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3年11月22日 月香观察日记 记录者雹霞
真受不了!月香那家伙就算道歉,我也不原谅她。
我又没做错什么,全都是月香不对。她干嘛要揍我啊!虽然我不晓得她是如何出手的,但真的有一点痛啦。
我因为太生气了,所以便代替父亲来写这次的月香观察日记。我觉得大家都把她想得太好了。我要让她恶魔般的本性摊在阳光下,当她回来时就会被大家讨厌。
呵呵呵!
……她应该会回来吧?
算了,那家伙到底是什么来路啊?我本身都已经搭载了几近无所不能的分析机与感应器,却仍摸不透她。
我觉得她是水母,但有时她也会变成人类。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呢?当她是水母的时候,身体会变色,也会因吸入水分而变大:当她是人类时,有时会变成大人,有时又会变成小孩,没有一定。
与其说她能自由自在地变身,例还比较像是小岛展翅在空中飞翔一样,本质并无改变,只是改变姿态或性能而已。
那些全都是月香,但如今我对月香的一切都很土气。
我当然知道月香很强。刚刚是我一时大意才会被她揍,但若真正大干一场的话,虽然我不一定会败给她,不过大概也赢不了吧。虽然那家伙没有展现出她所有的能力,但从那一瞬间释放出的杀气与压迫感便了解得到,那家伙实在强得很可怕。
不过,虽然我不太会形容,但无论有多么厉害,都会有弱点吧?好比说我自己,即使我在战门方面的能力非凡,但也强不过内心坚强的切子。
每个人都有脆弱的部分。若没将这部分弥补起来,我们大概就站不起来了。
然而,她虽然是个水母,却能独自一人站起来。那家伙真是令人受不了。
——摘录自大日本帝国灵异现象对策局公认特殊作战执行家族 乱崎家的日记——
若忘记提交定期报告,之后一定会被罗哩罗嗦,所以即使再忙也要空出时间来报告。但心情反复下定的主子今天下知何为心情糟得不得了,无法好好对谈。
也罢,反正自己也不爱聊天。
今天地球遇到了大灾难。
「是令人心喜若狂的大异象呢!」
平冢雷蝶说着揶抡与真心参半的感想,并且用虚幻的瞳仁,轻轻仰头望着不断落下陨石的天空。
平冢雷蝶,灵异现象对策局局长。
有着彩虹色的头发,虚无的双眼,与永远年轻且娇小的身躯。
背后长有蝴蝶的羽翼,额头则长着蝴蝶的触角。
异形——这是每个人对雷蝶的评价。
拥有诙谐的外表以及不相称职称的妖精,身为扑灭奇异现象的灵异现象对策局局长,被任命为最高责任者,必须妥善处理这次的外星人骚动——「未来灾厄」。
虽然她也有自己的想法、企图与阴谋,但在表面上,还是很认真地思考该怎么解决这些外星人。
「……守护心爱的地球是魔法少女的任务吧?」
武装城市。
平日很普通的城镇,如今却变了模样,变换成装有银色装甲以及架设着各式炮台来对抗外星人的防御城市。防御的武装城市曾在半兽人事件时小试一下身手,但真正群起而动起来,今天还是第一次。
这个城市里目前看不见半个民众。在半兽人事件后,虽然比理想中的速度稍慢,但大部分的居民均已避难完毕。
目前在这的有外星来的访客、平冢雷蝶,以及准备好要与外星人对抗的防卫队。战车载着身着最新武装的士兵。下达大量号令,歼灭如大量虫子似的圆规形外星怪兽,真是辛苦了。
雷蝶对外星怪兽没什么兴趣,实际的作战指挥也交给专业的帝国军人,所以现在可说是无事可做。
不,其实还是有几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该做,不过,她不想因无谓的事情消耗体力。若阎祸的预言属实,目前的状况只不过是垫档节目罢了。
若在「大魔王」登场前就累得精疲力尽,那可就本末倒置。
「所以说……嗯……」
她坐在待机中的战车炮台里,并将在附近店里所捡到的巧克力,一股脑地塞进双颊里。好甜,好好吃,真是太美味了。
「唔啊、唔啊、晤啊。」
将银纸与包装纸随便一剥,大口咬着巧克力的雷蝶开心地笑说:
「呀,好好吃哦☆」
「请您认真工作,局长大人。」
突然间,有个声音从背后传来。雷蝶虽不算失去警戒,但对方无声无息地出现,所以她才没察觉到。
因为这情况时常发生,所以雷蝶并没有特别讶异。
雷蝶嘴边沾了茶色的脏污,不悦地转回头。
「……《蜘蛛》。」
又来了一号异形人物——《蜘蛛》,灵异现象对策局对策零课谍报部队长。
那是身材中等、没有什么特征的男性,只不过有点奇装异服。
他一身忍者装束,脸上有类似蜘蛛的八只眼睛,背后也跟蜘蛛一样长有八只脚。
虽然总是飘忽不定,但那种温吞的态度下感觉似乎隐藏什么天大的阴谋。
「……有什么事?」
基本上,他绝不会背叛自己,所以雷蝶也让他帮忙自己的个人阴谋,并对他使唤来使唤去的。然而即使如此,实际上他根本不能信任。
雷蝶心里明白,《蜘蛛》之所以不会背叛自己,是因为受到他真正主人的命令。若《蜘蛛》的主人对他说可以不用管雷蝶了,他便会翻脸不认人。
没有人可以信任。没有人。
无论身处何处都没有自己的战友。无论何处。
「干嘛啦。」
《蜘蛛》对雷蝶那几乎想将他射杀的眼神视而不见,他慢慢走过来,不太稳定的战车炮塔并没有因此晃动。
「局长大人,差不多到了向蜜莉欧大人做定期报告的时间吧?」
「不用你提醒,我早就报告完毕。但蜜莉欧大小姐难得会有心情很不好的时候,所以报告很快就结束了。」
不解宫的蜜莉欧。
地上最强的超级财阀,不解宫的傀儡王后。
《蜘蛛》所侍奉的主人,雷蝶的生命线。
蜜莉欧对于雷蝶的存在与人生态度非常重视,所以运用大量权力与财力来援助雷蝶。除此之外,由于受到蜜莉欧的庇护,这名被称之为倾国的恐怖分子且受到死刑判决的雷蝶,才能够在众人面前呼风唤雨。
然而,其实雷蝶的处境就像是一辈子被豢养在蜜莉欧所设置的牢笼里一样。
一旦背叛——杀无赦。
对于蜜莉欧的喽罗《蜘蛛》,雷蝶也不会笨到将自己的企图全盘托出。
《蜘蛛》平日不会问东问西,只是唯唯诺诺地遵从雷蝶的命令,然而,只要是跟蜜莉欧有关的事,他就会变得很缠人。
「心情不好?蜜莉欧大小姐吗?」
《蜘蛛》失去平日的镇定,像是听到大海干涸或月亮爆炸似地惊愕不已。
也是啦!形容得好听一点,蜜莉欧就像是天使般天真无邪又和蔼亲切:但形容得难听一点,就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她既不会动怒也不会烦躁焦虑,与这些世俗的负面感情无缘,是名符其实的千金大小姐。
「对啊。」
雷蝶混杂着叹息,摇晃着双脚说道:
「好像说了红茶怎么样的,也许是喝了难喝的红茶吧?」
「红茶?哈哈哈。」
《蜘蛛》了解似地频频点头,但雷蝶却不晓得为什么。
「总之,」雷蝶岔开话题似地问:「强欲王掉下来了吧?还不能行动吗?我从刚刚一直等到现在,还要我待命多久啊?」
「话虽如此,若由我们主动出击反而会刺激对方,况且也不能尽信阎祸的预言啊。若传言属实,那么强欲王就是个可怕的妖怪,而且也会产生外交问题——」
「这个我知道啦。」雷蝶将剩下的巧克力放入口中不耐烦地表示。
雷蝶原本就很讨厌等待,她比较喜欢放手一搏,把敌人全数消灭的感觉。当然,作战时是不可能配合雷蝶怪异的喜好。
就在那一刹那,从雷蝶眺望的方向进出淡淡的闪光,接着传出剧烈的打斗声。
雷蝶为了能够听清楚而动动触角,同时讶异地蹙起眉头说:
「发生什么事?那是强欲王掉落的地点吧?」
「不晓得。若强欲王有所行动,监视课的人员应该会立即通报才对。」
不知是否对外星人没什么兴趣,《蜘蛛》回答得很随便。雷蝶本想对不尽责的他叨念个几句,但监视课的人员很快就跑来向她禀报——害她少了这个机会。
「什么?」
雷蝶惊讶地睁大双眼,《蜘蛛》也跟着耸耸肩。
监视课的人员一脸为难地又将事实重复一遍,用同样困惑的语气报告:
「就是,那个……强欲王与应该是死神三号的女性打了起来……」
「知红在搞什么啊!」
雷蝶大喊后张开蝴蝶翅膀,往骚动的中心飞去。
◆ ◆ ◆
那是外星船。
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是艘外星船。
不对,用更具体的形容词来描述吧。
那是UFO,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是艘UF0。
以专业用语来解释,就是圆盘型不明飞行物体(Unidentified Flying Object)。圆盘状的外星船,无法判定以何种方式遵循何种力学飞行,有着如玩具一般的外观。虽说是外星船,但以地球上的物体来形容,感觉就像是锅子或水壶之类的物体。
只不过若那真是锅子的话,一次能煮几千人份的料理呢?
