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旅行与诅咒都要计画周全

  我要事先声明这件事可不是骗人的,也不是在开玩笑,是实际发生的故事哦!真是的,其它人听来一定会觉得我在胡说八道吧?算了,若要这么想我也无可奈何,毕竟连我都对那时的事件——不对,是对当时喧闹混乱的景象毫无真实感。

  这件好笑丶有趣又彷佛哪里不对劲,宛如闹剧般的事件,已经超过我这个平凡人的容忍度。应该说,我认为能够容忍这种事的不是神就是仙。这一定是——虽然不晓得该如何形容,但应该可说那是与「平安」两字恰恰相反,也与和平及安稳大相径庭的事件吧。

  话虽如此,那也算不上是杀戮,倒像是一个夏日里的豪华祭典——对了,最适合的形容词果然还是那个。

  狂乱与——

  ◆◆◆

  「今后若有机会,请务必让樱井旅行社为您效力土

  嘴上说着社交辞令的我,叹了口气并挂上电话。

  明明不该这样子的。

  何时开始有这种感觉呢?每天只会胡思乱想,不知该如何排遣无聊到令人苦恼的时间。

  我——樱井樱桃,是社长千金。旅行社的规模并不小也不是一般的小公司,老实说,本公司在日本是数一数二的大企业,而我正是樱井旅行社社长的亲生女儿。由于这间庞大企业所有的一切将来都会由我继承,因此我拚命地努力学习,脑子都快炸开了。

  目前我在樱井旅行社的帝都第三分店担任代理分店长的职务,在旅行社工作也是为了累积实务经验。不过,其实大家都晓得我是下一任的社长。叫做渡阴木的男性分店长还拍马屁地说:「怎么能让大小姐做这种杂务?业务全交给我负责吧上而抢走我的工作。

  代理分店长这个头衔不上不下又不好听,根本是有名无实的职位。虽然托父亲的福担任这个不怎么样的职务,但有哪个属下会听从空降部队的主管所说的话呢?不仅如此,职员们还故意疏远我,我最近甚至被大家排挤。好比说,像是背地里中伤我丶妨碍我工作或指派我去应付烦人的电话等等。当我因受不了客诉电话而稍做休息时,他们就会要求:「代理分店长,请帮忙泡茶!」还故意强调「代理」这两个字,对我呼来唤去。

  我因为气得要命,所以故意在那些人的茶杯里加入把抹布都拧到干的抹布汁。这时,又有人在叫我……真的是,看来又是找麻烦的客诉电话吧?

  是是,我懂了。反正我也没有其它事可做,这种讨人厌的工作全包在我身上吧。

  虽然觉得很麻烦,却连抵抗的力气都没有,于是我没好气地接过话筒。

  这时还没有任何预感。

  『是本姑娘凶华!』

  ——像是常识丶礼仪丶基本的应对……

  『虽说是隔着电话,但亲耳听见本姑娘凶华这个清亮美妙丶彷佛会让魂魄飞去天国的美声,妳就尽情地幸福得又哭又叫吧!喂,有没有听到啊?这可是本姑娘凶华的声音啊!听到本姑娘凶华声音的那一瞬间,所有生物都会遵从DNA所下达的命令,妳难道没从祖先那里继承这绝对的法则吗?这样的话,妳就是劣等的种族!为自己的血脉感到丢脸吧!妳的祖先是为了不跟任何人接触,躲藏在深海污泥里生活的人,死后成为肥料而存在的下等生物!』

  我从那怪异的第一声就明白——我所学习到的社会人士KnowHow之类的知识,完完全全无法适用于这个人身上。话说回来,为何我只是沉默几秒钟而无法反应,对方就把我的祖宗八代骂得狗血淋头?

  我因打击而感到晕眩,但仍竭力保持住意识,努力应付这名劈头乱骂人的女性。

  「这丶这位客人,请问您今天有何贵干?」

  『终于有反应了,妳这只迟钝的笨乌龟!算了,至少比之前的职员坚强许多,及格——那么,就来跟妳说说本姑娘凶华今天有何贵干吧!』

  这超级自负且过度主张自我尊严的语气是怎么回事?我试着想象话筒另一端的人,但奇怪的是,竟然想象不出来。毕竟对方的口气虽然跩得要命,但听起来却是可爱女孩子的声音。

  不过,没想到从这奇怪的声音说出来的竟是非常普通的事情。

  『打来这里还能有什么事?当然是要去旅行罗!妳来提议令本姑娘凶华与剩下的七位家人能够开开心心旅行的方法。我虽然想要来个蜜月旅行但却不懂这个国家的体系,不晓得该办什么手续才能够旅行。既然妳是旅行社的人,应该起码有点了解吧?尽量快速有礼且简单明了地告诉本姑娘凶华」

  「蜜月……旅行吗?」

  我仍然无法想象她的模样。完全想象不到已婚又生下六个孩子的人,现在究竟是几岁?总之,反正现在也很无聊,于是我说出——当时说得轻松之后却后悔莫及的发言。

  「明白了。若是这件事,无论花几个小时,我都会让您彻底了解旅行这件事。」

  自称凶华的奇异女性安心地说:

  『是吗?这真是帮了个大忙呢」

  我应该要有所察觉的。

  一开始就劈里啪啦地说出不正常内容的她,并非是像我这种经验不足的人能够应付的对象,应该说是无法用人类的话语跟她沟通——我应该早点发现这一点。

  凶华小姐理所当然地说:

  『那么,首先告诉本姑娘凶华顺利劫机的方法」

  「……什么?」

  『去宇宙应该要到哪里买票啊?一般的电车车站有贩售吗?』

  「……咦?」

  『如何才能前往因时空不小心扭曲而产生的异世界?』

  「那丶那是什么啊?」

  我因为太过混乱而扬声惊呼,凶华小姐不解地说:

  『怎么了?这里不是旅行社吗?连这种吸引人的行程都没有,那算什么旅行?那么,如果有人要求前往被认为是不存在的海底城市又该怎么办?』

  当丶当然不可能啊!怎么可能前往不存在的地方呢!

