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今日的餐桌战争

  「……啊,是梦吗?」

  我睁开眼睛,回想至今梦到的一切。

  但是,这个梦实在太奇幻,我大概是太累吧?不然怎么会梦见「变成三个女孩子的狗」这种又激进又刺激的梦呢?我的等级才没有那么高。

  我睡眼惺忪地望向枕头旁的电子时钟,时间是早上七点整。好,反正现在放春假,干脆再睡一下。

  正当我想钻回被窝中时——

  「睡什么回笼觉啊!」

  耳边突然响起超大声的闹铃声。

  我吓得从床上弹起来,一个娇小的女孩映入眼帘。她长得跟梦中那个小青一模一样——不对,她就是小青本人。

  「我说你啊,难得本小姐特地叫你起床,你睡什么回笼觉!」

  小青伸出小小的手捏着我的脸,大概是生气了。原来如此,我刚才是被这丫头叫醒的……呃,这不就代表……

  「……原来不是梦啊。」

  「嗯?你睡昏头啦?要不要我踩你的头,把你踩醒?」

  「不,我已经醒了。被你这么一闹,我已全都想起来。」

  没错,事情要追溯到昨天晚上。

  小青夺走我的初吻外加昭告天下我是狗后,竟然一派轻松地说:「咦?现在是晚上呀?那该睡了,带我去床上睡觉。」还敢说我,你自己才是睡回笼觉的人好吗?结果,昨天的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

  「对了,你昨天是睡在客房吗?」

  「那还用问?谁要睡在那种灰尘一大堆的房间里。真是的,你们竟然把我放在那里整整五十年。」

  「你还不是睡了五十年……」

  「烦死了!我又不是自愿睡在那里,谁教这五十年来一直没有人叫醒我……不对,正确说来,是一直没有人跟我缔结契约,还害我做讨厌的梦。」

  「讨厌的梦?」

  「……总而言之!都是你没有早点出现,才会害我连睡五十年!」

  小青嘟起嘴,看来跟闹脾气的小孩没两样。不对,光是看外表,她十足是个小孩子的样子。她的身高大概不到一百五十公分,真是超迷你的尺寸。

  「对了,你几岁?」

  「咦?出生经过十六年后,我一直沉睡,所以应该是十六岁吧?」

  「喔?我下个月满十七岁,看来你比我小。」

  「比你小……我收回刚才那句话。睡着的时间也要加上去,我今年六十六岁!」

  「那你就是老婆婆啦。」

  「你你你你说谁是老婆婆!」

  「呜喔!好啦!我知道了,不要踢我的脚!」

  我好不容易才躲过她的脚踹突袭。

  昨天她也踢过我,这丫头真凶暴,一点大人样都没有,我看她还是只有十六岁。不对,以十六岁来说,她的外表跟内在又太像小孩……附带一提,现在她的胸口并没有那个蓝色印记,难不成印记的显现可以自由控制?

  「呼……」

  总之,重新整理一下头绪。

  昨天我趁小青睡回笼觉前缠着她问一些话。她说,她原本就具有化为人形的能力,所以站在我眼前的她,一切的身体构造都跟人类无异。

  可是,既然她至今都以灵柩的姿态静静沉睡五十年……

  「为什么你会被我叫醒?」

  「很简单,因为你身上的莉莉之血浓度比其他子孙都强,我才会对你体内的魔女之血有反应,进而苏醒。」

  「魔女之血啊……」

  我体内有那种东西喔?但是真不巧,我一点灵感都没有。别说是骑着扫把在天空飞,我连定期测验的猜题都常常猜错。

  「总之,既然你把我叫醒,就得跟我缔结契约。」

  「你说的契约……到底是什么?」

  「如果我想维持人形,得找个人当我的拥有者,分得他身上的力量。契约就是连系那段回路的仪式。还有,我也得从契约者身上获取目前这个时代的知识才行,这样才能方便我办事。」

  「……也就是说,这是为了让你适应苏醒时的环境?」

  仔细一想,这丫头真是气定神闲,换成其他人,恐怕会像浦岛太郎一样惊慌失措。她之所以不感到惊慌,全是因为「契约」使她得到这个时代的相关知识吗?