它压毁住宅街上的几栋建筑物,景象好似假的一样,还不停发射出橘色或粉红色之类的光。这等巨大无比到必须抬头仰望的UF0,正在那个地方。与无数颗落下的蛋不同,UF0似乎是顺利着陆,所以地面上并无奇怪的凹陷——虽然UF0底下的住宅因冲击力道或UFO本身的重量而被压得粉碎。
被压得粉碎的建筑物好像锅垫一般,外层空间来的大锅就这么高傲地放在上头。
「这个是什么啊?」
UF0的四周毫无人烟,静谧到有些诡谲,这等如同死后世界或图画般的空间里,一名女性昂然地站在那里。
死神三号,本名雾岬知红。
性别为女性,二十七岁,现正募集男友中。
她留着一头又黑又长的长发,平日戴着般若的面具并穿着西装,打扮得很古怪。但如今她是个被追捕之人,所以必须正常一点,不能太高调。直到刚刚为止,她还戴着帽子与太阳眼镜隐藏脸部,但那些东西不知何时消失了,露出优雅的脸庞,其中一半有着鲜明的烈火伤痕。
故乡的城镇被怪物所毁灭后,为了复仇而拼死狩猎怪物的战斗狂,斩杀千只怪物而获得死神称号的史上第三位人物——世人都称知红为死神三号。
死神三号为乱崎凰火青梅竹马的好朋友,并任职于灵异现象对策局的同部门。当时的职位是行动部队副队长,但如今却是被逼得穷途末路的逃亡者。这是因为她拒绝服从现任灵异现象对策局局长平冢雷蝶的缘故,但她并不后侮。
「喂,知红。」
声音是从背后传来,但死神没有回头,只是用半是钦佩半是茫然的微妙表情,仰望眼前令人发噱的UF0。
「别一个人冲得那么快,我可赶不上你健步如飞的脚程啊……拜托你别虐待我这老朽的身体。」
「老朽的身体……呵呵呵。」
她瞄了一眼跑到自己身旁的男人,眯起眼睛低声笑道:「真爱开玩笑,明明气息毫不紊乱呢……你还老当益壮吧,前行动部队长先生。」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最近都只是在做事务性的工作而已。」
花山严一郎。
浑身充满肌肉,如大熊般的巨汉。并有能令哭闹的小孩立即停止啼哭的粗犷面容,与光穿着西装在大街上走动便能令不识他的人畏惧地低下头、破坏力极高的躯体。他所释放出来的气息如野兽般凶猛,初次见面的人对他的第一印象,不外乎是「流氓」、 「杀手」、 「恶鬼」、「大熊」等等。
花山就像个父亲般将雾岬知红与乱崎凰火养育长大。事实上,死神也的确称呼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花山为「父亲」。
与粗壮的外表截然不同,他的个性其实是属于知性派,还因为圆滑的交际手腕加上豪爽的快人快语而出人头地,甚至坐到灵异现象对策局副局长的位置。但如今,他逃离因蒙冤而被囚禁起来的地方,与死神共同背叛了对策局,并且遭到追捕的命运。
总而言之,这两个灵异现象对策局的逃亡者——死神三号与花山严一郎,就在前一刻被卷入「未来灾厄」的事件里。第一个遇到大量掉落下来的第一群蛋的人就是他们,而他们边跑边扫荡聚集而来的昆虫和类似与人类合成的怪物之尽头,就是这个UF0。
死神与花山整身沾染强烈的血腥味,背后倒了一大片怪物的尸骸与破裂的蛋,但却都没有受伤且呼吸也很平稳顺畅。他们的周围几乎已经没有怪物了,而居民们也在他们与怪物缠斗时顺利避难完毕。
因享受战斗的欢愉而忘记去避难,最后被留下来而不晓得现在该怎么办的死神,发现这个不知该如何处置的不明谜样物体。老实说,还真麻烦。
这是什么?
这到底是什么啊?
「父亲……」
她想花山应该知道些什么,所以看向旁边的花山。
这时——啪嚓,UF0原本平滑无裂痕的银色墙面产生龟裂,其中一部分像门一样横向开启。那应该是门吧?自动开启的门后,另一头是几乎灼伤眼睛的强光,令人看不清楚,但能够确认有某个东西自里头走出来。
第一眼看到的是脚。银色的一双脚。
「咦?」
由于这副景象太不真实,死神见状反而无法理解眼前的光景。
银色的脚小心翼翼地踏上地面,那双脚当然是连接着躯体。
躯体、摇晃的手臂以及肩膀都是光滑的银色,最后连从光之漩涡中露出来的头部也是用铝箔包覆着,是没有任何斑点的银色。
那是个头娇小、非常瘦弱的一个人。
看不到类似体毛的部分。令人觉得像是海中的生物一样,身体湿漉漉的。银色且光秃秃的头部有着如花生大小的眼球,以及没有瞳孔的绿色双眸。
非常典型。
若提到外星人,就非它莫属了,非常典型的外星人——灰色的外星人。
全身围绕着光的外星人自UF0走下来,摇摇晃晃的双脚踏上地球的土地。一看到站在正前方的死神与花山后,便立刻用尖锐的声音自我介绍:
「我们是——」
话语中同时传来「吱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电视上经常出现的合成音一般。
「——外星人。」
死神立即有所反应。她握紧拳头,使尽全力向前跑,哆——她猛烈出拳,狠狠揍了那个外星人。
「呀噗!」
发出奇特悲鸣的外星人被揍得飞起来,接着遵循地球的重力掉落至地面,并在地上滚动着直至撞到建筑物的残骸后才停下来。
一片静寂。死神看着揍向外星人的拳头,手掌并做出一收一放的动作,同时求救似地看向花山。连沉稳的花山也有点不知所措,惊讶地瞪大双眼。
「……知红啊,无论对方有多奇怪,你也不能就这么不由分说地揍下去啊。」
「可是……」
死神的反射动作虽然害得外星人无法动弹,但她的疑惑仍未消灭。因为不晓得还会不会有其他外星人出现,所以死神边注意着UF0边解释说:
「可是可是,实在是太不真实了嘛!刚刚那个,不是很像电影或漫画中才会出现的情形吗?从圆盘形的UFO走出一个灰色的家伙,然后自我介绍说『我们是外星人』……到底是在开玩笑、演戏还是作梦啊?所以我才会怀疑啊!才会为了确认是否在作梦而出拳揍他……你看,用痛不痛就能判断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了,不是吗?」
「不,其实只要捏捏脸颊就可以了,而且应该是要捏自己而不是别人吧。」
「这是什么蠢话啊!捏自己的脸颊不是会很痛吗?」
「……」
花山又惊讶地睁大双眼,并大大歪着头。死神也像在照镜子一样,跟着歪头。看来,花山与死神同时陷入混乱之中。
说话回来,震动着这种微妙的空气,在某种意义上愈来愈混乱的状况下——
「HAHAHA!竟然出拳迎接,真是粗暴啊!」
某个异样物体,放声大笑着自UF0现身。
现身——只能用这个表现来形容。
不同于刚刚灰色外星人打开门走出来的方式,这次的登场方式超出了一般的常识。
很难正确形容那一瞬间所发生的现象……首先,有约一半的UF0在刹那间溶解,接着从大量释放的光线中产生一尊巨大人形。
因为猛烈的冲击,使UF0剩余的部分被重重撞至后方。接着像在衬托对方的出现般,发出冲击声且瓦砾跟着四散。最后,渐渐融合、收缩的人形一开始的轮廓虽然模糊,但数秒过后便清晰起来,连死神也很清楚那张脸究竟是什么。
——骷髅。
以印象来说,那是副骸骨。也可以说,全身都是骨头。
全长超过两公尺,相当巨大。拥有双手与双脚,也有头部。是一尊人形——然而,却不是人类。
他背后还长着十二片羽翼——不对,那些也是骨头。看似羽翼却有着尖锐前端的十二根骨头,就像是插在武者身上的枪杆般,相当骇人。
像是肉或皮等生物应该有的部分,一律不存在。
只有骨头,全身都是骨头。不过,却跟人类那被压抑在身体内部的骨骼不同。这些骨头很厚,之间没有任何空隙而且很重,所以说不定更接近甲壳。
拥有人类形状的甲壳,看起来类似穿着钟甲的武士,但却更有肉感。
他与地球上所有生物部不相同。
异形——长着十二根骨头的骷髅巨汉,对着因诡异的气氛而退后几步的死神与花山,拾起那品味不高的铁假面脸孔。
他没有鼻子与嘴巴。虽然有类似眼睛的东西,但却是三只眼。三颗不对称的眼球,似乎不晓得该把焦点聚在何处。外型有点滑稽的人形,虽然诡异却也可笑。
「失敬!地球的各位同仁!」
骷髅巨汉不知从何处发出清晰且健朗的声音,感觉好像有个配音员藏在某处似的。这个声音跟骷髅的外表不相称,听起来宛如一个爽朗阳光的好青年。
骷髅像是在演戏似地张开两手,指着刚刚被死神揍得昏倒的灰色外星人说:
「原来地球上『外星人来访』的下场就像这样子啊,我已经学起来了!我之前想过该怎么跟各位打招呼,但看到各位的反应后,我想我应该是弄错方法了!」
他的语调很特殊,好像一直在叫喊似的。而且话说得非常快,让人根本无法插话。
这家伙究竟是谁啊?到底是何方神圣?很明显的,他并非一般生物。但究竟是什么,死神也回答不出来。
骷髅将手指「咔嗟」地弄出声音,同时灰色外星人如雾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咦?」
死神发出傻楞楞的声音。由于太过惊愕,以致于无法立刻理解刚刚发生何事。
消失了,灰色外星人消失了,感觉就像是幻觉般一溜烟地溶化消失。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死神瞪向骷髅想着,但身分不明的骷髅却故做殷勤有礼地鞠躬说:
