活。

  然后,插进头上的死亡旗标,将会杀死自己。

  几刻钟后。

  飒太的灰暗双眸,已经对一切视若无物。

  「……!」

  有所感应的拉普拉斯之魔,这时瞪大眼睛,仰望空中。

  「各位似乎做出答案了。来,要从那些门出来了喔。」

  「……?」

  飒太的头脑缓慢地运作。

  『出……来……?不是回去原本的生活……吗?』

  如果他处于平常的状态,或许会恶意揣测。

  或许会想:嘴上说要送他们回去原本的生活,其实是打算让他们以没有死亡旗标的状态示人,当众丢脸吗?

  或许会想:先宣称不会让他们感到良心不安,其实是要揭发他们不知羞耻的行动吗?

  但是……

  不是那样。

  结果不是那样。

  「……!!」

  在上空的飒太看得出全部的门都打开了。

  然后,从那些门出来的人头上——

  毫无例外地——

  ——都保留死亡旗标。

  现在,凝视飒太头上的拉普拉斯之魔,眼睛看到的不是死亡旗标。

  本来这时候,在那里竖起死亡旗标也不足为奇。

  结果却没有。

  一根旗标都没有。

  所有人都没有将苦难强加在飒太身上。

  他们选择自己背负自己的业,走向死亡。

  那份苦恼想必非比寻常吧。

  尽管如此。

  没有任何人拜托飒太『代替我受苦吧』。

  下方众人看到眼前满是竖立死亡旗标的人,先是小声叹息,然后……稍微地,微乎其微地……仿佛获得救赎般微笑了。

  飒太泪流不止。

  他以自己为耻。

  在潸潸泪水沿着脸颊滑落这段短短时间,飒太的心逐渐萌生某个想法。

  然后,他想到了。

  那颗心萌生的话语。

  「活在世界的众人的心……原来这么美丽。」

  但是,飒太虽然这么说,却已经主动下定一个决心了。

  用衣袖擦掉眼泪,飒太盯着拉普拉斯之魔说:

  「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将他们的死亡旗标全部转移给我。」

  「……哦?」

  在下方众人互相拥抱,只有微弱呜咽声宛如涟漪般荡漾的不可思议宁静中,飒太的声音听起来奇妙响亮。

  这次轮到众人不知所措。

  『什么……!』『那家伙,枉费我们……!』『不行呀,不能那么做……!』他们纷纷发出有些哑口无言的错愕。

  飒太有些悲伤地低着头。

  『不想……死。我当然不想死。我也不想堕入人间地狱……可是……』他的内心纠葛一次又一次地浮现在表情又消失,消失了又浮现。

  『我也想当这个世界的一员。』

  替自己担心的众人的脸庞。

  『就算人生会扭曲,变成吸引死亡的残酷命运……』

  认识的人就不用说了,不认识的人也一样。

  『我想在那些气节高尚的人之中,抬头挺胸地活下去。』

  没错,完全不认识的人有难时。

  想要帮助对方的『人心』——

  『所以,我要选择的不是「死」。』

  也存在于飒太的心中……

  他不由得为此感到高兴、自豪。

  『而是我做我自己走出我的路的「生」……!!』

  他做出决断。

  眼前是那些做出可敬选择之人的流风遗泽。

  『不能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做出不愧对任何人的选择,却照样活下去。』

  拉普拉斯之魔稍微沉思后,告诉飒太。

  「好吧。但是,我有条件。我要切断你和他们的关系。你的父母、姊妹、友人回到原本的世界时,你将会失去一切吧。身边的人也将会到遥远的异乡。然后,你将不会知道那是你自己的选择,就此回到现实。」

  「……?」

  「你不懂吗?你将会觉得『是某人,或者是世界竖立我的死亡旗标,让我体会最恶劣的折磨痛苦』,抱着这种感觉活到最后一刻。」

  意思是,孤独将使死亡旗标变得更加浓烈灰暗。

  飒太点头。

  「那样大家就真的能够得救吧?」

  「是。然后,你就不用说了,他们和她们都会忘记这里发生的事吧。和你的关系也会拆散。」

  「……那样就好。」

  否则将会有人为了这里发生的事痛苦不已吧。

  飒太陷入不可思议的心境。

  拉普拉斯之魔尽管考验人类,逼人走上残酷道路,却还是会遵守约定,帮助那些本来注定死亡的人……那些赌上尊严保护他的人吧……飒太没办法恨她。

  只不过,他说:

  「……尽管如此,我直到最后都会不断呐喊。」

  以此挣扎抵抗。

  「我会说——这个世界很美丽。」

  以此正面回答拉普拉斯之魔想要知道的事情。

  「我会说——谢谢有这么多人给了我温情。」

  总觉得拉普拉斯之魔听了飒太这番话,似乎轻轻地微笑了。

  「那么,给予他们忘却与生。」

  拉普拉斯之魔弹了一下手指,下方众人头上的死亡旗标就全部消失。

  「然后……给予你绝望与恐惧。」

  拉普拉斯之魔朝飒太伸出手的瞬间……

  在飒太头上,那巨大……绝对至上……毫无推翻余地……

  在这之后,折磨他长达半年以上的时间……然后,在最后的最后化为武器成为他的王牌的……

  浊黑的死亡旗标矗立了。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默默接受这个结果。

  飒太的父母及姊姊、还有茜她们听到飒太与拉普拉斯之魔的对话,都为了飒太选择的残酷命运而愤忾、落泪。

  「不可以呀!阿飒!」

  「飒太,别这样!爸爸妈妈都……」

  「对呀,飒太!快住手!」

  听到菊乃他们的声音,飒太有些歉疚地微笑。

  「阿菊姊……爸爸……妈妈……」,

  飒太被慢慢地放下,降落到地面。

  相反地,下方的众人轻飘飘地浮上空中。

  「旗立同学……难得我们有缘成为朋友……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成为朋友的……」

  「旗立同学……你的决断非常……非常有男子气概唷……可是,不行唷……只有你一个人……」

  「就是哪……!怎么可以只有汝一个人不幸……!」

  听到茜她们的啜泣声,飒太的心很痛。

  「并不会不幸喔……不会不幸……」

  飒太尽管这么说,声音却无法停止颤抖。

  「我并不是马上会死。而且……或许能找到折断死亡旗标的手段……不对,一定会找到的。」

  飒太自己也明白,这些话有一半是对自己说的。

  「我不要这样,阿飒……!」

  不对。

  就算要选择过不愧不怍的人生,也不能让重要的人这样伤心难过。

  一心只有这个念头的飒太,叱喝自己振作。

  然后,拚命压抑不让声音发抖,强颜欢笑地说了:

  「……我没关系的。只要大家能够幸福……我的心一定就会得到救赎的。」

  「旗立同学……」

  「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够保持笑容……」

  听到飒太的愿望,茜拚命忍住眼泪。

  众人听了这句话,浮现沉痛的表情。

  仿佛象征彼此的境遇。

  承受死亡旗标重量的飒太被压得缓缓地下坠……获救的茜等人缓缓地飘浮上升。

  「阿飒!」

  交错的瞬间——

  菊乃拚命朝飒太伸长了手。

  想要压抑却压抑不住的求生执念掠过飒太的心,他也不自觉伸出手。

  但是,距离看似伸手可及却不可及。

  指尖稍微碰触……

  分开。

  茜、惠、菜波同样伸长了手指,擦过飒太的手。

  「旗立同学……!」

  变成由上往下俯视飒太的茜大喊。

  泪水从再也忍不住的茜的脸颊滑下,滴落在飒太的脸颊上。

  「就算记忆被消除!就算认不得旗立同学就是旗立同学!我一定会……一定会去救你的!绝对、绝对会去救你!」

  「魔法泽同学……」

  「对呀,阿飒!要记住姊姊和阿飒是姊弟!就算分隔两地,姊姊也绝对会找到阿飒的!」

  「在那之前,希望你等着唷,旗立同学!」

  「阿菊姊……盗贼山同学……」

  就连一直犹豫该不该说的菜波,都害怕会不会就这样结束了……

  在这个强迫观念,与……另一个在她心中还看不见的念头驱使下,菜波大声开口了:

  「……不、不要一个人……!」

  看着加速变得愈来愈远的飒太,拚命想要传达话语、传达心意给他。

  「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痛苦哪!」

  「骑士小姐……」

  稍微相处过就会明白。

  不坦率、不擅长吐露心情的少女正拚了命要表达想法,这让飒太觉得很开心。

  「叫本宫菜波就好!本宫和汝已经是朋友了吧!敢加称谓或取绰号就处死刑!」

  「谢谢你……菜波……」

  「汝等着!绝对不要放弃,要等着哪!本宫会……我们会……去成为汝的支柱……去成为汝的支柱的哪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众人逐渐消失在黑白天空的同时,菜波的呐喊直到最后都在封闭的空间回响。

  茜她们的心意也一样。

  只不过,飒太感觉到,那份心意不会实现了。

  在船上的人,生还者被删除记忆,和飒太亲近者,则是会被斩断大部分的缘分。

  为了保持因果律平顺,她将同时期其他事故事件丧生者掉包成船难牺牲者,当成那个世界的事实。

  例如,大司教河胡桃子的父母其实是死于车祸。

  她的父母会变成以『船员』身分丧生,又或许其实是某个更大的命运之轮使然吗?

  总而言之……

  众人获得光明人生。

  飒太一肩背负所有影子。

  不祥、不吉的影子。

  与拉普拉斯之魔单独留在挑高方塔中的飒太,深深地深深地叹气了。

  拉普拉斯之魔对飒太恭敬地低头行礼。

  「那么,旗立飒太先生。保重。我们后会有期。船应该持续沉没中。请你尽快逃生……我希望你能够尽量……对,尽量活得久一点。」

  「…………」

  那不是挖苦,而是拉普拉斯之魔某一面的真心话,因为飒太也隐约感受到这点,所以飒太压抑住想要嘶喊的心情。

  下一瞬间。

  飒太已经在普雷米安·安比利尔号的走廊。

  失去了至今所在的异空间的记忆、也失去了船上时光的大半记忆……

  凝聚几百人份命运的强大死亡旗标——

  用来折断那个命运的折旗能力——

  仿佛螺旋般交缠的两个不可思议力量,引导飒太步上乖舛的命运。

  茜、菜波、惠、菊乃……这些没有强迫他人接收死亡命运的少女们,以坚强的心灵扶持着飒太——

  独自背负着业——

  无人知晓——

  孤独与死亡搏斗的少年·旗立飒太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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