  「可是,为何一定要靠接吻来缔结契约……」

  「我、我怎么知道,莉莉就是这么决定的嘛!我猜,魔术回路可能得借由肉体接触来连系,否则,我怎么可能把初吻献给一个仆人……」

  小青眼泛泪光。

  呃,有必要那么沮丧吗?我给你的也是初吻啊。话说回来,什么仆人嘛……

  「哎,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拥有者吧?为什么你叫我『仆人』?」

  「哼,光是能当我的仆人,你就该偷笑了。我可是青金石,魔女的最高杰作。价值连城的我,随时有可能被歹徒抢走,因此当然需要仆人来保护我。」

  「你要说的不是仆人,而是看门狗吧?」

  「没差啦。管你是仆人还是看门狗,只要能做好分内的工作就好。」

  青金石略带骄傲地说道。

  看来,这丫头不是把我当成她的拥有者,而是当成打杂的小弟。算了,换成是我,如果有人突然冒出来说自己是我的主人,我同样会不爽,所以她的心情并不是不能理解。

  「事情就是这样。现在,历史性的一刻来临,我要对你下达第一道命令!」

  「是不是要我做早餐?你想吃什么?如果食材够我就做给你。」

  「咦!真的吗……呃,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小青完美地展现「假装接受然后猛烈吐槽」的神技,接着过了三秒,一旁传来「咕噜噜噜噜噜噜~」这种令人脱力的肚子哀号声。既然发出声响的人不是我,那么嫌犯是……

  「哎,你真的不想要我做早餐吗?」

  「那、那还用说!我的肚子才不饿呢!我说不饿就是不饿!」

  骗谁啊,我用膝盖想都知道你饿扁了。不过,既然她不是想命令我做早餐,到底是要我做什么?

  「那我就下命令啰!现在,我命令你帮我洗头发。」

  「啥?凭什么要我帮你洗头发?」

  「因、因为我习惯早上起来洗头发嘛,而且……」

  小青略显落寞地垂下眼。

  「以前莉莉是我的拥有者,她总是早上帮我洗头……」

  「……好啦,拜托你别哭丧着脸。」

  「我、我才没有哭丧着脸!只是因为你不听话,我很不高兴而已。」

  「是是是,我知道,洗就洗吧。」

  「哼!」

  小青骄傲地将视线从我身上别开,然后双颊泛红地呢喃道「知道就好」。

  「……哎。」

  此时,小青略显不安地动着嘴唇。

  「其实我很不高兴,可是,既然已经和你缔结契约,我就非得把你当成自己的拥有者。那你呢?你会不会不想当?」

  「这个嘛……我也只好负起责任啦。」

  没错,这丫头之所以必须和我缔结契约,是因为我唤醒她。既然如此,我就得负起分内的责任。

  「……是喔。那么,我还有一项命令……」

  「命令……什么命令?」

  我一问,小青随即低下头。沉默半晌后,她喃喃说道:「……没事,算了,忘记我刚刚说的话吧。」

  她的声音似乎有那么一点惆怅。

  「这样啊。别客气,有事尽管说喔。」

  虽然我对命令的内容感到好奇,但还是决定不要逼她说出口。毕竟,每个人心中都有不愿被他人触及的领域。

  「不过,这样好吗?如果要我帮你洗头发,我们就得一起进浴室……」

  「哼哼,你放心吧,我早就想好对策。」

  「对策?」

  「你看这个!」

  小青得意洋洋地说完后,旋即拉起缀有荷叶边的蓝色洋装裙摆……呃,这丫头干么突然掀裙子!

