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3月25日 下午11时 德意志民主共和国
法兰克福专区 赫兹非德基地
基地内的史塔西国家保安队联络所,地下某房间中,奄奄一息的西尔维娅被绑着双手从天花板上吊下。
不见有外伤,但全身都已湿透,身上的水顺着脚尖滴至地板。
「再问一遍,克沙申斯卡少尉」
年轻的女性━━这数年间在史塔西任职,现对第666战术机中队的卫士进行经历审查的审问官挨近西尔维娅。
「你和反体制派主谋者爱丽斯蒂娜·伯恩哈德上尉的副官华特·克流格尔中尉有着'亲密的关系'……赶快给我全数交代和反体制派有关的情报」
西尔维娅带着紊乱的气息抬起头,瞪了下审问官,往她脸上吐了口唾沫。
审问官用手帕擦去额上的口水,一脸憎恶地对部下说了句「动手」。
松开吊绳,将抵抗着的西尔维娅的头斜摁在座台上。随后,审问官抓起西尔维娅的头发,强行套上布袋,然后将她正面按入水桶。
「咕,咕!咯!」
西尔维娅痛苦地挣扎。Waterboarding━━将人脸朝下摁入水中导致水灌入口和鼻,气管会因本能地排出肺中的空气,而一瞬间陷入溺水状态。作为不会在身上留下伤痕的'高强度审问',时常用于追求效率的逼供。
数分钟后,扒下了套在西尔维娅头上的布袋,再次吊到天花板下。她比刚才更痛苦地呛着。
「改变想法了吗,克沙申斯卡少尉?」
西尔维娅再次反抗性地瞪起眼━━但是,湛蓝的瞳孔已无法对上焦点,身体和精神正被切实地削弱。
审问官叹了口气后,觉得时机正好般对部下点了点头。
「……应该说真不愧是历经了修罗场的第666战术机中队的卫士,吗」
「…………」
「还是说,这点程度的审问早就设想到并经历过了……呢」
西尔维娅屏息抬头盯着审问官━━审问官露出了宛如折磨猎物的野兽般的微笑。
◇◇◇◇◇◇ ◇◇◇◇◇◇
某处传来女性的悲鸣。
「这个声音是……!?」
安妮特屏住呼吸从牢房中起身,身体贴向走廊。
侧耳聆听━━听到的是西尔维娅的惨叫。一直喊着自己不曾耳闻的某个人名。桀骜不恭、从不失冷静的西尔维娅居然━━。
「……!为什么,会……」
双手紧握牢房和走廊相隔的铁栅栏,安妮特咬紧嘴唇。不安、恐惧、悔恨和无力使她流出了泪水。
受到「狼人」大队奇袭时,安妮特被监视对象丽姿制服,随之被捕获。虽说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丽姿身怀的格斗术也非同小可。
明白最初审问的内容会是提奥多尔和凯蒂亚乘坐MIG-21脱逃的之类的事,但却无从知晓其他卫士和整备班的情况。安妮特在最初的审问后,就一直被关在个人牢房内。
(为什么只有我,什么都……)
加重了握着铁栅栏的力度━━但她,也察觉到了那个理由。
(因为我很无力……)
很可能是因为爱丽斯蒂娜从属于反抗史塔西的组织,才引来这次袭击事件。法穆、提奥多尔以及凯蒂亚大概也是。而且,丽姿会被派遣到第666战术机中队多半也是出于同样的理由。
如果自己可以和爱丽斯蒂娜还有提奥多尔一同战斗━━就算无法改变命运,也不会落入被排除在外这样悲惨的状况了。3个月前,自己得了战争神经症<shell shock:炮弹休克症>。结果以那为因,自己被判断为精神力弱小的人,没有被爱丽斯蒂娜当作真正的同伴接纳为同志━━安妮特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正是因为史塔西推测出了自己的立场,才没有继续对自己进行审问。
(我总是不正视各种事情……会失去因格希尔特也是……)
悔恨地涌现出愤怒和憎恨。
提奥多尔为了保护丽姿而相信着她。一同跨越和重光线级的殊死战斗,终于自己也能把丽姿认作同伴了。但那,终究只是幻想。
(绝对,不能原谅……丽姿……还有自己……!)
西尔维娅痛苦的惨叫声不绵绝耳,指甲深深陷入手中,安妮特握紧渗血的手。
3月26日 上午3时
柏林近郊
暴风雪猛烈拍打着窗户,随之取回意识,冰冷的空气清醒了朦胧的脑袋。凯蒂亚紧握着为稍作休憩而包裹身子的毛毯。睡眠很浅以致无法很好地消除疲劳。
「……似乎,没过多少时间……呢……」
凯蒂亚眺望窗外,完全被黑暗笼罩着。
这是森林里发现的小别墅━━不知是不是所有者遭到不幸,几乎没什么使用痕迹就那样遗留在那,这是躲避暴风雪和藏身的绝佳场所。凯蒂亚他们从被暴风雨吹毁的窗户越入屋内。
可是,有关这里位处何地,除了知道是柏林北方的森林外,其他一概不知。
自从脱离赫兹非德基地后,凯蒂亚和提奥多尔避开柏林南面传闻中遍布武装警察军基地的施普雷瓦尔德和柏林市区,往西北方向前进,但因受到MIG-23的追击而被击坠。
将机体迫降在了湖泊,由于跳跃单元的热度蒸发出大量的水蒸气,击坠我们后用红外线探测搜索我们的MIG-23停留在了空中,抓住那个空当才得以逃离现场。但是,为了摆脱追踪,在黑暗的森林中移动数小时后,彻底失去了正确方位。不知是天气恶化还是推进剂不足的影响,庆幸的是没有战术机追来━━。
「…………」
凯蒂亚用意志力鞭笞咯咯作响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立起来。
由于是在极寒之中行进,强化装备的电力已枯竭,停止了生命维持机能。身边有的防寒用品,只有废屋中留下的数张毛毯,在移动的时候派不上多大用场。虽然强化装备即使没电也有一定程度的耐寒性,但在这样的天气下,能都多少效果都没个准。
(可是,长时间停留的话,绝对会落入史塔西手中……)
我们不但只能徒步移动,而且还完全是手无寸铁━━在西德,卫士允许佩戴护身、自裁用的手枪,但在必须无时无刻警惕士兵反叛的东德军中,只有中队指挥官以上的人才被准许佩戴。
无法向一般市民寻求帮助。这里是欧洲最大的监视国家━━东德。不被密告的可能性反倒比较低。
(已经,穷途末路了吗……)
逃亡途中再次涌现深深的绝望感。不堪忍受的情感涌上心头,泪水模糊了视线。我们不仅失去了第666战术机中队,甚至是连冒死守护至今的东西也被敌人逼入了绝境━━。
现状下能够藏匿我们的也就只有反体制派和部署在易北河以西的西方总军。特别是后者有着和第666战术机中队一同攻往柏林与史塔西作战的决意━━至少,'那个时候'爱丽丝蒂娜是那样告诉自己的。
(提奥多尔大哥……是怎么想的呢……)
提奥多尔到了这个废屋后,为和凯蒂亚保持距离般一语不发地走进了别的房间。
凯蒂亚无法挽留他。看着那个背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逃跑过程中,若自己不拉着提奥多尔的手,他马上就会驻足不前。提奥多尔精神上的打击是如此之深━━。
"诺因哈根要塞"阵地的记忆在凯蒂亚脑海复苏。
(现在的提奥多尔大哥更是痛苦……但是,我不希望看到那样的提奥多尔大哥……)
凯蒂亚为甩开忧愁甩了甩头,环视起周围。或许某个地方还留有毛毯以外的防寒用具和储备食物。
凯蒂亚看到旧书架上有数本相册。
若无其事地伸手拿下一册。封面上写着「1977～1978」的字样。
相册上,有屋主和似乎是他家人的数张照片。不知是否是屋主的兴趣,还有许多东德军在东柏林街道上游行的照片。备忘上写着迎庆从苏联凯旋归来的东德军。
其中一张照片,吸引了凯蒂亚的目光。
(这是,爸爸的……!?)
