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四章 约会时间到了

  七月一日,星期天。

  最近迈入梅雨季节,连日阴雨绵绵,今天的天空却万里无云,早一步来到夏季。Early summer!这种天气,自然而然让人想往外跑。

  然而,一个人独自出门跟和别人一起出门,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

  「你好,兄长。」

  「……嗨,七海。」

  时间是下午四点。

  约定的地点是站前广场,我跟她在此地再度相会。

  雾谷七海。

  她是雾谷家的当家,同时是今天和我相亲约会的女孩。

  「我们走吧。」

  「!」

  七海极其自然地握住我的手。

  ……不行,我怎能因为稍微牵个手就动摇呢!冷静冷静。把刚才买的那罐可乐喝掉好了,这样搞不好可以冷静下来。

  「对了,我有件事想先问问兄长。」

  当我忙著狂飮可乐时,七海向我发问。

  「你跟姐姐一星期大概做几次?」

  我猛地喷出口中的可乐。

  「哎呀?该不会还没做过吧?」

  「废话!」

  「那么,你一定是跟真由香小姐或梨央小姐做啰?」

  「没有!我才没有做出愧对良心的事!」

  「可是,既然你们同住一个屋檐下,肯定会发生一些恋爱喜剧常出现的桥段呀。比如说不小心冲进脱衣间、不小心打开厕所的门……」

  「那、那种事我-次也没有做过!」

  糟糕,这只黑心狐狸太会猜了吧?

  根本有特异功能嘛。

  「……你该不会在我家装了针孔摄影机吧?」

  「呵呵呵,不必装什么针孔摄影机,我也能猜出你们平常的生活模式啊。我可是雾谷家的第一号先发呢。」

  「你说的不是当家,而是投手(注4)。」

  不要讲这种很难懂的冷笑话好吗?

  「可是,你们真的什么都没做吗?和你同住的三个女孩都长得很可爱耶。」

  「很不巧,我家那几个家伙只是把我当成好用的佣人罢了。」

  唉,这也难怪她们不希望七海把我抢走,但我可是恨不得早一刻转职。若是这种生活持续下去,与其说是终身雇用,倒不如说是无期徒刑。

  「话说回来,七海,你干么叫我『兄长』?」

  「之前不是说过吗?我跟你是亲戚──」

  「可是,那也犯不著这样叫我吧?」

  老实说,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女孩叫我「兄长」,听来挺别扭的。我真希望她能用普通的方式叫我……

  「……对不起。」

  七海低下头。

  「既然你这么不愿意我叫你『兄长』,我就换个称呼。」

  「呃……没有啦,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

  「从现在起,我决定叫你『winter Night』。」

  注4日文中「当家」与「投手」同音_。

  「不要叫我这种丢脸的名字行不行!」

  是因为我叫冬夜吗?那也没必要取这种做作到不行的名字吧,这样我还有脸做人吗?

  「啊!Winter Night,你看!那边有一家看起来很好吃的可丽饼耶!」

  「住口!不要大声叫出那个名字!」

  「那么,我可以叫你『兄长』吗?」

  「唔……好、好……」

  「谢谢你。为了报答你,我允许你叫我『七海大人』唷。」

  「你搞清楚,这样哪算报答啊!」

  哇……怎么办?七海大人超亢奋的。提高警戒等级吧,这女人岂止难搞,她简直怪到我无法招架。

  「话说回来,我们为什么要约在傍晚见面?」

  我询问身旁的七海。

  我打电话表明自己愿意赴约后,七海径自指定时间与地点。可是,既然要约会-干么不约在白天?

  「哎呀,因为越接近夜晚,气氛越浪漫呀。」

  「浪漫……」

  「你可以趁夜偷袭唷。」

  「我才不做这种跟忍者没两样的事!总之,我们快走吧。」

  「哎呀,你愿意当护花使者?」

  「反正已经决定好要去哪里了。」

  「宾馆?」

  「不对。」

  「兄长……我是第一次……请对我温柔一点……」

  「能不能麻烦你好好听我说话?」

  拜托你不要红著脸说出这种话好吗?我差点就要心动啦!对了,我们要去的地方是站前的大型购物中心,这是音原市年轻人的约会胜地。

  「呵呵,真可惜。」

  七海夸张地大叹-口气,真搞不懂她哪句话是认真的、哪句话是玩笑。

  她今天穿的并非之前那套红色洋装,而是充满夏日风情的细肩带上衣及白色迷你裙,配上一双靴子。乍看似乎有点清凉,不过从今天起便迈入七月,或许这样的穿著刚刚好。

  「啊,兄长,等等。」

  这时,七海突然摇著裙襬停下脚步。

  「难得出来约会,不如去那家店吃可丽饼吧。我出钱。」

  「呃……我自己付啦,哪有人约会还让女孩子请客……」

  「是不是不想被当成猎物?」

  「你要说的是小狼狗吧(注5)!」

  「哎呀,是吗?我觉得自己没说错呀。」

  七海伸出鲜红的舌头,舔舐自己的嘴唇。

  ……呃,不好意思,你这样真的很可怕耶。这家伙该不会把我当成送上门来的猎物吧?

  来到可丽饼摊后,七海买了两块可丽饼,递给我一块。

  嗯……好像在吃主人给的饲料。小青跟真由香看了肯定会大发雷霆,不过反正她们不在,所以我不必担心。

  「来,请用。」

  「……谢啦。」

  「唔!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开心耶。你是不是比较想吃我的可丽饼?」

  「呃,没有……」

  「来,啊〜」

  注5日文的「猎物」与「小狼狗」为近似音。

  「拜托你听我说话好不好!」

  不行,我根本没机会探口风,光是努力不要被她牵著鼻子走,就已花掉我全副心力。对了,我的可丽饼是巧克力口味,七海的则是草莓口味。

  七海笑盈盈地将手上的可丽饼递给我。

  「来,吃吧。」

  「好啦……呃,喂,你怎么是把可丽饼推向我的眼睛,而不是送到我嘴边?」

  「放心吧,张开瞳孔就吃得到了。」

  「瞳孔!」

  「来,啊~」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最好是讲一声『啊〜』就能张开瞳孔啦!」

  「不然……来,七〜」

  「我的瞳孔又不是相机快门!」

  我被玩弄了!现在,我疋被这只黑心的狐狸玩弄于股掌。唉……这家伙跟梨央姐-定是同一种人,就是那种喜欢整人的虐待狂。

  「……七海,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整我?」

  「咦?因为我喜欢你呀。」

  「呃,你这种说法很难说服我……」

  插图

  「还是说,我应该说『最喜欢你』才对?」

  七海调皮地扬起嘴角,咬下自己的可丽饼。她喃喃低语著「嗯,好甜好好吃唷」的样子,怎么看都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

  「唉……」

  ……我还是搞不懂,七海到底看上我哪一点?