  「怎么样?会不会很奇怪?」

  「这、这、这教我该怎么回答……」

  长裙被猛然拉起,水嫩有弹性的苗条大腿暴露在我眼前,上方则是纯白的内裤……咦?

  「那件白色的东西,该不会是泳装吧?」

  「废话,这是昨天晚上我拜托你姐姐帮我准备的。这好像是这个时代的当红服装喔!怎么样?很好看吧?」

  面对拉着裙子、挺起平胸的小青,我只能干笑着说:「喔、喔,还不错。」

  因为,小青穿的是……八成是学校泳装,而且是白色的!这种服装确实在某部分爱好者之间颇受欢迎。话说回来,为什么梨央姐手边有这种东西?难道她喜欢看人角色扮演?

  「……怎么回事?该不会……怪怪的吧?」

  小青似乎看出我的脸色不对劲,只见她拉着裙子扭来扭去,满面通红,一双摆成内八的大腿哀伤地互相摩擦。看来,她真的觉得很难为情。

  哇,我好像对女孩子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心脏跳得好快……不对!万一被真由香看到这一幕,她不杀掉我才怪!昨天发生「过峰冬夜初吻被夺事件」后,她还骂我:「哥、哥哥你这萝莉控!」甚至差点昏倒呢。

  「别、别紧张,一点都不奇怪。」

  「真……真的吗?」

  「是啊,我觉得很好看。」

  「哼、哼哼哼,既然觉得好看就早说嘛!好啦,我们快点去浴室。」

  是我多心吗?小青离去时似乎有点害臊,大概是很高兴听到我称赞她。

  嗯~虽然这丫头态度嚣张,但她的个性或许不坏。

  我想,她应该只是因为在陌生的环境中苏醒,所以不知道该如何与人相处。就跟不习惯人类的野猫一样——不,与其说她是猫,还不如说是迷你猫,毕竟她这么娇小。

  「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帮女生洗头发。」

  「啥?少骗人啦,你姐姐都跟我说了。听说你常常跟妹妹一起洗澡,还帮她洗身体。」

  「啊,好像有那么一回事。可是,小青,真由香不是我妹妹,她是我堂妹。」

  「咦?可是,那家伙都叫你『哥哥』……」

  「那家伙从小就很想要有个哥哥,才会叫同届的我『哥哥』啦。而且,我们只有在小时候才一起洗澡。」

  不过,我是四月出生的,真由香则是隔年的三月出生,所以即使我们同届,我还是几乎比她大一岁(注4)。

  「接下来……」

  想着想着,我们来到脱衣间前。这里没有我的泳裤,不过既然只是洗头发,我应该不需要脱衣服。

  我一边自问自答,一边将手伸向脱衣间的门把。门没有上锁,里头一定没有人吧。我迳自做出结论,猛然打开浴室门——

  结果看到光溜溜的过峰真由香。

  她很明显才刚洗完澡。

  「……」

  脱衣间的体感温度霎时降到冰点。

  或许是刚洗完澡的关系,只见真由香的脸颊变得水嫩泛红,腰部紧致苗条,胸部也比七年前成长许多(虽然还是比不上梨央姐)。总觉得……真由香的身材已变得玲珑有致,令人忍不住看得入迷。

  「……不对。」

  注4日本的学校是四月开学,因此四月到隔年三月出生的学生为同届。

  快回神啊,过峰冬夜!

  现在可不是冷静观察堂妹裸体的时候!浴室蒸气,拜托你们认真工作好吗?快学学昨晚的深夜动画,张开防护墙啊!否则现在岂不是……被我看光光?