凯蒂亚的父亲,阿尔弗雷德·舒特勒哈维茨中将带着稳重的笑容,向观众挥手的光景定格在那。
父亲的照片━━带着星星之火在暴风雪中飘散的照片在脑海中鲜明地复苏。决意在东德活下去的那天,和提奥多尔一起烧毁了照片。
凯蒂亚咽了口唾沫,凝视起留有父亲生前身姿的一张张照片。
鲜明地认识到父亲在市民中受到了压倒性的支持。所有人都仿佛看到了希望般,带着明朗的表情看着眼前的人物。虽然多少有从爱丽丝蒂娜那听闻父亲是个怎样的人物,但看到这样实际性地被东德当做英雄爱戴的证明,第一次对那有了实感。
凯蒂亚看了下相册主人记在照片下面的文字。
「救国英雄,阿尔弗雷德·舒特勒哈维茨中将!他或许能为我们挡住BETA的进攻,拯救东德,拯救整个欧洲」
凯蒂亚再次涌出了泪水。
拍了这个照片还不到1年,父亲就被史塔西肃清,从历史中上抹去了他的存在。连同以爱丽丝蒂娜哥哥为首的反体制派同志一起。
然后现在,继承那个大义的我们,又被史塔西莫斯科派逼入了同样的命运。东德在达成父亲所期望的东西德意志联合前,就会被BETA的猛烈攻势吞没。
明明就是因为不希望看到那样的未来,自己才回到东德的━━。
「爸爸,库尔特大哥,伯恩哈德上尉……我之后,到底该怎么做……?」
再次涌现绝望感。虽然明白放弃的话,一切都完了,但与此同时也明白,我们能成功逃离史塔西魔掌并和西方总军汇合的可能性非常低。
浮现的净是些灰暗的思考。即使被提奥多尔讨厌,自己仍坚持怀疑丽姿的话━━如果在最初和重光线级战斗的时候,让丽姿被BETA杀死的话,不对,说到底,如果自己不来东德的话,说不定就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了━━。
凯蒂亚抱紧手中的相册,静自流泪。
黎明来临前2人就离开了废屋,再次迈入森林。
值得庆幸的是出发前暴风雪已停,现在只是小雪纷飞的程度。
(总之,得走出这个森林……)
凯蒂亚呼着白气,拉着提奥多尔的手一步步向前迈进。
瞅了眼被自己拉着手走在背后的提奥多尔。
他的表情已然没有生气,仅仅是颓废地跟着。眼瞳失去了色彩,眼圈黑得惨不忍睹━━先前休息的时候,怕是片刻都未能入睡。
凯蒂亚更为用力地抓紧提奥多尔的手臂。自己无论如何都绝对是你的同伴━━传递着那个意志以激励提奥多尔。
「提奥多尔大哥,说起来」
凯蒂亚卯足劲用开朗的声音发问。
「我曾在西德住过,我有说过关于汉堡街上的事情吗……?」
想当然的,提奥多尔没有任何反应。但是,无论如何都得让提奥多尔维持意识。
「那是西德最大的港口城市,市内有壮观的教会和市政府……虽然冬天有些难熬,但市内的湖可以滑冰哦……我,很擅长滑冰的哟?提奥多尔大哥有滑过冰吗?」
刚说完就自我厌恶起来了━━提奥多尔的回忆中必然有丽姿的出现。自己为什么在说话上面这么不机灵呢,因那想法而阴郁起来。爱丽丝蒂娜的话应该会用其他方法了吧━━但是,不能让对话就此中断。
「啊,说到冬天就是圣诞节了!汉堡在圣诞节的时候,会开放限定时间的商场和游乐园,街上满是灯饰和冰雕,非常漂亮哦!」
这种时候说这个太不合时宜了━━这么想着,凯蒂亚对背后的提奥多尔笑了笑。
「所以,我希望有一天能带中队的大家,参观圣诞节中的汉堡。我在西德的学校也没什么朋友,义父义母也忙于工作……不怎么能在一起……所以……」
提奥多尔依旧一言不发。凯蒂亚也耐不过他,不出声了。
自己和同伴一起在汉堡街道上游览什么的,就现状而言无异于天方夜谭。若不能抵挡BETA的攻势,汉堡也将无法迎来下个圣诞节━━。
微微地听见了某种飘动声。随后树叶开始剧烈晃动。晃动越来越大,紧接着漆黑涂装的中型武装直升机掠过头顶。
(史塔西……!?)
随后直升机的探照灯开始在2人周围扫动。
「……!提奥多尔大哥,快点!再这样下去,会被抓住的!」
凯蒂亚猛拉提奥多尔的右手。但是,提奥多尔丝毫没有要加快脚步的迹象。
「提奥多尔大哥!」
脸上的血色被抽去,凯蒂亚强拽起提奥多尔。就在那时探照灯捕捉到2人。
(不行,逃不掉了……!)
耀眼的光芒中,凯蒂亚奋力拉着提奥多尔的手臂跑。要是被史塔西抓住,会遭受的拷问可不是"诺因哈根要塞阵地"能比拟的。但是,丽姿运用她的影响力的话,或许能够让提奥多尔活下去。不对,倒不如说丽姿必定会那样做。
(或许就这样被抓住,反倒能让提奥多尔大哥活下去……?)
紧接着,头上不断传来爆裂声━━前方数米处的针叶树碎片四散,激起雪幕。直升机发出威吓射击,意为你们完全处在我们的掌控下。
凯蒂亚停下脚步,悲痛地交替看着直升机和提奥多尔。无法反抗的达观想法渐渐支配了她。
从直升机上抛下了数根绳索,陆续有士兵从直升机上降下。
(……!)
凯蒂亚要作为提奥多尔的护盾般站到前面。无论之后会变得怎样,都不能露出失去荣耀的丑态。
(因为我是父亲的女儿……为了继承父亲的理想才来的东边……)
士兵们渐渐逼近。凯蒂亚紧抓着提奥多尔的手,坚定了觉悟。
「趴下!」
似曾耳闻的声音━━凯蒂亚反射性撞向提奥多尔,趴到在雪上。与之同时响起了连绵不绝的枪声,眼前的士兵相继倒下。尖锐的穿梭音响起,紧接着头上的直升机爆炸,向反方向坠落,热冲击破随之袭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
凯蒂亚蜷缩身子紧抱着提奥多尔。完全没弄清状况。
回过神来,枪声已戛然停止,除去直升机燃烧声外,周围又回归寂静。
凯蒂亚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环视起周围。从直升机上下来的士兵全数被射杀,倒在雪原上。
(他们全灭了……?)