  「嗯?怎么了,兄长?怎么一直盯著我瞧?」

  「没、没事。我只是因为最近很累,稍微发个呆而已。」

  我随口唬弄过去,反正我最近确实很累。

  没错,自从与七海相遇那天起,我每天都跟家里的女生们开会讨论约会内容。

  一切都起因于那场会议。

  简单归纳一下会议内容,大概是这样子……

  ×××

  「好啦,回到本家之后,我们继续谈中午的事情吧。今日主题是『冬夜该如何攻陷七海』,会议开始。」

  六月十九日,放学后。

  为了继续讨论午休时在校舍屋顶上提出的议题,放学之后,大家决定在家里的起居室集合。

  「喂,梨央姐,你不要说那种莫名其妙的话啦。」

  「嗯?才不莫名其妙呢。冬夜,你的任务不是要在下周末打探七海的口风吗?既然如此,把她迷得神魂颠倒、小鹿乱撞后,就可以逼她把一切暴露出来啦。」

  「暴露出来……」

  「比如说大腿、胸部、裙底春光……」

  「暴露这些干什么啊!」

  「啊哈哈,开玩笑的。不过,我觉得你只要对她猛烈进攻,就可以达成任务啦。Yeah!」

  梨央姐开心地高举双手。

  ……不妙。照我的经验看来,一旦梨央姐变成这种状态,即使出动绿扁帽部队也无法阻止她。小恶魔能量急速上升中!看来,我堂姐今天真是亢奋到极点。

  「……姐姐,请你不要这样捉弄哥哥。况且,我不认为那个狐狸女那么好攻陷。」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我认为那种类型的女生,反而很容易对大胆直接的攻势动心喔。所以,我觉得不妨使用一些强势的手段,比如说……接吻。」

  「啥~~~~」

  真由香的脸瞬间涨红,或许是想起昨天我和梨央姐接吻的那一幕吧?其实别说她,我自己的脸也烫到受不了。

  「事情就是这样,我们先来稍微演练一下。」

  梨央姐若无其事地说著,然后下一句是:

  「那就找真由香来练习,OK吧?」

  「「「!」」」

  过峰家当家的这句话把我们三个吓坏了。我们这样跟中世纪欧洲时,被领主欺压的农民有什么两样?该不会梨央姐接下来要跟我们徵税吧?

  「……怎、怎么办?哥哥。」

  真由香睁著水汪汪的眼睛向我求救。啊……拜托你不要眼泛泪光地问我这种事!

  「冷、冷静一点,真由香!那我们就不要接吻吧!」

  「咦……意思是说,哥哥不想跟我接吻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在这里接吻有点难为情……」

  「那……要去我房间吗?」

  「你怎么会接这句话啊!」

  「因、因为……小青跟姐姐都和哥哥接吻过……」

  真由香垂头丧气地说道。

  呃,你干么那么失望?该不会是觉得自己好像被排挤所以不高兴吧?或者又是「不希望自己养的狗向别人摇尾巴」的论调?不管怎样,在这里接吻太丢脸了,我做不到。

  「真是的,你真是硬派呀。反正真由香是你堂妹,亲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不要乱讲!哪有人能随便亲堂妹!」

  「可是堂妹不就是『后堂的妹妹(注6)』吗?所以只要你开口,哪怕是在光溜溜的真由香胸部上叠上香草冰淇淋,她也会说:『哥哥……想亲哪里就亲哪里吧……』」

  「你怎么会想到那里去啊!」

  而且照她的说法,我对真由香来说不也是「后堂的哥哥」吗……呃,我还是别吐槽这种奇怪的地方好了。很可悲的,我是过峰家的狗,所以搞不好她们真的会对我下达奇怪的命令。

  「呵呵,真拿你没办法。那你觉得这样如何?」

  我和小青看著梨央姐和真由香窃窃私语,真由香听了后惊呼一声「咦……」,然后就不再开口。

  看来,这场紧急姐妹会议已经得出接吻之外的其他提案。不过,到底是什么样的提案呢?一旦扯上梨央姐,总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事。

  注6后堂就是「后宫」的意思。这边是梨央乱讲的。

  「那么,我要宣布啰!冬夜可以不必接吻,但是……」

  梨央姐故意停顿一下。

  「你必须对真由香说『你好可爱』。」

  「「……啥?」」

  我和小青顿时呆若木鸡。咦?真的假的?只要对她说「你好可爱」就好?

  「真由香,你也觉得这样就好吗?」

  「是、是的,我只要这样就好。只要……哥哥能对我说『你好可爱』,我就满足了。」

  「满足……可是,班上的女生不是常常说你很可爱吗?」

  「没错,我也觉得常常有人说『小真真超可爱的』……」

  小青也同意我的看法。

  真由香是个可爱的女孩,应该早已听惯别人的赞美吧?我这个做哥哥的,何必多此一举呢?

  「啊呜……可是……」

  真由香沉默片刻,接著嗫嚅说道:

  「哥哥的赞美……跟别人的赞美是不同的。」

  呃……换句话说,她想听自己的家人赞美她?

  「总之,你就赞美一下真由香嘛,这样也可以当作攻陷七海的练习啊。我觉得只要是女孩子,听到这句话一定会很开心。」

  「……好啦。」

  我吐出一口气,下定决心。

  然后──

  「真由香,你好可爱喔。」

  「唔~~~~」

  闻言,真由香头上的粉红色缎带,一颤一颤地摇曳著。

  「谢、谢……谢谢哥哥……」

  然后,她满脸通红地向我道谢。

  …………

  糟糕,真是超可爱的,这个小真真!或许是她的反应太羞涩的关系,我心头骤然涌出一种和接吻截然不同的悸动。嗯……看见她这种反应,我反而更想看看她各种可爱的面貌……

  「真由香。」

  「咦?怎么了,哥哥。」

  「没事。该怎么说呢……你真的好可爱喔。」

  「哥、哥哥!为什么连说两次?」

  「因为小真真很可爱嘛。」

  「什……为、为什么连哥哥都这样叫我?」

  「你真的好可爱。我觉得喜不自胜、拚命掩饰害臊的小真真,真的好可爱。」

  「唔~~~~~」

  脸颊涨红、头上热得快冒烟的真由香低声呢喃:「啊、啊呜……呃……我……」然后说:「……犯规。」

  她悄声抗议。

  「哥哥……你根本犯规嘛!」

  她面红耳赤地大喊之后,慌慌张张地离开起居室。

  …………

  呃……她该不会害羞得想找洞躲进去,所以逃走了吧?哇,小真真,你这方面也好纯真、好可爱喔!不过看她这样子,说不定会把自己关在房里好几个小时。希望她不要从此变成家里蹲。

  「…………………奸诈。」

  一个小小的抗议声陡然响起。我转头一看,只见小青满脸不悦地瞪著我……干么?我怎么了?

  「我说小青呀〜」

  「唔!干什么,梨央?你干么眉开眼笑?」

  「嘿嘿〜我觉得既然到了这个节骨眼,不如你也来帮助冬夜进行约会练习吧?呃,具体来说……」

  梨央姐对小青附耳低语,小青听著,口中低吟一声「唔……」。

  「梨央,那东西套在我身上,应该不会很奇怪吧?」

  「当然不会!那么,请这位小姐跟我来〜啊,冬夜在这里等一下喔。」

  梨央姐留下这句话,拉著小青的手臂离开起居室。

  「……小青刚才说的『那东西』是什么啊?」

  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等待。

  数十分钟后,梨央姐在起居室门口探出头说:「久等了〜」

  「奇怪?梨央姐,小青呢?」

  「她在走廊啦。自从穿上我的收藏品,她就变得有点害羞。」

  「收藏品?」

  「告诉你喔,其实我喜欢收集、缝制可爱的衣服,这是我的兴趣。嘿嘿〜」

  梨央姐露出微笑。

  这么一说我才想起,这个人好像从以前就有一双巧手,而且喜欢做手工艺。不过,她刚才有个地方说错了:梨央姐喜欢的是──让女孩子穿上可爱的衣服。

  「可是,这跟和七海约会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呀。七海很有可能会在约会当天盛装打扮,对吧?因此,你必须练习面对女孩子的盛装打扮仍不动如山。所以啰,你看到小青后不要太讶异啊。」

  语毕,梨央姐走进起居室,同时拉著小青的小手──

  「!」

  我顿时屏住气息。

  小青身上穿著白衬衫、红领带以及黑色燕尾服。

  管家服。

  她的打扮像极了服侍千金大小姐的管家。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弄来的,黑白色的管家服穿在小青身上真好看。