  「真、真由香,你怎么会在这里?」

  「呃、呃,因为我习惯早上在院子练竹刀,所以每天都会在这个时候进浴室冲澡……」

  「喔、喔~原来是这样。」

  「对、对不起,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没睡好的关系,我迷迷糊糊忘了锁门……」

  「你、你没睡好吗?」

  「……是的。只要一想起哥哥和我住在同一屋檐下……我就紧张得睡不着……」

  「也、也对喔,突然冒出一个男人当你室友,难怪你会害怕得神经紧绷。没事吧?有没有做恶梦?」

  「咦……」

  以下是真由香的证词:「我没有做恶梦……只是梦到哥哥……叫我把自己的眼睛蒙起来……然后对我做一些很、很刺激的事……」语毕,她便羞赧地不再开口。

  ……好猛。

  这个堂妹居然在我们同住的第一天就做那么猛的梦!我到底对蒙住双眼的真由香做了什么……不对,现在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

  「抱抱抱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绝对没有居心不良……」

  没错,这是一桩由于双方疏忽所造成的不幸意外,因此,只要好好解释,一定能逃出生天!

  「就、就是嘛!这家伙绝不是想跟你一起洗澡啦!」

  不知是良心不安,还是感应到自己的狗已经立起死旗,只见小青也开始为我辩解。干得好,拜托你继续为我护航吧!

  「这家伙之所以来这里,是为了跟我一起洗澡啦!」

  「…………」

  小青,你不知道吗?

  你刚才说的话,在我们这时代叫做「爆炸性发言」喔。

  「对吧?我没说错吧!」

  「啊、嗯,大概……」

  「拜托你振作一点!如果我不说是因为我命令你,所以我们才决定一起洗澡,你就死定啦!放心吧,反正我又没有说谎!」

  「拜托你闭嘴啦,迷你猫!」

  「你、你说我是迷你猫?难得本小姐帮你掩护,你那什么态度!」

  小青气得鼓起腮帮子。

  呃,你掩护时发射的子弹,全射到我身上啦!这下岂不是会让真由香想歪……

  「——哥哥。」

  你看,我说中了吧。

  我望向真由香,结果她……奇怪,她在笑耶。难道她没生气?眼前的真由香,简直像温柔贤淑的大和抚子……

  「请你咬紧牙根。」

  「…………」

  真由香,女孩子不可以讲这种话啦。

  还没回过神来,真由香的铁砂掌便已直击我的脸颊,令我呈大字形倒在走廊上。比赛开始不到一分钟,我就被秒杀KO。

  「喂、喂!你可是我的看门狗,怎么那么简单就被干掉啊!」

  咦?天使从天堂来接我吗……不对,原来是小青在端详我的脸。啊哈哈,也是啦,天使怎么可能对我说那种恶毒的话。之后,愤怒的堂妹又对我使出追击……

  「……真是的,哥哥你好色……」

  很意外的,真由香的追击仅止于这句话。

  ……好耶。

  到头来我仍旧睡了回笼觉,不过我还是感谢老天,赐给我如此强悍的狗屎运。

  ×××

  「嗯嗯,冬夜做的料理好好吃唷。该怎么说呢?有一股男人味。」

  时间是早上八点半,地点是过峰家的起居室。

  梨央姐吃着我做的早餐,赞不绝口。

  那桩以各方面来说都惊天动地的「过峰冬夜惨遭KO事件」发生后,被撞击声引来的梨央姐向真由香解释了来龙去脉。那记铁砂掌将堂妹的出浴画面从我的记忆中删除得一干二净,并且多亏梨央姐的帮忙,我的冤屈才得以洗清。

  「哎,真由香,帮我拿酱汁。」

  「小青,荷包蛋浇酱油可是基本吃法喔。真是的,你真是缺乏常识啊,像昨天你也强吻哥哥,今天还跟哥哥一起洗澡……」

  「这跟荷包蛋没关系吧!还有,不要再让我想起接吻那件事啦,我也很想赶快忘记啊。」

  「我也一样。」

  「……咦?为什么连真由香也想忘记?」

  「因为……总、总之,荷包蛋就是要浇酱油。来,我帮你。」

  「啊!你在对我的荷包蛋做什么!好呀,既然如此……」

  「什……你居然在哥哥精心制作的荷包蛋浇上酱汁……」

  「哼哼,这下就扯平了。」

  「唔唔……看看你做的好事!」

  看来,小青跟真由香的个性好像不太合,餐桌上竟然爆发荷包蛋战争。不过,其实只要把她们彼此的荷包蛋交换一下,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附带一提,今天早上的菜色有:荷包蛋、烤鲑鱼、刚煮好的白饭、洋葱马铃薯味噌汤。我的厨艺没有多好,但既然这个家的掌厨人梨央姐给予我「合格」的评语,那应该不算太糟吧。

