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真想回到过去,痛扁那时候得意忘形的自己
距今大约半世纪之前,世界首次发现『异能者』的存在。『异能者』正如其名,引发了科学所无法解释的『奇妙』现象。
有的人能够在手掌产生火焰;有的人光用触碰就能让水结冰;也有人只是伸手一照,就能让伤者痊愈。自其存在得到证明那一天起,世界上开始陆陆续续地诞生出那样的『异能者』们。
目睹到那种种堪称奇迹的行为,有的人把那些『异能者』当成神一般地赞颂,也有人蔑称他们为『恶魔』。既然有人会为了拯救他人而发挥『异能』,当然也会有许多人使用『异能』来满足自己的欲望。
然而随着时序流转,一般人后来是这么戏称那些『异能者』——宛如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异乡客』。
——下野根隆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异能』怀抱憧憬的呢?
「风——在呼唤着我啊——」
站在能够俯视河川的河堤顶端,隆良张开双手,迎着风如此说道。
数日前才刚成为高中生的隆良,自从懂事以来,便每天都在这个地方——仔细确认过四下无人后,像这样与风进行对话。
话虽如此,因为隆良并不是异乡客,所以即使他那么做,他也不可能对风有任何影响。不过,几乎所有异乡客的『异能』都是后天才会显现出来,只有极少数的人是天生就能使用『异能』。
所以隆良相信,总育一天自己的『异能』也会觉醒,虽然这份自信毫无根据,再说『异能者』诞生的机率本来就很低……总之,他就是相信。
而今天,隆良一早就感觉到些微的预感。没错……举例来说,那就像是刚洗完澡看镜子时,发现自己的身体散发出白色雾气,进而产生『咦?这层雾气……咦?这好像是灵气喔?』这种启发。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附带一提,当他像这样在此与风进行对话时,大致上都是先有这种近似预感的感觉,结果最后根本什么也没发生。
「…………」
实际上,今天似乎也不会发生什么事。
「呼……对我来说还太早了吗?」
隆良不自觉地自言自语,朝着某个看不见的目标,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没关系——随着风之所向吧,呼……※Adi——」
正当隆良自言自语着,准备潇洒地转身离去时,映入他眼中的是——一辆超速的漆黑轿车朝他冲了过来。
「※ós ~~~~!?」 (编注:Adiós 为西班牙文的「再见」。)
超速车毫不理会惊慌失措的隆良,以猛烈的速度冲了过来。正当隆良以为就要撞上时——超速车漂亮地一个甩尾,停在隆良的面前。
「喔、喔喔……混、混帐!你想杀人啊啊啊!」
隆良隔着镜面玻璃,气冲冲地对着车内抱怨。这时,驾驶座的门猛然一开。
「啊!你这混帐,现在道歉也来不……」
打算直接上前理论的隆良,说到一半却停了下来。
只见从驾驶座出来的是一位身材有如模特儿的高挑美女,一头乌黑水亮的直长发,更加衬托出她的性感动人。每当她身上的白衣随风扬起,就能窥见紧身迷你裙下露出一双性感的大腿。
酝酿出知性气氛的红框眼镜后头,有着一对使人联想到蔚蓝深海的碧眼。那双眼彷佛正荡漾着微波,直直注视着隆良。
隆良看着她的身影,忍不住看得入迷,但对方却劈头就对隆良问道:
「你是下野根隆良同学……没错吧?」
突然被人指名道姓,隆良虽然内心有些勤摇,胸中却不知为何感到一股莫名的兴奋。
「……呼,我竟然一时失态了。」
神秘美女突然造访,而且她不知何故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这梦寐以求的场面,如今正呈现在他的眼前——接着,神秘美女面带微笑地点点头。
「你果然是下野根隆良同学啊……呵呵,我一眼就知道了。」
这已经是决定性的证据了吧,隆良几乎可以确定了。
「下野根隆良同学,或许你也隐约察觉到了——」
对隆良而言,这位神秘美女看起来就像是来宣告福音的天使一般。
「国中毕业前的检查结果,发现你身上有可能出现『异能』的力量。」
隆良闻言,在心中如此呐喊道:
——来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哼……是啊,我就想说差不多也该有人来接我了。」
但他却极力压抑,不让自己喜形于色,装出一副冷静的态度应对。
「是吗?那事情就好办了。」
神秘美女从胸前口袋取出手册,拿给隆良看。
「我是政府公认的异乡客对策课研究室室长,亚莉雅·来武·艾丽诺雅·沃尔塔。放轻松点,叫我亚莉雅就好了。」
从名字推测,她可能是日本人与西洋人的混血吧。和这个平常不会有交集的人接触,这个事实让隆良更加心跳加速了。
「…………」
此时又有两名体格壮硕的黑衣男人,从轿车的后座下车。他们戴着墨镜遮掩长相,外表看起来就像是那种职业的人。
「呕噗……亚莉雅室长,请您开车温柔一点……」
看起来就像是那种职业的人,竟然会说出这种窝囊话,不过隆良积极地当作没听见。而且可怜的是,亚莉雅采取的方针似乎也是无视他们两人。
「好了,下野根隆良同学,正如外界所知,我们必须管理身负『异能』之力的人。以你的立场或许并不愿意被管理,但是请你明白,采取暴力手段也绝非我们所乐见的情形。后面那两个穿黑衣服的人身上有枪喔。好了,在理解这个情况之后,我再一次『拜托』你配合。」
亚莉雅注视着隆良,眼神中施加了些许压力。
「可以请你来我们的组织一趟吗?」
——组织——
亚莉雅大概不会知道,这个词对现在的隆良而言,听起来是多么地悦耳。然而见他没有马上回答,亚莉雅似乎误解成别的意思。
「不需要那么警戒,跟身体检查差不多啦,而且你本身也能面对自己的能力。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正面思考这个提议。」
「哼……是啊,那样也不错吧。」
隆良至今仍陶醉在这个状况中,他仰望着天空喃喃说道:
「随着风之所向——顺势而为也不错吧。」
隆良说出帅气的台词,沉浸在自我陶醉的顶点;对此亚莉雅却不甚关心,以熟练的语气继续说下去。
「是吗?感谢你的配合,那么上车吧。」
「好……拜托你要安全驾驶喔?」
回想起她刚才堪称是失控暴冲的开车技术,隆良特别叮咛这一点。
「呵呵,放心交给我吧,我开车的技术可是很棒的喔。别看我这样,我到现在还没出过车祸呢。」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全员都上车了吧。那么……发动罗!」
「喂!亚莉雅小姐,你有在听吗?喂……唔喔喔喔喔喔!?」
在隆良发出悲鸣的同时——『恐怖的驾驶』的序幕也正式揭开。
「呕、呕恶~~噗……」
终于从『到达奈何桥边的驾驶』中解放出来,隆良用单手掩着嘴,身子摇摇晃晃地跪在地上。随后下车的两位黑衣人似乎也处于同样状态,贝有罪魁祸首亚莉雅一副没事的模样。
「……你们太容易晕车了,必须多锻链三半规管才行喔。」
照她那样的开车方式,再怎么锻链也无济于事,不过现在的隆良甚至连向她抱怨的力气也没有。
「好了,那么我们走吧。下野根隆良同学……应该可以叫你隆良同学了吧?我们差不多也不算是陌生人了吧?」
「呕噗……哼、随便你吧……呕噗。」
尽管隆良想要装酷维持形象,但是因为动不动就想吐,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很好,那么隆良同学请跟我来。别慢吞吞的,快一点。」
「哼,别那么慌张……唔呕~~噗。」
隆良跟在亚莉雅的后面,脚步仍是虚浮不稳。
随后隆良被带到一间白得令人目眩的房间,他接下亚莉雅递给他的两粒胶囊,装酷地露出笑容。
「哼……晕车药吗?谢谢你的关心。」
「不,不是的。胶囊里添加了能够提升专注力的药物,可以帮助『异能』显现。」
「……哼、哼,我实际上也是那么想的。」
居然连一个「哼」都会结巴,这对隆良来说还真是第一次。即使如此,亚莉雅仍然以冷静的态度应对压抑不下自己的羞耻心,而羞得面红耳赤的隆良。
「『异能』只要显现过一次,之后应该就不需要依靠药物也能自由使用了。啊啊,那个药也是用比较不会产生副作用的成分所制成的,就像是中药一样,所以你可以安心服用。」
「哼……是吗?那么我就吃吧。」
对于亚莉雅的说明,隆良并没有起什么疑心,配水将胶囊服下。
「呼……的确,我感觉到专注力有所提升了。」
「不,再怎么说药效也不会那么快发挥吧,那是你的错觉。」