  她那一连串不合逻辑的问题,一直持续到当天下班的时间。由于我发现她还是不太懂旅行这件事,所以我诚恳且不厌其烦地解释给她听。我这么做是为了争一口气,可别小看社长千金啊!我从旅行这项行为的定义开始,到手续的办理丶选择观光场所等事项,一一解释给她听。在这段期间,前辈们全都下班回家,我对最后留下来的渡阴木先生说「我要加班」后,便在空无一人的房子里,与理解程度超级低的凶华小姐持续格斗。

  于是在太阳完全下山,夜空中开始出现繁星时——

  「那个,凶华小姐。」

  『……呼!』

  我发现凶华小姐似乎睡着了。

  「凶丶凶华小姐,凶华小姐!」

  『咦?啊,抱歉,因为内容有点复杂,我不小心睡着了」

  她完全不会感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彷佛天经地义一般这么说。

  『抱歉,我听得不是很清楚,妳给本姑娘凶华从头再说明一遍」

  从头开始吗?是是是,我知道了,正合我意呢。我是个热血青年,而且从小就决定要将生命赌在这份工作上,于是我动员自己所有的自尊丶倔强与知识,再次从头说明。我发现用比喻或举例说明的方式,对方会理解得比较快,因此转了转脑袋,想尽办法再将旅行的基本知识重新描述一遍。最后,公司的电源终于全部关闭,我对巡逻的保全表示「我今天要住在这里」,之后便在一片漆黑的办公室里,坐在办公桌前径自滔滔不绝地解释着。

  啊,现在的自己是前所未有的最佳员工啊,并且热爱旅行这件事!我要将染了血的所有情报全盘托出。如同不停转动的时钟般,燃烧自己的生命,竭力为她说明!

  我突然想起好久好久以前,家里饲养的猫咪不见时,拚命寻找却仍找不到的情景。唉,不晓得小玉现在怎么样了?如果当时的我有跟现在一样的毅力以及不放弃继续找下去的热情,或许现在还能跟可爱的小玉在一起!

  小玉丶小玉,快看啊!我现在已变得如此坚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沮丧!一直一直努力到最后都永不放弃!来吧,凶华小姐,有什么问题尽管发间吧!我绝不会认输!我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没毅力的小女孩了!

  「……请问您了解了吗?」

  时间惊人地流逝,旭日已然东升,于是我如此询问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凶华小姐。或许是出于直觉,但感觉附和我的声音跟之前不同。太好了!我非常确定她终于了解了。没错,不枉我说明得那么辛苦。如果这样都还不了解的话——

  『唔」

  凶华小姐用模糊的声音小声说:

  『……不是很清楚呢,给我从头再说明一遍」

  「抱歉别闹了请饶了我抱歉抱歉非常抱歉。」

  唉!小玉,对不起,我丶我——哇呜!

  ◆◆◆

  「……那么,我恭候您的大驾。」

  慷慨赴义的我说完这句话后便失去意识,整个人彷佛混入岸边的污泥里一样,舒舒服服地睡着了。结果,不知是我能力不足,还是凶华小姐的理解力不够,我在电话里怎样都讲不清,只好请她来公司,我将根据资料一并向她解释清楚。

  我也有骨气!也有想要向他人炫耀的梦想啊!

  怎么能认输?怎么可能会认输?怎么可能为了这点试练就垂头丧气?我绝对要让她明白什么是旅行。或许需要长期抗战,但无论花费多少天丶多少月或多少年都没关系,我会努力不懈地说明,直到她完全明白旅行是什么为止。反正我也没有其它事可做。

  真是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可是,她的理解力怎么会差到这种程度啊?凶华小姐真是大……笨……蛋……

  「嗡吧啦吧啦吧啦!嗡吧啦吧啦吧啦!」

  咦?什么?

  我因突如其来的怪声而吃了一惊,从舒适的假寐中解放。原以为只是稍微睡一下,看了时钟才发现已经过好几个小时,太阳早已高挂在天空。唉,结果我连家都没回。头发什么的都没洗,感觉好恶心,真想在凶华小姐来公司之前洗个澡。

  「嗡吧啦吧啦吧啦!嗡吧啦吧啦吧啦!」

  这个奇怪的声音究竟是什么啊?那个声音非常刺耳,像是男性所发出来的假音,于是我甩了甩昏沉沉的脑袋,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好像是其它公司从一大清早就在大声嚷嚷。

  我担心会不会是什么可疑分子,所以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声音来自于我先前制作抹布汁的茶水间。怎么回事?究竟是谁?我边想边从门缝间露出来的一点点空隙偷窥着。

  那里有个大叔正疯狂跳着舞。

  那是一名中年男性,似乎在哪里见过——是我任职的帝都第三樱井旅行社的分店长,名字是渡阴木。他戴着眼镜丶头顶微秃又一脸倦容,一看就晓得是上班族的模样,但竟然身穿轻飘飘的南国风服装跳着舞,还一边跳一边高喊不晓得是什么东西的简单咒语。

  「嗡吧啦吧啦吧啦!嗡吧啦吧啦吧啦!」

  他累积太多压力了吗?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看见的虽是这滑稽的模样,但奇怪的是,我却因他身上散发的寒意吓得跌坐在地,而且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可怕?