坠落的直升机熊熊燃烧着,将周围染得通红。踏雪的脚步声靠近。
「━━快起来,凯蒂亚·瓦尔特海姆,提奥多尔·艾伯巴赫」
从背后传来的声音。混乱的凯蒂亚反射性回过头。
「抓紧时间,要从这脱离了。跟上」
「'中尉'……'同志'……?」
身穿军用大衣的黑长发人物━━第666战术机中队政委格雷特尔·叶克伦中尉,右手握着突击步枪,透过眼镜视线复杂地俯视2人。
上午6时 德意志民主共和国
法兰克福专区 舒马哈藤哈根·奥斯特(Schmachtenhagen·Ost)
回避着时而从头上飞过的直升机,经过2个多小时的逃避,带凯蒂亚和提奥多尔所到的地方是柏林北方森林地带北面的小镇舒马哈藤哈根·奥斯特━━其郊外的废弃工厂。
似乎是个食品加工厂,厂区内排列着许多筒仓。周围是广阔的雪原,完全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这周边的土地,由于前线散布的重金属云雾影响而被污染,继而导致许多工厂被迫停业」
眺望着废弃工场,格雷特儿说道。
「不过说来,那也是这1、2年的事情呐……根据地方的不同,还有污染更严重的地域」<参见外传2格雷妹纸自传>
「中尉同志……?」
格雷特尔对本国进行批判的发言让凯蒂亚困惑地发问。见状,格雷特儿轻咳了下,回答。
「……别在意。是从'他们'那听来的,说说罢了。我对这种事也没什么兴趣」
被格雷特儿催促着踏进废弃工场,里面停泊着数台军用拖车,上面装载着物资。周围有数十名身穿便服的士兵警戒着,所有人都用严厉的视线盯着凯蒂亚、提奥多尔以及格雷特尔。
「知道这里是什么样的地方吗?」
凯蒂亚语塞了。和格雷特儿一起的士兵是什么人,已经在某种程度上猜测到了。可是,一旦说出口,就等同与将自己和提奥多尔以及爱丽丝蒂娜之间关系向格雷特儿作说明了。格雷特尔可能就是为了确认那点,才主动向自己发问的。
「那个……这是'反体制派'的据点之一……?」
凯蒂亚作好觉悟,刺探格雷特儿的真意般回答。
格雷特尔缓缓地点头。
「……你说对了。正确地说是藏匿暗中从军队和联合国军那入手武器弹药的地方」
凯蒂亚暗自倒吸口气。那换言之就是,联合国军以及西边的一部分,都对东德反体制派有非正式支援。虽然想过5年前,自己能从东边向西德流亡成功,没准就和那样的组织有关,但义理双亲完全不和自己说明详细的缘由。不过,考虑到西侧的形势,也是十分有可能的━━。
「那么,那个拖车是……」
「……那是西方总军的车辆。好像是在有事时,和反体制派联络用而出借的」
凯蒂亚止不住地惊愕。
爱丽丝蒂娜已经将可作为同伴依靠的西方总军和反体制派联系起来了。
「那么,为什么中尉同志会……」
「在那之前,不说说你们的事吗」
有人从旁出声━━声音来自和格雷特尔一样,身穿大衣围着围巾的女性。
是在先前的战斗中,救了凯蒂亚和提奥多尔的其中一人。虽然脸庞端正文雅,但脸颊上有道很大的伤痕。年纪大约25左右。和其他人一样,眼神没有一丝友善。虽称不上敌意,但警戒地看着自己。
「您是……」
格雷特尔单手制止那名女性,对凯蒂亚开口。
「这个班的领头,苏西·查普。说来好像……还是原国家人民军<NVA>卫士…」
「我的经历什么的无关紧要」
为中断这个话题般苏西急忙插话。似乎是对军队没有好印象━━凯蒂亚觉得反体制派当中有那样的人物在也是无可奈何的。
格雷特尔叹了口气后,问凯蒂亚。
「━━我离队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格雷特尔用真挚的视线看着凯蒂亚。
「到你们参加重光线级作战为止我已有所了解,包含那在内毫无保留地说明下」
「那个,为什么……」
「有能证明你们不是史塔西诱饵的保证吗?他们培养的协力者可是无孔不入的」
苏西接话。带着不堪忍受的情感,凯蒂亚低下了头。
虽然不知道反体制派知道多少内情,但似乎是察觉到第666战术机中队已经被史塔西毁灭了。
反体制派怀疑我们可能受到了史塔西的影响。反体制派数度被史塔西逼入绝境━━会警戒内奸的侵入也是理所当然的。
(应该说明到什么地步呢……?中队的毁灭和丽姿脱不开干系……有关那个,老实交代的话,对我们的怀疑说不定会更深了……)
只能阐明一定程度的真实了吧。拙劣的谎言最终只会加深对我们的怀疑。知晓第666战术机中队内情的格雷特尔,可能会适当帮我们说话。可以认为格雷特尔也是为了先让苏西信任我们,才将我们2个凑在一起顺势告之真实的。
下定完决心,凯蒂亚犹豫着开口。
「……会作说明。但是……」
凯蒂亚眼神飘向提奥多尔。
格雷特尔察觉到凯蒂亚想说为何般点了点头。
「……去地下办事处吧。虽然有点狭窄,但比这里要暖和。给艾伯巴赫少尉准备了其他房间,让他在那休息」
如是而言的格雷特尔对提奥多尔投去视线,稍稍扭曲了表情后,转身迈步。
上午7时 德意志民主共和国
法兰克福专区 赫兹非德基地
「追缉部队跟丢了目标……?」
赫兹非德基地格纳库中,收到来自贝阿特里克斯报告的丽姿不假思索地问到。
「那是,真的吗」
「是真的哦。大概2小时前有联络过来。从最后接触的直升机被击坠来看,似乎是和反体制派的残党成功汇合了」
贝阿特里克斯一边在副官接连不断传来的文件上签字,一边若无其事地做出回答。
丽姿稍稍地僵硬了表情,瞪视起贝阿特里克斯。自己说不定因为贝阿特里克斯的判断,失去了能夺回提奥多尔的决定性机会。光凭对贝阿特里克斯的敬意和恩义无法消除的愤怒在翻腾。
但是,丽姿却无法对此多加追究。
现在BETA的攻势仍在继续,预计今天2个BETA集团,合计约12万的大群体会到达前线。
「狼人」大队是史塔西莫斯科派的王牌,即使是贝阿特里克斯,在这状况下也不能独断专行动用兵力。
丽姿紧握起强化装备包覆的拳头。义兄去了自己的触手不及的地方━━无法容许那样的事情。
自己之所以背叛阿克斯曼而跟随贝阿特里克斯,是因为计算出利用「狼人」大队卫士的立场,拯救哥哥的可能性更高。虽然对莫斯科派的大义和东德一般市民的命运没有兴趣,但无法利用现今立场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贝阿特里克斯承接着丽姿险恶的视线,洞察一切般露出微笑。
「对你来说有个好消息」
「好消息……?」
「上层为了监视昨日战斗中消耗掉的国家人民军<NVA>地上部队,决定留下几个战术机部队。我的大队也收到了留下1个小队的命令」
「那么……」
「对第666卫士的审问还在继续,向东柏林的运送会缓一缓。你就留在这尽你的责任继续进行审问和监视吧」
贝阿特里克斯露出了妖艳的笑容。丽姿对贝阿特里克斯巧妙地将责任推给自己的发言感到反感,她敦促自己同意般对自己重重地点了下头。
和贝阿特里克斯的谈话结束后,丽姿带着护卫法璐卡前往基地内国家保安队的地下联络所。途中听到了西尔维娅的哀号,但她仍就若无其事地继续走着。
丽姿打开排列在地下的一间审问室的门,开口第一句用的'越南语'。
「心情怎样(Xin Chao)?法穆·泰·兰中尉?」
「丽,姿……?」
法穆和西尔维娅一样,被绑着双手双脚从天花板上吊下。全身都被水浸透。估计是受到了泼凉水的拷问。
莲花发饰被扒下,垂着长长的黑发。
「还很顽强的样子呢」
「…………」
「今天是有事想问才来这里的」
「问什么……」
「告诉我凯蒂亚的正真身份」
丽姿探视着法穆憔悴的脸。
「我也知道她不单单是个流亡者。因为作为反体制派的你和'那女人',即使牺牲自己也要保护她」
法穆表情很是痛苦地看着丽姿。丽姿将之无视了继续说道。
「她有着什么是对第666战术机中队以及反体制派来说绝对要保护的。正因如此,哥哥才加入反体制派的━━是吧?」
「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还知道昨天,你躲起来偷听我和哥哥的对话。你以为我没察觉到?啊,把那个对话告诉其他史塔西的人也没关系。因为现在,那种事根本无关紧要」
「………」
「在这告诉我的话,不仅能保证你和其他卫士的性命,还能保证你住在东柏林越南街上的家人安全。利用史塔西的力量的话,将家人送还未受BETA波及的越南也是可能的。当然,变得没有送还必要也是有可能的」
法穆表情稍稍扭曲了━━丽姿润了下唇。看来她事前调查过法穆的弱点是她家人。
法穆犹豫着垂下了头,恳求般回答道。
「丽姿,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所以……」
「我在问的是凯蒂亚的真正身份。不想谈论除此之外的任何事!」
「你还没有舍弃作为人的心……」
「请别让我发笑。你可知道我迄今为止杀了多少人……?」
「那么,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杀了伯恩哈德上尉!?」
这次换丽姿表情扭曲了。
「如果你是真的不择手段要获得提奥多尔君的话,应该是乘乱杀了伯恩哈德上尉,然后再说服提奥多尔君……但是,你没有那么做……」
法穆露出了一如往常的温柔笑容。
「那是,因为你心中有着无法割舍的某样东西。你'最初'也不是那样的吧?所以……」
「别给我多说废话!」
丽姿用力地抓起法穆的黑发。拽着一脸痛苦的法穆拉近自己。
「你个劣等人种……别对你态度好点就给我登鼻子上脸啊……!」
拧着法穆的头发往上拽。
「你再这样下去会切实地死掉哦?不光那样,你的同伴,还有家人也一样!还是说,凯蒂亚她即便是付出那样的牺牲也要守护的人?」
「……你是想以那个情报为根据搜寻提奥多尔君吧?」
「……!」
「要阻挡BETA的大攻势,武装警察军主力的投入是必不可少的,无法腾出搜索提奥多尔君和凯蒂亚酱的战力来━━所以想要抓住凯蒂亚酱对史塔西来说是绝对有必要捕获的证据……」
「…………」
「……我,不希望看见你和提奥多尔君相残。因为,你到现在都还是我的部下、第666战术机中队的卫士、重要的同伴……」
法穆说着和此前一样的温柔话语。
丽姿皱起眉头,咂了咂舌放开法穆的头发。从法穆头上拽落的潮湿长发缠绕着手指。
带着焦躁感,厌恶地甩掉那些头发。有考虑过数个方法营救因从基地脱逃而成为犯罪者的提奥多尔。可是,为了能采取最妥善的对策,首要的是得尽早追回提奥多尔━━。
「丽姿……?」
法穆担心的询问━━丽姿瞪了下法穆后,对法璐卡使了下眼色就转过身去。对边上的国家保安队士兵下令。
「这个卫士是被看作爱丽丝蒂娜·伯恩哈德接班人的人物。半吊子的审问是撬不开她的嘴的。那你们就用尽一切手段。让她为活着感到后悔」
关门前,丽姿对法穆投以蔑视的视线。
「那么,祝你好运(Tam biet)……希望还能活着再见呢」
<注:法穆正确官译是范氏兰.沿用zero君的法穆译名是为避免人名混淆,绝不是因为抛弃我去了南斯拉夫的女人姓范所以讨厌范字什么的,真的!>
走到联络所的外面,天空依旧一片昏暗,跑道被雪与黑暗笼罩着。
远方的驻机坪上,排列着数机MIG-23和MIG-27。背部武器担架上装备了长刀的法璐卡机也在其中。
丽姿不经意间停了下来,凝视起MIG-27那锐利的轮廓。
苏联产的东面最新锐机型。将东德纳入掌中的莫斯科派的力量象征。可是,自己却没能抓住最重要的东西。
「前辈……?」
背后的法璐卡担心地出声。丽姿将她无视了,仰望起覆盖着厚重乌云的天空。
先前法穆说的话在脑海中回荡。你还没━━。
脸颊沐浴着飘落的雪花,闭上眼感受那份冰冷的触感。脸颊的温度缓缓将雪融化。
3月25日 上午2时40分 德意志民主共和国
柏林市区 潘科区<特别行政区>
「确保目标。之后带往本部」
后脑被枪口抵住的瞬间传来了这个声音,格雷特尔感受到此前不曾有过的绝望。
(被埋伏了……!?)