  只是……

  「干、干什么啦!为什么一直盯著我……看起来那么奇怪吗?」

  小青一边说,一边拚命用衬衫下襬遮住光溜溜的大腿。

  没错,她没穿裤子。

  「……梨央姐,这套深具侵略性的衣服是哪来的?」

  「咦?你不知道吗?这是前阵子多媒体化的那套轻小说的女主角穿的管家服呀。」

  「管家服……可是,她好像没穿裤子……」

  「我解释一下,那个女主角是男装管家,这套衣服是为了突显她的女性魅力。」

  「呃,哪有人用这种方式突显……」

  「附带一提,现在小青身上穿的衬衫是加长版,所以内裤不会走光。另外……你不觉得她这个样子,让人看了心痒痒吗?」

  「…………」

  糟糕,经她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这套衣服的攻击力超高。万一七海穿著这套衣服来赴约,我八成会被攻陷……不过,她如果真的穿著这身装扮逛大街,恐怕没多久就会有警察来盘问。

  不知是不是她没穿裤子的关系,连我这个看的人都觉得害羞……

  「……哎,冬夜。」

  小青揪著衬衫下襬低著头,悄声呼唤我。

  然后,她双脚内八地扭捏半天,表情像极了跟主人要牛奶喝的小猫。

  「你……没有话想对我说吗?」

  「……啥?什么意思?」

  「比如说,你对现在的我有什么感想……」

  「…………」

  呃……硬要说的话,大概是……

  「……很极端?」

  「不对!」

  「那你觉得『超适合』如何?你是打扮成男装管家吧?没胸部的你,最适合这种打扮──」

  「要你鸡婆,笨狗!你说谁没胸部啊!」

  小青气冲冲地说道。

  这不能怪我啊,我只是实话实说嘛。不过,我承认自己的确不该说得这么直白。

  「抱歉,是我不好。话说回来,你到底希望我跟你说什么?」

  「唔……就是,呃……」

  小青用力捏紧衬衫下襬。

  「你、你教我怎么说得出口嘛!笨蛋!笨蛋笨蛋大笨狗!」

  她像个闹别扭的孩子般大吼大叫,然后冷哼一声,离开起居室。

  嗯……想不到她会这么生气。我是不是真的不该说她没胸部?待会儿请她喝可○必思苏打汽水,向她陪礼好了。

  「……冬夜,你现在真的满脑子只有『修练』两字耶。」

  「哈?什么意思?」

  「若是换成一般人,遇到女孩这种积极的攻势,就算是木头也会醒来……不过,这样子下周的约会就万无一失了。就算七海对你展开攻势,只要没出什么意外,你应该不至于会被攻陷……冬夜,你这可怕的孩子!」

  梨央姐大叫。

  嗯……总而言之,会议暂时中断。毕竟真由香躲回房里,而且照那样子看来,小青短时间内八成不会回来。

  「咦?冬夜,你要去哪里?」

  「没有啦,只是去一下厕所。」

  我边说边走出起居室,来到走廊。

  相亲约会啊……

  「……反正距离下星期还有一段时间,我来想一些对策吧。」

  我认为,想探出七海的口风,不一定得攻陷她。

  话说回来,梨央姐的个性我又不是不知道,搞不好她根本只是想看看小青跟真由香可爱的姿态,才会瞎掰出什么「攻陷七海计画」。

  「不过,这就是梨央姐的作风啦。」

  我喃喃走向走廊尽头,在厕所前停下脚步,一打开门──

  「……叹?冬夜?」

  很奇怪的,里头居然传来女孩子的声音。

  发话者是小青。她坐在马桶上,注视著打开厕所门的我。

  而且,她的内裤拉至膝盖那一带。

  「………」

  ……神啊,救救我吧。

  为什么我非得目睹室友如此羞耻的模样不可?

  「小、小青,你为什么在这里?」

  「呃、呃,我本来想回房间……可是突然很想上厕所……」

  「喔、喔〜这样啊……」

  「而、而且,可能是昨天没睡好的关系,迷迷糊糊就忘记锁门……」

  「你、你没睡好?」

  「……嗯。自从昨天看见你跟梨央接吻之后,我的心一直扑通扑通狂跳,害我睡不著……」

  语毕,小青的脸瞬间变得红冬冬的。

  呃,你干么心跳加快?

  说起来,上次是不是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我记得当时是在脱衣间撞见真由香。

  唉,大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难免会发生这类意外……总之,先冷静下来吧。

  没错,上回在脱衣间时,由于我越描越黑而惨遭秒杀KO。

  可怕的「过峰冬夜惨遭KO事件」。

  当时之所以失败,是因为我一时情急而道歉。

  所以,这次我……

  「……小青。」

  总之,我决定执行从当机的脑袋中挤出来的计画。

  「──你好可爱。」

  「……咦?」

  「没有啦,我只是觉得你的内裤很可爱。」

  「啥~~~~」

  语毕,小青将视线落在自己的膝盖上。那是一件缀著可爱缎带的纯白色内裤。

  当她意会到这一点,脸庞瞬间变得通红。

  「───」

  接下来的那四秒,令人感到无比漫长。

  第一秒,我强烈懊悔地暗骂:「哪有人这样说啊!」

  第二秒,我真想杀了想著「总之先夸她几句」的自己。

  第三秒,眼泛泪光的小青抓著洗洁剂的瓶子,摆出上肩投法的架势。

  第四秒,瓶子「咻」的一声,以极快的速度直击我的脸。

  「呜喔!」

  就这样,又发生一桩秒杀惨案。

  这记强烈的触身球令我的意识逐渐模糊,接著漂亮地被击倒在走廊上。

  「…………冬夜,你这笨蛋。」

  不知为何,小青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有点别扭。

  ×××

  回想结束。

  就这样,打从发生那桩可怕的「过峰冬夜第二次惨遭KO事件」后,我每天都和家里的女生们演练今天的约会。

  当然,事情绝对不会如此顺利。

  梨央姐想出一桩又一桩乱七八糟的状况模拟,真由香被牵连得不得安宁;至于小青从厕所那件事以来,甚至没给过我好脸色。

  如此这般,约会的日子终于来临。

  只要撑过今天,我就能从鸡犬不宁的生活中解脱。我正是为了这个目的,才能咬紧牙根活到今日。

  「对了,我换个话题喔,七海这名字是怎么来的?」

  总之,先向七海搭话准没错。

  我不想让至今的辛劳白费,而且如果不问出点什么,恐怕我还得回到那种「演练地狱」中。

  「很简单呀,因为我想要名字里面有『七』这个字。我的本名是『红柩──鸽血红』,『鸽血红』其实是红宝石的名字。」

  「红宝石……啊,那该不会是你的诞生石吧?」

  「猜对了。红宝石是七月的诞生石,我的名字就是从这儿来的。不过我取名为『七海』,则有其他理由。」

  「喔?是什么样的理由?」

  「呵呵,我还不能告诉你。」

  七海以食指抵著双唇,朝我眨眨眼。嗯……总觉得她好像故意用可爱的动作来敷衍我。

  「先不说这个,待会儿我们是要去购物中心吗?」

  「是啊。你去过吗?」

  「不,这是第一次去。我跟姐姐不同,没有契约对象,因此打从苏醒之后,一直忙著学习这个时代的知识。」

  「喔?你是从哪里学习的?读过什么资料吗?」

  「嗯,我看了一点哆啦○梦。」

  「哆啦○梦?」

  「兄长,我问你喔,那个叫做胖〇的人,为什么一到电影版就变得那么耀眼呢?」

  「你真的有学习这个时代的知识吗?」

  我怎么听都觉得你只是在看卡通而已!