  渡阴木先生的恶相散发出鬼气。我不是在开玩笑,那邪恶的动作真的非常诡异。

  他精神百倍地像个疯子般疯狂舞动,看起来应该要吃个药什么的,但最后终于累了吧?他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渡阴木先生应该没发现我的存在,他在喘气之间,声音像是极度凶猛的野兽般大吼道:

  「哈哈哈!太棒了,今天的咒术也很成功!所有员工一定都想象不到,我每天早上都在偷偷进行施咒的仪式吧!」

  是的,没有人想象得到,也没人要想象。毕竟谁会想象秃头大叔的狂喜乱舞?

  不过——不小心被我听到了,这是违法的行为吧?

  在这个世界,像是诅咒丶魔法丶UFO或妖怪都是很普通的事。当然,若出现危险的非正常存在,就会由灵异现象对策局这个机关来取缔。不过,如同警察无法遏止所有犯罪一样,灵异现象对策局也无法完全击溃所有的灵异现象。

  我趴在门上偷听,渡阴木先生背对着门自言自语说:

  「齐藤丶铃木丶安藤……我已完全支配这三人了,咯咯咯。」

  齐藤丶铃木丶安藤——那些都是排挤我的属下。

  「诅咒已浸透他们身体的每一寸。之后就是操控他们,将那个讨人厌的樱井小妞赶出公司……」

  咦?他是在说我吗?

  我感到背脊发凉,但却无法出声也无法动作,只感受到莫名的恐惧。渡阴木先生似乎非常亢奋,丝毫没有住口的意思。

  「我的丶我的梦想是成为樱井旅行社的社长,绝不能将这个梦想拱手让人!我已经在这间公司工作好几十年了!也利用函授课程学习到的咒术,干尽许多肮脏事!事到如今,怎能让给那个小姐……」

  刚刚无意问听到了,他是不是在说咒术的函授课程啊?哇,竟然有那种东西,真讨厌这个时代。可是我在电视上看过,这种咒术若没有才能是学不来的。也就是说,渡阴木先生有这样的才能罗?也对,谁教他的个性那么阴沉。

  可是这样一来,我不就惨了?

  我从不知是贴心还是不小心说出来的独白中,推测到一些端倪。企图成为樱井旅行社社长的渡阴木先生,正设法将身为下任社长的我赶出这家公司,好在未来成为本社的社长——这就是他打的如意算盘。

  「成为社长的人是我才对!」

  罗嗦了一堆又大吼大叫之后,大概是口渴了,于是渡阴木先生随手拿起放在一旁的茶杯。那个的确是——我使劲力气拧出来的高浓度抹布汁。

  这杯茶本来就是昨天泡的,现在应该变得更恶心,所以渡阴木先生一将混入酸腐液体的绿茶含到口里,便「恶」地大叫并喷出大量的茶。飞沫甚至喷到天花板,也溅到我的身上。

  我下意识的——

  「呃,好脏!」

  「是谁?」

  不小心发出声音,令我浑身发抖,连忙移动僵硬的双脚跑到对面的房间里避难。

  听到了,我的声音被听到了。他会发现我在这里吗?不,他并未看到我的脸。没事的,没问题……我害怕得躲进空的置物箱里,听着边叫喊边找我的渡阴木先生的声音,眼中渗出泪水。到丶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想管什么诅咒啦!

  ◆◆◆

  之后,我用公司的淋浴间清洗身体,并到附近的店家买换洗衣服,最后再用跟平时一样的表情坐在公司的位子上。没事的,没问题。像渡阴木先生那种普通人不可能会使用咒术,而且他应该也没看到我的脸……

  没有被发现,应该没有被发现。可是……唉,怎么会这么紧张啊?

  那是什么啊?太荒谬了!世上哪有那么多咒术什么的啊!

  可是,最近属下们的态度真的很奇怪。他们的眼神空虚,似乎不是靠自己的意志在行动——不,是我多心了。那个「仪式」只是累积太多压力的渡阴木先生所演的一场可悲戏码而已,肯定是这样没错。

  「代理分店长,请过来一下。」

  那位渡阴木先生,一如往常微笑地跟我说话。今天早上见到的画面彷佛是一场梦,他的语气也跟平常一样温和有礼。

  我紧张得心脏跳个不停。怎么回事?感觉他亲切有礼的微笑中,似乎藏着不可知的邪恶。

  「下午要跟一位大客户开会,希望代理分店长也能够出席。开会时跟往常一样由我负责说明,代理分店长只要坐在那里即可。」

  开会——这也是例行工作,但我为何会感到不安?我压抑着无意识颤抖的身体,低声说「好的」。渡阴木先生对我这样的态度挑了挑眉后,面带笑容慢步离去。

  为何我会如此害怕呢?我用理性压制住这样的感觉,但本能上却无法否定不断涌上来的单纯恐惧感。咒术……如果渡阴木先生真的会使用这种神奇的技术——我真的害怕极了。这种时候,社长千金的头衔一点帮助都没有。而且,没想到渡阴木先生那么想除掉我,这真是一大打击,让我有种被背叛的感觉。没想到他觉得我这个人很碍事。

  我明明想当个令属下喜爱的社长,明明希望所有社员都能够幸福。然而,现在却被属下们讨厌,连唯一信任的分店长也故意排挤我。

  无聊的日子背后所隐藏的恶意,令我再也受不了,甚至觉得好想吐。我低喃着「好害怕」,希望有人能帮帮我。

  就在这时候,像是算准时机似的——宛如流星般,一名女子踹破玻璃窗,重重撞上渡阴木先生的脸。

  喀锵,碰!