这里或许可以为在市区惨淡的逃亡画上句号━━格雷特尔如此坚信着抵达了爱丽丝蒂娜故居的起居室,此刻却回响着对方冰冷的声音。
很可能史塔西最初就预想到自己会和反体制派接触而到这个地方来,然后埋伏在此。
(怎么办……?我完全是手无寸铁……轻举妄动的话就会被杀……!)
格雷特尔满脸悔恨,为表示没有抵抗意思而举起双手。
背后的人再次出声。是名女性士兵。
「确认下……你是第666战术机中队的政委格雷特尔·叶克伦中尉吧?」
「……是又怎样?」
格雷特尔卯足勇气回答。既然被追逼到这,就算否定也毫无用处。
数秒的沉默━━突然,枪口的感觉消失了。
「明白了。那么,跟我们来。先回本部,然后脱离东柏林」
背后的士兵甚至没有拘束格雷特尔,就那样迈开脚步。对自己投来的数个杀气也随之消失。
「……你说脱离!?」
太过超乎预想的展开使得格雷特尔回过了头。下个瞬间,更是惊愕的光景映入眼中。
「什……!?」
站在那的是身着便服的士兵。虽然个个全副武装,但格雷特尔感受到他们明显不是史塔西。
「我们是来接你的」
疑似领头者的人脸颊上有道伤痕。
「快点。你可能被跟踪了」
格雷特尔慌慌张张地跑起来。
「等下!我想确认下,你们是……!」
「要感谢伯恩哈德上尉哦」
此话让格雷特尔全身僵直。出现了那个名字的话,果然,不会有错了━━。
「预想到柏林的动乱会把你卷入其中,是她请求我们行动的。她说如果你逃到了这个地方,就把口信带给你」
「给我的,口信……?」
「她是这样说的━━要拯救这个国家的话,和我一起跨越各种斗争的人物的力量是不可或缺的。是时候了,我希望你能坦率地来帮我」
和我一起━━指的是此前为守护第666战术机中队和爱丽丝蒂娜的共同作战吧。亦或是,以自己成为政委为开端,5年前的那个事件说不定也包含在内。
不管怎样,爱丽丝蒂娜不仅救了自己,还将自己作为同志相信着,给予自己卷土重来的机会。那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我们也是受恩于她。正是因为她吸引了史塔西目光,我们才能继续活动。……要是没她的请求,我们才犯不着冒着和史塔西接触的危险,来保护你这样的政委」
格雷特尔感受到胸中洋溢的某种温暖。领头装扮的女性没好气地继续道。
「我们不光是被史塔西,还被你们政治总部肃清了大批同志。我们可不曾忘记」
「…………」
大概是看着缄默不言的格雷特尔想到了什么,领头的女性为缓和气氛说道。
「只不过,你在波兰的决断,是让西边将第666战术机中队视作英雄的原动力,那我们也是知道的」
指的「海王星<Neptune>」作战最终阶段的事吧━━格雷特尔这么认为。
确实,那个时候,自己冒着被肃清的觉悟,反抗上级的意思,坚信自己的正确下定决断。看来那个事,对反体制派而言,成了可以接纳自己的明确理由。
(没有那个的话,即使是上尉同志的请求,反体制派也可能会不接受自己……)
什么都回答不出。自己作为政委,直至前几日,都还是偏向党的━━那名女性不知道是否察觉到她内心所想,满含期待般说道。
「……可以的话,也希望你能继承她的意志」
3月26日 上午6时 德意志民主共和国
法兰克福专区 舒马哈藤哈根·奥斯特
「发生了那样的事啊……」
被格雷特尔带至的地下事务所中,双手捂着代用咖啡的纸杯取暖,凯蒂亚左思右想后轻声嘟囔。坐在钢管椅上的凯蒂亚换上了反体制派给的战斗服。
━━和格雷特尔的谈话内容,从这3天中发生在第666战术机中队上的事,转移到了格雷特尔身上发生的事。
也可能是通过向谁传达自己的觉悟,以此下定不可退却的决意。
「……在你听来,可能会像是玩笑般的事呢」
格雷特尔自嘲地歪了歪嘴角。
作为德意志社会主义统一党代言者的政委,期望与反体制派联合━━若是一般人听了,只会愕然或是愤怒,认为那是恶质的谎言。
「所以,我已经,不会再拘泥于党的理念了」
格雷特尔站了起来,凝视凯蒂亚。
「只要史塔西不解体,东德就没有未来。按莫斯科派的计划进展下去,最终我们只会是被苏联当成道具利用殆尽。整个欧洲也会陷入困境。能够生存的,只有极小部分支配阶级」
格雷特尔拍了下搁置在这个房间的黑白电视。画面上,放映着昨日发表的新政权的活动影像。对话过程中,凯蒂亚一直看着那个影像。
「……在我还清上尉同志人情前,可没向那帮家伙屈服的打算。中队陷入这种状况的现在则更甚了」
格雷特尔铿锵有力地宣言。有关第666战术机中队在歼灭BETA中央集团后遭受的命运,果然是在救出凯蒂亚和提奥多尔的时候已经做好某种程度的预想了,凯蒂亚对此做了详细的说明后,也没见她有受到冲击样子。
「你们也是一样……吧?」
格雷特尔的视线转向了苏西━━苏西生硬地点了下头。虽然对格雷特尔本人没什么好印象,但似乎是对那意见表示认同。
(叶克伦中尉和反体制派,都是拖伯恩哈德上尉的福存活下来的……幸亏这样,我们也获救了……)
仿佛发现了黑暗之中的光明。虽然就结果而言第666战术机已经毁灭了,但是,我们的,不对,是爱丽丝蒂娜的努力并不是白费的。
「……真让人不甘,我到最后都和中队一起行动的话,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态了」
格雷特尔的表情上表带着些许后悔,一直垂着视线。
「没,没有那样的事……!中尉同志为我们筹集了战术机……」
凯蒂亚不假思索地站起来,握住格雷特尔的手。
「我也是,那个时候什么都做不到……只是,一味地逃跑……」
眼含泪水,忍耐至今的情感一下子爆发。
「我那么受伯恩哈德上尉的照顾,却对她见死不救……还有,丽姿……要是我不来东德,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逃亡过程中侵蚀着自己内心的后悔感在脑海中复苏。和格雷特尔比起来,身在中队却没有做任何应对的自己更有罪过。
而且,自己在被史塔西追得走投无路的时候,全然放弃了━━。
「所以,我,我……!」
「……我也,满是带着后悔活着」
温柔的抚摸埋在自己胸前的凯蒂亚的后背,格雷特尔微笑着回应。
「但是,唯独不能止步不前」
「中尉同志……」
「你在那个暴风雪中,带着提奥多尔来到这里。光是那点就并非毫无意义━━我是这么认为的」
「……嗯」
用手擦去泪水,凯蒂亚艰难地点点头。
「但是,为什么中尉同志,你们能在那个森林中找到我们呢……?」