「失敬!地球的各位同仁!对于一无所知的外星人,敬请见谅!不过,永不放弃是男人的美德!为了挽救不懂礼仪的污名,请让我以地球人的做法来打招呼!开门见山地说,就是再度挑战!」
骷髅大叫着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并且不知从何处拿出四方形且手掌大小的厚纸板——也就是所谓的名片,递给死神。接着,用连外国人也听不仅的发音说了一句固定的招呼语。
「夺夺纸笑!」
「啥?」
现在反而是死神不懂礼貌,一手将名片像是用抢的一样抢过来。不过,那只是一张白纸,正面与背面部没有文字。
「这个……上面部没写名字或住址之类的东西耶……」
这对于外星人来说,应该是很奇怪的问题吧?但当死神问出口时,对方却连拍几下手,并猛烈地点头说:「啊,原来如此!所谓的名片就是那种构造吧!因为我还不习惯文字,所以没想到这点!不过,你说的名字或住址是什么?只要我介绍那些,你就会好好地跟我打招呼吗?」
「这个……是吧。」
死神难得地会顺着对方的意思走。这是怎么回事?这外星人是来乱的吗?虽然一头雾水,但总觉得不想跟对方扯上关系……
但是,长着十二根骨头的骷髅巨汉看不懂死神的脸色和周遭气氛,仍大方地报上名字。
「我的名字是强欲王。」
「蔷玉王?」
「住址是宇宙。」
「范围好广!」
根本就没介绍到什么。
「嗯……」
死神低吟着,并将双手盘在胸前,盘算现在应该怎么办。
总之,她至少了解对方是从外层空间来的,这样一来,死神也就没什么好问的了。她内心其实很想早点离这个自称为强欲王的外星变态远一点,但好奇心使然,让她提出一个问题:「这个……强欲王先生,你到地球来究竟想做什么?」
「HAHAHA!」
强欲王再度放声大笑,并爽快地回答这个问题。
「——恋爱。」
这对从外层空间来的人来说,是有点离谱的浪漫理由。
「我是为了恋爱而来!在宇宙悠游了一百万光年之后,来到这个地球!」
◆ ◆ ◆
死神楞楞地想,这是哪里来的星星王子啊?不对,童话里的星星王子并没有谈恋爱,但感觉就像是这样的浪漫爱情故事。
总之,烦死了!真令人头大。死神现在已经不属于灵异现象对策局的人,所以没有非应付这个外星人不可的义务,但又不能不理他。若他的存在会对地球造成危险,那么,就算不是以死神的身分,身为一个地球人也绝不能坐视不理。
然而,仔细想想,他说他是为了谈恋爱而来的。虽然不是很明白这个意思,但听起来似乎并无恶意,而且也觉得被自己打倒和杀得片甲不留的外星人很可怜。虽然UFO将整个城市压得溃下成形的确不对,但想谈恋爱的心情却是没有错的。
但是,死神同时感到很不安。
过去的死神,因为恋爱这个理由而严重伤害了最重要的人。她造成莫大的骚动,又将游乐园给破坏掉,最后还对从小就喜欢的青梅竹马刀剑相向。
恋爱是危险的。恋爱的心情没有错而且很贵重,可是听起来虽好听,但别误以为恋爱就是如此完美。恋爱绝非无害的感情。为了成就爱情,无论任何人都有可能变成恶鬼或般若。
明白这个道理的死神,难得会顾虑到对方的心情后才提问。
「……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
死神用脚尖将倒在地上的铁管一踢,铁管在空中来个漂亮地旋转后,她再用右手接住。目前,死神手上没有自己的主力武器西洋刀与手榴弹。虽然这对她有些不利,但现在也没空准备那些了。
死神摆出将武器垂落下来的独特姿势。虽然周身尽是让敌人有机可乘的空隙,但这就是死神的招牌战斗动作,也就是如野生猛兽般呲牙裂嘴,随时可以飞扑过去将对方咬个稀巴烂的必杀姿势。
强欲王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杀气,但那令人发毛的悠哉模样却没有改变。
「敬请发问。毕竟我来访得太突然了,地球上的各位一定有多事想问我吧。唔,我对问题来者不拒哦。为了证明我是友好的外星人,我会有问必答。」
他滑稽的日文与动作就像是演员在演戏一样做作,正因如此,彼此的谈话总是兜不起来,感觉好像是在跟文化不同的外国人说话。
「……我也是个好奇心强的人,所以有很多事想问你—但我个人的疑问就先忍住不问,身为地球人的我,在发问时必须舍弃私人的感情。」
死神眯起眼睛,单刀直入地问:
「你的存在对地球有危险吗?」
因为对方没有立即回答,死神便静静地又重复问了几个问题。
「你打算危害地球吗?你打算让人类曝露于危险之中吗?破坏环境、破坏文明、杀人、侵略、战争……若你有意将灾难带到地球上,我绝不可能欢迎你。」
边将铁管的前端微微上扬,死神三号边大声问道:
「请回答——外星人,你是地球的敌人吗?」
虽然花山一脸「谈判或提问应该交给我吧」的表情,但对方毕竟是身分不明的外星人,所以不想让他曝晒于危险之中,成为攻击的对象。
曾几何时,肮脏的工作已是死神的任务。面对怪物般的对象,当然要由同样是怪物的虐杀怪物——死神,亲自出马。
「嗯……」
相较于紧迫盯人的死神,强欲王一脸为难地抓抓自己的脸颊,他的动作怎么看都不像个外星人。
「怎么会这样呢?看来此星球上的各位同仁,都对『外星人』这三个字存有不好的印象。虽然我也不觉得自己的存在是无害的,但我可没兴趣侵略此星球或虐杀生物哦!」
抱着自己,如孔雀般张开背后十二根骨头的外星人,微微颤抖着。
「好可悲!真是太悲哀了!之所以会警戒他人,就表示拥有想保护的东西、想保护的人,以及想要保护的地方!啊!我真是太尊敬为了保护重要的东西,宁可变成恶鬼的你!正因如此,才真的好悲哀啊!」
强欲王一脸真诚地面向死神,并恭敬地伸出手说:
「如此勇敢的你,竟会对我抱持怀疑,手握武器警戒着我,真让我好恨自己啊!我这个大笨蛋!大白痴!大傻瓜!为何不能互相谅解呢!为何我们要像个敌人般挥刀相向?我要诅咒这个命运!不过,我并不感到绝望!因为总有一天,我手中一定能掌握到如何选择更美好未来的方法!」
会不会太夸张了?真是个怪咖外星人。
死神似乎有点被吓到,但仍维持战斗姿势问:
「所以……这个,我想要确切的答案啦!」
「你应该已经知道我的答案了吧?」
不对称的三只眼顿时发亮,强欲王像是要拥抱她似地张开双手,高声宣示:
「我不打算开战!也不会侵略或虐杀!我是为了恋爱才来此星球的!希望你相信我!」
「……」
死神紧握住铁管的手顿时放松,并且露出微笑。这个外星人该说他奇怪还是笨呢?不过,应该不是个坏人。这样的话,就没有理由与他为敌了。他想谈恋爱的话就请便吧。
对死神而言,所有怪物都是敌人,全是必须除去的恶害,她甚至觉得击毁那些怪物就让她乐翻天。但是,面对为了谈恋爱而在几乎等同于无限大的宇宙中旅行,最后来到此星球,与地球人同样是宇宙一分子的外星人,若要攻击对方的话,实在会有些愧疚。
对方并非怪物,外星人也是「人」,是来自外层空间的「人」。那么,他就不该是攻击而是应该保护的对象。死神放松了警戒,耸耸肩说:
「太好了,这样我就放心了……虽然我不晓得此星球的政府与其他人怎么想,但以我个人来说,并无跟你战斗的理由。你就尽情地享受恋爱的滋味吧。」
对强欲王失去兴趣的死神拉起花山的手说:「走吧,父亲。」并干脆地转身离去。
此刻,死神与花山的目的是与狂乱家族会合。必须避免他们被平冢雷蝶利用,所以现在没时间跟外星人瞎扯。
「……啊!」
最后,死神还介意着一件事,因此回头看向强欲王。
「对了……镇上突然多出几颗蛋,从蛋里孵化出来的怪物还到处作乱滋事。那些怪物应该跟强欲王先生无关吧?那些家伙肯定很危险,若你知道些什么的话,希望你能告诉我。」
「啊。」
强欲王双手一拍,像是想起什么似地频频点头。
「和我有关哦!因为那些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什么?」
死神的表情登时变得凝重,并说出她的疑惑。但强欲王没有察觉到死神的脸色已变,仍一派轻松地说:
「对啊,也许身为地球人的你无法理解……那就像是白血球或红血球之类的东西吧。虽然不是我个人的意思,它们却会自行去攻击其他生物,最后再将积存到的营养传送到我这里。我是若不这么做就无法摄取到营养的体质,所以造访其他星球时,得先撒下大量的蛋……」
「也就是说……」死神冷冷地问道:「那些蛋掉落至地球上,遇到地球人便发动攻击……是为了让你摄取到营养吗?是因为你的缘故,那些东西才会群起暴动吗?」
「我完全同意。」
「——我要毁掉你的脸!」
动作只在一瞬间。死神燃烧着最高级火药般的杀意,并将其直接转换为破坏力朝强欲王袭去。死神以精密机械般的反应速度往地上一踢,并且挥舞着铁管,不偏不倚地命中强欲王的脸。
说什么是为了谈恋爱而来。
说什么不会开战。
说什么不会侵略也不会虐杀。
虽然他本人没有恶意,但他的存在对地球来说,却是个天大的麻烦啊!