  从天而降的破碎声音,飞溅的玻璃碎片有如美丽的星空。

  看到这名以非现实方式出场的女子,我第一个想到的是——啊,她是凶华小姐!肯定没错,是的,一定是她。

  ◆◆◆

  我赶紧要求陷入混乱的属下们处理破掉的玻璃窗,然后,先不管被凶华小姐撞击且倒在地上失去意识的渡阴木先生,动作迅速地将凶华小姐带走。目的地是会客室,我一直线地朝着那个方向走去。唉,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唔,雹霞真是太调皮了。我只是拜托他带本姑娘凶华到旅行社,他就将我这个母亲使劲地抛出去。他以为从家里到这间公司有几公里啊?若不是本姑娘凶华的话,普通人早就被砸烂了。」

  凶华小姐嚷嚷着莫名其妙的话。看来她是被某人从某处投掷出来的,但却只有头部流了点血——不,这是开玩笑的吧?即使是凶华小姐也不可能做出这种荒谬的事……不对,正因为是凶华小姐,才更有可能发生。

  总之,我先停止脑中的思绪,领着凶华小姐到会客室并让她坐在沙发上。接着大大吸了一口气,面向她开口问道:

  「您是……凶华小姐吧?」

  「正是。」

  扬起一边的眉毛,凶华小姐像猫一样笑了笑。

  「无论是植物丶动物丶菌类丶神丶佛丶恶魔或大魔头,率领着这些手下站在万物顶点之位的,正是本姑娘凶华!拜见本姑娘凶华姿态的这一刻,便决定了妳胜利的人生!但当心罗,因为妳已将馀生所有的幸运都用在见到本姑娘凶华的这一刻!」

  如机关枪般滔滔不绝的她,横看竖看都像个小学女生。她脸上露出大无畏的笑容,表情相当独特。特征是头上长着像猫一样的耳朵,还有像是猫一样的尾巴从裙子的缝隙间伸了出来……那是装饰品吧?

  凶华小姐用深邃又漂亮的浅绿色瞳仁,十分感兴趣地盯着我。

  「呵,本姑娘凶华认得这声音,妳是昨天的女人吧?但妳那么热情地说明,让本姑娘凶华还以为妳是什么样的大人物呢!」

  凶华小姐慢慢站起来,手撑着桌子并将脸凑向我。

  「干嘛,脸色怎么那么差?」

  我吓了一跳,难道她会读心术吗?

  「一点霸气都没有!本姑娘凶华是想当面看妳口若悬河地说明给我听的模样耶……真可惜。」

  抱歉,凶华小姐。我惭愧地低着头,觉得自己没资格当樱井旅行社的员工。面对客户时应该随时保持满面笑容,无论内心有什么样的烦恼,面对客户时绝不能显露出来。

  可是,我没办法。被混乱与恐惧支配的我,连假笑都笑不出来,表情滑稽地呆愣着。

  凶华小姐不解地歪着头,说:「妳——」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

  我的心脏一抽。

  难道是渡阴木先生?不行,凶华小姐她——客人会被扯进来!

  我冒着冷汗并慢慢转头,刹那间我看到的是意料之外的异样光景。

  「母亲,我辈用极快的速度飞奔过来了,您没事吧?」

  「啊!妈妈丶妈妈,奇怪,妈妈为什么流血?哇啊,不得了!血丶流血了!妈妈流血了!怎么办丶怎么办,帝架!」

  「您不用惊慌,姐姐。这伤势似乎不是太严重。」

  在某种层面上算是边聊天边进到会客室里的……奇怪,感觉好不真实,那是坐在狮子身上的少女啊。

  拥有精壮庞大的身躯,勇猛鬃毛随风飘动的百兽之王——不知为何会用浑厚声音说着人话的它,背上载着的是看起来很开心的小学女生。

  那个女孩对着僵在原地的我,理所当然地点头打招呼。

  「那个,打扰了。我叫做优歌,这位是我的弟弟帝架。因为雹霞突然把妈妈丢出去,我很担心所以跟过来看看。那个,如果妈妈做了什么坏事,因为是妈妈所以也没办法。对不起,请原谅妈妈。」

  「……妳以为本姑娘凶华是什么啊!」

  凶华小姐面对这落差极大的二人组一点也不感到奇怪,眼神锐利地望着优歌妹妹。

  「算了,妳别妨碍我们,先在一边玩。不,等等,这也算是种社会学习吧?很好,优歌今天就当本姑娘凶华的一日秘书,帝架则任命为高级摆饰品!你们各自好好学习本姑娘凶华了不起的社会态度后再回去!」

  听到这段没头没脑的发言,帝架露出嫌弃的表情,但似乎已习惯凶华小姐的任性所以并未出声反驳,只是深深叹一口气。它的每个动作都跟人类好像。另一方面,优歌妹妹则笑得跟花一样灿烂,露出幸福的表情说:

  「知道了,妈妈。嘿嘿,我今天是一日秘书呢。」

  不,这样没问题吗?感觉好像搞错什么事情似的。而且,为何狮子堂而皇之地进到公司却没人——啊,对了,因为凶华小姐冲进来时造成的骚动还未收拾完毕。

  这时传来「锵」一声清亮的声音。

  转头一看,只见凶华小姐一脸认真地点起烟。

  「……然后呢?」

  凶华小姐突然看向我并问道,我被那认真的眼神震住而全身僵硬。总之——得把工作完成才行。

  「啊丶是丶是的!要对您说明旅行的事吧?」

  我如此想着,努力开口说话。

  「不是不是,那种事之后再说。」

  凶华小姐摇摇手,不知在开心什么似地笑着说道。

  「听强打起精神的妳说话也不好玩。本姑娘凶华想听的是,处在完美状态的妳所做的完美说明。虽然不晓得妳在烦恼什么,但反正一定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无聊事——本姑娘凶华完全没兴趣跟现在这种状态的妳说话。」