「从前线附近的同志那,收到通报说前线飞来的MIG-21被'敌机'击坠了」
此前一直沉默着的苏西开口。
「之后就是叶克伦中尉的推测了。这种状况下,会被敌机━━史塔西追捕的只有一个部队」
「……」
「之后,我的班就前去救援。……她说,脱逃的机体是第666战术机中队的话,无论那个卫士是谁,都有相助的价值。虽然我是反对的……」
「为什么……?」
「我是觉得脱逃的若不是伯恩哈德上尉,就没必要冒着被史塔西抓捕的危险前去营救。再说了,她也绝对不是在困境中丢弃部下独自逃跑的人」
「…………」
「叶克伦中尉是说,即便如此仍有政治价值,这么鼓吹我们的。还说,若是第666战术机中队的卫士,在紧要关头,也可以成为和西面交涉的材料」
心情随之沉重━━至少,通过我们被救出这事,会让史塔西知道反体制派在柏林北方活动着。想到这,反体制派会对我们投来严厉的视线也是理所当然的。
多半是她们的地下组织比较弱小━━因此,才没有被史塔西探察到。我们却使她们失去了那个有利点。
「……只不过,幸好救了你,正好可以了解前线的详细状况」
看到凯蒂亚缄默不语,苏西继续道。
「从BETA进攻势头的猛烈程度来看,西面迟早会赶来救援,在那之前,国家人民军<NVA>和武装警察军不在对BETA战上倾尽全力就坚持不下本土防卫战。也就是说━━」
「在西边的救援抵达前线前,国家人民军的注意就会集中在那上面」
格雷特尔也对此表示认同。看来她考虑着同样的事。
「至少他们绝对是想要保住柏林的吧。西柏林沦陷的话,西面就失去了向东德派遣援军的理由」
「那个,你们在说什么……?」
没能理会话题方向的凯蒂亚,不安地发问。格雷特尔叹了口气后告诉她。
「━━在说,我们能够展开行动的期限,是西侧的兵力到达前线前」
「诶……」
「若是西面加入对BETA作战,获得援军的史塔西大概会回归本来的职务,强化国内的统制。那样的话,我们的行动就会被封杀。不过,反过来说,这期间,史塔西会向我们和西面晾出后背」
凯蒂亚倒吸了口气。由于史塔西和国家人民军权限的逆转,导致对BETA战中的立场也随之转变。此后,史塔西就不得不倾尽全力投入到对BETA战中去。对国内的统制相应地就会变得松懈。
(但是,那样的话,这次就是我们在'利用'BETA的大攻势了……)
格雷特尔对凯蒂亚投来抱以同情的视线后,手搁到她右肩上。
「虽然不知道还剩下多少时间,但是,我们必须赌在这个机会上」
「…………」
「因为西德没道理会积极承认东德现政权」
「是的……」
「即使听了刚才那些,原本的预定仍是不变吗?」
格雷特尔询问苏西。苏西颔首以对。
「不做变更。现状下,反体制派没有对抗史塔西的力量。从东柏林脱逃成功的我们班是个例外,大部分人员还都留在东柏林。而且,大半都还是非战斗人员。这么下去,什么都做不了」
「……那是要怎么做呢……?」
在这走投无路的状况下,有什么策略吗━━带着期待和不安,凯蒂亚问苏西。
「去和西方总军交涉啊。正确地说是和弗兰茨·海姆少将交涉。东德国内,能和史塔西对抗的只有他们了。我是我组织的指挥,交涉全权交给了我。我们,也是为此才从脱离东柏林的」
「可是,史塔西掌握了军权……西方总军也肯定和我们一样……」
「通过非正式渠道也得到了那样的情报。他们现在正被史塔西监视着,不能轻举妄动」
苏西不甘地肯定了凯蒂亚的话。
「不过,即便如此,我们可以仰仗的也只有他们了。而且,即使可以期待不久后的西侧支援,还是要有个后盾的。虽然西边对现政权应该不所乐见,但也他们不希望东德再发生什么政治动乱━━单单只有反体制派的话,只会被当成恐怖分子」
「…………」
「没关系的。移动使用的拖车是所属西方总军的,伪装好的话,就能平安到达海姆少将那。我们去他们那的事,也应该传达到他那了」
「但是,如果,海姆少将拒绝和我们合作的话……」
「那就随其自然吧。……我们被枪决。这个国家正式毁灭。所有人都死翘翘,大家统统完蛋」
门被打开,苏西的部下报告出发准备已经就绪。苏西点了下头后,再次看向凯蒂亚和格雷特尔。
「最后确认下。你们的同伴,那个窝囊废少尉大人,到底能不能信任?」
凯蒂亚全身都随之僵硬。
对第666战术机中队遭受「狼人」大队奇袭的经过进行说明的时候,凯蒂亚把提奥多尔被爱丽丝蒂娜纳作反体制派一员的事、丽姿和提奥多尔的公开关系、丽姿的真实身份等在内事都全数进行了说明,除去'某件事'外。
那个'某件事',牵扯到提奥多尔和爱丽斯蒂娜、还有丽姿的内在关系━━即提奥多尔对爱丽斯蒂娜和丽姿对提奥多尔的感情。以及,在3天前的维斯马基地中的那个夜晚,提奥多尔和丽姿之间发生了什么。
从出击前丽姿的态度,和丽姿对提奥多尔提出向西德流亡时的对话来进行推测,2人基本上可以确定发生了有如自己想象的事。正因如此,丽姿才会坚信和提奥多尔的羁绊,提议流亡。但结果却是被拒绝了,而且还在和要塞级集团战斗时还看到了他和爱丽斯蒂娜间的羁绊,很可能是因为那样的事实被强加在眼前,才逼得她这么做。
但是,那不能让反体制派知道。站在反体制派的角度,多半会将提奥多尔视为中了丽姿"美人计"的人。并且,那也包含着一定的事实。
也明白苏西没有直接怀疑到那。通过坦白接近真实的事,自己应该被信任了吧。不过,为此,也不能将所有的真实都毫无保留地告诉她━━。
「……提奥多尔大哥,过去曾向西德流亡失败,双亲被史塔西杀害,他对史塔西怀着强烈的恨意」
凯蒂亚感受着脊背的凉意,鼓起精神用清澈的声音作答。
「所以,才会保护从西德流亡过来的我,还踏上了和伯恩哈德上尉同样的道路。上尉也信赖他,推心置腹地告诉他内情。多给一点时间的话,肯定……」
「但是,他妹妹是史塔西间谍,没错吧?甚至可以说,是他天真的应对招致了如今的事态。第666战术机甲中队的毁灭,会对我们的计划造成致命影响……无论被伯恩哈德上尉如何信任,犯下那样错误的人是不能信赖的」
「但是,提奥多尔大哥现在,因丽姿背叛,失去了伯恩哈德上尉,为此……!」
「那也可能是演技。我的班中,不光是被同伴,甚至是被亲兄弟或是恋人背叛的也大有人在」
「但是……!」
「能获得我们信任的,只有以身涉险的人。就那意义上来说,提奥多尔·艾伯巴赫少尉可以说毫无作为。想要保护一切,只会失去一切……对BETA战中的活跃,在我们这是成不了信赖依据的」
凯蒂亚语塞了。信用只能靠行动来证明━━想起「海王星」作战时,爱丽丝蒂娜说过的话语。