  「小青、真由香,你们两个别再吵了。真由香,刚才你不是还说『从今天起就能天天吃到哥哥做的饭』,看起来很开心吗?」

  「姐、姐姐姐姐!你不是跟我约好别说出来吗?」

  「呵呵,瞧你脸红的呢。真由香还是老样子,真可爱。好啦,难得大家齐聚一堂,来讲讲正事吧。好吗?小青。」

  「唔!做什么?该不会是要讲什么奇怪的事吧。」小青一边大口啜饮味噌汤,一边问道。

  「不,我要讲的是很重要的事。」梨央姐说。「小青,你昨晚是不是跟冬夜睡在一起?」

  噗咻!

  小青猛地喷出嘴里的味噌汤。

  「你、你干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你们昨天接过吻,我还以为你喜欢冬夜呢。」

  「怎么可能!我昨天才没去那家伙的房间!」

  「那么,你们是在外头接吻啰?」

  「我我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是,小青不是能完美地化为人形吗?所以,你应该也能跟男生做那种事吧?」

  「这、这个……」

  梨央姐问得小青垂下头,满脸通红。

  看样子,梨央姐猜对了。

  这个嘛,先不论这丫头的内在,她的外表看来就是个可爱的女孩子,能做那种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话说回来,梨央姐,这件事哪里重要?」

  「咦?毕竟我们家有冬夜在嘛。」

  「你是什么意思!」

  「幸好小青的身体能办事,你也觉得很高兴吧?」

  「我现在只从你的话中听到满满的恶意啊!」

  你根本只是想捉弄我们而已,拜托不要说什么「你也觉得很高兴」,这样下去我的形象会……呃,哇!小青现在正咕哝着「真不敢相信……禽兽……你这禽兽……」,还用轻蔑的眼神锁定我……

  「小青,拜托你不要叫我禽兽。」

  「唔!好啦好啦,那我从现在起叫你『野兽』。」

  「野兽……这样听起来好像更狂野耶。」

  「啊,抱歉,不是野兽,是『社会边缘人(注5)』。」

  「那我不就只是一个没朋友的人吗?」

  那跟狂野一点关系也没有,这种命名很容易对我造成精神创伤耶。

  「……喂,梨央姐,差不多该来讲正事吧?」

  「啊哈哈,抱歉抱歉。好,这次真的要进入正题啰——青金石,身为过峰家当家的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注5日文中,「社会边缘人」音近「野兽」。

  「可以呀。可是在那之前,我想先确认一件事。」

  小青似乎看出梨央姐此回是认真的,只见她紧张地吐出一口气,然后——

  「莉莉真的死了吗?」她问。

  「没错。死因我不清楚,但莉莉·瓦伦泰这名魔女,确实已在五十年前死去。」

  「……这样啊……不过,这也没办法啦。虽然那家伙外表看起来很年轻,但其实早就是个老婆婆。毕竟她已活了好几百年,挂掉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小青一口气说完,挤出僵硬的微笑。