「呀噗!」
由于事出突然,强欲王来不及反应便被狠狠揍得飞起来,从头整个倒栽入他自己所制造出来的瓦砾山中。虽然很佩服他能立刻站起来,但他似乎也受了伤,整个人摇摇晃晃的。
「呃……身为地球人的你在干什么啊!我做了什么让你不爽的事情吗?」
「你个人是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你那会暴动的一部分身体!」
说完这句听来没有逻辑的话后,死神敏捷地将铁管一转,完全处于战斗模式。
那么,该怎么摧残眼前这个笨蛋呢……死神边舔着嘴唇边想,而几乎被遗忘的花山,则从后方交叉将她固定住。
「喂!冷静一点啦,知红!对方可是外星人哦!若随便攻击他,可是会造成外交问题的。难得对方愿意好好跟我们谈一谈——」
「咯咯咯……谈?父亲在讲些什么啊?立刻把那个笨怪物打得连他娘都认不出来才是上上之策吧!既然说是身体的一部分,那么只要杀了他,不就能消灭所有的怪物吗?对方一死,也就不会有什么白痴的外交问题啦!死神妹妹很聪明吧。纳命来!」
浑身肌肉的花山没有办法抑制暴冲的死神,他立刻被甩开并一屁股跌坐在地。整个人被激昂战斗力给吞没的死神完全没有看向他,只是将铁管像是军乐队行进般地旋转着,并乐不可支地哈哈笑道:
「咯咯咯!哈哈哈!哇哈哈哈!不知会把外星人的脸搞成怎样耶?我好期待好兴奋好开心好热血沸腾哦!觉悟吧,强欲王先生……至少杀了你之后,我会将你火葬,再把骨灰送回宇宙的!」
死神滔滔不绝地高喊着,原本就是个战斗狂的她再也停不下来,满心期待着接下来的杀戮—但猛然间,她的动作完全僵住。
「……咦?」
她沉浸在喜悦中的表情急速冷却,发出一声低吟后便沉默下来。
「唉……没办法了,其实我也不是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虽然很难过我们无法互相谅解,但为了成就我的恋情,我当然不能死——唔?」
强欲王也悲怆地摆出战斗姿势,但却与死神同时停止了动作。
死神与强欲王,连动也不动的两人视线同时迅速地转向旁边。
「等等、等等、等等!别打啊!」
一名可爱的少女正以惊人的速度奔驰。她在死神与强欲王一触即发的对峙空间里张开双手制止,并使尽吃奶的力气不断大叫:「等一下!」
她扬起了金色的鳞粉。
那是异于常人、全身围绕奇异的空气、宛如妖精般的少女。
还有彩虹色的头发、奇怪的打扮、半透明的蝴蝶羽翼,而且头上长出一对触角。
「死神……二号。」
闯入的少女像个孩子般,挺起胸膛对更用力握住铁管、涌起另一种杀气的死神大骂道:「笨知红!你再不改改好斗的个性,一定会早死的!我从以前不就念过你好几百次,讲到我都口干舌燥了吗?」
接着,少女想起来似的,完全无视于强欲王,低声说道:
「而且我也跟你说过很多次,今天带头的可是平冢雷蝶哦……死神三号。」
平冢雷蝶。
灵异现象对策局局长,倾国的恐怖分子。
过去的死神二号——也就是使雾岬知红成为死神的真正老师,妖艳地笑着。
「这种情况就交给我吧!」
然后,她终于把视线转向被搁置在一边的外星人。
「……你是强欲王吧?」
◆ ◆ ◆
问题是阻止死神三号与强欲王战斗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死神二号,平冢雷蝶。
昔日让雾岬知红成为死神,完全将人类之道舍去的恶魔。
现在,将知红与父亲赶出职场,导致他们无路可走的宿敌。
此时此刻对死神三号而言,平冢雷蝶才是最应该先被歼灭的可恨敌人。而这样的她,却大喊着「别打了」。明眼人一看,就会明白死神根本不会理她。
不过,此时出现的即使是凰火与凶华,不对,就算是晚雷蝶几步追过来的《蜘蛛》也无妨——无论对方是谁,都至少阻止死神的动作三十秒了。
然而,不论是汽车、火车或死神三号,一动起来就很难刹得住。
即使拚命踩刹车,灼热的引擎也已经停不下来。
因此以结果来看,雷蝶阻止死神的动作,也才仅仅数秒而已。
死神三号背对着雷蝶,用铁管没有犹豫、毫不客气地朝与强欲王相对的雷蝶后脑杓狠狠敲下去。
「呀!」
雷蝶也许是没想到竟会在这种局面下被殴打,因而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棍打飞。
雷蝶在荒凉的大地上滚了一圈两圈三圈……约莫滚了十圈以上,最后仰躺在地抱着头,痛苦地在地上挣扎。
「唔……呃……呃……」
死神打得很狠,所以雷蝶痛得呻吟了好一会儿,而且也站不起来,但她最后仍坚强地一边摸头并一边用力站起来。
「笨知红!干嘛突然打我啊!好痛哦!」
「啧,竟然没死……」
明显变凹的铁管被死神的握力给握直,她半睁着眼盯着雷蝶。
「打扰开心愉快的虐杀时间者……死神妹妹可是会打得你面目全非哦。啊,强欲王先生,请你等一下,当我把这个唿烂的脸打得连她妈都认不出来后,就轮到你了。」
死神的脸上已完全失去正气,这下禁令强欲王与雷蝶的脸揪成一团,并退后了几步。对此时此刻的死神而言,她已不在乎地球的命运或人类的和平,重要的是该如何将眼前的宿敌与外敌打得粉碎。
「等、等一下,知红!你冷静一点啦!」
虽然一条条的鲜血流过鼻梁,但雷蝶仍拚命挥手强调:
「你不能揍这个人……不能揍强欲王啦!更不能有杀他的念头!虽然现在没有时间跟你解释,想必你也不想听……总之,你别打了!这是灵异现象对策局局长的命令哦!死神三号!」
「什么?你干嘛现在装出上司的样子啊!」
虽然露出天真的微笑,但死神的杀意却更加高涨。
「原本我就不承认你是局长哦!哼,把父亲关进牢里,还找刺客杀我……现在竟然要我听命于你,真是太傻太天真了吧?咯咯咯。」
她手上的铁管像是已使用十年的武器般顺手,而微微飘动的长发则迎风扬起。
「而且,从以前就一直……」
死神三号似乎再也忍不住浑身的颤抖,脚往地下一踏大喊道:
「——我一直都想拚了命和你互相厮杀啊!」
「你干嘛用一脸恋爱中少女的表情说这种话啊!等等,知红!我无法接受你的感情,而且,现在也不是地球人自己起内哄的时候啊!」
问答无用,平冢雷蝶不仅无法阻止这场战斗,事态甚至从「死神VS.强欲王」的构图,演变成三人对战的情况。雷蝶应该也不想平白无故被杀掉,所以她不知从何处拿出了尖端有一朵花的魔法棒,并摆奸作战姿势。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使用这个奇怪的道具。
「住手吧,女孩儿们!别为我争斗!」
从旁边跳进来的强欲王,被死神闷头痛打后飞了出去。附带说明一下,他刚刚大大张开双手,像是要保护雷蝶似的,曝露出毫无防备的身体。
——真是从头到尾都不晓得在搞些什么的外星人。
不过,至少他似乎是个和平主义者,说不打算侵略或虐杀看来也不是在说谎。
「啊!啊!啊!啊!」
雷蝶失去平日的镇定,紧张地指着接连惨叫几声并狠狠栽入瓦砾堆中的强欲王,并大叫着。雷蝶就好像是看到有人用铁锤敲打炸弹似的,露出「危险啦,快住手!」「你在搞什么啊!」的紧张表情。比起担心强欲王的伤势,她的反应还比较像是担心死神的行为会招致灾难似的感觉。
另一方面,反射性将冲过来的强欲王打飞的死神停下了动作,并依旧站在能立刻揍向铁青着脸的雷蝶的位置。她拿着目前的武器铁管,一脸狐疑地望向强欲王。
「咦?奇怪?」
这是死神第二次揍强欲王。
第一次揍强欲王时,他那铁板似的脸被打凹进去,感觉相当脆弱—这样是可以理解的。
然而,她现在却觉得很不可思议。
刚刚强欲王被死神所揍到的脸,的确比第一次时来得硬。
「知红!你在做什么啊!」
雷蝶惊慌失措地破口大骂,但死神没有理会,仍不解地瞪视着被埋在瓦砾堆里的强欲王。因为到目前为止他都没有要跟她对打的样子,所以不晓得对方的实力如何,可是总觉得有股不祥的预感。
刚刚受到自己攻击的人,或许能力厉害得可怕—这是野性的直觉。
「喂,雷蝶……」
因不想被波及而站在距离稍远位置上的花山出声喊道。或许因为身为养育死神长大的父亲,花山非常了解死神一旦开始暴走,谁也阻止下了的事实。
看似豪放不拘其实性格相当沉稳的花山严一郎,旁观着目前的状况。至少,他是在场最镇定的一位。
「现在先别管灾祸什么的,给我好好解释。那个外星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连你这种人都要惧他三分呢?」
「……」
雷蝶的眼神游移着,但发现死神似乎已决定什么都不想地先杀了对方再说后,大力摇着头说:「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啊,那个『未来灾厄』的强欲王,可是破坏神阎祸唯一害怕的外星人哦!」
「未来灾厄」。
这是死神与花山都很陌生的名词。
但重要的是,雷蝶口中所提到的破坏神阎祸。
一千年前将世界破坏殆尽,将人类斩杀得片甲不留,最凶残最可怕的破坏神——身分不明、目的不明,如灾害般令人畏惧的传说中的怪物,被称之为「灾厄」的骇人存在。
难道,那就是这个外星人——强欲王吗?