「……我说了那只是我的感觉。」
看到隆良再次羞愧地低下头,亚莉雅轻声一笑。
「哈哈,或许是隆良同学比较感性吧。」
发现自己的幻想受到正面看待时,隆良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下来。就在这个时候——
「……好了,差不多可以了吧。」
「咦?」
听到亚莉稚突如其来的这句话,隆良不禁慌张了起来。
「咦?喂、会不会太快了啊?你刚刚才说药效没那么快发挥……」
「毕竟那再怎么说也是具有即效性的药,所以药效发挥得也快。如何?有没有感到自己的感觉比平常更敏锐了呢?」
「…………」
听她这么说,隆良才察觉到在自己体内流动的变化。
「……是啊,不对,大概从刚才我说感觉专注力有所提升时,我就真的察觉了喔?」
「哦……或许隆良同学是属于药效较快生效的体质吧。」
如果这不是在讽刺的话,那么她就是个凡事都正面看待的人吧。隆良一边在内心感谢那样的亚莉雅,一边催促接下来的步骤。
「那么,差不多可以开始了吗?」
「是啊,没错。毕竟是即效性的药,药效也会退得比较快嘛。」
只见亚莉雅打开记录本,用拿着笔的右手指尖轻轻将眼镜往上一推。镜片后的那双碧眼,如蓝色的火焰般闪动着。
「好了,隆良同学,将你的『异能』展现给我看吧。顺从你的直觉,照你认为最好的方式去做就好了。」
隆良期待已久的瞬间终于到来。
回想起迎接这一刻之前所度过的日子,对隆良而言,每一天都过得艰辛困苦。不知有多少次他都怀疑自己,会不会在『异能』没有觉醒的情况下,就这样以平凡人的身分结束一生呢?但是他还是挥去那些疑念撑了过来。
说起来『异能者』——也就是如今被称为异乡客的人们,他们往往不常受到善意的对待。也因为如此,憧憬那个人种的隆良,至今也一直过着受到他人白眼以对的日子。不过在许多层面来说,他特立独行的言行也是受人白眼的原因之一。
但是,隆良现在即将要成为异乡客了。在河岸的堤防上一个人吹风的日子,并没有白费啊——!
隆良像是要压抑胸中涌上的冲动般笑着,将右手手掌往前方推出。
「哼……就让你见识一下吧,这就是我的『异能』!」
隆良将高涨的专注力全部汇聚在摊开的手掌上。此时,他感觉得到一股从未感受过的热能,经由全身所有的神经,集中在饱的手掌上。
真的有什么要出来了——『异能』要发动了——!
隆良如此确信之后,有如怒吼般地大声叫道:
「风啊——怒吼吧!」
那异能终于猛烈地从隆良的右手喷了出来——
但在喷出的瞬间,却伴随着「噗咻」这种恶心的特效声。
「……啥?」
喷出的并不是风,而是呈黏液状、略显白色混浊的液体。
「咦、等等……这什么啊,咦、欸?这是啥?」
看到喷出的是完全出乎意料的东西,隆良狼狈不堪地惊慌失措起来。
然而负责记录的亚莉雅却冷静得不能再冷静。
「呃……随着『风啊——怒吼吧!』的叫声,黏液状的白色混浊液体喷了出来……」
「等等!亚莉雅小姐,可以不要这样吗?别把台词记录下来好吗?」
「唔嗯,但是这个液体……虽然难以启齿,不过这还真恶心啊。」
「那个……可以请你别用笔尖戳它吗?好像觉得那东西很肮脏似的,这样我会受伤的。」
「话说回来,隆良同学……你大喊『风啊』什么的,那是假动作之类的吗?」
「别说了啊啊啊啊!别那样冷静地追究别人的羞耻举动啊!是我的错!是我太过兴奋了啦!」
「原来如此,意思就是说,在感情激昂而失控的情况下,造成黏液状白色液体喷出的结果……好,这是重要的资料,我要确实地记录下来。」
「所以拜托你别再说了啊——!我知道了!你杀了我吧!那样你就满足了吧!?你就是想把我羞辱到死对吧~~!」
「好了好了,隆良同学,你就找一张椅子坐下,让心情平静下来吧。」
隆良羞耻到极点,情绪激愤不已,冷静的亚莉雅则是规劝他找椅子坐下。
「呼、呼……呼~」
「好,看来你发泄过后也平静下来了,接下来……」
亚莉雅转身背对喘了一口气的隆良,对一旁待命的两名黑衣人下达指示。
「你们来个人采集这个液体,之后送到我的研究室去。」
「呃……可是亚莉雅室长,我不太想碰那个耶……」
「我也是啊……」
「喂喂,你们两个的意思是要我亲自动手吗?叫一个纯洁的少女回收这种东西……这可不是一句『凡事总有第一次』就能了事的哦?」
「话是那样没错,但是这东西要怎么回收?」
「那种事还用问吗?找个滴管之类的器具来吸,别直接沾到手就好了吧……」