  「呵呵呵,骗你的,其实我下了一番苦功呢。我读过许多书,也询问过雾谷家的人,同时不忘调查这座音原市。这座城市似乎在观光方面发展得非常好嘛。」

  「是啊,人口只有十万人,却热闹得要命。」

  「……兄长,十万已经是很久以前的数据,现在的人口可是增加许多。」

  「咦?真的假的?」

  「否则,怎么可能建造出这种大型购物中心呢?除此之外,车站前也改变不少,市内还盖了海滨公园、大规模住宅区……音原市在这十年内急速发展,不过跟东京都心比起来还差得远就是了。」

  「原来如此。」

  难怪街上异常热闹。

  这么一说我才想起,以前告诉我城市人口数的好像是我老爸。那个废渣!反正一定是随便乱说的。

  「不过,既然你这么清楚,代表你做了不少功课嘛。」

  「算吧,所以我最近很忙。还有,我也去扫过墓。」

  「咦……你说的该不会是魔女的墓吧?」

  「是的。尽管我跟她相处的时间很短……她仍然是我的生母,这点绝不会变。」

  「……这样啊。」

  「呵呵,你别一脸难过嘛,我-点都不觉得寂寞唷,毕竟还有艾莉丝陪我呀。兄长,你还记得她吧?就是你来雾谷家时,那个站在我身旁的女仆。那孩子是我在这个时代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我重要的家人喔。」

  七海紧紧握著我的手说道。

  雾谷艾莉丝。

  遗产NO.8「四枪奏」的拥有者。

  看来,那孩子在七海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话说回来,为什么艾莉丝要当女仆呢?她看起来跟我们年龄相仿,难道是有什么苦衷?

  「况且,姐姐好像没有把我当成家人。」

  「没有啦,小青那家伙很不擅长表达,说不定她其实想跟你好好相处。」

  虽然至今从未见过面,但不管么说,小青跟七海总是姐妹。小青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搞不好她其实很想跟七海成为一家人。

  「……听你这样说,我感到开心一点了。如果姐姐愿意当我的家人,一定很有意思,毕竟雾谷家的人不像过峰家的人一样开朗。」

  「她们开朗?聒噪还差不多。」

  「这样不是很好吗?你是姐姐的拥有者;真由香小姐跟你明明不是亲兄妹,却自愿叫你『哥哥』。在我看来,你们……简直幸福得令我无法直视。」

  「………」

  ……该不会七海很羡慕小青跟真由香吧?

  因为她想跟小青一样有新家人,才说想跟我订婚;之所以称我为「兄长」,会不会只是跟真由香有样学样………………

  「兄长。」

  七海甩动那一头红宝石般的发丝,凝视著我开口。

  「到了购物中心后,能不能陪我去我想去的店呢?」

  「喔,嗯,好啊。」

  「呵呵〜谢谢你。」

  「那今天就多多指教啰,兄长。」

  语毕,七海微微一笑,径自走向通往购物中心的道路。

  ……糟糕。

  我不小心忘记今天的目的是「打探七海的真正企图」。

  雾谷七海。

  她的笑容,就是这么有魅力。

  「……」

  然而──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她的表情带有一丝惆怅。

  ×××

  一抵达购物中心,七海旋即走向服饰店。不愧是年轻女孩,对流行服饰充满兴趣。

  可是,逛过几家服饰店后,她竟然带我来到──

  「怎么样?兄长,这件我穿起来好看吗?」

  「……不知道啦。拜托,我们快点离开这家店吧。」

  我避开七海的视线说道。

  她拿在手上的东西,居然是缀著蕾丝的可爱内衣裤。

  没错,这女人假装要走进普通的服饰店,其实是拉著我的手硬把我拖进内衣专卖店。这里贩售的全都是女性内衣,根本不是我这个男人该来的地方。在这种地方,谁有心情探什么口风啊!

  「真是的,不用这么害羞嘛。这年头,情侣一起来女性内衣店买女方的内衣裤,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呀。」

  「你从哪里听来的?」

  「当然是哆啦○梦啰。」

  「哆啦○梦哪有这种桥段!」

  最好是那个眼镜少年有这个胆子。

  「呵呵呵〜我很庆幸今天能跟兄长出来约会喔,最近我正巧闲得发慌呢。」

  「闲得发慌啊……其实你可以偶尔去别的城市逛逛嘛。」

  这座音原市是海滨观光胜地,因此发展颇为蓬勃,但怎么说都比不上东京都心,而且那边的服饰店应该比较多。

  「──不可能的。」

  七海嗓音一沉。

  「因为我──不,『我们』无法离开音原市。魔女在这座城市布下了结界。」

  「啊……」

  对喔。为了防止魔女遗产逃走,魔女早已在这座城市布下结界。

  因此,魔女遗产无法离开这座城市。

  当然──七海与小青也不例外。

  「……抱歉,我说错话了,对不起。」

  「你不必道歉。只要结界还在,我们就没有自由可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对了,兄长,你知道九十九件魔女遗产当中,雾谷家跟过峰家总共搜集了几件吗?」

  「我是今年三月才来的,之前的事情不太清楚。」

  「那我告诉你吧,答案是──六成。」

  「这么多啊!」

  「没必要惊讶吧?雾谷家和过峰家这半世纪来可不是白活的。这五十年来,帐面上的数字大概是这么多。」

  「帐面上的数字?」

  「因为没有人知道正确的数字是多少。两家交情很差,都不愿意公布自家所搜集到的遗产数量。换句话说,『六成』只是大家猜测的数字。」

  「总之,剩下的魔女遗产大概占四成……差不多四十个。」

  「但是,剩下的魔女遗产多半危险又棘手,也就是说──最难搜集的那些魔女遗产,全都在这五十年间残存下来了。即使数量不多,也不能放任那些魔女遗产到外头闲晃。」

  呼……七海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跟兄长这样聊天之后,我总算能稍微松口气。看样子,你应该没有生我的气。」

  「啥?什么意思?」

  「因为,你生我的气也无可厚非呀。还记得吧?上一次面谈时,我对梨央小姐出言不逊。」

  「嗯,话是没错。」

  正如七海所言,她侮辱了梨央姐──侮辱我的家人。

  不过……

  「事情已经过去啦。」

  「为什么?你之前不是很生气吗?还差点对我使出魔女遗产呢。」

  「话是没错,可是,你不也说过吗?侮辱梨央姐是为了确认某件事,而且梨央姐已接受你的道歉。况且……」

  「况且?」

  七海凝视著我问道。

  于是,我对她说:

  「梨央姐对我说『不可以生七海的气』。我尊重家人的意愿,既然当事者愿意原谅你,我没必要刁难你。」

  「…………」

  七海沉默半晌,接著呢喃道:「……兄长,你对家人真好。」

  这个嘛……梨央姐可是说过,我对「家人」两字过于执著呢。

  想想,三月时我就是为此过度莽撞,结果害自己受伤住院两周,徘徊在鬼门关前。

  「…………」

  但是,我并不在意。

  我只在意能否保护自己的家人……

  「对了,你觉得哪一套比较好?」

  七海改变话题,歪头拿著两套不同颜色的内衣裤。

  附带一提,她右手拿的是黑色,左手拿的是红色……呃,这是什么惩罚游戏?对一个青春期的高中男生来说,这问题该怎么回答啊!别说要探出七海的口风,我看自己才得小心别被看出性癖好。

  「喂,七海,你不要太──」

  「我知道了,你喜欢红色对吧?」

  「你可不可以听我讲话啊!」

  「别担心,我已经听见你的心声啰。」

  「那很明显是幻听!」

  「不过,你真正喜欢的好像是丁字裤……」

  「你到底是从哪里接收这些,奇怪的讯息啊!」

  我才没有那么想。

  不过,如果我不选一套,似乎会没完没了……

  「那就选红色吧。」

  「呵呵,谢谢你。」

  「不必道谢。」

  「怎么能不谢呢?兄长愿意买这套内衣裤给我,我当然得道谢呀。」

  「是我买喔?七海小姐!」

  「刚才我不是请你吃可丽饼吗?」

  「这种等价交换根本不等价!」

  为什么我非得买内衣裤给这家伙不可?不用说,店员当然是女性。假如这家伙陪在我旁边倒还好,若要我一个人拿这东西去结帐,根本是要我的命。

  「在结帐之前,我要先试穿一次唷。」

  语毕,七海进入附近的试衣间。

  ……可恶,冷静一点啊,过峰冬夜!