「……就算他不是情报提供者,紧要关头,无法对敌人扣下扳机的人也是不能信任的」
「怎么这样……」
「我们肩上,肩负着东德的未来。不需要半吊子觉悟的人」
「瓦尔特海姆少尉说的大概就是真实了。而且,有关艾伯巴赫少尉,我来负起责任」
格雷特尔打断对话如是断言。
「我能理解你所说的━━但是,艾伯巴赫少尉是为数不多的击破重光线级的卫士之一。其战功可以在很多局面加以利用。有带上他的意义在」
数秒令人紧张的沉默过后,苏西叹了口气说道。
「……若是有什么意外就要你负起责任的哦。……我们是不会原谅史塔西和你所属的政治总部的」
苏西总结性地说完,打开地下室的门拾级而上。
「中尉同志……」
凯蒂亚对格雷特尔表示感谢般出声。
格雷特尔寂寥地笑笑。
「真是奇怪呢。比起艾伯巴赫少尉,作为西德卫士的你反倒能获得信赖,这在3个月前可是无法想象的」
其实不是那样的━━将那话吞了回去,凯蒂亚想起必须要对格雷特尔说的。
「虽然有些晚,谢谢您多方面的照顾……」
「我这条命也是上尉同志救的。彼此彼此吧。而且,之前的对话━━真的是全部的真实了吗?啊,并不是要责备你啦。说到艾伯巴赫和丽姿·霍恩斯坦因的关系,只会让事情更复杂」
「对不起……」
多半,格雷特尔已经察觉到丽姿对提奥多尔的感情了,但应该不知道她和提奥多尔的关系有多深吧。可是,即便如此,还是要感谢她有顾及自己的想法。
格雷特尔再次莞尔,沉默着犹豫了会,以真挚的表情问凯蒂亚。
「但是,凯蒂亚·瓦尔特海姆。你真的,这样就好了吗?」
「那是,什么意思?……」
「我是不会向史塔西屈服的。你也应该也一样吧。但是,现状下,只有海姆少将可以依靠也是事实。而且,如同查普认识到的,此后的交涉若是失败,留给我们的路就只剩2条了」
格雷特尔的瞳孔中,寄宿着达观和觉悟。
「是向西方流亡,还是在东德作为反史塔西势力继续战斗。并且,后者,大概直至东德被BETA毁灭都会一直持续下去吧」
在迟早会被BETA毁灭的东德,为了生存继续和史塔西抗争━━那是太过令人绝望的未来。然而,西方总军被史塔西压制了的现在,那个未来非常可能成为现实。
「你是西德人。我觉得只有你可以逃往西德。并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我们祖国的事,必须要由我们来做个了结。那是,我作为东德人的矜持」
作为东德人的矜持━━很像对祖国尽忠职守的格雷特尔会说的话。不过,凯蒂亚轻声喊起来,做出否定。
「接受流亡的瞬间,我就是东德人,是第666战术机中队的卫士……!之前,也都和大家一同战斗过来了……!」
「艾伯巴赫就一直那个样子下去也一样吗?」
没能找到回应的话━━格雷特尔轻拍凯蒂亚的肩膀。
「我也没打算放弃。但是,好好想想。应该是有些事只有你才能完成的」
说了句走吧━━格雷特尔就迈开了脚步,凯蒂亚伫立在那反复咀嚼那个话语中的意义。
上午9时 德意志民主共和国
马格德堡专区 海登斯雷贝恩演习场
「你居然说,将师团一分为二……?」
海登斯雷贝恩演习场司令塔的海姆办公室。幕僚全都聚集在场,海姆怀疑他神智般反问道。
发言者是方才,带着对海姆司令部'政治指导任务'前来赴任的史塔西武装警察军作战本部的派遣参谋。他两旁还随行着为监视海姆而配备的史塔西士兵。
「你们懂战斗理念吗。所谓的师团这个战斗单位就是要组成师团才能最大限度发挥战力吧!」
派遣参谋面不改色地面对海姆的反驳。
「这是对战况做出的反映,少将同志」
参谋哄小孩般温和地回答。而后注视起背后贴着的作战地图。
「虽说成功歼灭了BETA中央集团,但奥德何·尼斯河流域绝对防线现在仍摆脱不了危机。在BETA中央集团南北面展开的2个集团各6万━━合计12万以上的BETA集群依然在西进着。反观战训,后面还有数万BETA的集团后继着也不足为奇。进一步说,各集团中还有可能包含着相当数量的重光线级」
战况图上描绘着代表2个BETA集团的箭头。根据侦查,今日之内各集团的先锋估计就会和奥德河·尼斯河绝对流域防线接触。
对此,战线后方展开着约120机战术机。以这种程度的战力执行光线级猎杀完全是自杀行为,和要塞阵地的连协充其量也只能进行防卫战。
「为应对这个状况,'我们'新政权决意投入武装警察军和西方总军的全部战力暂时阻挡BETA的进攻。为此,就有必要配备应对2个BETA集团的兵力」
参谋有条不紊地继续。
「因此,将西方总军中熟练度较高的贵师团一分为二,一个配置到BETA右翼集团迫近的北面,另一个配置到左翼集团迫近的南面。不过,师团司令部还是留在这个演习场」
「西方总军中除了我的师团外,还有其他战车师团在。分开投入并非好事」
「这是为了尽早投入兵力到前线。包含贵师团在内,西方总军的各师团还在编制途中━━但是,以战斗团单位的话,可以在编制作业完毕后依次投入到前线」
「把司令部留在这的理由呢?是怀疑我们的军事指挥能力吗」
「怎么会。是为了防止指挥统率的混乱。以战斗团为单位编入部署在要塞阵地的地上部队指挥下更能有效运用哦」
海姆忍住了对此咂舌的冲动。阐述各种理由的史塔西有何企图显而易见。
(将师团一分为二就不能反叛了,并且还能利用投放到对BETA作战削减其战力。于是乎,我们失去了手头的战力,被无力化……)
很有史塔西作风的卑鄙手段━━但姑且有一定道理。尽早将战力送上前线也是合理的。
而且,国家人民军<NVA>的权限转移给了史塔西的现在,我们是无法违抗命令的。自己因抗令罪而从这个司令部被排除出去的话,对史塔西的反攻就会被扼杀在摇篮中。
沉默了数秒,海姆开口。
「……受到柏林动乱的影响,交通网发生了混乱,以致师团的动员受阻。即使以战斗团为单位,也不知道何时能送往前线,以及何时能抵达前线」
「那就困扰了。最迟今日之内要完成2个战斗团的编制」
仿佛看透了海姆内心所想,参谋冷笑。
「向前线的输送不用担心。可以用铁路运输。只不过,由于有可能遭到叛军残党的攻击,护卫就交给武装警察军了。当然,因为有遭到袭击的危险,要绕过柏林去往前线」
「……明白了」
连往前线进发的途中都无法接近柏林了━━和幕僚们一同陷入沉默,海姆看着史塔西的人用讽刺的语气回答。
「好像我作为军人的评价,已经形同虚设了」
不被任何人注意地紧握起右手。按史塔西的设想发展下去,我们将碌碌无为地眼睁睁看着祖国的灭亡。
(即使假装玩忽职守耽搁编制,也最多拖到明天早上……在那之前,还有何办法……?)