死神、花山与雷蝶,三人的眼睛同时看向从瓦砾堆中伸出脚,凄惨颤抖着的骷髅巨汉——实在不觉得他有那么凶恶可怕。
「嗯……」
雷蝶个人虽然也半信半疑,但仍急忙做出解释。
「总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他是害全世界变成焦土的破坏神所畏惧的外星人——『未来灾厄』外星人!若与这么可怕的强欲王为敌,可是自讨苦吃啊……既然能够对话就能聊一聊,最好能让他安安稳稳地回去宇宙!虽然武装城市或军队什么的都已准备完毕,但坦白说根本没什么用……」
没错……死神一脸认真地在心中附议。她在两次攻击中部未留余力,若是人类早就归天了。可是死神的本能告诉她,刚刚那些攻击对强欲王并没有任何威胁。
身体内部深处在颤抖着。自己攻击的是何等强大的对手啊!作为一个不懂得恐惧、只感受到战斗欢愉的死神,竟开始对未知的恐惧感到害怕。
雷蝶察觉到知红的感觉,含糊其辞地说道:
「总而言之,知红……别再攻击强欲王了。这次的局面需要政治性的判断。你所做的事,就像是对自强大国家来访的友好大使投掷炸弹一样,会造成严重的外交问题哦!你这个大笨蛋!」
哇~竟然被恐怖分子训诫外交问题的事耶!但死神并不生气,只是觉得奇怪。
这时,话题中的强欲王,推开瓦砾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抱着没有受伤、只是沾满泥土与沙粒的身体,彷佛悲剧演员般用颤抖的声音大喊:
「为……为何要这么做?」
那是充满哀戚、竭尽全力发出的声音。
「为何、为何……人类为何一再重复争夺的罪过呢?」
就算他这么问,也没人能回答他。
在死神与雷蝶为难地互看时,强欲王抱着头,做出像是「讨厌啦讨厌啦」的动作。接着,他似乎想说什么似地张开双手。
「我听到你们的谈话了哦。看来,那个阎祸已经通知各位我的到访吧。虽然我不晓得那个人究竟说了我什么,但请相信我,我不是为了开战而来的!」
然后,他发出「喀啦喀啦」清脆的声音。
「不过,我并不会回去宇宙!若因我身体一部分的暴动造成各位不愉快,我会负起责任将那些全都赶出去!但是,我并不会立刻回去宇宙——因为我还没遇见我爱的那个人!」
喀啦喀啦、喀啦喀啦——这听起来像是手枪的弹壳弹出的声音。
此时,强欲王背后那彷佛长了翅膀般的装饰骨头掉了几根。掉落的同时,骨头像是大太阳底下的糖果般,融化并被吸入地面里。
变化相当剧烈。
「!」
死神倒抽口气,雷蝶本能地向后退,花山也站在原地不动。
这个地球上,无论是肉体方面或精神方面都傲视群雄的死神一行人,此时却因为恐惧而噤声不语。
「我就送四、五根骨头给你们,当作奖赏吧。这对边境的星球来说,已经很了不起了。」
强欲王指着背后剩下的骨头,低声说道。只失去五根外型像是翅膀的骨头的强欲王,外观上并无改变。然而,恐怖浓缩的压迫感却加诸在他身上。
强欲王像是自言自语般,全身释放出疾风并表示:
「我这个人啊……因为太过强大,所以若没有这些抑制锁插在身上的话——只要随便动一动,像是呼出一个气息或发出声音,就能毁灭此星球。」
抑制锁——插在强欲王背上的十二根骨头翅膀。
他压抑自己的力量,束缚自己并消减力量,为了不让自己的存在破坏周围的一切而竭力忍耐。
能够像这样封住这股强大力量的强欲王其抑制锁,不到全体的一半,有如使用完毕般地被丢弃。
随即——
「我会参考你们的谈话、意见、发言。」
以和平主义者的外星人定义来看,他的存在的确离和平的概念最远。
谜样的外星人强欲王悲痛万分地表示:「不过,很可惜……你们似乎想把我赶离此星球吧?这样的话,为了我的目的,我就必须与你们为敌不可了。」
他话中飘荡着杀气,已不是刚刚那名温吞的外星人,而是不折不扣的——灾厄。
「唉,好讨厌哦……我好讨厌这种有什么希望或有什么想要的感觉哦。因为只要我想要,无论什么东西都能到手啊。这样不就跟绝望没两样吗?光想象就很可怕了!所以,我不能太贪心……因为若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一定会将那个东西一口气给吞下去!」
他向前一步。光是如此空气就被推挤,剧烈的狂风吹拂着死神与雷蝶的长发。死神吞了口口水,紧紧抓着对眼前这名强敌来说,像根牙签般不算什么的铁管。
自己似乎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
如同雷蝶所形容,那是用铁槌敲打炸弹般的行为。
「我本来就不该抱着想要恋爱的愿望。愿望呼叫出愿望,欲望连接着欲望……直到所有所有的一切都被吞人为止,我都不会收手吧。而且,也没有任何人能阻止我。你们看,只要我想变强就——」
仅有一瞬间,无法反应,情况非同小可。
死神甚至看不清楚,强欲王刹那间的攻击。
!!?!
强欲王握紧的拳头,猛烈打向死神的腹部。那只是单纯的破坏力与速度相加,相当简单。就连幼童,只要努力去做,也能做出与他相同的动作吧。
然而,强欲王与幼童的不同之处在于,只要他想要就能得到手。
没有人能够阻止想要变强的他。
死神被揍飞并激烈地撞至地面,光这么一撞,她就几乎失去所有意识。
意识模糊的死神,边吐着血边怒瞪着强欲王。
这种……这种蛮力!
这种惊人的强度根本就违反规则。无视于地球的平均或常理,完完全全在规格之外。原来这就是外星人,在基本设定上就迥异于地球人。
死神好不甘心,瘫在原地动弹不得。
问题并不在于她大意了。
不是他的对手、实力不敌对方——这个事实狠狠打击死神。
对方只是出了一点力气而已,她却连根手指都动不了。
「知红、知红!」
不知是花山还是雷蝶在呼喊,但她无法回答,甚至无法反应。
唉,好不甘心。
「呃——」
死神使出最后的力量,拼着一口气将手里的铁管扔出去。强欲王明明可以避开,却背过身去让铁管打在背上。
明明是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量所做出的攻击,对方却觉得不痛不痒。
无力感油然而生。这种悲惨的心情,是在七岁的时候——故乡被金色怪物毁灭以来,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当时,自己也是什么都不能做……
「?」
那时的怪物与强欲王有点类似。
隐藏无限能量的强欲王,以及能够无限吸取生命力的金色怪物。
如果让两人互斗的话——
「……」
死神无法将瞬间浮现出来的想法汇整,就已经完全失去意识。
◆ ◆ ◆
帝都——避难设施。
这是大日本帝国全体的数万间、帝都整体的数百间,包括「未来灾厄」在内非常时期的避难所之一。乱崎一家人与OASIS以及本区居民为逃离陨石带来的灾难,他们躲避的地方就是这里。直到「未来灾厄」解决之前,每个都人必须借住在此,而且这是平冢雷蝶匆忙之下整备出来的设施,所以不期望能有多舒适。
尤其,这里是个地下设施。
这是在地底下挖凿洞穴,再凿几个空气洞来改善环境,建造成能够让人长期生活在此的巨大防空洞。因为不晓得从天而降的外星人会掉在哪里,所以能够安全避难且已准备妥当的场所就只有地下设施了。
因为是在地底下,当然光线又暗空气又不流通,气氛也很差。由于许多人都不晓得「未来灾厄」的事,所以场面一片混乱。不晓得何时才能结束、无处发泄的不安与焦躁感,使得每个人都快濒临崩溃。
食物与饮用水也有限。最坏的可能性是,突然有一天这些人会群起暴动或争夺食物。避难所完全与地上隔离,既不晓得外头的情况,也无法补给所需的食粮。
灾厄的源头尚未消灭,但人类仍存活了下来。
◆ ◆ ◆
狂乱家族来到帝都的避难设施已过了一晚。
昨天慌忙整理完行李后,全家人飞奔到即将关闭的避难所入口,接着在这不可思议的地下设施瑞安顿好住处时,便已经是日落西山的时间了。
避难设施里有着意想不到的文明。
彷佛是在某栋建筑物里头似的,又深又长的走廊上有几道门。门内是个简朴的空房间,来此避难的人随便借了间房间后便将行李搬进去。因为是在地底下,光线当然很暗,但因为有汲取太阳光的构造,所以并不是一片漆黑。虽然也准备了人工照明,但时间一久电力有可能会耗尽,所以必须节省一点使用。
乱崎家人数众多,因此分配到较大的房间。不过,那仍是个没有客厅、没有餐桌且空无一物,只有空间比较大的房间而已。
其他人因为前一阵子的丰兽人事件,曾到过这里避难,所以看来相当冷静且已见怪不怪了。当时,因平冢雷蝶的策略而无法顺利避难的狂乱家族,还向邻近的居民请教这里食物配给等的方法。
目前所了解到的是,在大日本帝国无数个避难设施里,都设有掌管设施情况的「设施长」。「设施长」负责的是水与粮食的配给、各个房间的分配,与分派医生前往病人的住处等,担任所有的联络与工作。
其他避难者似乎都已经过「预防演习」的避难训练,显示出以「设施长」为中心的团结力量。虽然不晓得其他设施的状况,但现阶段避难设施的治安感觉很不错,这也是「设施长」能力不错的最佳证明。
食用配给的食物,有时间限制的洗澡(地热温泉),大家一同睡在铺着全新棉被的房间里。无忧无虑的凶华与优歌觉得这样就跟「毕业旅行一样」,因此开心得很。看到她们那么开朗的模样,容易陷入悲观情绪的凰火觉得很欣慰。
对于攻击地球万物的「未来灾厄」,乱崎一家无计可施,只能默默祈祷如灾难般的骚动能尽早结束。
截至目前为止并没有发生太大的问题。只要不去想灾厄的事情,至少能像这样过着平安的避难生活。
目前,唯一令人在意的是月香仍行踪不明。虽然她平常也会偶尔飘走、消失不见,所以无须太过操心,但雹霞似乎知道些什么似的,模样有点奇怪。也许等等应该用凶华的「行动电话」来找寻她的芳踪。
总而言之,在地面上的骚动传下进来的静谧地底下,已到了三更半夜。
然后,事情是发生在隔天早晨。
不过,其实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
◆ ◆ ◆
OASIS觉得这一切真是有趣到了极点。
好好玩!还不够!
由于一切太过有趣,所以「有趣」以外的感情全被挤在角落。此时的OASIS脑中,只想着好好玩、好有趣。
OASIS的星球——「海」的生物,全是由「生命之海」分支出来的同一生物,没有所谓的个体,也没有争夺或欢愉。偶尔会有些像OASIS这般的高度智慧体,且凝固成物体无所事事地玩着演戏的游戏。但那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没有任何意义,只让人感到独自玩耍的空虚感。
然而,此星球上却完全没有那种空虚寂寥的感觉。
这星球上的生物——「人类」,各自为「个体」并拥有自我,其他生物则属于「他人」。因为是两种不同的个体,所以其他人不了解「身为个体的自己」在想什么,而且在根本的意义上无法相互理解,也就是说完全无法预测他人的行动,所以才有趣。
所谓的「自己」,怎么会这么有趣呢!
OASIS似乎也愈来愈有自我意识了。在故乡作为记号使用的第一人称「妾」以及「0ASIS」,分别各自拥有重要的意义,并开始有「妾的食物」、「妾女的饮料」等个人所有物的用法产生,而当这些东西被别人夺走时,也会感到不悦。个人的所有物全属于「身为个体的自己」的一部分,所以一旦被人抢走这些东西时,「妾」就会感到不安或焦躁。好有趣!个人的所有物增加时也感到很高兴,而且,当他人的个人所有物与自己的东西相比较时,自己的体内便会产生各种感情。怎么会这么妤玩啊!