  她那副强忍哀伤的模样,令我的心头隐约一阵刺痛。

  「好,你想问我什么?」

  「这个嘛,身为过峰家当家的我,最想问的大概是:你想在这个时代做什么?」

  「唔,那还用问吗?我的目的——就是完成莉莉的遗愿。」

  「……魔女的遗愿?」梨央姐反问。

  起居室一阵沉默。

  「『我的死期近了,所以,你就沉睡吧。当你苏醒时,希望你能和自己的拥有者一起搜集魔女遗产。』五十年前的那一天,莉莉突然这样对我说。」

  「嗯……这么说来,魔女早知道自己的死期已近?」

  「大概吧。可是,莉莉也不肯告诉我详情,而且之后就硬逼我睡着。不过,莉莉还说过:『只要集齐九十九件魔女遗产——就能实现一个愿望。』」

  「咦……那是什么意思?」

  「根据莉莉的说法,好像是可以使用从她身上分来的魔女之力,创造一个新的魔女遗产。」

  「也就是说……『可以创造一个能实现自己愿望的魔女遗产』?」

  梨央姐托着下巴,似乎在思索什么。

  刚才那段故事,就是小青来到过峰家的来龙去脉。

  「——等一下,意思是说,我也必须搜集魔女遗产?」

  依魔女的遗愿看来,事情就是这样。毕竟唤醒小青、和她缔结契约的人,毫无疑问是我。

  「当然呀。况且……我是很不想说啦,但其实我没有战斗能力,因此,如果想搜集魔女遗产,必须和你这种拥有战斗型魔女遗产的人同行。」

  「战斗型……你该不会是指这个坠子吧?」

  「那还用问。那是坠子型魔女遗产,遗产NO.7——『剑舞士之首饰』。它可以变化为刀剑,是『Ⅸ』之一,只要善加利用,绝对能增加不少战力。」

  「Ⅸ?」

  「这是指拥有个位数编号的九件魔女遗产。由于它们得到莉莉最多血液,因此魔力强度和其他魔女遗产可说是天差地别。附带一提,我是遗产NO.1,所以说是『Ⅸ』的首位也不为过。哼哼!」

  小青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脯说。

  「Ⅸ」啊……假如这个坠子是那九件魔女遗产之一,我还真有点同情它。居然得屈居在这只迷你猫之下,真是难为它了。

  「总之,虽然『Ⅸ』难以驾驭,但船到桥头自然直啦。一般来说,一个人只能拥有一件魔女遗产,你却拥有我和这个坠子,就是所谓的『双重拥有者』。所以,你一定有天赋。」

  「可是,很不巧,我昨天才得到这个坠子。」

  「唔!搞什么嘛,身为我的狗,你竟然这么没用,唉……」

  小青叹一口气。

  唔……你不需要如此失望吧。话说回来,这丫头对我的态度会不会太差啦,这样之后要怎么跟她一起生活嘛。

  「总之,关于『剑舞士之首饰』的使用方法,你就一边和我搜集魔女遗产一边记吧。我很擅长感应魔女遗产的气息,只要附近有魔女遗产发动,我马上会知道。」

  「这是你的能力吗?」

  「不是,这算是附加能力,我的主要能力是——封印。这当然是指我能封印魔女遗产。至于另一项能力……」

  说到这里,小青顿时噤声不语,接着呢喃「算了,应该没必要说出来……」。

  「不说这个了。梨央,在这座城市里,只有我们在搜集魔女遗产吗?」

  「嗯……很遗憾,不是唷。」

  「等、等一下,梨央姐!除了过峰家,还有其他人在这座城市搜集魔女遗产?」

  我震惊地嚷嚷起来。

  因为,搜集魔女遗产不是过峰家的任务吗?