希望渺茫。西方总军完全被史塔西支配了。即使自己在这奋起反抗,会伙同的部队也寥寥无几。
错过了史塔西内乱这等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反史塔西势力的注意就被导向了BETA。司令部的幕僚也不例外。
(接下就看和反体制派的交涉了,吗……)
一部分离开东柏林的反体制派,乘坐西方总军的派遣车辆赶来演习场这事,透过联络员给的便条海姆已了然于胸。
考虑到天气正转为安定,傍晚时分他们应该就会抵达这里。若以确认部队状况为由出去,然后甩开监视者,就可以和他们直接会面了。
(可是,第666中队很可能已经毁灭了……)
原本,应该是在演变成这样之前,我们和第666战术机联动,进军柏林的。近似放弃的情感袭上心头。
武装警察军派遣参谋的副官,带着资料进入房间。和长官私语了会。
派遣参谋颔首致意后,俯视海姆说道。
「少将同志。贵军就算是为了实现东西德意志的融合,也必须火速进行动员」
「这是为何」
派遣参谋扭曲了嘴角,告之理由。
下午3时 德意志民主共和国
马格德堡专区 马格德堡近郊
卡车货箱中,响彻着沉重的引擎声。
格雷特尔在车厢内一言不发地等待着时间的流逝。坐在左侧的凯蒂亚和其他的反体制派的人也都没做任何交谈。由于伪装成运输补给物资,车厢的大半都被器材埋没了。
(平安地到这了,吗……)
视线望向窗外飘着雪花的外景,格雷特尔放下了心。东德典型的田园风光━━由雪原和森林交织的景色。
现在正顺利地向海登斯雷贝恩演习场前进着。虽然无法走高速公路,但由于天气已转为安定,一般道路的行车已不成问题。
移动过程中,数度受到人民警察军的盘检,车厢内也被确认过,但幸好有从西方总军那收到的战斗服和伪造身份证明,并未受到怀疑。
(话虽如此,但之后到底会怎么样呢……)
看向坐在对面的苏西。不知在考虑着什么,一脸严峻的表情盯着冲锋枪枪口。
(如同瓦尔特海姆所言,海姆会决意反叛的可能性并不高。而且……)
瞥了眼坐在凯蒂亚左侧,无精打采地佝偻着背,视线虚无地盯着脚尖的提奥多尔。
自反体制派据点出发后,提奥多尔的样子就毫无变化。气愤地斥责他也毫无反应。
不过,格雷特尔也明白提奥多尔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自己在5年前,因史塔西而失去了重要的人,为此也自暴自弃过。遭受比那更为残酷命运的提奥多尔会失去战意、深陷自我厌恶、把过错归咎到自己身上也无可厚非。看到提奥多尔对爱丽丝蒂娜的态度以及现在的提奥多尔,可以肯定提奥多尔对爱丽丝蒂娜的重视度早已超越部下的范畴了……。
伴随着东柏林的回忆,近似嫉妒的忧伤之情堵着胸口。那天,自己被提奥多尔激励,正是因为那样,才觉得自己可以努力。可是━━。
(这种时候,你会怎么做呢,上尉同志……)
虽然明白太过依赖她了,但仍不自觉浮想起爱丽丝蒂娜的面容,自虐地苦笑起来。
(你一直都在,为了不让卫士失去对明天的希望以及战斗的意义努力着……)
感觉如坐针毡,将视线从提奥多尔移至凯蒂亚身上。
凯蒂亚有别于提奥多尔,在另一种意义上看着不在这的某处。工场遗迹的谈话后,就一直那样。
「中尉同志……」
可能是察觉到了那个视线,凯蒂亚望着窗外问格雷特尔。
「中尉同志要如何打破这个现状?即使和西方总军联合,只是那样的话……」
苏西和其他的反体制派都因凯蒂亚的发言而一同看向格雷特尔。有关该如何和西方总军交涉,格雷特尔从未发表过自己的意见。
「……和西方总军联合,袭击史塔西。……然后从他们手中救出上尉同志」
格雷特尔踌躇了会,然后,将提奥多尔纳入视线范围回答道━━但很遗憾,提奥多尔的样子毫无变化。凯蒂亚可能也想着同样的事,仅有一瞬间看了眼提奥多尔后,痛苦地别开了视线。
「作为"东德最强"的第666战术机中队指挥官,在一般市民中也很出名,并且『海王星』作战中成了西侧英雄的上尉同志能被我们夺回的话,西方总军将上尉同志捧作'神舆',就可以汇集反史塔西势力。公布上尉同志的过去,以及中队毁灭的事实,就获得了击溃史塔西的大义名分」
「那样的话,第666战术机中队就能重生,也能期待西边的支援了」
苏西确认性地说道。
「啊。只不过,那是要看西方总军……应该说,海姆少将的想法了吧」
格雷特尔苦闷地颔首。
「即使海姆少将同意我们的方案,也不知道西方总军是否留有那样的余力,能否确切掌握上尉同志的所在地也是个问题。虽说史塔西会晾出后背给我们,但能攻其不备的机会也仅有这一次。西边的到来能否安定前线,或者在那之前前线就已经崩坏的话,那一切都将化为泡影━━就常识性来说,那是风险过高的赌注。可是,那是能带给我们胜机的唯一办法」
格雷特尔为置身现实外般,叹了口气继续。
「若是被推崇为反体制派的'神舆',就不但不用再坚持不容自己放弃的生命,还会从前线抽身,将精心培养的第666战术机甲中队变成棋子。很难想像对中队倾注心血的上尉同志,会期待和她的期望背道而驰的立场。或许正是因为那样,上尉同志才会自始至终都做第666战术机中队的指挥官」
凯蒂亚忍耐着什么般倾听着自己的发言。格雷特尔寂寥地笑了笑。
「就如同革命历史印证的,英雄多数是孤独。承载大家的希望,作为引导者,他们必须踏足绝境。输了不单是迎来死亡,还会被转嫁所有的责任,给亲密的人带来灾难。或许我没有那样说的资格,因为我们政治总部,在3年前肃清了抱着那种觉悟发起行动的反体制派英雄,……」
「…………」
「在我们和史塔西布下完全监视体制的东德,要成为英雄,就如同期望成为祭品。那是他们的最大目标,输了就必死无疑━━不过,听了你说的,或许上尉同志是在和要塞级的战斗后,看到你们的成长,决意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救国英雄"」
格雷特尔就此结束论述。凯蒂亚紧咬嘴唇,目不转睛地看着某地。
「我的推想就是这样━━怎么样?」
最后一句是对着苏西说的。苏西勉为其难地点了下头。
「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之后,就是寻求西边的援助了……不管怎样,你们的力量是可以期待的吧?」
「当然。我们可是第666战术机中队的卫士。只要能入手战术机和强化装备,就能带来战果。问题就是能不能弄到机体……」
格雷特尔用谈笑般的口气继续。
「被莫斯科派击败的柏林派残党应该和我们一样往西面败退了。或许可以追击他们夺取机体」
载着格雷特尔他们的卡车,穿越检查站和林间小道,到达演习场。
在目的地匆匆忙忙地将器材搬运至置物场后,苏西和格雷特尔交头接耳起来。
「我们到达的同时,海姆少将似乎也收到联络了。碰头地点,是徒步离这20分钟左右森林内的某个监视塔边上」
「史塔西圈套的可能性呢?」
「很抱歉,请自行做好觉悟。我们没有选择余地……」
「…………」
「碰头的话,你也要来吧。你不是有见过海姆少将吗?」
「明白了。那样的话,把瓦尔特海姆和艾伯巴赫也都带上。第666战术机中队的卫士有3个在这里也带有很大的政治意义。而且,艾伯巴赫和我一样,见过海姆少将」
「就他那样……?」
「……让他看清我们现在,正处在命运的分歧点上,我觉得可以成为某种契机。━━海姆少将应该也会理解」
呼应格雷特尔的恳切愿望般的声音响起。苏西沉默了会,颔首表示「明白了」
下午4时 德意志民主共和国
马格德堡专区 海登斯雷贝恩演习场
「抱歉迟到了━━为避开那帮蠢货,只能用视察在演习场动员的部队为理由开溜」
森林中的监视塔侧边,海姆在格雷特尔他们面前现身后,对苏西歉意地说道。除他之外,还有数名幕僚和护卫士兵在。
「他们都是我的同志。口风很紧的。在这有几十分钟了吧」
「就10分钟━━我是苏西·查普。你们所说的反体制派武装斗争班「A<Anto>」的指挥官。这边其他3人您应该知道吧?」
「知道的。特别是那2人。剩下的1个,记得,从西德流亡到东德的……」
「凯蒂亚·瓦尔特海姆少尉」