OASIS所渴望的「爱情」,也是这些感情的延伸。
OASIS不停缠着凰火追问,并在他或其他人的谈话中得到结论——所谓的「爱情」,或许就是想将「他人所有物」全都变成「个人所有物」的心情。当这个欲望达成后就会感到极乐般的快感,以及随之而来细微难懂的悲喜相交之情。
真是有趣复杂又深奥难懂的感情啊。
光想到内心拥有了类似的感情,就觉得很光荣。
OASIS正在谈恋爱,对方是这么跟她说的。但在「海」星球上完全不晓得这是什么意思,而为了寻求答案、找寻自己所爱恋的对象,因此来到这个边境星球。
在这里还不到两天的极短时间内,OASIS的存在已有了革命性的改变。如今的OA SIS已非只是溶在海中到处漂来漂去的生物,而是怀抱着恋爱心情,用各种感情在生活的「个人」。
为何会这么幸福呢?这是多么有趣的体验啊!
OASIS祈祷着,希望能够更满足。希望能将各种东西变成「个人所有物」,让细微的感情或知识变成自己的东西。在这过程中,一定能对使自己感到极度不安的「恋爱中状态」投入一线曙光吧?OASIS已经不再烦恼与痛苦,充塞胸口的不安与空虚也已完全消失。
啊,好想要更多哦!受不了。
此星球上满溢的感情与个人所有物,极度诱惑着OASIS。
因此——
「呵呵呵~『睡眠』差不多该结束了吧?」
现在是早晨。OASIS对于此星球上的「睡眠」习惯不是很清楚,但躺在叫做棉被的东西上时水分会被吸收,所以她很不喜欢。
OASIS不解地望着乱崎一家沉沉的睡脸后,开始到处去探险。
这里有温泉。虽然与OASIS的故乡相比,数量并不多,但只要仔细去找,还是能找到丰富的地下水源。
这个叫做地球的星球很大,即使将注满「海」的「生命之水」全倒进来,仍然有很大的空间可以容纳更多的水。如此一来,OASIS就不会因流失水分而干涸死亡吧。
问题是此星球的空气很干燥,被称作地板或地面的东西会吸走大量水分,令无法定期补给水分的OASIS感到很痛苦。一开始她利用重力来凝固形体,以抑制水分的流失,但没什么效果。她也可以跟此星球上的生物一样,穿着完全固体化的外壳或外皮,但全身持续穿着衣服会很想吐,所以她也很不喜欢。
在充满温泉水之类的地方游完泳后,全身变得水润的OASIS开心地回到房间。OA SIS的记忆力非常奸,能从无数道同样的门中分辨出乱崎家的房间。只见她轻轻握着门把,安静地进到房里。这方法是凰火教她的。
「唔……好像太早了,『睡眠』需要花很长的时间呢。」
室内一片昏暗。OASIS的视觉比只在光亮中才看得见的地球人发达,所以对这部分并无问题。OASIS能够准确地在夜深人静的房内走动,最后,她走近角落边盖着棉被的凰火身旁。
顺带一提,排列的顺序自房间的入口算来,分别是帝架、千花、优歌、凶华、凰火与银夏,雹霞则与OASIS一样不需要睡眠,所以在廉价的书桌上振笔直书地写着日记。OAS IS无法理解文宇这种东西,但这星球上充满了文字,所以她也有点兴趣。
「0ASIS小姐,大家都还在睡觉,所以很安静呢。」
雹霞没看向她,小声地说道。
即使看起来很温和,但OASIS很清楚这个黑漆漆的庞大巨体是个很可怕的生物,所以虽然她有些警戒,但仍坦率地点点头。她跟凰火以外的人还不熟。
OASIS已经习惯「走路」。她无声无息地走着,并从雹霞身后偷看他所写的日记。她当然看不懂,但总觉得挺有趣的。
可是,雹霞立刻用手遮住内容,并不悦地抬头看她。
「看别人的日记是不礼貌的行为哦!虽然你似乎看不懂。」
「……哦,抱歉。因为我对所有的事都很好奇。」
聊不起来。对方似乎很沉默寡言,而OASIS也不晓得该说什么。不晓得是否因为是第一个遇到的人?还是他为人亲切?OASIS觉得还是凰火最好。
也许是快醒来了吧,OASIS听到众人沉睡的鼻息中混杂着「唔」、 「再睡一会儿」等迷迷糊糊的说话声。凰火安静到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死了,但眼皮下的眼球仍在运作。看来他睡得很浅,应该等等就会起床了吧。
OASIS自言自语似地喃喃道:「皇伙还没起床吗?」
「你很喜欢父亲呢。」
雹霞回应着,听起来似乎是没什么兴趣似的声音。
0ASIS「唔」地点点头。她用充满爱意的眼神凝望双手抱胸,并将眼镜放在枕边的凰火。
「皇伙是个很棒的生物哦!不管问什么都有问必答,也很照顾妾。更重要的是,他与OA SIS的身体很契合!」
「身体契合?啊,跟女人比起来,男人愈瘦水分愈多吧……父亲他啊,以人类来说算是很特别的人吧。」
雹霞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望向稍远的方向喃喃道:
「一般来说,人类都会害怕或讨厌人类以外的东西吧。但父亲从第一次见面,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我是他的孩子,对我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人真的很好,虽然我不曾对本人说过。」
「为何?既然有爱就要大声说出来啊!这星球上的万物都是『个体』,所以若不表现出来,对方就绝对无法了解自己的心意啊。」
OASIS不明白。
雹霞耸耸肩,虽然他应该比OASIS年轻,但却懂事地说:「有很多种不同的情况,所以必须随机应变才行啦。一直说什么喜欢喜欢的,会令人厌烦,而且也很不好意思。」
「唔?好难懂哦,怎么会搞得这么复杂啊。」
「是OASIS小姐太单纯了。」
说完这句话后,雹霞又埋头写日记。
OASIS的脑海中充满了一堆的问号。好困难啊!因为此星球的生物,打从娘胎出生就是「个体」,所以才拥有非常复杂又难解的思绪与情感。虽然每个「个体」都不一样的确很有趣,但对OASIS来说,实在太难懂了。
「……」
OASIS思考着雹霞所说的话,但对于地球常识一知半解的外星人来说,再怎么猜测还是有限。于是,OASIS再也忍不住,走向总是为她解惑的智囊凰火身边,并跨坐在他的腹部上。
她不管凰火已痛苦地发出呻吟,拍拍他的脸颊并将自己的脸凑过去。
「皇伙、皇伙,快起床,妾有事想问你。」
她原以为凰火会立刻醒来,没想到却只是顽强地皱了皱眉头,反应很迟钝。凰火昨天因为办理了一些手续,搞得很晚才睡,也许是「睡眠」不足吧?
不过,其他人已对OASIS与雹霞的声音有所反应,一个个都从睡梦中醒来。也看到有人已经坐起来,正打着大大的哈欠。
时间是早晨七点。这是昨天听凰火说的起床时间,所以凰火应该要起床才对。
「皇伙、皇伙。」
没反应。
无论她怎么摇怎么打,凰火就是不停止「睡眠」。有这么舒服吗?奸啦好啦,与其跟OA SIS说话,他还比较喜欢「睡眠」是吧?哼,感觉好生气哦!身体充满着初次萌芽的感情, OASIS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拍了一下手说:
「若遇到威胁性命的事,依照生存本能,就算再讨厌也会起床吧?」
说完这句骇人的话后,OASIS用力抓住凰火的下巴。优歌察觉到OASIS的动作后,坐起上半身,揉着眼睛向她温柔地打招呼。
「啊,OASIS小姐,早安……咦?」
接着,她看到被OASIS跨坐在身上的凰火后,歪着头问道:
「请问,你要对爸爸——」
话声未歇。
OASIS吸吮了睡梦中凰火的嘴唇。
「——」
优歌发出无声的声音,她很清楚自己正急忙地挥着手。没错,也不是不明白她的心情啦,因为OASIS并没有停下来,舌头正贪婪地侵入凰火口中。
她到底在做什么啊?这画面无论是表面还是事实都很危险。
表面/坐在睡梦中的男人身上,激烈地热吻。
事实/自口腔的黏膜剧烈地吸取凰火的水分。
「喵呀!」
优歌发出奇怪的声音,不知为何竟然猫化了。
「喵呀!喵呀!喵喵!」
大家听到这声音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全都跳起来,但只有OASIS仍不在乎地不停吸吮着凰火的水分。相当然尔,凰火痛苦不堪。再这么下去,就跟淫魔的传说一样,凰火的身体会被榨干,很可能就此一命呜呼。
因此,在那之前他的生存本能便已开始运作。凰火顿时睁开眼睛,凝视着OASIS。终于觉得满意的OASIS离开凰火的嘴唇,用手腕擦拭着残留的唾液,并笑说:
「皇伙,你醒啦?」
「我说……」
凰火无法理解目前的状况,他的眼睛眨啊眨的,并擦拭着嘴角。
「……你到底在做什么?能否浅显易懂地解释给我听?」
「嗯,我会解释的,所以你也要回答OASIS的问题哦。刚刚雹霞说——」
凰火才想听OASIS说明时,优歌却从背后不顾一切地冲过来。她又猛又快的力道使 OASIS被压倒,头还撞在凰火的旁边。咚!
比起愤怒,凰火更奇怪优歌到底在干什么?因而望着拚命将OASIS拉离自己的优歌。她满脸涨红、眼眶湿润,接着用小小的身躯用力撞向OASIS。
「不行!」
OASIS无法抵抗,就这么被撞飞。并且滚了几圈后,头撞上房间的墙壁。
OASIS歪着头,不解地看着像是要保护凰火般,紧紧抱着他的优歌。怎么了?刚刚自己是被优歌攻击了吗?
「优、优歌?」
凰火似乎也很惊讶,困惑地看着两道可爱眉毛往上吊的优歌。其他家人也为了察看发生何事,而用睡眼惺忪的眼睛看着他们。唯有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凶华,还沉浸在梦乡中。
优歌低下头,身体颤抖个不停,眼神好像看着不共戴天的仇人般怒目瞪着OASIS。
「你、你不要对爸爸乱来……」
嗯,OASIS同意这句话。
「抱歉,让你父亲的性命陷于危险之中,你当然会不高兴了。只是,因为我不晓得其他叫醒皇伙的办法……」
0ASIS试着说出自己的理由,但优歌却完全无法原谅她。
「爸爸……爸爸他……是妈妈的啊!他是妈妈的!所以……不能跟别人……」
也许是想起刚刚的行为,怒气顿时冲到脑门,优歌大声地叫着:
「不能对爸爸做出那么色情的动作!」
这样色情吗?色情又是什么意思呢?