  「那丶那么……」

  这样的话,该怎么做才好?现在的我光是要说话就已使出全身的精力……不行,我甩甩头。别再想渡阴木先生的事了,目前必须将整个心思都放在凶华小姐身上。我的心几乎被无聊的每一天消磨殆尽,是凶华小姐帮助我重新燃起热情,所以绝不能对她失礼。

  我虽这么想,但仍然很勉强。真教人着急!每当我想努力扬起笑脸时,不知为何眼泪便会不由自主地流下来。

  我站在一脸忧心的优歌丶泰然自若的帝架,以及像只猫一样目不转睛盯着我的凶华小姐面前,只是不停颤抖。

  看到这样的我,凶华小姐说出令人费解的话。

  「……那么,妳就说说看吧,说出妳所背负的无聊烦恼。听完妳的烦恼后,我们再谈旅行的事也不迟。首先,本姑娘凶华必须将妳身上的不安,丝毫不留地全数扑灭干净。」

  「什么……」

  我看着凶华小姐,心想这是什么意思?

  她一脸兴奋,乐不可支地笑着。

  「放心吧,全都包在我身上!本姑娘凶华可是全知全能的哦!」

  ◆◆◆

  于是,个性强势的凶华小姐逼我说出所有事情,包含我身为社长千金的事,以及在茶水间见到渡阴木先生进行的仪式。凶华小姐听完并露出理解的表情,说了什么必须准备宴会之类我听不太懂的话,之后就潇洒地离去。我因为什么事都无法做,便与仍然处在混乱中的属下们一同清理碎玻璃。

  什么都没办法想,什么都没办法行动,只能静静度过模模糊糊丶宛如非现实的时间。交给本姑娘凶华吧——凶华小姐这么说,难不成她也相信咒术什么的吗?不过,对能够与坐在狮子身上的少女若无其事说话的她而言,咒术这东西并不是那么遥不可及的事吧。

  总之,我只能思考今后该怎么办。因为周围的状况变得一团混乱,实在不知该做何反应。

  处在这种状况中的我重拾意识,这时,在附近医院治疗完毕的渡阴木先生,为了下午开会的事把我叫到会客室。

  「……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我听见在黑暗室内等待的渡阴木先生低沉的声音。

  「……说了不该说的话。」

  那诡异的声音就像在黑暗地上爬行的虫子一样,与其说恐怖,感觉更恶心。

  心脏大力地扑通扑通跳动。

  我无声无息地打开门。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分店长——渡阴木先生,露出阴沉的笑容。我关上门后慢慢走向渡阴木先生并看着他。

  气氛变了,表情变了——这个人是谁?

  他并不是平日那个表面恭敬但内心瞧不起人丶爱拍马屁的渡阴木先生。

  「真受不了,代理分店长……冒昧问一句,妳偷听到我说的话了吧?虽然不晓得那个外表奇特的少女是谁——但这样不行哦!今天早上偷看仪式的人果真是妳吧?真是的,妳这个代理分店长还真是碍手碍脚呢。」

  「渡阴木先生……」

  我发着抖,心想「不会吧,难道他真的……」。

  渡阴木先生眼神冷峻地望着我。那如同机器人一样的双眼,令人恐惧不已。

  「没错,我是个咒术师。没办法,这样一来就真的不能放过妳罗。今天刚好有个会议要开,正合我意。」

  渡阴木先生在我面前坐下,望着会客室的门,静静笑道:

  「我的计划一定能畅行无阻。那就是设法让代理分店长——让妳消失,再让社长消失,并由我来支配这间樱井旅行社。」

  「渡丶渡阴木先生,你——」

  我还不敢相信,以为是在作梦,神情甚是狼狈。

  「你真的——」

  「妳这小妞还真固执啊。」

  渡阴木先生露出狰狞的表情,语气也充满着恶意,威压感极度膨胀。

  「如我所说,我是个咒术师。妳不相信吗?那也没关系,事实就是事实。我操控了齐藤丶铃木及安藤他们那些人,打算把妳赶出去。」

  毫无感情的可怕瞳仁盯着我,态度丕变的渡阴木先生继续说道。

  「我的诅咒在咒术上算是三流品,无法干涉其它人的精神,只能稍微让对方的情绪感到焦躁厌烦而已。我施咒让齐藤三人感到烦躁,怂恿他们在背后说妳的坏话丶排挤妳……以便把妳赶出公司。」

  渡阴木先生犬力敲打桌子,令我吓了一跳,背脊整个紧张起来。他直直盯着我,并用彷佛贯穿人似的眼神瞪着我。我觉得好害怕。身为社长千金的我,败给了身为咒术师的渡阴木先生,我极度讨厌这种感觉。

  「然而,为何妳还是没消失呢?」

  渡阴木先生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瞪着我。

  「无论让他们如何排挤妳,又让妳感到烦躁不安,妳仍一点都没有要离开公司的意思……诅咒的效果太慢了。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懂。」

  他嘴上说得有礼,手却用力抓着我的肩膀,然后喘着气愤怒地叫吼。

  「现在竟然还跟别人多嘴我的事——这丶这样的话,我将不择手段!都丶都是妳的错,代理分店长!这全都是妳的错!」

  什么?他在说什么?我不懂,完全听不懂。看来他是因为嫉妒以及渴望飞黄腾达,所以施了咒术,但效果却不尽理想而恼羞成怒吧?我为何非得害怕这样的家伙不可呢?