  刚才我完全被这只黑心狐狸牵著鼻子走。我的目的是打探七海的口风,为此必须抱著攻陷她的决心来套话,但目前我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一路被压著打。

  我得想想办法转守为攻才行……

  「哎,兄长。」

  想著想著,试衣间的帘子应声拉开,穿著方才那套红色内衣裤的七海映入眼帘……呃啊啊啊啊啊!这家伙在搞什么!

  「哎呀,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只是想让你看看这套适不适合我呀。」

  「别说了,快点把帘子拉上!」

  我硬是把帘子拉上,关掉这一幕超危险的画面。

  「真是的,兄长,没想到你这么害羞。」七海在试衣间内说。

  ……这家伙是怎样?

  七海大人,你太狠了。这家伙的目的该不会是想害我心脏病发而死,以减少过峰家的战力吧?好一招伪装成意外的完全犯罪。

  「……可恶!」

  可是……我不争气地无法将方才的景象从眼底抹除。

  光泽耀眼的秀发、吹弹可破的无瑕肌肤、引人遐想的红色内裤,雾谷七海不检点的模样……

  「好痛!」

  一个坚硬的物体直击我的侧头部。

  我按著头左右张望,发现地上有一块小小的冰块。

  「……这是啥?」

  为什么冰块会飞过来砸我?难道是下冰雹?不对,这里是室内,不能发生这种蠢事。有可能是──

  「兄长。」

  说时迟那时快,七海将背对试衣间的我猛然拉进去,然后从背后抱住我,令我无法挣扎……喂!这只黑心狐狸在搞什么啊!

  「你、你……」

  「嘘,小声点,刚才有一瞬间出现魔女遗产的气息。」

  「……咦!真的吗?」

  我不自觉地压低声音。

  「是的。刚才我一直瞒著你,其实有人一路上都在跟踪我们。那个人正在监视我们,我们先静观其变吧。」

  七海态度坚毅地说道。

  确实,一旦发现魔女遗产的气息,在得知对方的身分之前,一刻也不能松懈。此外,既然有人在监视我们,更必须提高警觉。可是……

  「呃,七海小姐。」

  「什么事?兄长。」

  「试衣间的角落有你刚才穿的细肩带上衣跟裙子……」

  「是呀,因为我在试穿内衣裤嘛。」

  「……我知道了。可是,那些摺得整整齐齐、放在衣服旁边的女用内衣裤,又是怎么回事?」

  而且有两组。

  一组是七海方才试穿的红色款式,另一组则是粉红色的不同款式。

  也就是说,现在这家伙……

  「放心吧,兄长。」

  七海咯咯一笑。

  「我有穿袜子唷。」

  「意思是说……你现在没穿衣服?」

  「哎呀,推理能力真强。」

  「这种事连小学生也知道吧!」

  我低声大吼。这家伙在想什么?就算感应到魔女遗产的气息,也该穿上衣服再拉我进来……不对,冷静一想,她根本不该拉我进来!

  「哎,兄长,不知道是不是没穿衣服的关系,我觉得越来越冷耶。」

  「你冷死吧!」

  「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再抱紧你一点呢?」

  「快把你那愚蠢的思想冷冻起来!」

  呃……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家伙趁我抗议时抱得更紧啦!真不愧是七海大人!居然设下这种桃色陷阱!

  插图

  「呵呵,闻得到兄长的味道。」

  「你贴得这么近,当然闻得到……」

  「而且,我也听得到你的心跳声……啊哈,不得了,兄长的心跳得好快唷。」

  「那、那是因为我在提防跟踪者……」

  「喔?这样呀?」

  七海将两团柔软的物体压在我背上,撒娇地在我耳边说:

  「其实……我的心也跳得好快……」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我的心情就跟遭到德川家康攻打的大阪城-样,护城河已经完全被填满,再这样下去,我会攻陷不成反被攻陷啊!救救我,真田十勇士!

  「呵呵〜」

  不知为何,七海开心地笑了。

  「兄长,你果然跟那个人很像。」

  「……那个人?」

  「莉莉•瓦伦泰。她是你的祖先,也是我跟姐姐……以及所有魔女遗产的母亲。我觉得……你身上有她的影子。」

  语毕,七海怜爱地抱紧我的身体。

  对了,小青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她说我身上的魔女之血,是所有子孙当中浓度最强的,因此才会唤醒她。

  可是──

  「…………」

  这该不会就是这家伙喜欢我的理由吧?

  因为我很像莉莉•瓦伦泰──很像她的生母……她的家人。

  「哎,七海。」

  我不自觉地向她搭话。

  我的目的是要套出她的真心话,既然如此……

  「为什么你喜欢我?难道真的是因为我跟魔女……跟你的家人很像?」

  「………」

  七海没有答腔。

  然后……

  「……这个嘛,或许这是原因之一吧。」

  「之一?」

  「是的。的确,兄长和她很像,但我最喜欢的是──你关心家人这一点。」

  「………」

  关心家人。

  这么一说我才想起,这家伙和我第一次见面时也说过这句话。

  「对了,我打个岔。你是在三月时来到这座城市,四月时转入千羽学园对吧?」

  「……差不多。」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

  突然间,七海语气一变。

  「搜集『海市蜃楼』的人,是你吧?」

  「!」

  七海此言一出,我不禁屏住气息。

  海市蜃楼,与沙漠幻象同名的铠甲型魔女遗产。

  我在三月时和那名重装骑士战斗过。没错,就是那个不惜杀人也想和自己的家人──和魔女再会的疯狂亡灵。

  「你为什么知道这件事……」

  「呵呵,这项情报是从灰原家买来的。附带一提,只要兄长出钱,也可以从灰原家买走雾谷家的情报唷。不过,因为灰原家的立场是绝对中立,所以不会泄漏什么重要机密。」

  「绝对中立?」

  「也就是绝不偏袒任何一方。总之,三月时你住过院,而且那是因为你为了保护姐姐她们而战,对吧?」

  「…………」

  「同一时期,在街上大闹的亡灵骑士——『海市蜃楼』也消失了。兄长,搜集它的人是你吧?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你伤得奄奄一息。那应该是你第一次搜集魔女遗产。」

  没错,正如这家伙所言,那是我第一次执行的搜集任务。

  然而,我依然拖著垂死的身躯挺身而战。

  小青、真由香、梨央姐。

  为了保护她们……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我置生死于度外。

  「告诉你一个秘密。」

  雾谷七海──拥有红色印记的少女,紧抱著我的身体说道。

  「当我知道那件事时──就喜欢上你。」

  「…………」

  「一点都不夸张。当我听到兄长那桩事迹时,我的心为之一震。为了保护家人,不惜拖著垂死的身躯搜集『海市蜃楼』,这种超乎常理的执著──你这一点,深深吸引著我。」

  「……什么意思?」

  「呵呵呵〜或许,其实我内心很寂寞吧。当时我还不认识艾莉丝,所以很希望能拥有家人,渴望有人将我当成自己的家人、挺身保护我……」

  「唔,你该不会是为了确认这件事……」

  「猜对了。我想知道,你是否真的为了保护家人而与『海市蜃楼』战斗,所以才会对梨央小姐出言不逊──因为我想知道当家人被侮辱时,你会有什么反应。至于结果,不用说你也知道吧?」

  「!」

  没错,当时我下意识地握紧「剑舞士之首饰」。

  跟对上「海市蜃楼」时一模一样。

  「因此……」

  七海柔嫩的肌肤隔著衣服紧贴著我,她在我耳边呢喃:

  「我想成为你的家人。我认为只要是你……一定不会嫌弃我这个魔女遗产,愿意视我为家人。事实上,现在你不就和姐姐缔结契约,并和她住在同一屋檐下吗?」

  「…………」

  「我喜欢你,兄长。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最喜欢你!雾谷七海爱著你这个人。我希望……深爱自己家人的你,能挺身保护我。我希望你能永远……水远待在我身旁,所以──」

