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Justice Side——

  正义组织MINOS的司令十王严破正在等待。

  他被人带到接待室,喝着送上来的苦涩绿茶。

  今日的外出行程并不是为了工作,而是私事。所以不仅是他的左右手五大部长,连管理他行程的秘书也不知道他去哪里。

  这完全是一场秘密的会面。

  「哈啰♪抱歉让你久等了sorry ♪」

  开门走进室内的人,有着一副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女性样貌。这个人从长相到态度,全都跟一名耀眼又完美的女性没两样,但十王严破很清楚,这个人的内在和外表是完全相反的。

  「……十年,不对,八年前的你,还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讨厌啦,阿严,不要每次见面都抱怨同样的事情好不好?你也差不多该习惯我这副模样了吧?」

  邪恶组织阿萨谢尔银行的代表,斑鸠青盛这么说道,在严破对面的沙发坐了下来。

  正义的顶点•十王严破。

  邪恶的顶点•斑鸠青盛。

  原本这两人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的,但现在却像这样当面相见。如果善恶双方的人士看到这一幕,第一个反应大概是怀疑自己的眼睛吧。这副情景就是如此地不合理。不过实际上,两人就是这样面对面,用十几年老交情的随兴态度聊天。

  「……那么,你今天怎么会突然来找我?你最近不是在忙着处理猪舍吗?」

  「你的耳朵还是那么灵呢。」

  青盛所说的「处理猪舍」,指的是MINOS五大部门之一,宣传部的解散工作。

  数天前,MINOS宣传部长油多奴目夫败给了邪恶组织。当时他自己犯下的贪污、贿赂等违法行为也跟着曝光,MINOS被迫解除他的部长职务。

  受到这件事的影响,宣传部本身也解散了,目前MINOS正在快马加鞭处理将宣传部业务整合至行政部的工作。

  「那只猪应该还有一些利用价值吧?」

  「你说油多部长吗?不管他还有没有利用价值,既然闹出那么大的丑闻,就必须处置他。要不是你开口干涉,我会更早把他处理掉。」

  「咦?你要把这件事怪到我头上?」

  「我没想到马能会为了说服我,不惜搬出你的名字。」

  马能佐有子,MINOS五大部长之一的谍报部长。在严破还是警视厅里的一名官员,MINOS的前身——「特殊灾害处理室」也才刚成立时,她就是部下了。对严破而言,她是个重要到称作心腹也不为过的人才。

  严破与警方分道扬镳,设立MINOS之后,她还是一直追随他。当时跟随严破的部下中,只剩下马能谍报部长目前还留在他身边。

  不过,他和眼前斑鸠青盛的交情,还是比她要长上许多。

  「佐有子虽然很讨厌我,却在各方面都把我当成好用的工具嘛。我觉得佐有子放任油多为所欲为的策略,很有一手喔。你在做事情的时候,也方便许多吧?」

  「的确,油多部长虽然是警方派来的,却一直没有认真地把MINOS的内情传达给警方。可是,若因此危害到无罪的市民,那就没有意义了。」

  「所以我们和你们的谍报部才会接受你的要求,一起监视他不是吗?多亏了这点,那只猪在当上宣传部长没多久就被铃木阻碍,铃木离开MINOS之后则受到我和佐有子的阻碍,结果连半个一般市民都没有受害不是吗?……啊,保险起见还是解释一下,铃木指的就是龙豪寺。」

  然而,想利用宣传部长职权染指一般人的油多,还是在MINOS谍报部难以监视的乱征大武联中锁定岸我缓花,拟定了迂回的策略。

  这个策略后来发展成前阵子的「疯狂帝王抗争事件」,也是导致油多垮台的契机。

  「话说回来,送那只臭猪上西天的也是那孩子呢。阿严今天来访的目的也是他吧?」

  「谁叫你要寄这种东西给我。」

  严破板着脸把自己手机的屏幕递给青盛看。显示在屏幕上的不是别人,正是一封他的儿子喜孜孜地被四个美女包围,有点不知道想表达什么意思的照片简讯。

  「……我早就知道他会来找你了。他已经是个恶人。如果想爬上邪恶世界的顶点,总有一天会和你碰上。只是后来有很多事情都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只要和这男人扯上关系,就老是会遇到这种事。严破认识斑鸠青盛这男人二十七年,总是对他感到惊讶或被耍得团团转。

  「…………那么,你觉得如何?」

  「嗯?」

  「你觉得他如何?」

  这才是十王严破今天来访的目的。他口中的「他」,指的当然是他的儿子十王正人。

  正如刚才所言,正人有一天肯定会爬到斑鸠青盛这个邪恶顶点之下。但是,严破原本预测这一天还要再过一阵子才会到来。结果儿子却以超越父亲想象的速度,抵达邪恶天险下的平原。同时也是自己盟友的邪恶霸主,会给予这儿子什么样的评价呢?