  吱呀一声,门突然打开了。

  「您好……哎呀,真是抱歉,你们正在性骚扰中吗?省略的说,就是性扰中吗?在性骚扰的中心呼唤爱情?」

  说着乱七八糟的话踏进室内的该名人物……

  「啊,真抱歉,您是不解宫旅行社的——」

  渡阴木先生连忙站起身。不解宫旅行社是与樱井旅行社同等级,甚至更高等的大型企业。换言之,对方就是渡阴木先生今天要开会的对象。

  「这……哇啊!」瞬间,渡阴木先生惊呼:「妳丶妳这家——不对,妳是谁?」

  渡阴木先生的神情狼狈,而我也惊讶得说不出话。

  门打开,高跟鞋叩叩叩地发出声音,最后那名女性彬彬有礼地坐在沙发上。散发微微的香水味丶戴着眼镜一脸知性的她,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人物。

  她露出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若无其事地微笑道:

  「幸会,本人是——」

  「——啊!」

  我下意识地惊呼。只见戴着眼镜的她调皮地以手指靠着唇发出「嘘」的一声,还对我使眼色,接着用惯用手拿出名片并递给渡阴木先生,自始自终都保持着知性与礼貌。她自我介绍道:「本人是不解宫旅行社的社长,乱崎凶华。咯。」

  「咯」该不会是调整眼镜时的拟声语吧?

  不过,她在干什么啊,凶华小姐!

  ◆◆◆

  「啊,是妳!」

  想也知道,渡阴木先生瞬间脸部抽搐地怒吼。

  「妳是刚刚……踹破玻璃窗又撞伤我的家伙!妳丶妳到底是谁?即使换上套装我也认得出来啊!」

  「什丶什么!本姑娘凶华的完美变装竟然一眼就被识破!」

  凶华小姐露出夸张的惊讶表情。也就是说,她是在变装吗?我说啊……凶华小姐,妳的猫耳朵与猫尾巴若不藏起来,那连幼稚园儿童都认得出是同一个人哦。

  话说回来,凶华小姐究竟在干什么?虽然她的确说过要帮我啦。这位渡阴木先生真的是咒术师——可是,拜托一下,用更普通的方式帮忙就可以了!这真是有点莫名其妙。

  凶华小姐故意调正眼镜,神情焦虑地喃喃道:

  「咯……真不愧是咒术师,太小看你了。我向因为姬宫家的事而欠本姑娘凶华一个人情的不解宫要求帮忙,都变装成这样了竟还一眼就被看穿!」

  说着让人听不懂的内容后,凶华小姐不服输地扯着喉咙大喊:

  「没办法!变更为作战计划B!出来吧!阿呆美与白痴彦结婚所生下来的孩子,傻瓜太郎啊!就用你那惊世骇俗的傻样来震撼这个世界吧!」

  凶华小姐举起手像在呼唤谁,渡阴木先生紧张兮兮地警戒着。他望向四周,露出一脸「怎么了丶怎么了,到底怎么了」的怯懦表情,我也跟着望向四周。

  然而等了一会儿,别说傻瓜太郎(谁啊〉,根本连一只虫子都没出现。或许是耐不住沉默吧,凶华小姐没好气地喃喃道:

  「……还是老样子,真扫兴!你就不能让本姑娘凶华看看高喊着『我是傻瓜太郎哦耶~』后出现的可爱模样吗……别闹脾气了,快出来吧,凰火。」

  「哦,凰火?那是谁——哇啊啊啊啊啊!」

  瞬间,渡阴木先生的沙发隆起,沙发从内侧被撞破。没想到自那里出现的是——刚刚见到的那只狮子。

  它好像是叫帝架吧?那只凶猛的巨兽迅速冲出来后,瞄了一眼自己刚刚出现的沙发残骸。

  「……父亲,母亲在叫您。」

  像是在回应这个声音,沙发的残骸中伸出一只手。只见一名男性用看起来很痛苦似的动作接着出现了。

  「……让我好好叨念妳一下吧,凶华。」

  「拒绝。丈夫没有对妻子抱怨的权利,你好好学习法律吧!」

  「……把购物中的我叫来,再从那边的窗户非法入侵公司,然后又把我跟帝架一起关在空间窄到极点的沙发中,妳以为妳是谁啊?」

  「我是本姑娘凶华!」

  「………………够了。」

  戴着眼镜丶个性似乎很温柔的那个人,神情黯淡地叹了口气。

  那个叫做凰火的先生,好像是凶华小姐的「丈夫」。虽然详细情形我不太清楚,但这气氛让我觉得最好不要跟这件事扯上关系,所以决定不去深究。不过,该怎么说呢?主控我逻辑思考的中枢部位举似乎举起白旗……我难道被整了吗?

  「你丶你丶你是谁!非本公司的人竟然随随便便进到我的公司……」

  不晓得是否被这混乱的场面给吓得摔倒在地上的渡阴木先生惊讶地吼道,但凰火先生却冷冷回应。

  「这不是你的公司吧?算了,虽然偷听人家说话有失礼仪,但也因此得到重要的证言。」

  然后,他拿出类似警察手册的藏青色手册。

  「我是灵异现象对策局对策一课的行动部队长乱崎凰火。你应该也晓得,对策局是专门惩处作恶多端的怪物,以及取缔不法使用的魔法或咒术之机关。我就跟灵异现象对策局的警官差不多。」

  「你这个职称第一次发挥效用了呢!」

  凶华小姐插嘴说道,凰火先生虽然有点受伤但仍未理会她。

  「……总之,我已经录下你跟樱井小姐的对话。而且这间公司里也的确验出咒力的反应,想必你把仪式用的服装藏起来了吧。我刚刚已联络灵异现象对策局,将立刻收押这些证物。咒术师渡阴木先生,你应该会被逮捕。」

