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随雾消散的记忆 6、全部都消逝在雾中

  在薄薄笼罩的雾的另一端,可以看到圆滚滚的剪影。

  那是为了回到电视机的另一头,而让人想见面想得不得了的小熊的身影。

  阳介不由得冲了出去。

  「小·熊·阿·吉—! 好想你啊!」

  「小熊也是KUMA—!」

  小熊哔哔地发出响亮的脚步声跑了过来。阳介像是要抱住他一样地张开双臂。

  小熊从他旁边跑了过去。

  「小千枝、小雪! 平安无事真太好了,我好想见你们喔KUMA!」

  发出啵呼的声音,小熊扑向千枝与雪子。

  「我也很想见你喔!」

  千枝豪爽地紧抱住小熊。雪子也不断地来回抚摸着小熊的头。

  「我也是! 这软绵绵的触感,让人有回来了的感觉啊」

  阳介一边活动着不知该摆哪里的手上的手指,一边转过头。

  「小熊阿吉,你这混蛋。竟然完全无视于我的存在……我要把你的毛皮给剥了喔」

  「呀啊—好恐怖! 阳介要对小熊攻击了KUMA—」

  小熊躲到千枝与雪子的身后。

  「花村同学不可以喔,会吓到小熊的」

  「太孩子气了喔! 花村」

  「不对的是我啊! 真是的,你们对小熊真好啊」

  阳介无奈地耸耸肩。

  「一开始看到的时候,只觉得阴森森的——不过今天甚至会让人有怀念的感觉呢,这里的街景」

  「真的欸」

  从感慨地这么说的千枝身后,小熊把脸露了出来。像是很怕生似地看着艾涅希雅,同时不知道是在跟谁说话地问道。

  「……那边的美人姐姐是哪位呢KUMA?」

  「呃,那个」千枝说。

  「呃嗯……」雪子说。

  把早纪杀死的,早纪的暗影。

  两人似乎是想将这简单的事实说出口,却又犹豫着不想说。

  阳介慎重地开口说。

  「这个人是我重要的学姐的……暗影。你看那边的店……知道了吧,小熊阿吉」

  小熊将眼睛移向阳介的视线前方。

  在那里的是,小西酒店。

  大概是艾涅希雅把早纪杀死的,那个地方。

  「……是暗影啊KUMA」

  小熊的自言自语,让艾涅希雅抖动了一下身体。

  「不要担心啦。小熊很清楚喔KUMA。大姐姐你是好的暗影」

  以哔哔响的轻快脚步,小熊朝艾涅希雅靠近。

  「我是小熊KUMA。一直—都一个人住在这里KUMA。大姐姐也是暗影的话,就跟小熊一样是这里的居民KUMA呢」

  阳介与千枝遗有雪子,一瞬间分别让彼此的视线交会。

  艾涅希雅的将来。这件事被刚才小熊说的话给简单地解决掉了。

  「对啊! 让学姐跟小熊一起生活的话不就没有问题了吗!」

  「对呀! 小熊他也很怕寂寞,有学姐陪他就安心了!」

  阳介与千枝高兴地这么说。雪子安心地吁了一口气。

  「……对啊。有两个人的话,就不会寂寞了」

  「没错!」「没错!」

  阳介与千枝手握着手感到很高兴。

  所以,小熊在一瞬间很悲伤似地使表情黯淡下来这件事,阳介并没有注意到。

  「我想阳介你们今天一定非常的累了KUMA。在广场已经拿出了回去用的电视机,先回去会比较好KUMA喔。小熊想在这里,跟这个大姐姐稍微谈一谈事情KUMA」

  「谈事情?」

  阳介放开与千枝牵着的手询问。

  小熊以像是装出来的笑容回答。

  「像是以后的事情之类的,有很多想要思考的事情KUMA。因为是这边的世界的事情,所以只想让这边的居民来谈KUMA」

  这个世界的事情。被这么说了的话,阳介就无法插嘴了,因为关于这电视机里面的世界,小熊比谁都要清楚。

  「……这样啊。那,决定好的事情之后会告诉我们吧?」

  千枝与雪子,早一步地往广场前进。

  「啊—,回去吧回去吧。这次真是累人。好漫长的一天啊」

  「对啊。回到家,想泡一泡真正的我家的温泉」

  「我也可以去打扰一下吗,从明天开始刚好是连假呢」

  「可以啊。如果是住我房间的话就没问题了」

  聊着这样的话题,千枝与雪子渐渐远离这个地方。

  「我也回去吧。那么,学姐。再见!」

  阳介挥挥手,追向千枝她们。

  「……——嗯,我等你」

  艾涅希雅微微地挥手回应。

  阳介朝千枝她们跑过去的同时,再一次转过身来挥着手。

  「明天就会来看你了! 小熊阿吉,不准对学姐做奇怪的事喔!」

  边笑边用力挥着手的阳介,连想都没有想过。

  他再也不会见到艾涅希雅。

  阳介等人的身影,消失在雾的另一头。

  并排着为他们送行的小熊与艾涅希雅,低声细语着。

  「走掉了KUMA」

  「是啊」

  艾涅希雅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雾。像是对已经看不见的阳介的背影感到依依不舍一样。