  「──让我成为你的家人(魔女遗产)吧。」

  「…………」

  毫无疑问,这是她的真心话。

  雾谷七海。

  这家伙肯定异常渴求著家人。

  她跟小青一样,沉睡五十年苏醒后,在世上完全没有人可以依靠,而且唯一的生母死了。

  所以,她渴求著。

  她希望能像小青一样拥有自己的家人……也强烈渴望有家人能保护自己。

  这是她最大的期望。

  因此,她才会喜欢上我……喜欢上过峰冬夜这个能为家人上刀山、下油锅的人。

  「…………」

  坦白说,我并非不瞭解七海的心情。

  因为──这家伙和小青一样。

  这两个女孩,由于魔女……由于家人过世,变成孤伶伶一个人。这样的心情,我这个从小失去母亲的人相当能体会。

  因此,我决定帮助七海。

  这件事跟过峰家、雾谷家都没关系,我只是……只是无法对和自己一样痛失家人的家伙置之不理。

  不过……

  「七海。」

  我加重语气问道。

  「这就是你的一切吗?」

  「……咦?」

  「你在雾谷家时不是说过吗?为了让过峰家和雾谷家结盟,你想跟我订婚。刚才你说的话……我相信那是真心话,但是,只是这样吗?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著我──不,瞒著我们?」

  没错,这就是梨央姐的疑问。七海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著我们?今天的约会就是为了确认这件事。

  「呵呵〜」

  七海悄然微笑。

  「这个嘛,我的确还有事情没告诉你。虽然我确实想要一个能视我为家人、挺身保护我的人,可是除此之外,我还有另一个想要的东西,那就是──」

  正当七海即将说出口时……

  「小姐,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呃!」

  ……这下糗了。

  看样子,店员来了。这对我来说真是最可怕的窘境。

  「哎呀,什么事?店员小姐。」

  七海若无其事地向帘子另一侧答腔。

  面无表情的她,美得令人陶醉。不过,七海小姐,能不能请你不要贴在我耳边讲话?我会痒得起鸡皮疙瘩啦。

  「没事,只是看小姐您迟迟不出来,所以担心是否有什么状况。对了,刚才跟您在一起的先生呢?」

  惊!

  「该不会也在里面吧?」

  惊惊!

  「请您回答我。您和哥……不,您和那位先生在试衣间里做什么?」

  一股强烈的压力从帘子的另一侧传来。

  惨了!这位店员小姐真不是省油的灯,简直跟「警视厅24小时」(注7)的热血警官一样。再这样下去,她搞不好会直接冲进来。

  「……嗯?」

  可是,为什么呢?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这位店员小姐的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呀♪」

  「!」

  我正暗自思量时,背后的七海突然发出奇怪的声音。

  「……小姐,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没、没有啦,没事,店员小姐。只是,兄长对我的身体……呀!」

  「什~~~你、你们两个到底在干什么!」

  「咦?这还用问吗?兄长对我……啊、不要……兄长真大胆……不可以在这里摸我的胸部……」

  注7一个贴身跟拍警察临检、盘问过程的日本节目。

  「唔~~~~你们快点从试衣间出来!否则我要进去啰!话说,哥……不对,先生,你在对七海小姐做什么?」

  「哎呀?刚才你叫我『七海小姐』耶?」

  「!」

  「告诉我嘛,为什么你知道我的名字呢?」

  「唔~~~~因、因为!」

  帘子另一侧的店员小姐似乎正手足无措。

  当然,我没有对七海做什么,全都是这家伙一个人自导自演。

  「──七海大人。」

  「!」

  下一秒,帘子另一侧忽然传来店员小姐极度慌张的声音:「呀!干什么……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怎么回事?帘子外到底发生什么事?

  「兄长,我会害羞,请你先稍微闭上双眼。」

  「嗯、嗯。」

  语毕,我随即闭上眼睛,七海的体温也离开我的身体。试衣间内响起衣物摩擦声,难道她在穿衣服?这家伙刚才那么大胆,现在居然不好意思让我看她穿衣服,她的少女心真难懂。

  「好了。」

  我睁开双眼,面前的七海已经整装完毕。她微微扬起嘴角,将手伸向试衣间的帘子。

  「详细的情况就请你问问外面的人吧。」

  她一口气拉开帘子。

  眼前的人是──

  「呃!」

  我不禁惊呼一声。

  伫立在我跟前的是穿著黑白女仆装的少女──雾谷艾莉丝。

  以及被她攫住手臂、动弹不得的过峰真由香。

  还有……

  「喂、喂!『红柩』!快叫这家伙把手放开!衣服会被拉松啦!」

  被艾莉丝拎起后领,宛如被饲主抓住的小猫般悬在半空中的娇小女孩──青金石。

  我家的堂妹和迷你猫,被雾谷家的女仆逮个正著。

  ×××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在内衣店的店门口质问小青跟真由香。我还以为她们跟梨央姐一起留在家里呢。

  「你、你别误会喔,冬夜!我可不是自愿来这里的!都是真由香说想看看你们约会的样子,我才勉为其难……」

  「什……请你不要把错全都推到我头上!小青还不是说,想知道哥哥是不是会对七海小姐脸红心跳!」

  「啥!不、不对,我对冬夜一点兴趣也没有!」

  「换句话说,你们是特地来跟踪我们、偷看我们约会?」

  「「呜……」」

  听我这么一问,这对跟踪二人组尴尬地闭上嘴。我猜对了吗?她们八成是从本家一路跟踪过来的。附带一提,小青穿著洋装,真由香则穿著制服。

  「然后呢?为什么真由香要假装成店员?」

  「因为……哥哥被七海小姐带进试衣间就不再出来,我想打探一下状况……」

  「用冰块砸我头的人,该不会也是你吧?」

  「呜……对不起。我看你跟七海小姐十分亲热,忍不住就……」

  真由香愧疚地垂下头。

  冰块大概是用「月华冰刃」做出来的吧?那把日本刀的能力是冰冻,这点小事简直轻而易举。七海那时感应到的魔女遗产气息,原来是来自真由香。

  「那么,为什么小青会被抓住?」

  「哼!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追根究柢,还不是因为你太不可靠,我才会来一探究竟──」

  「这家伙在这家店附近的自动贩卖机买可○必思苏打汽水,结果被我抓个正著。」

  「笨……你干么掀我的底呀,臭女仆!」

  「唔!艾莉丝不叫做『臭女仆』,艾莉丝叫做『雾谷艾莉丝』。」

  艾莉丝眯起眼来瞪小青一眼,小青也不甘示弱地回呛:「干、干么?要打吗?」嗯,小青,我劝你别跟人家打,你打不过人家啦,因为你太矮了。

  「艾莉丝。」

  七海轻吐一口气,然后开口。

  「我才想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对不起,因为艾莉丝很担心七海大人,所以来一探究竟。靠手机的GPS,便能知道七海大人的行踪。」

  「这样呀。然后你看到姐姐,就先把她抓起来。」

  「是的,因为这家伙形迹可疑。」

  「你说谁形迹可疑呀!我是魔女遗产,才会在远方察看状况,靠得太近会被『红柩』发现呀。」

  「毕竟我们姐妹很擅长感应魔女遗产的气息嘛。」

  「闭嘴!我可还没承认你是我妹妹。」

  「哎呀?你说『还没』,意思是总有一天会认我当妹妹?」

  「唔~~~~做、做梦吧你!凭什么要我当你的姐姐!」

  小青不悦地低吼。

  嗯……怎么来了一大群人,而且,我不认为小青跟真由香愿意乖乖回去……话说回来,难道我这么不值得信任?