  不发一语的渡阴木先生脸色发青。

  看来情势似乎逆转了。我安心地看着凶华小姐,却发现她皱起眉头。

  「……这些事不重要啦!重要的是你老是带着录音机或咒术探测器之类的设备吗?也带着红外线照相机与枪?这样可分不清哪个才是犯罪者哦!」

  「因为我有义务带着这些设备。我也不想随身带着这些啊。」

  「你明明有效利用那些工具了。反正你不是在偷听本姑娘凶华秘密的自言自语,就是在偷拍色情照片,三百六十五天二十四小时都把本姑娘凶华当作发泄欲望的对象。你丶你这个大色狼!变态!下流!」

  「……放心吧,凶华。身为一个人类,我绝不会做出连地狱都不允许的行为。」

  凰火摇摇头,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渡阴木先生。

  「那么,你就乖乖束手就擒吧。可以的话——」

  「凰火,轰爆他的头!」

  「——我不想使用暴力。」

  也许是要凶华小姐闭嘴,凰火先生用手摀住她的嘴巴。原来是这样——这一定是凶华小姐的作战计划!凶华小姐察觉到渡阴木先生有什么阴险的计谋,而请灵异现象对策局的凰火先生待命,等待渡阴木先生露出马脚……不过,这两人似乎对这种异常状况相当习惯,这是我的心理作用吗?

  渡阴木先生露出眼神无法定焦的茫然表情。他原本就不是成熟稳重的男人,所以无法应付这光怪陆离的事态,只能惊讶地瞪大眼睛。凰火先生叹一口气,等待他的反应,同时看向我。

  「幸好渡阴木先生的诅咒似乎无法传到妳身上,也许是因为妳的内心很坚强吧。人类坚强的心是绝不会输给诅咒的。」

  是吗……不,不是这样,我也受到诅咒了。过着无聊丶平凡又无趣的每一天,总觉得一点都不快乐。只是在我完全被诅咒支配丶讨厌待在公司之前,凶华小姐刚好出现。我只是单纯运气好而已。

  凰火先生似乎读出我内心的想法,温柔地微笑说:「即使被施了咒,妳仍努力地不向被排挤或诅咒等恶势力低头。妳可以对此感到骄傲,因为我认为这是非常了不起的事土

  「凰火先生……」

  「凰火,你从刚才就在若无其事地勾搭樱井吧!若想搞外遇的话,本姑娘凶华会一一实践从杂学书中收集到的世界各国之拷间方式,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哦」

  「请别抛来这不吉利的爱心符号。」

  凶华小姐与凰火先生进行着谜样的对话。

  「咯丶咯咯。」

  就在渡阴木发出笑声的同时——

  「咯咯!哈哈哈哈!还丶还没呢!还没结束!既然这丶这样就别怪我无情!齐藤丶铃木丶安藤,杀丶杀掉这些人!」

  这是渡阴木先生最后的抵抗,但他却走到会客室尽头,用头猛烈撞击墙壁,看起来是想拚命撞破墙壁,模样有点滑稽。

  渡阴木先生……真可惜,你跟我一样都只是懦弱无能的平凡人,所以绝对不可能打赢这些了不起的非人类们。不需要理由,你的本能应该很清楚这一点才对吧。

  「哈哈哈!我可是全都赌上了——我的咒术在今天早上迈入新的阶段!我的诅咒已经不只是让人感到焦躁厌烦而已,只要确实地完成仪式,便能完全夺走他人意识,随心所欲地操控对方!哈哈哈哈!」

  渡阴木发出嘶哑的狂笑声,凶华小姐与凰火先生则露出不知该如何回应的尴尬表情。这画面看来就像是小朋友拿着水枪大喊「我要杀死你们」一样的感觉。

  「首先,我要让妳痛不欲生却又死不了,利用完整的仪式夺走妳的意识。我要赶走代理分店长,让别人都找不到妳,然后再赶走现在的社长!如此一来,我就能成为下一任社长!」

  好吵!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

  我再也看不下去,不由得发出尖叫声。

  「别瞧不起人了!」

  我再也无法忍耐,流着泪放声大喊。

  「别开玩笑!这是什么意思!我们都很认真在工作啊!」

  「没错!」

  凶华小姐开心地露出笑容。

  「扭曲世间的真理,想以犯规方式出人头地的咒术师,你没有活着的价值!接下来,连阎王都不由得撇过头去不敢观看的残酷杀人秀要开始罗!真是太棒了,竟然能用常在厨房里看到的那些调理器具残酷地杀人呢!」

  「……不能杀人吧?」

  凰火先生露出不悦的表情。

  「不过,我会让你也遭到同等的下场。渡阴木先生——你不是企图杀死樱井小姐吗?」

  听到凰火先生的话,我大吃一惊却又立刻恢复冷静。渡阴木先生想杀我吗?

  看到我一脸不解的表情,凰火先生蹙起眉头淡淡地解释。

  「他大概企图操控齐藤丶铃木与安藤三人杀死妳,然后将这个状况让第二者——不解宫的开会对象看到,好证明自己的清白……就是这样的计划吧?」

  「……呃。」

  说中了吗?只见渡阴木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是丶是的话又怎样!齐藤丶铃木丶安藤!你们在这里吧!快把这些家伙──」

  渡阴木先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错乱,然后……

  「……叫我吗?」

  开门出现在那里的是──是什么呢?真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庞大存在。他(?)有着如甲虫般又黑又有光泽的躯体,没有眼丶耳丶鼻丶口的脸部后方延伸出无数管线,还发出管线摩擦的声音。看起来不像是人类,不过若问说是什么我也形容不出来的他,两手垂吊着昏过去的齐藤丶铃木与安藤。