  「冬夜,你冷静点,我现在就解释清楚。首先,魔女遗产无法离开音原市,这全多亏魔女在生前布下结界。」

  「结界……简单地说,就是魔女遗产无法逃到市外?」

  这么说来,老爸特地将这个坠子寄放在车站的置物柜,也是因为结界啰?因为无法将魔女遗产带到市外。

  「毕竟魔女遗产当中也有能自由行动的类型嘛。在这座设有结界的城市中,共有三方势力在争夺魔女遗产。」

  梨央姐竖起右手的三根手指。

  「其一,就是我们过峰家;其二,是雾谷家。你还记得吧?我说过魔女有两个女儿。」

  「嗯,其中一人嫁入过峰家……呃,该不会——」

  「没错,另一个女儿嫁入雾谷家。这两个女儿好像本来就感情不好,因此,至今过峰家跟雾谷家还是誓不两立。」

  「誓不两立……你是指这两家很爱吵架吗?」

  「嗯。不过,目前还不需要担心,因为现在的雾谷家呈半荒废状态。我之所以不再搜集魔女遗产,是起因于三年前的那件事,而雾谷家当时受到的伤害,远比过峰家大得多。因此,目前最棘手的是——第三方势力。」

  「!」

  一阵讨厌的恶寒,冷不防窜过我的背脊。

  ——第三方势力。

  梨央姐的语气如此凝重,令这几个字带来一股不祥的预感。

  「姐姐。」

  先开口的人是真由香。

  「你没必要对哥哥解释这些。你忘了吗?今后魔女遗产之事都跟哥哥无关,昨天晚上不是说好了?」

  「等、等一下,真由香!意思是说,你不准这家伙搜集魔女遗产吗?」

  「是啊,怎么?」

  「不要闹了!既然他和我缔结契约、成为我的拥有者,就必须和我一起搜集魔女遗产,这是莉莉的遗愿啊!」

  「免谈。搜集魔女遗产是我的任务,再说,跟魔女遗产扯上关系是很危险的,外行人跟小孩还是乖乖在家等待吧。」

  「什么!」

  小青肯定被惹火了。她猛然站起,宛如一只被踩到尾巴的野猫。这也难怪,我想她一定是把搜集魔女遗产当成与魔女之间的重要约定,如今遭到他人否定,难怪她会生气。

  「你刚才是不是说我是小孩!」

  ……更正,看来小青是对真由香所说的「小孩」两字大发雷霆。

  「你有意见吗?叫小孩子『小孩』有什么不对?」

  「不对!我已经十六岁!」

  「咦……瞧你平成这样,居然和我同龄?」

  「你、你你你说谁平呀!我看你跟我差不多吧!」

  「没、没礼貌,我可是高中一年级女生的平均值呢。」

  「哼哼,那就是我赢啰。根据我跟这家伙缔结契约所得到的知识,这个时代比较偏好胸部小的女生。」

  「不,那应该只是某一小部分人的意见……」

  「咦……是、是这样吗?」

  或许是对自己的发言感到丢脸,只见满面通红的小青悔恨地将视线从真由香身上撇开……奇怪,她干么瞪我?

  「……搞什么,都是你和我缔结契约,才会害我丢脸!」

  「呃,你怪我也没用啊。」

  「啊,不过,你有可能就是那『某一小部分人』之一嘛。呃,在这个时代是怎么称呼?萝莉控?」

  「不要把人当成萝莉控!」

  我总觉得小青跟我缔结的契约好像怪怪的,这丫头到底得到这时代哪方面的知识?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就是说呀,小青,哥哥才不是萝莉控。」

  「这可难说。他早上看到我穿泳装,还心动一下。」

  「怎、怎么可能!哥哥应该是喜欢普通的胸围才对!」

  「不对!这家伙绝对是萝莉控!」

  这两人互瞪半晌后,不约而同地转向我,眼中仿佛恶狠狠地写着:「你选哪一边(的胸部)?」

  ……神啊,救救我。

  如果能跟恋爱喜剧漫画一样和可爱的女生同居,一定很幸福——我也曾有过这种想法,实际上却是:我的地位等同于这些丫头们的狗,而且到头来还得被逼着二选一,简直是人间炼狱。

  「你们两个,冷静一点。」

  梨央姐站起身。

  只见我们家的当家大姐摇晃着丰满的双峰说:

  「女孩子最重要的是拥有一颗坚强的心,所以,胸部是大是小根本无所谓。」

  「…………」

  呃……梨央姐,虽然那句话听起来很帅气,但由你说出口就不太妙啰。你看,小青跟真由香都石化了。

  梨央姐强大无比的战力,令那两人领悟到自己的争吵就像两颗橡实在比身高一般。这残忍的现实,使她们化身为盯着橱窗里的小号猛瞧的少年(注6),牢牢凝视梨央姐(的胸部)。

  注6出自日本,一九八六年的信用卡广告。一个黑人少年紧盯着橱窗里的小号却没钱购买,最后画面带到信用卡公司的商标,告诉观众:「没钱买想要的东西?刷信用卡就对了!」

  「嘿嘿,冬夜,怎么样?我这个当家两三下就把纷争摆平啰。」

  「哪有,你只是动用武力镇压而已。」

  「反正我这个和事佬的工作已经大功告成,所以,可以抱一下当作奖励吗?」

  「啥?什么抱一下……呃、呜喔喔!梨央姐,不要突然抱住我的脖子!」

  「唔,我可不是随便乱抱唷,我是在测量你的脖围。」

  「……脖围?」

  「我要为你量身打造一个项圈……不对,是首饰。」

  「你刚才好像是说项圈喔!」

  「嘿嘿,冬夜~」

  「不要以为笑一笑就可以蒙混过去!还有,我快窒息了,不要抱那么紧!」

  「呀!冬、冬夜,不要这么粗暴,现在的我可是毫无戒备呢!」

  「啥?什么意思?」

  「因为我……现在没有穿胸罩。」

  「再怎么说,你也毫无戒备得太彻底啦!」

  「穿胸罩可是很累的唷,肩膀也会变得硬邦邦,所以至少让我在家里放松一下嘛,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啦!以前家里只有你跟真由香,可是今后我也要住在这里耶!」

  「拜托嘛,冬夜。你瞧……我会抱得更紧的。」

  「我说过不要抱那么紧啊啊啊啊啊!」

  「呀!不行……讨厌……你这样乱动,我的胸部会和你的背磨来磨去……我……我……」

  梨央姐发出诱人的娇喘,并将我的脖子抱得更紧。

  那宛如刚出炉麻糬般富有弹力的柔软双峰,紧紧抵着我的背部,而且现在的梨央姐没有穿胸罩……呜哇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再想下去了!可恶!我必须赶快逃离这个天堂才行!

  「等、等一下!你该不会对梨央的胸部心动了吧!」

  「不、不行啊,哥哥!不可以输给姐姐的胸部!」

  磅磅!两人拼命拍打矮饭桌,想把我的意识拉回来。你们两个是擂台边的拳击手随行人员吗?如果想救我,赶快丢毛巾上来啊。

  「小青跟真由香合不来,这样不太妙喔。」

  语毕,梨央姐终于将锁喉功解除。

  ……啊,得救了。

  正当我怀着这样的想法猛咳时——

  「啊,对了。」

  梨央姐猛然击打自己的手心,仿佛得到天启。

  ……我有不祥的预感。

  依照我的经验,每当超喜欢恶作剧的梨央姐出现这个动作,代表她又想到什么馊主意。

  「姐、姐姐,你又想到什么?」

  「过峰梨央受害者自救会」的副会长真由香颤声问道。不用说,会长正是我——过峰冬夜。我想再不久,小青可能就会当上书记或是会计。

  「我想到一个好主意。我们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家人,感情当然不能太差啰。因此——我要强迫你们增进感情。」

  「……增、增进感情?」

  要怎么做?难道要她们缔结友好条约?她们两个交恶的程度,好比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的英国跟德国,这会不会太强人所难……

  「大家听好。现在,身为过峰家当家的本人命令你们——」

  梨央姐露出超级完美的微笑,俨如降临于战场的天使。

  「今天下午一同去约会!当然,冬夜也要跟着一起去唷。」

  ……我收回前面那句话。

  这个人果然不是什么天使。

  她是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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