  「真拿你们没办法。关于婚约的答覆,我之后再问你……现在这种气氛也不适合约会,不如大家一起去逛街吧?」

  七海嫣然一笑。

  嗯,真不愧是雾谷家当家,应对得宜。大家-起逛街吗?这样好像也不错。「那么,我们先去那家店逛逛吧?」

  七海带领我们走向购物中心的一隅,那是一家宠物店。这里真是什么店都有。

  「你想养什么动物吗?」

  「也不是啦,只是我看姐姐从刚才就一直盯著那家店……」

  「什……你是什么意思啊,『红柩』!我才没有看猫看得出神……」

  「哎呀,我可没说到『猫』这个字喔?」

  「唔……」小青不甘心地低吟,然后嘟起嘴抗议:「……什么嘛,谁教它长得那么可爱,我有什么办法!」她的视线落在宠物店橱窗后的小猫身上。看来,我家的迷你猫喜欢猫。

  「好,那我们去看看吧。」

  「咦?冬夜,真的可以吗?」

  「是啊,反正我也喜欢动物。」

  其实我是想,去那家店就不必帮这些家伙提袋子,她们总不会说要买宠物吧。

  「哇……♪」

  一踏进宠物店,小青便开心地大叫。

  她朝著橱窗里的小猫直冲而去,然后……

  「……好可爱唷。」

  小青满脸陶醉地如此呢喃。

  喔?想不到小青也有这么可爱又少女的一面。我真羡慕那只猫啊,你能不能稍微分一点爱给我这只过峰家的狗?

  「哥哥,你看,这孩子看起来好困唷。」

  真由香笑咪咪地看著小狗,看来这丫头喜欢的是狗。小青跟真由香会不会在本家搞派系斗争,争夺猫派跟犬派的地位啊……应该不会吧?反正她们平常就很爱吵,不至于会有什么变化。

  「我觉得这孩子长得好令人怜爱喔。」

  「……是吗?」

  真由香看中的是西伯利亚雪橇犬的小狗,老实说,我觉得它长得有点凶。

  「尤其是它的脸长得好像哥哥,好可爱唷。」

  「…………」

  抱歉啊,我就是长得凶。

  话说回来,真由香是不是喜欢凶神恶煞般的脸啊?这丫头从里到外都是模范生,或许特别容易喜欢上坏坏的男生。我这个做哥哥的,可得小心别让她被坏男人拐走。

  「对了,哥哥,你喜欢狗还是猫?」

  「嗯……硬要选的话,应该是猫吧。养狗好像很花钱,而且它长得那么大只,饲料费一定很吓人。」

  「……哥哥,请不要说这种破坏梦想的话好吗?况且,如果不想花太多饲料费,可以养小型犬呀。」

  「嗯,话是没错啦。」

  其实我心里明白,但就是忍不住对钱斤斤计较。我想这种个性一定是跟老爸住在一起造成的,那个废渣可是比狗还会花钱。

  「话说回来……被艾莉丝小姐逮到,或许算是因祸得福。」

  「啥?为什么?」

  「因为,我们这样就好像是在约──」

  话说到一半’真由香忽然屏住气息,然后摇头说「没、没事」,藉以敷衍过去。

  「嗯?总之,如果你想摸它,可以请店家让你摸啊。」

  「呃……可是,我又不打算养它……」

  「有什么关系?只要跟店员说一声就好。」

  「也、也对,那我去跟店员说说看。」

  说完,真由香喜孜孜地跑向柜台。

  嗯……置由香真是可爱。平常看她像个文静的大和抚子,遇到开心的事还是会喜形于色嘛。

  「哇〜你在贼笑什么啊?笨狗……对了,你刚才跟真由香在聊什么?」

  上一秒还在看猫的小青猛然凑过来。

  呃,你这么在意我跟真由香的聊天内容吗?我跟她没聊到什么重要的事啊。

  没错,我跟真由香聊的是……

  「硬要说的话,就是喜好吧。」

  「喜好?」

  「对,比如说喜欢小的还是大的。」

  「……喔?你们居然在宠物店里聊这个?不过,说到喜好……」

  小青陷入沉思。

  嗯?她为什么面色凝重?我只是跟真由香聊到喜欢狗还是猫而已。

  「……哎,冬夜。」

  小青害羞地低著头,呼唤我的名字。

  「我问你一个问题……呃,就是……你喜欢什么样的类型?」

  「我?呃,一时之间很难回答耶……」

  「回答什么都无所谓。比如说,像你刚才说的……身高之类的。」

  「你说体型吗?当然是小的比较好啰。」

  因为这样比较省饲料费。养宠物也跟买电器一样,越节能越好。

  「喔、喔?这样啊……」

  不知为何,小青看起来好像有点开心。奇怪,她怎么反应还不错?难道说她也喜欢不花饲料费的动物?

  「对了,小青,你喜欢怎样的类型?」

  「呃……我?我……」

  小青思考半晌,悄声说道:「……我喜欢体型比我大的。」喔?莫非她喜欢大型犬?不过,她干么一副害羞的样子?

  「为什么你喜欢体型比自己大的?」「因为……我觉得这样比较可靠……」

  「嗯,我懂你的意思。可是,体型大不是很伤脑筋吗?」

  「……伤脑筋?」

  「搞不好一不小心就会被推倒。」

  「被推倒?」

  「还会被舔脸。」

  「为什么会被舔脸?」

  「啥?这还用问吗?而且你长得这么娇小,一定很容易推倒……呃,好痛!」

  碰!小青朝我的脚用力一踩。

  唔啊啊啊啊啊!这只迷你猫在搞什么?虽然被踢一点都不痛,可是,踩脚的话就会加上体重,伤害力强多啦!而且她还瞄准我的小脚趾踩下去!

  「喂,你干么突然踩我!」

  「给我闭嘴,色狗!我以前都不知道,原、原来你是用这种角度看我!」

  「可是,体型小本来就常常被推倒啊。很多体型大的都喜欢小孩,老实说,我小时候也被邻近的大家伙推倒过。」

  「呃……你、你没事吧?」

  「不,当时超惨的。它叫做约翰,长得很巨大。」

  「外国人?还是男的?」

  「嗯,应该说是公的才对。只要是小孩,那家伙男女通吃。我被约翰推倒后,不仅衣服破掉,还遍体鳞伤……」

  「不~~~~~~~~」

  小青放声尖叫,然后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地呢喃:

  「……对不起,我不该让你回想起不好的回忆……」

  ……这丫头在搞什么?

  我只是在跟她说,小时候邻居养的黄金猎犬跟我玩闹的事情而已。那家伙很顽皮,所以咬得我全身是伤,超惨的。

  「……哥哥,你跟小青在干什么?」

  「嗯?是真由香啊。」

  回头一看,真由香已经回来了。店员大概答应让她摸狗。

  「我刚才稍微听了你们的对话……你们根本是鸡同鸭讲。我先跟小青解释一下,免得之后节外生枝……」

  真由香叹一口气,小青则对我投以怜悯的目光说:

  「冬夜……你也吃了不少苦啊……」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误会吧?

  「久等了,小姐。」

  我擅自归纳出结论。此时,身后传来女店员的声音。

  她大概是过来打开雪橇犬的橱窗,好让真由香摸狗。店员小姐俐落地打开橱窗锁,将雪橇犬交给真由香。

  「啊……这孩子真的好可爱唷。」

  真由香抱紧雪橇犬,百般疼爱地磨蹭它的脸。

  ……这丫头没问题吧?不会真的说要养吧?话说回来,为什么她这么喜欢凶神恶煞般的脸呢……

  「你在干什么?兄长。」

  「!」

  背后突然有人叫我,吓我一跳。

  回头一看,原来是七海和艾莉丝。

  这么说来,她们刚才在看什么动物?