  「这些家伙超弱的,我只是稍微用手指碰一下就昏过去,好无聊哦……优歌,这里已经没有坏人,可以进来了。」

  「嗯丶嗯,雹霞。」

  战战兢兢走进来的是优歌妹妹。可是,「雹霞」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我这么想着,这时,优歌妹妹看到渡阴木先生后则有点惊讶地问道:

  「妈丶妈妈爸爸,那个人是坏人吗?」

  「咯咯咯。」

  凶华小姐开心地笑着,瞧不起渡阴木先生似地直指他说:

  「妳说『坏人』吗?小朋友天真无邪的双眼映照出的永远都是真实啊!」

  「王——」

  那已是极限。

  「王丶王八丶王八蛋!混帐王八蛋!」

  他精神错乱了吗?这里是三楼——但渡阴木先生却朝窗户的方向猛烈冲过去。

  「我丶我没有错!错的是不认同我的公司!错的是这家公司!混帐混帐混帐!我丶我不想被抓!我丶我的人生从这里——」

  「………………我腻了。」

  对渡阴木先生这副丢脸的模样叹了口气后,凶华小姐没有看他,直接走向会客室的门口。

  然后,她抓住雹霞的手。

  「唔?」

  凶华小姐将不解地歪着头的他——往正要从窗户逃脱的渡阴木先生丢出去!

  以猛烈速度被抛出去的雹霞,大概是体重太重,使渡阴木先生发出「啊呃」听起来惨烈的声音后就被压扁。

  渡阴木先生并没有死,只是完全失去意识地慢慢滑落在地,最后一动也不动

  地瘫在那里。

  「嘿嘿嘿嘿!领教到了吧!」

  同时报复雹霞并解决掉咒术师的凶华小姐好高兴,还有一点坏心眼的模样。她露出异常的笑容说:「有句话说,诅咒人需要挖两个墓。坏事转啊转,终有一天会报应到自己身上。」

  被丢出去的雹霞愣愣地单手抓起渡阴木先生后,深深叹一口气。

  「……那若是世界的法则,母亲应该早就不在这世上了。」

  ◆◆◆

  在那之后——突如其来发生在我樱井樱桃身上,像作了场恶梦般的奇异光景,急速地消失。随着季节变换,可怕丶幻梦般的非日常气息已消散,我又回到无聊丶平稳又可爱的日常生活中。

  渡阴木先生被逮捕,且因几项严重的罪状而被惩处八年刑期。仔细想想,他也有点可怜。

  不管再怎么努力丶再怎么祷告祈求,如果梦想仍无法实现的话——那真的很悲哀。如果这时出现像是咒术之类能使梦想实现的方法,当然一定会紧抱着不放吧?起码我是这么认为的。

  算了,先别想这种事。我决定不要仰赖咒术或奇迹之类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是要用努力丶毅力丶自尊与傲气来实现梦想。这应该是最远却最踏实的一条路吧。

  不晓得那个非一般人类的家庭是怎么样,但对我这种平凡人而言,只有这种方法最适合我。

  提到那个家庭——今天,好久不见的凶华小姐又打电话过来。

  『是本姑娘凶华!』

  听到她那桀惊不驯的声音,我觉得非常安心。

  渡阴木先生的诅咒已解开,齐藤他们都恢复原状,而我也积极投身在工作上。

  没有异常的情况发生,是实实在在地过着每一天。我很想将这份感动跟朋友分享,于是便跟凶华小姐开心地聊了一下。

  凶华小姐决定取消普通的蜜月旅行,目前正在计划含有精彩阴谋的旅行。

  不过,她还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于是打电话来请教我。

  全包在我身上,凶华小姐。因为那是我的工作。

  我想,我果然还是很喜欢这份工作。原本平稳安逸的日常生活被咒术师画下深深的刻痕,

  又被狂乱家族彻底粉碎后,之后一点一滴重建起来。最后完成的是,闪耀动人丶安稳又充满活力的每一天。普通果然才是最棒的!好,今天也努力工作吧!不过,像我这样宣誓后再一步一脚印地往梦想前进,靠毅力丶努力活着的平凡人所过的正常生活之外缘或更深层的地方——那个惊世骇俗的家庭,今天肯定也过得非常精彩。

  我希望不会再遇到像这次事件一样的奇异状况。我觉得他们似乎只能活在不正常的生活里,因此,这次事件肯定不在天神的意料之中,是宛如擦撞一般的偶然事件。由于我们所过的日常生活与他们所过的非日常生活相碰,今天我与凶华小姐才会像这样打电话聊天。

  平凡地出生丶平凡地生活丶终有一天也会平凡死去的我,绝对不会忘记这次的事件,肯定想忘也忘不掉。说不定每当电话铃声响起时,脑中就会清楚浮现出这件事。有时也会跟现在一样,干劲十足地接起电话。

  如果是别人就算了,若是凶华小姐的话,这次我一定会卯足全力为理解力无敌差的她做详尽的说明。虽然也许不会有那一天,但她若能完全了解旅行这件事——我才算得上又离社长这个目标更近了。

  因此,我今天也在电话中跟她说明旅行的事。我已经受够光怪陆离的事件,不想再见到狂乱家族或咒术师之类非常人的家伙。如果在路上发现他们,我肯定会拔腿就跑。我不是在开玩笑,真的别再闹了。可是,我绝不会忘记他们。而且我会抬头挺胸,对旅行与工作表达我的热情。为了当上社长的那一天,我会用努力与毅力坚持到底。

  当凶华小姐完全理解旅行这件事时,我会说出那一句话——说出最大的感谢,以及员工手册上千篇一律刊载的社交辞令。

  「那么,今后若有机会,请务必让樱井旅行社为您效力!」

  虽然不晓得这句话真的只是社交辞令,还是我真心想再跟他们见面——总而言之,目前的我是以那个瞬间为目标而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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