苏西回答的时候,海姆望向了格雷特尔和提奥多尔,最后视线停在了边上的凯蒂亚身上。露出了联想起某事的表情后,询问格雷特尔。
「叶克伦中尉,你们在这里就说明……」
「第666战术机中队在歼灭BETA中央集团后,在泽洛高地后方的赫兹非德基地,受到配备新锐机MIG-27的莫斯科派「狼人」大队的奇袭而毁灭了。伯恩哈德上尉和其他的卫士都在那被捕获━━这2人则是脱逃成功,然后与事前和反体制派接触的我汇合」
仿佛最后的希望被粉碎了般,海姆的脸扭曲了。为做确认问道。
「也就是说,你们是要救出伯恩哈德上尉,重整第666战术机中队……」
「我认为现状下要打破史塔西的统治、拯救祖国,只能那么做」
苏西抢先说道。
「利用伯恩哈德上尉的名号,不但能集结反史塔西势力,而且可以获得大义的名分,还能联带出西边的支援」
「…………」
「反体制派计划在少将的军队进军柏林的同时武装起义扰乱史塔西。被BETA和史塔西这2个恐怖的对象压迫的柏林一般市民也应该会相继奋起。那样的话……」
海姆单手制止了苏西热情的演说。
「……那是反体制派和……剩余的第666战术机中队的意思吗」
格雷特尔颔首。海姆叹了口气,做出回答。
「从结论说起吧。无法接受那个提案。西方总军……我,不能跟你们一起和史塔西战斗」
「……!为什么!史塔西现在,让整个欧洲都陷入了危险!难道你是要静观其变……!」
苏西瞪大眼喊起来。凯蒂亚也血色尽失地僵硬当场。
「无计可施了。毕竟。不能排除她已死的可能性!」
海姆不胜惭愧地回答。
「"东德最强"的第666战术机中队指挥官━━爱丽丝蒂娜·伯恩哈德……预计到将她捧作象征就能把军队和国民纳入己方。正因如此,我才意图和她的中队联合,向柏林进军的━━到昨天的阶段是那样」
「那样的话,现在也还不迟啊……!」
「但是,因为现政权的树立,'状况正转向安定'。包含我的师团将士在内以及被穷追的军队,比起击溃支配自己的史塔西政权,不如和现政权交涉获取西边的救援更妥当吧。我们不能成为粉碎那个希望的恐怖分子。要集结反史塔西势力,需要更为强烈的象征」
「……可是!」
「即使得到被史塔西压迫的苦难国民的支持,我们这种程度的行动还是无法撼动体制的。史塔西的恐怖政治已经彻底深入民心了,猜疑心束缚着东德国民。就那意义上说,打消那个猜疑心的存在也是不可或缺的。我对她有那样的期待。即使没有言语交流,还是能够感受到我们彼此的职责。可是现在,她却被捕、第666战术机中队也毁灭了……事到如今,我们没有动员军队和国民的力量,也打倒不了史塔西」
「…………」
沉默支配了世界。也不知流逝了多少时间━━海姆再次用沉重的语调开口。
「……我们的战斗,失败会带来终结。比起打倒史塔西,首要的是,保住更多的东德国民,那绝不能葬送在我们手上……」
格雷特尔握紧了拳头。海姆言之有理。现状下,且不论军队和一般市民对现政权会构筑何种体制的同时,能够阻挡眼前的BETA大攻势的话那是也未尝不能容许。事到如今即使对史塔西举起反旗,若没切实的胜机,只会缩短祖国的寿命。
「……现在能立刻夺回伯恩哈德上尉的话就另当别论了。可是,现在她的生死和所在地都不明了,没有战力可动用的状况下什么也做不了」
苏西试着反驳。
「……应该,还有机会的。能在西边赶来救援前处理好的话。有关伯恩哈德上尉,可以利用反体制派和你们的情报网进行调查……」
「我的师团,明天清晨就将完成动员,分成2个战斗团送往前线。史塔西事先就已察觉到西方总军企图叛乱了。其他师团的状况应该也相差无几━━那样的话,已经连接近柏林都有困难了。而且……」
海姆悔恨地皱起眉头。
「'就在今天早上',东西德意志结束了副部级私下会晤,似乎是和西边合作以成立体制。按常识性考虑,快的话,西边'3天后'应该就能抵达奥德河·尼斯河流亡绝对防线了━━也就是说,最迟后天,西边的兵力就会开始进驻东德」
格雷特尔和苏西苍白了脸。留给我们的时间只剩2天━━。
「这样的状况下,你还是要推翻史塔西政权吗?即使有,有能在后天西边的兵力开始进驻前掌握政权的策略吗?极有可能,我们会在孤立无援的状态━━即无法指望西边支援的状况下战斗」
「对西边来说,没理由会期望现政权的存续的……!」
「即便如此,西边,特别是西德很重视对西柏林的拯救。那是被舆论的声音推动的。你也应该清楚,他们是民主主义的国家」
「……!」
煤焦油般的沉重空气缠住了格雷特尔。
「要武装起义的话,已经太迟了……我们能做的,只有和史塔西联手迎击BETA。至少能将惨剧延期━━我要说的就这些了━━其他还有什么吗」
格雷特尔无法对海姆所说的做出任何反驳。剩下的日子只有2天,凭现有的牌是无法构筑策略的。弄巧成拙的话,不止史塔西,甚至可能会遭到西面的攻击。
苏西也似乎没有其他提案。她的悔恨远比自己来得沉重吧。反体制派是为了这个机会才残存至今的。
(已经,无计可施了吗……?)
带着绝望感和心脏的剧烈跳动,格雷特尔扪心自问。
(现状下,西面对东德展开救援,只会重蹈「巴列奥略」作战的覆辙……我们,只能在史塔西的统治下继续战斗了吗……?)
望向提奥多尔━━还是老样子,视线虚无地看着在场的人们。
(你真的这样就好了吗,提奥多尔……!?)
仿佛死人般的提奥多尔。在其身旁的凯蒂亚也埋着头。已经完了━━格雷特尔为之目眩。
「我会确保你们的安全。……想办法送你们到西边去的」
海姆表示对话的结束般,转过身━━就在那时。
「请等一下……」
格雷特尔、苏西以及海姆的视线都望向了出声者。
凯蒂亚带着充满意志的眼神,走到海姆面前。缓慢却清晰可闻的脚步声。因惶恐,亦或是其他的情感颤抖着双肩。
你想做什么━━格雷特尔想要那么说,但迫于凯蒂亚发出的气魄,无法出声。
「请等一下。还有可能性在的……」
「……是什么呢,小姑娘」
海姆的声音似乎是没空陪孙子任性。
「说不定有一个可以让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的方法……」
「……好吧。说来听听」
「你……」
此前都还没有任何反应的提奥多尔,嘶哑地出声。格雷特尔看到提奥多尔那空虚的视线微微地浮现出惊愕。
凯蒂亚转向提奥多尔,温柔地微笑着表示"可以的"般轻轻地点了下头后━━再次面对海姆。
「有代替伯恩哈德上尉……作为统合国民象征的话,就有可能对吧……?」
拼死按捺着不安━━试探般提出问题。
「……啊。那倒是。不过……实际上我们没有代替她的象征性存在」
凯蒂亚做了个深呼吸。感受到了非比寻常的氛围,没有任何人从旁插嘴。被拭目以待的凯蒂亚向海姆通告━━。
「曾经存在于这个国家的英雄━━阿尔弗雷德·舒特勒哈维茨少将再次,站出来的话怎么样?」
格雷特尔感受到心脏的剧烈跳动。那天,在科特布斯基地资料室提奥多尔调查的,那是━━。
「……原来如此。活着的英雄无法依靠的话,就换做已逝的英雄吗。……可是,很遗憾,死者是无法领导战斗的。……他是我的故友,也是东德的英雄,但即便是复仇战,时间也太过久远了」
「━━不」
强烈的否定。
「最后的灯火还未熄灭。东德也没有终结」
格雷特尔的目光无法从凯蒂亚身上移开。预感━━隐藏至今的底牌,将在这里揭开。
凯蒂亚环视周围。从提奥多尔开始依次和苏西、海姆以及自己交错了视线。然后━━凯蒂亚莞尔一笑。
那和格雷特尔熟识的女性━━追逐至今的女性很相似。
「我的名字……凯蒂亚·瓦尔特海姆是假名」
凯蒂亚的表情力量充盈━━。
「我的名字是乌苏拉。……乌苏拉·舒特勒哈维茨。也就是您说的阿尔弗雷德·舒特勒哈维茨的女儿」[注:Ursula指栗色头发无畏之人]
海姆充满惊愕━━脸颊在抽搐。
「BETA大战中的英雄,阿尔弗雷德·舒特勒哈维茨中将的独生女……武装政变失败时逃往西边的女儿,改变身份回到东边,并被配属到东德最强的部队……」
凯蒂亚颔首,手放至胸前凛然宣告。
名为历史的时之针在转动━━
「我……被伯恩哈德上尉保护的乌苏拉·舒特勒哈维茨作为象征站上台面,您就能和史塔西战斗了吗?」
格雷特尔仿佛听见了爱丽丝蒂娜的声音。
Episod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