  「七海,你刚才在看什么动物?」

  「我看的是鸟呀。你看,那边不是有金丝雀吗?」

  七海指向宠物店的一隅。

  那里有一个小小的鸟笼,里头有只红色金丝雀。

  「喔?你喜欢鸟?」

  「不,也称不上喜欢……只是觉得它很可怜。」

  「可怜……为什么?」

  「因为它被关在那么小的笼子里啊。明明有一双能自由飞翔的翅膀,却哪儿都不能去;就算有人养它,对它来说也没什么差别,毕竟饲主绝对不会让它逃走。因此,它无法见识世界的宽广,也无法体会自由的滋味……」

  「──没错,一辈子都没办法。」

  语毕,七海凝视著那只拥有红色羽翼的金丝雀。

  「放心吧,七海大人。」

  艾莉丝对七海说道。

  她紧握七海的手,似乎想安慰她。

  「七海大人有艾莉丝在。」

  「呵呵……也对,谢谢你,艾莉丝。」

  「哪里。艾莉丝陪在七海大人身边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艾莉丝是七海大人的家人。」

  艾莉丝坚定又诚挚地说著,握紧七海的手。

  「……」

  看到这一幕,我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雾谷七海与雾谷艾莉丝。

  不知为何,我觉得这两人之间不只是主仆关系这么简单。那是一种比主仆更深的关系……好比家人一般。

  「──喂。」

  此时,艾莉丝望向我开口。

  「不准你用下流的目光看七海大人,臭狗。」

  「…………」

  ……喂,你凭什么叫我臭狗?

  「你这禽兽!藉此机会说清楚,不管七海大人多么中意你,艾莉丝绝对不会承认你的存在。」

  「烦死了,我哪有用下流的目光看你的主人?」

  「哎呀,我不在意下流的目光呀。」

  「七海大人,万万不可。男人都是禽兽,只要有机会就会偷吃女生豆腐。」

  艾莉丝不悦地狠狠瞪著我。

  不知为何,这家伙好像讨厌我。她那么崇拜七海,这样的反应或许只是在吃醋吧……

  「──艾莉丝。」

  忽然,七海厉声呼唤自己的女仆。

  「快向兄长道歉。」

  「七、七海大人?为什么……」

  「想也知道是为什么吧?兄长或许会在不久的将来和我订婚,届时他可会成为你的主人喔。」

  「艾莉丝只有七海大人一个主人!」

  「我不想听你找藉口。你对兄长出言不逊是事实,快跟人家道歉,艾莉丝。」

  「唔……」

  只见艾莉丝隐忍屈辱地捏紧围裙,然后用饱含委屈的眼神瞪著我。

  「……对、对不起。」

  「艾莉丝,说『请恕小的失礼,主人』。」

  「什……」

  「我不是说过吗?兄长将来或许会成为你的主人。快,艾莉丝,这是我这个主人的命令。」

  「唔……明白了……请恕小的失礼,主人……」

  「好,说得很好。」

  七海粲然一笑,她身旁的艾莉丝则眼泛泪光地瞪著我。

  「可恶……一切都是你的错……艾莉丝绝对不会忘记这份耻辱……」

  啊哈哈,为什么呢?难得人家跟我道歉,我却觉得事情反而变得更糟。

  「话说回来,我劝你还是早点习惯比较好。兄长变成你的主人之后,说不定会下一些奇怪的命令,比如说『穿上我选的可爱内衣裤』之类的。」

  「乱讲!哪有人会下那种乱七八糟的命令。」

  「咦?我就会呀。」

  「……啥?」

  「附带一提,我选的是黑色。」

  「黑色!」

  「不、不准看,禽兽!艾莉丝确实穿著七海大人选的内衣裤,可是……」

  「这个嘛……就算是主人的命令,我也没想到艾莉丝真的会穿上那种可爱的蕾丝内衣裤耶。」

  「七、七海大人,艾莉丝是因为七海大人说这样很好看,所以才……」

  「呵呵〜抱歉,刚才是骗你的啦。我选的那套内衣裤,艾莉丝穿起来很好看喔。」

  「谢、谢谢七海大人……」

  艾莉丝双颊泛红地向七海道谢,羞赧地抱紧自己的身体。

  那套纯白的女仆装底下,是-套可爱的黑色内衣裤……呃,过峰冬夜,别想了!我绝对不能在这里想像女仆小姐的内衣款式,否则脑袋会塞满黑色烦恼啊。

  「话说回来,内衣裤你不会自己选啊?」

  「你、你说什么?莫非你瞧不起人!」

  「不是啦。女仆让主人帮自己选内衣裤不是很奇怪吗?你上街买不就好了?」

  「唔……有什么办法,艾莉丝对这座城市还不熟啊。」

  「不熟?可是,你是雾谷家的人耶。」

  「……唔!那、那是因为……」

  艾莉丝变得支支吾吾,刚才强势的态度消失无踪。

  ……怎么回事?

  她怎么会有这种反应?该不会这家伙跟我一样,是从别的城镇搬过来的吧?

  「对了。」

  七海打断我跟艾莉丝的对话。

  「兄长,你想跟我订婚吗?告诉你唷,红宝石象徵的意思是『热情』、『威严』以及『纯爱』。正如同这些象徵意义,我最喜欢你了♪」

  「宝石的意思啊……那么,青金石象徵的意思是什么?」

  「我记得好像是『崇高』、『尊严』、『高贵』。」

  「……喔、喔……」

  「喂、喂,冬夜!你干么一脸尴尬?每个形容词都很适合我啊!」

  「哎呀,可是我认为适合姐姐的应该是『萝莉』、『猫属性』、『傲娇』才对。」

  「这哪是象徵的意思!话说『红柩』,冬夜是我的看门狗,不准你随便跟他求婚!」

  「对、对呀,哥哥是过峰家的佣人,你得先得到我的允许才行。」

  小青跟真由香紧紧抓住我的手,摆明不想把我交给七海。

  哇,这两个丫头根本忘记原本的目的是要探七海的口风,待会儿该不会又要吵架吧。

  插图

  「啊哈哈〜」

  不知为何,七海甩著一头红色秀发,微微一笑。

  「真是的,过峰家的人好活泼开朗喔。好,关于求婚的答覆我之后再问,我们先去别家店逛逛吧。」

  语毕,她带领我们走出宠物店,表情看起来相当开心。

  「…………」

  ……算了,或许七海很高兴能和大家一起逛街吧。

  我想起方才试衣间里的对话。

  七海想要有家人和自己在一起,既然如此,说不定让她和大家一起逛街是个不错的主意……

  「!」

  但一走出宠物店,我的思考骤然冻结。

  「嗯?怎么回事,兄长?」

  「没事……抱歉,七海。我去一下厕所,你们能不能先去下一家店?」

  「嗯,我是无所谓啦……」

  「那就好,你们玩得开心点啊。」

  留下这句话后,我强装镇定地离开七海她们。

  起初七海纳闷地望著我,但仍不疑有他,旋即走进附近的商家,小青她们也尾随其后。

  「……好。」

  ……该怎么办呢?

  我一边思考,一边搜寻刚才瞥见的背影。

  不对,我还能怎么办?既然那家伙在这里,说不定会跟七海她们打起来,我非得避免她们碰面不可。

  因为,那家伙的目的是──狩猎魔女遗产。

  「……奇怪。」

  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声传进我耳里。

  白发少女回头望向我,看来她已察觉到我在跟踪她。

  「喔?我在街上感应到微弱的魔女遗产气息,所以过来一探究竟……原来是从你身上发出来的啊?老兄。我记得你叫做过峰冬夜是吧?」

  「……雪奈。」

  没错,我眼前的人正是雪奈。

  她是争夺魔女遗产的三大势力之一,遗产NO.4「魔狼」的拥有者,也是单挑过峰家和雾谷家并击败他们的怪物。

  这名与我睽违三个月的白发少女,正兴致勃勃地打量著我。

  「…………」

  ……冷静点。虽然雪奈声称感应到魔女遗产的气息,但她似乎还没察觉到小青她们也在。

  我最不希望发生的事,就是小青和真由香碰上雪奈。因为雪奈的目的是猎尽所有魔女遗产,万一她撞见她们,说不定会不由分说地开打。

  在这之前,我必须让这家伙远离她们……

  「嗯,你来得正好。」

  相较于我如此紧张,雪奈却开心地咧起嘴。

  然后……

  「嗨,老兄。」

  她露出与三个月前截然不同的开朗笑容说:

  「接下来,跟我约会吧。」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