  笑容从小熊的脸上消失。很寂寞似地垂下了双眼。

  「因为大姐姐你愿意成为同伴,所以事件一定马上就会解决吧KUMA。大姐姐应该知道犯人吧」

  事件将会解决。但这么说的小熊,表情意外地黯淡。

  「变成这样的话,一定就得跟阳介他们分开了KUMA」

  「……不会变成那样的喔。因为我——并不记得犯人的事情」

  艾涅希雅感到很抱歉地这么说。小熊把头抬起来。

  「真的KUMA吗?」

  「嗯。在掉到这边时的精神打击实在太大,因此早纪把那个时候的事情忘掉了。我是早纪的暗影——早纪忘掉的事情,不会只有我还记得……对不起」

  艾涅希雅向小熊稍微低下了头后,望向远方。

  「不必道歉也无所谓KUMA啦。我觉得与小熊相比,大姐姐比较痛苦KUMA」

  小熊感到难过地再次垂下双眼。

  「……大姐姐一定也知道。所以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本体死掉了的暗影会变成怎么样,大姐姐你是知道的吧KUMA……」

  艾涅希雅点了点头。

  「……我,是从早纪的心分离出来的暗影——早纪已经不在的现在,我就像是早纪的心之碎片的幽灵一样——总有一天,会溶入这雾中而消失就是我的命运吧」

  小熊绕到艾涅希雅的面前。

  「你果然是知道的KUMA。不过,只要安静地不使用力量生活,相对的,就可以很久都不会消失喔KUMA。小熊只要大姐姐能稍微久一点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就很高兴。小熊也会在一起,所以一点都不寂——」

  艾涅希雅微微地把头往左右摇晃着。

  「没关系的。如果消失是命运的话,那样就好……所以,为了不让小花他们感到心痛,不收拾善后是不行的」

  「——收拾善后? 你想做什么?」

  小熊很担心地这么问。

  艾涅希雅露出认真的表情这么说。

  「我的力量是,遗忘——可以从所有的东西夺取记忆」

  小熊的眼睛因为惊讶而睁大。

  「该不会。该不会该不会,想要从这个世界把自己的事情给遗忘掉KUMA吗!?」

  「没错。不论是从时间,还是从空间——我感觉到小花他们掉落到这个世界的瞬间了。把从那瞬间到现在这个时候为止的记忆,从时间还有空间中,夺走。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任何的存在记得这次的事情……可以把一切,当作没发生过」