OASIS被搞混了,而凰火终于理解目前的状况,叹息着说:「我说优歌,对方是外星人哦,所以就算有点状况外也不能全怪她。OASIS小姐也没恶意吧?」
「当然啊!妾才不会伤害凰火呢!」
虽然她挺着胸膛辩解着,但优歌还是不原谅她。她像野兽般低吼,并紧紧抱住凰火,顽固地一动也不动。
「咦?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睡在凰火身后的银夏,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光景。
银夏大概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但仍跟着冲向凰火并抱住他。
「哼,只有优歌妹妹抱爸爸,真是奸诈!我也要跟爸爸撒娇啦!」
灾难就此开始。当然,这只是对凰火而言。
银夏应该没有其他意思吧?因为他本来就很喜欢抱来抱去或亲亲脸颊等亲密的行为,而且不问对方是男是女皆如此。至于抱着凰火的优歌,一开始只是为了保护凰火不让母亲以外的女性染指而已。
然而,这情景对其他孩子来说,恍惚的脑袋瓜理解到的却是「可以尽量向父亲撒娇」的快乐时光开始——在这种情况下醒来的他们,随着长男的引导,一个个跟着飞扑过去。
若是一般的家庭就好了,这应该会是段和乐又友爱的欢乐时间吧。
但对凰火之所以不幸在于,乱崎一家是个狂乱家族。
「我、我也要!」
首先是千花。其实比起凰火,她应该更想拥抱优歌与银夏吧?所以她才飞奔似地拥抱他们。千花喜欢银夏是公认的事实,而且想必她应该随时都很想抱抱这个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妹妹。因此对她而言,目前的状况是最棒的飨宴。
这部分还可以。千花只是一般的女孩子,臂力与体重也很正常。
凰火倒是觉得很意外。平日不太撒娇的孩子们,竟会因为睡意而一反常态——他们全都接在千花后面冲过来。
「我、我辈也要!」
「帝架?」
「啊,好像很好玩!我也要、我也要!」
「雹霞?」
帝架是全长两公尺的百兽之王,雹霞则是全身装备武器的陆战型生物兵器。
他们爱的表现,重到令凰火无法负荷。
◆ ◆ ◆
「你们几个……够了吧。虽然我很开心你们跟我撒娇,但你们现在的行为根本就是杀人未遂。尤其是帝架与雹霞,你们要考虑一下自己的体重啊!我差点就要被家人的重量给压死了。这种罕见的死法到底是怎样?真受不了……罗哩啰嗦、罗哩罗嗦。」
凰火持续唠叨了三十分钟。
优歌、银夏、雹霞各自正襟危坐着听训,帝架的胡须与尾巴也微微低垂,看来他们都有稍稍在反省,默默听着凰火的训话。OASIS也学他们一起正座。但她虽然已学会怎么走路,但正座实在很不容易,所以脚一麻便跌了下去。
好不容易终于醒来的凶华,看到这景象后大感诧异。
「……各位一大早在做什么啊?」
凶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后,立刻很自然地从旁边的烟盒里拿出香烟,点上火后开始享受吞云吐雾的感觉。她的实际年龄是二十岁,的确可以抽烟,但凰火每次看到她这个动作,都觉得有些违和感。
优歌看到凶华后,满脸笑意地对她打招呼。
「妈妈,早安。」
「嗯……」
起床后的凶华比平日还安静,因为她有低血压,所以只向优歌随手一挥。
突然间她的一对猫耳快速立起,并转头面向门的方向,帝架与雹霞也同时看过去。
不晓得是谁来了,门外传来脚步声与连续的敲门声。
「乱崎先生?」
「唔——」
难得凶华会直接叼着香烟站起来。轻轻打开门后,她用一副了不起的模样抬头看着来访者。对方是昨天曾见过、住在附近的太太,同样是来避难的难民。她看到抽烟的猫耳少女虽然有点吓一跳,但仍然能够平静地与之交谈。
「早安,抱歉一大早就来打扰。」
「不会……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凶华无论对谁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但这位太太仍有礼貌地挂着笑容。也许她心里在想,这小孩真可爱呢。
「也没什么,就是『设施长』请乱崎先生过去一趟。我只是来传达这件事。」
「……『设施长」吗?」
所谓的「设施长』就是管理这个避难设施的人。凰火他们并不晓得这个人是谁,也没兴趣知道。也许是国家公务人员之类的人吧——灵异现象对策局的人,对身为特殊作战执行家族的乱崎一家有什么话要说吗?
当凰火猜想着这些事时,那位太太微笑地摸摸凶华的头说:
「他说吃完早餐后再过去就行了,希望你能露一下脸。『设施长』的外表虽然看起来很奇怪,但很有礼貌,是个好人哦。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走廊深处,红门的房间里。」
说完后,她鞠了好几次躬才离去。凶华因为不晓得为何会被摸头,因而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看着凰火。
「怎么办?」
「反正见面也不会少块肉,而且今后也必须靠他照顾……」
凰火回答后,拍拍手向家族成员与OASIS发号施令。
「总之,现在大家先去换衣服吃早餐吧。因为我与凶华要去见『设施长』……」
「妾也要去!妾要跟凰火在一起!」
OASIS跟着冲出去,优歌则用烈火般的视线怒瞪她。
唉,感觉有股不祥的预感。至少,希望「设施长」是个普通的人……凰火暗自祈祷。
◆ ◆ ◆
不可能会是普通人的。
「……」
仔细想想,狂乱家族周遭常会聚集一些怪人。虽然应该算是同类,但每次见到的不是变态就是大变态之类的家伙,实在令人受不了——凰火边想着这种事,并用疲惫的表情望向涂着红漆的房门另一边,前来迎接自己与凶华的人物。
换好衣服、吃完早餐、刷过牙并称做休息后,便与叫唤自己及凶华的「设施长」见面。虽然不晓得「设施长」找他们的目的为何,但反正也不可能会突袭他们吧,所以凰火也就没有特别警戒对方。
因此,他才会直接打开门,望着应该是「设施长」的人物。
凰火顿时露出极其厌恶的表情。
变态是会招来变态事件的灾祸源头。而迎接凰火他们的「设施长」,虽然不晓得实际上如何,但外表的的确确是个大变态。
对方感觉还很年轻,说不定此人的年龄还不到二十岁。
年龄无法判断,但性别则从身形看得出应该是名女性。
一眼就能看得出她是外国人。深蜜糖色的肌肤、身上到处刺着奇怪且过多的刺青,这些都助长了她的异国氛围。
她脸部则是蒙着——蒙着脸,但却是用脏布随随便便地缠在脸上,所以没有装饰的效果,感觉只是纯粹想将脸蒙起来而已。因为脸被蒙起来,感觉她的样子非常奇怪,当然也就难以猜测对方年龄之类的资讯。
但与被藏得密不透风的脸相比,她身体裸露的地方倒不少。天气明明那么寒冷,她的胸部与腰间却只是用与蒙面一样的布遮起来而已。
而且,遮住腰间的布也很有问题。
「……」
那怎么看都只是条兜裆裤。
一条长长的布紧紧缠绕在腰际与臀部上。在日本,以前这种布主要是当成男人的内裤使用,也就是男用丁字裤。现在除了祭典之外,若用这副模样走在日本大街上肯定会被逮捕。
没有桌子或办公家俱、空无一物的房间里,以打坐的姿势坐在正中央的谜样蒙面女,摇动着仔仔细细编成四条三股的辫子看向他们。她看着他们的那双眼睛,同样具有异国风味,黑色瞳仁的绿色部分比日本人还深。
飘荡在房间里的香气以及眼前的奇怪人物,令凰火的身体完全僵直,但凶华却惊讶地大喊:「Q比!」
……咦?
难不成凶华认识她吗?