  严破今天就是来这里确认这件事的。

  「……完全不行,根本不值得讨论。」

  青盛毫不犹豫地断言。因为他回答的速度太快,严破连聆听答案的心理准备都还没做好。

  「这样啊……」

  所以他只能狼狈地如此响应。

  「我事先看过那孩子的数据了。十六岁就有东大等级的聪明才智,体能也好到放进奥运队伍里也没什么问题。实际见面后也发现他的表情很不错,意志够坚强。总之,在同年龄的人之中算是领先四、五十步吧。」

  「那么……」

  「但是,阿严,这种东西无法决定一个人的价值。强大与聪明这种东西,不是决定一个人价值的关键要素。人类最需要的东西,可以决定一个人价值的是……!」

  「……欲望。」

  听到自己想说的核心词汇被严破抢走,青盛露出惊讶的表情。

  「……阿严,你什么时候变成预知能力者?」

  「这话我听过八百次了,听到耳朵都快长茧了……不过,今天或许是你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说出口。」

  「我现在说不定是喝醉的喔,沉醉在人心酿造出的欲望香气里。」

  青盛这么说着,露出会误以为他真是女性的艳丽笑容。

  十王严破很清楚。在斑鸠青盛的人生中,欲望正是占据了最大分量的极重要事项。

  能决定一个人价值的东西是什么?

  是家世?才能?还是高洁的人格?

  对斑鸠青盛而言,这些都不是答案。他的答案是「欲望」。一个人的价值,是根据那个人怀抱的「欲望」来决定的。

  「人类都是因为有什么愿望才活着。因为想吃饭才去耕作、因为想获得什么东西才去赚钱。欲望是人类行动力的来源。人类没有欲望的话,就不会采取任何行动,没有采取行动的话,就不会留下任何结果。」

  愿望、野心、希望、梦想。虽然随着人们的美感不同而出现各式各样的称呼,但这些东西本质上全都是欲望。

  人类是因为有欲望才会做事,后世则根据其结果来给予评价。因为欲望而吃饭、因为欲望而累积财富、因为欲望而与人联系。这些东西开花结果,成为文明与文化,进而创造出社会,最后形成国家。

  所以邪恶霸主斑鸠青盛才会这么说。说人类的价值在于那个人拥有什么样的欲望,以及为了满足欲望去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才能和能力这种东西,只是达成欲望的手段罢了。

  「但是,那孩子却没有属于自己的欲望。」

  那孩子指的便是十王正人,这对两人来说已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那孩子缺乏欲望这种东西。没有任何东西是他自己想要的。自己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为了什么而行动。我一再地询问他,他却没有一次回答得出来。」

  「……所以你觉得他不值得你讨论?」

  「毕竟那孩子原本是个大少爷嘛。从小就生活在富裕的环境,确实很难产生自己想要的欲望。……不过,那孩子还有别的问题。那孩子对自己感到绝望,因此不对自己怀有期望。」

  身为父亲的严破,知道正人为何会对自己感到绝望。身为MINOS司令的父亲所带来的压力、好几次挑战MINOS入队测验却都失败。

  儿子拥有的半吊子才能,反而让以上挫折切碎他的心。

  为了调适心里的不平衡,他便断定自己是没有价值的。因为自己毫无价值,就算失败或犯错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是为了防止自己内心因失败受创而采取的一种防卫心态。

  既然自己毫无价值,就不会对自己有任何期待。既然没有期待,就不会渴望任何事。青盛只和正人对谈过一次,就看穿他心里的黑暗面。

  「他竟然说自己的父亲对他毫无兴趣呢。」

  「不说话?我是无所谓啦。那孩子啊,这次在我不断刺激之下,总算展现出一点点像是希望的东西了。我接下来要对那孩子恶作剧,一个恶劣的恶作剧,要把那孩子还没察觉到的小小希望摧毁。我打算把观赏那孩子拼死抵抗的模样,当成一种乐趣。」

  「你要测试他吗?」

  「『测试』这种行为呢,只会在觉得对方比自己低下的情况下出现喔?我是世人所惧怕的大坏蛋,没办法在任何人面前都这么嚣张,所以我做的事情是恶作剧。只要一个不小心,就有其中一方丧命,认真较量的恶作剧。」

  虽然青盛讲话老是在装傻,但严破并未因此忽略他隐约展现出来,白刃般的敏锐意志。

  对青盛而言,「测试」这种行为、认真较量,或者恶作剧,全都是同样的意思。如果他嘴上说这是恶作剧,要来摧毁正人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小小希望,那正人要是不拼死抵抗,青盛就真的会摧毁他的希望。

  称霸邪恶世界的巨人挑起的对决,目前还默默无名的正人是没办法逃避的。

  不逃避,正面克服挑战。如果没办法做到这点,正人又要如何实现严破的愿望呢?

  因为严破无论如何都必须让正人毁灭正义组织MIN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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