  艾涅希雅淡淡地这么说。

  小熊用布偶才有的软绵绵的手握住艾涅希雅的手。

  「那么大的力量,不是暗影能够使用的等级KUMA! 就算是有办法做到,大姐姐你也会在那瞬间消失掉啊KUMA!」

  「那样,就可以了」

  艾涅希雅露出微笑。以跟生前的早纪几乎一模一样的温柔表情笑着。

  「与我相遇的这件事,小花应该要忘掉的。如果不这么做,又会让他感到悲伤——死掉的早纪与消失的我。我不想再让他感到悲伤」

  握着小熊的手的艾涅希雅的手,开始变换成磷光。

  以自己的存在作为代价,从时空间消除记忆的艾涅希雅的身体,自内侧变为蓝白色火炎燃烧了起来。

  「不行KUMA! 改变心意吧KUMA! 阳介他们,一定还有很多想跟大姐姐说的话! 把记忆全部消除而消失什么的,那种做法太寂寞了KUMA!」

  快哭出来的小熊的头,被艾涅希雅轻轻地抚摸着。那手已经变得几乎是透明的。

  「那寂寞,也会在一瞬间后——」

  ——忘记的。

  艾涅希雅的嘴没有把那句话说出来。

  「——哎呀。小熊到底在这个地方做什么KUMA呢?」

  在没有其他人的商店街,小熊喃喃自语着。

  「好奇怪呢KUMA—。空洞洞的胸中有点怪怪的。这是什么感觉」

  小熊没有脖子。用把身体左右晃动来代替歪着脖子。

  「不知道。可是有点寂寞KUMA……阳介他们会不会早点过来呢。去广场等他们吧」

  有韵律欧地发出哔哔的脚步声,小熊朝向广场跑了过去。

  在小熊离开的小西酒店前,像萤火虫一样的小小光粒,轻轻地飞舞起来。

  然后,光粒溶入雾中消失了。

  「呜~~~~~~哇~~~~~」

  面对着跌坐在地上大哭的小男孩,阳介回过神来。

  在朱尼斯八十稻羽店的家电卖场。阳介坐倒在大型电视机前。

  在阳介的左右,千枝与雪子也坐在地上。

  「……我,把头伸进电视机里,之后——」

  阳介转着头思考着。现在,坐倒在这里的事实,表示没有掉到电视机的另一边就解决了。想到这里阳介便接受了。

  发着呆的千枝注意到哭泣的小男孩,慌忙地站了起来。

  「啊,对不起! 大概是把你给撞倒了!」

  雪子也站起来,走到小男孩的身边。

  「不要紧吧? 会不会痛?」

  雪子拉着小男孩的手让他站起来。就在此时

  「妈妈~~~~~~~!」

  小男孩这么喊叫着,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

  「——啊呀,看那样子是迷路了吧。先跟服务中心联络一下好了」

  阳介边嘟嚷着边站了起来。

  胸中感到一阵痛楚。不知道理由,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刚才的感觉是?」

  失去了什么东西。阳介有着这样的感觉。可是失去的东西是什么,就连一点线索都没有。

  不知道的话,应该就什么都没有失去。虽然这样强硬地让自己接受了,但是心情依旧很沉重。

  阳介把所有的事都忘了。

  掉进电视机里的事情。

  在那里遇见艾涅希雅的事情。

  经历一番死斗之后打倒暗影山野的事情。

  全部都从时与空间之中被遗忘,并回到了掉进电视机前的时间这些事情,阳介是不可能会注意到的。

  因为和艾涅希雅的存在一起,全部的事都消失不见了。

  ——我,到底失去了什么。

  焦躁的阳介踹着地板。

  「到底是怎么样了啊」

  是焦急,是难过,还是悲伤。

  太过复杂,使阳介无法理解自己的感情。

  「怎么了,花村。怎么一副好像要哭的表情啊」

  「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有没有地方会痛?」

  千枝与雪子很紧张地为阳介担心。

  「好像要哭? 我吗?」

  在反问的瞬间,阳介感觉到眼角有热热的东西。无法压抑住而把脸背向着千枝她们。

  「说、说什么傻话啊。为什么我要——」

  泪水无关于意志地流了出来,使阳介话说到一半停住了。

  「怎么了吗?」

  阳介被人从背后叫住。

  「啊,终于来了」「事情办完了吗?」

  千枝与雪子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阳介也注意到是送出会赶不上集合时间之邮件的转学生来了,不过因为不想被看见哭泣的脸所以没有转过去。

  「太、太慢了啦! 真是的,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对不起。在家附近有只没什么精神的猫,喂了饲料又观察一下情况,就到这个时间了」

  转学生以感到不太好意思的语气这么说。

  「猫?」

  阳介用制服的袖子胡乱地擦着脸,同时转过身去。

  「你啊,猫和跟我们的约定,哪边比较重要啊」

  以端正的脸蛋,转学生认真地思考。

  看到那模样,阳介的肩膀无力地垂下。

  他就是这样的男人。弃而不顾这种选择,对这个转学生来说是不存在的。

  能够帮助的,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会全部帮助。

  正因为是会这么想的男人,所以才是阳介等人的领队。

  「算了,很像你会做的事。要是你不管那只猫的话,就不够格当我的搭档啦」

  「花村,你在摆什么架子啊。鼻水都流下来了」千枝说。

  「面纸,要吗?」雪子问。

  「不、不需要啦。而且,我又没在哭」

  阳介逞强着,吸着鼻子来掩饰。

  「那么,这家伙也到了,差不多该出发了。刚好周围也没有其他客人。小熊阿吉一定伸长了他没有的脖子在等我们呢」

  ——这些家伙是同伴真是太好了。

  将这样的感慨怀抱在胸中,阳介走向平常进出入所使用的电视机。

  隔壁的电视机,映照在阳介视线范围的角落。

  有谁在呼唤着。

  昨天是让人会这么想的电视机,可是现在没有任何东西从黑暗的萤幕中传达过来。

  阳介小声地自言自语。

  「……应该,是我的错觉吧」

  (是的。因为是错觉——所以请不要想起来)

  阳介觉得好像听到谁的声音这么说。

  女神异闻录4 随雾消散的记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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