凰火讶异地看着凶华,她则一脸不可置信地直直盯着蒙面女性。凶华就像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遇见意想不到的人一样,一脸不晓得自己是否在作梦的表情。
被称为Q比的女性维持原来的姿势,迅速地深深一鞠躬。
接着,她扯着喉咙大喊。声音相当年轻,听起来还是少女的声音。
「亲爱的主人•休琪娃!」
那双异国的双眸渐渐盈满了泪水,她的全身像是生病似地颤抖着。也许是牙齿的咬合不正,还听得出嗒嗒咬牙的声音。在凰火奇怪究竟发生何事时,她已快速站起来,像炮弹一样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这也是阎祸大人的引领有方啊!平安无事……幸好您平安无事地呀,亲爱的主人•休琪娃!」
她喜欢在句尾加个「地呀」呢。
凤火想着无关紧要的事,而Q比则流着大颗大颗的泪水并拥抱凶华,看起来就像是分开的恋人或家人再度相会一样——不对,感觉有些微妙的不同。她是散发着如宗教气息一般,执迷盲从的异样灵气。
宗教性质的。
凰火想起凶华的出身地与她的生长背景。
难不成这个叫Q比的女性——不对,是少女。
「不准随便靠近我!」
凶华突然用拳头狠狠揍了Q比。
由于事出突然所以无法闪避,Q比就这么被揍得飞起来,狠狠撞到旁边的墙壁上,发出疼痛的声音并坠落地面。
「哇!」
凰火斜眼看向凶华,再以丈夫的身分教导她一般常识。
「我说凶华,不分青红皂白就殴打拥抱自己的人,是邪魔歪道哦。」
「因为你不认识她所以才会这么想。」
凶华恶狠狠地半眯着眼,双手盘胸说道:
「这家伙的名字叫Q比•咚。是本姑娘凶华的故乡——地下帝国•香格里拉的居民。我是不晓得你知不知道啦,但香格里拉的人均有着超出人类的强大蛮力……被她抱着时,本姑娘凶华可是超痛的啦。」
所以才会揍她啊,但她又不是蚊子。
凰火虽然有点吓到,但还是目不转睛地观察Q比。听凶华这么一说,果然发现她无论是发色、瞳孔或服装,都与在资料上读过的地下帝国•香格里拉的居民特征相符。
地下帝国•香格里拉。
那是凶华的故乡,总人口数、国民生产毛额、总面积均不明。
如同这个国家的名字,香格里拉是存在于大日本帝国某处(根据条约,不得让日本国民知道地下帝国的入口处)地底下的独立国家。那里住着异样的民族并孕育出几近千年的独特历史与文化。这件事相当机密,因此连凰火也不是很清楚。
而且,地下帝国•香格里拉的居民崇拜着破坏神阎祸。
因此,那里的居民遵照阎祸的预言,将在地下帝国所发现的婴儿——凶华,当作神之子一般崇拜、侍奉着,并将她养育成人。这件事也大大影响了凶华的人格。她之所以会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伟大的神,正是由此而来。
先别管这个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Q比发出相当诡异的笑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这个拳头……这种威力……这般痛楚……」
接着,她落下滂沱的眼泪,高举双手又朝凶华飞奔而来。
「亲爱的主人•休琪娃!终于见到您地呀!」
她又说了「地呀」。
「警告过了,不准靠近我。」
——又被揍了……
她饱受凶华老拳,在地上滚了几圈,却仍然呵呵地笑着。
凰火看到Q比之后觉得:「身边尽是这种怪咖,怪不得她会想逃之夭夭了。」不禁开始同情起凶华。
这时,他突然想起一个无聊的问题,询问凶华:
「我说凶华,她刚刚一直喊着『笨蛋凶华』(注2),那是什么东西啊?」
注2:书中将日文的「我が主」(我的主人)念成「バツカ—」(笨蛋)。
「……是亲爱的主人•休琪娃啦,不是笨蛋凶华。『亲爱的主人』是尊称,而『休琪娃』是本姑娘凶华的本名。」
「对了,你的本名是休琪娃•爱亚爱莉阿莉雅这个拽到不行的名字嘛。『凶华』是音译字吧。」
一边聊着可有可无的内容,凶华一脸嫌恶地低头看倒在地上的Q比,并无奈地叹着气。因为参与家族作战,又为了确认自己的出身而离开故乡的凶华,现在应该不会想见到地下帝国的居民吧。
「唉……」
凶华像是终于放弃似的,不屑地丢出一个问题:
「Q比,你究竟是为什么会来这里?你是要将本姑娘凶华带回去吗?我当初不是斩钉截铁地表示,只要一出国就绝不会再回去了吗?」
「当、当然记得啊,亲爱的主人•休琪娃。」
Q比连忙站起来,紧张地摇着两手辩解。听来之所以会口齿不清,是因为她是外国人的缘故,所以发音很困难吧?听起来就像是小宝宝牙牙学语的说话方式。
Q比的手环锵啦锵啦地晃动着,努力表达自己的意思。
「我会跟亲爱的主人•休琪娃相遇,纯粹是偶然地呀。有人称这种情形为奇迹地呀!」
「烦死了,讲重点!」
凶华对Q比的态度极为冷淡,连看也不看她,似乎很不爽的样子。她就那样丢下地下帝国的居民离开,还是会有罪恶感吧?
被凶华责骂的Q比难过地垂下头。也许是在忍耐着不冲向凶华,所以她的手上上下下地挥动,感觉很慌乱。
「遵命,亲爱的主人•休琪娃!」
她将手靠在胸前,说完宗教般谜样的宣言后,开始娓娓道来:
「对地呀……当亲爱的主人•休琪娃离开地下帝国后,地下帝国与大日本帝国间便签订了秘密条约地呀。老实说,自从失去亲爱的主人•休琪娃之后,地下帝国的治安就变得一团糟,军队等的自卫能力也逐渐衰退,若没有与大日本帝国签订『不可侵犯条约』的话,国家便无法维持独立,甚至有亡国之虞地呀。」
小孩子的语气配上艰涩的内容,感觉很不协调。
「不可侵犯条约?」
面对凶华那如坐针毡的表情,Q比大力地点头回应。
虽然地下帝国的治安之所以败坏,全都归究于身为独裁者的凶华抛下国家所致,但她并没有怨恨凶华的意思,因为她是疯狂的信徒。
「是的。这条约是由大日本帝国所提出来地呀,内容是大日本帝国绝不会攻击地下帝国•香格里拉,但条件是当大日本帝国陷入危机时,地下帝国的居民必须尽全力来协助地呀。」
Q比骄傲地敲打胸膛,只用眼角笑着说:
「若说到住在地底下的话,没有任何人能够赢过香格里拉的居民地呀。所以居民们才会在全国无数个地下避难设施里担任『设施长』,来帮忙大日本帝国的居民,这就是秘密条约的内容地呀!虽然『设施长』大部分都是由我们『旅艺人』来担任,但若人手不足时,就会派巴鲁特洛大人出马地呀!』
「啊,终于了解了,怪不得Q比会出现在这里。」凶华无奈地抱着头说。
Q比则用她那与奇异外表不相称的天真无邪动作,蹦蹦跳着说:
「是的,亲爱的主人•休琪娃!Q比已经是十八岁的大人地呀!所以能够独立一个人工作地呀!」
「十八岁?但你看起来更年轻呢。」
凰火边看着她雄伟的胸部以及纤细的腰肢边说。
「……凰火,你在看哪里?」
凶华拉着凰火的耳朵,硬是将凰火的视线拉离Q比的胸部与腰肢。
「亲爱的主人•休琪娃……我从刚刚就很在意,这位大日本帝国的居民是谁地呀?他对亲爱的主人•休琪娃很不敬——要不要将他排除呢?」
Q比将装饰性强到像是演戏用的祸剑拿出来对着凰火。
不晓得这东西是藏在那片薄布底下的哪里?虽然这设计不太实用,但从刀刃的光泽来看,应该可以一刀就将人类的肉给割下来吧。
看她敏捷将剑抽出来的动作,想必一定对此很熟练了。地下帝国居民的臂力似乎都很强,若认真打起来的话,对方应该会是很可怕的对手。
不过,凰火心想,她又没有与自己敌对的理由。
凶华则一脸尴尬地想解释些什么,难得说起话来支支吾吾的。
「这个啊……Q比,这男人是本姑娘凶华的丈夫。」
「……」
Q比的动作完全停下来。但凶华没有察觉,仍继续说下去。
「为了世界的命运,本姑娘凶华必须与这个家族同进退……目前,我很幸福。所以Q比,本姑娘凶华是不可能回香格里拉的。」
「亲……亲、亲爱的主人•休琪娃……」
整个人瘫软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的Q比,眼角又浮出泪水并微微颤抖着。她的模样有点奇怪,但自傲的凶华是不可能会察觉到他人微妙的感情,所以她满意地点点头并轻轻挥手后,便转身背对着房间。
「你只是要叙旧吗?这样本姑娘凶华可以离开了吧。Q比……你替我告诉其他人,尽可能忘记本姑娘凶华,好好过活吧,保重了。」
「呜、呜、呜……哇!」
一瞬间,双眼散发厉芒的Q比•咚,弹跳似地猛烈一跃。她将手里的祸剑大力一挥,剑尖当然是对着背叛地下帝国的凶华——
凰火在一旁,一副事不关己表情。
「哇啊啊!哇啊啊!哇啊啊,你这个偷走伟大神明的大罪人!你真是罪大恶极啊!遵命,亲爱的主人•休琪娃!我Q比•咚,今天就要将您从这个可恶的异教徒手中解救出来啊!」
「你想对皇伙做什么!」
最先有所反应的,是从刚刚就像谜样生物般紧贴在凰火背上的OASIS。这个为了谈恋爱而自外层空间降临地球的不定形生物,身体像绳子一样伸长,并将袭击凰火的Q比一圈圈地缠起来。
「咕!」
OASIS对着发出奇怪悲鸣并且被固定在半空中的Q比洋洋得意地一笑。顺带一提,她那颗头还留在凰火的背上,整个画面看起来骇人至极。
「哈哈哈!没有人能够动得了OASIS所保护的皇伙一根汗毛!皇伙你看看,妾很有用吧!你要奖赏妾哦!你可要好好地奖赏妾哦!哈哈哈哈!」
「咕咕……可恶的异教徒,真可怕……」
Q比呻吟着,由于手中的祸剑被夺走,所以不甘心地闭上眼睛。
外星人VS.疯狂信徒,目前是外星人获胜。
凶准虽然下意识地瞪着OASIS,但也晓得这局面是自己搞出来的,所以无奈地叹着气,并一步步走向Q比。
「Q比……本姑娘凶华并不是被凰火欺骗才结婚的。虽然不晓得地下帝国的居民是否能理解——但本姑娘凶华已经说了几百次,我很幸福啦!」
「请醒一醒啊,亲爱的主人•休琪娃!」
Q比手忙脚乱地乱蹬乱踩,而且对凶华的话充耳不闻,只为她所崇尚的正义与信仰忠实地高喊:「混帐东西!大日本帝国的人民!讨厌又傲慢的异教徒们!快将亲爱的主人•休琪娃还回来!亲爱的主人•休琪娃,请您醒一醒啊!哇啊啊!」
接着,狂乱到此为止。也许Q比是叫累了,所以她垂着头静静地流下眼泪。
「请您回来……亲爱的主人•休琪娃。」
「……」
凶华用不同以往,不对——是隐藏在平日傲慢态度之下柔弱的真实面容,凝望着故乡的同胞。Q比用嘶哑的声音,小声啜泣着说:
「地下帝国……少了您之后……为什么?为何是亲爱的主人•休琪娃呢……您现在的立场,有那么不可或缺吗……」
凶华现在的立场——狂乱家族的「母亲」,与乱崎凰火的「妻子」。
听到这句话,凶华望着与OASIS紧贴在一起的凰火,眼神有些闪烁。
Q比像个孩子般抽抽搭搭地哭个不停,悲痛地大喊:
「地下帝国……没有您不行地呀……求求您回来呀!亲爱的主人•休琪娃。」
然后,她用充满浓厚杀意的双眼,恶狠狠地盯着凰火。
「把亲爱的主人•休琪娃,还回来……还回来……」
狂乱家族、家族作战计画,明确地带给他人不幸的实例——明显看得出来的,这只是第一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