「别再说了~~!别把它当成脏东西一样处理~~!射出那种奇妙液体的人可是很受伤啊!目睹你们无心之下的言行,他的心在淌血啊!你们也稍微顾虑一下别人的心情吧!」
原本暂时平静下来的隆良,这时的情绪又像这样再度被挑起了。
大吼大闹了一阵子之后,疲惫不堪的隆良抱着椅背,软弱无力地坐在椅子上。
「你是因为第一次发动『异能』,所以很疲惫吧。这也是很正常的事。」
总觉得她误解了隆良疲劳的理由。亚莉雅又继续说下去:
「看来还需要花费一些时间,才能分析出刚才的液体究竟是什么,不过那并不是会溶解物质的危险液体,所以你可以放心了。或者该说如果真的是有腐蚀性的液体,那么在发射出来的时候,你的手也不可能没事。」
虽然亚莉雅那么说,但隆良觉得反而应该要再危险一点才好。如果没有任何特异性,那么这东西就只不过是普通的黏液而已了。
「好了,隆良同学,虽然在你还很疲惫时这么说很不好意思,不过请你再配合检查一下。」
「我无所谓了……反正我只不过是个黏液男而已……我是个帮不上任何忙,除了发射湿湿黏黏的黏液之外,没有任何长处的男人……」
「不,那可不一定喔。」
「欸?」
听到亚莉雅意外的一句话,隆良猛然抬起头来。
「隆良同学刚才发射的黏液,乍看之下确实是平凡无奇的普通黏液,然而它的特性与应用力仍是未知数。说不定其中隐藏了未知的性质哦,因为你的能力才刚觉醒而已嘛。」
「……喔喔……喔喔、喔喔!亚莉雅小姐……喔喔!」
听到亚莉雅乐观的意见,隆良的眼中顿时点燃希望的灯火。
「好了,为了测试你『异能』的特性,接下来要请你配合进行有些危险的实验,这也是为了你今后着想,请你要全神贯注喔。」
「……危险的实验?」
「就是异乡客之间的战斗实验。」
——异乡客之间的战斗——
一旦同样使用『异能』的人之间发生战斗,那将伴随巨大的危险,而且对于『异能』才刚觉醒的人来说,会心怀恐惧也是很正常的事。
然而隆良却不害怕,但是那绝不代表他很勇敢。
而是因为隆良他是个中二病有点——不,应该说是病得非常严重的孩子。比起对战斗的恐惧,他首先感受到的是置身于非日常状态的昂扬感,也因为如比,隆良他——
「哼……好啊,反正都已经上船了,我就舍命陪君子吧。」
就像现在这样,又开始得意忘形起来了。
被带到一间正方形宽敞房间的隆良,在房间内扫视了一圈。在隆良的右侧有一面镜面玻璃,亚莉雅可能就在镜子的另一头待命吧。
在隆良所站的入口处正对面,看得见一扇金属门,接下来要与他进行战斗实验的对手,应该会从那扇门出现吧。
等待数分钟后,对面的门终于开了。正当隆良感到一阵紧张的时候,从那扇门出现的,竟是一位年纪比隆良还小的少女。
她的肩幅十分狭窄,是属于非常缺乏起伏的娇小体型,因此给人年纪非常幼小的印象,甚至会让人误以为是小学生。不过她身上穿的衣服,是隆良不久前就读的国中的女生制服。也就是说,她是个国中生,而且还是隆良的学妹。
不过话说回来,她还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少女。稍长的浏海带着淡淡的红色,看起来就像是桃红色一般。而从浏海缝隙露出的红色大眼,宛如是上等的红宝石般,因光线反射显得耀眼夺目。
光是这样看下来,就算称她是美少女也不为过,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此受伤的关系,包含左眼在内,她左半边的脸部被绷带层层包覆着。而且仔细一看,从她的右手手掌到手肘的部分,同样也包了一层绷带。
「……哼,失礼了……让你久等了吧?」
少女忽然以较小的声量向隆良说道:
「首先该自我介绍吧。我姓焰炽,名夜侘,这就是外界为了称呼我而取的记号……请多指教。」
「…………」
夜侘将绑着绷带的右手贴在脸上,指缝间只看得到右眼,她以这个奇妙的姿势结束了这段独特的自我介绍。而隆良见到她这番举动,心里五十步笑百步地想着:
——还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但是他同时也明确地感受到,这个女孩散发出和自己相同的味道。面对这个与自己同类的女孩,隆良所采取的行动是——
「哼……我是下野根隆良,是在风……不,在负责掌管生命,伟大的那个……像是水的东西的引导之下,由时代所造就的世纪异乡客……」
输人不输阵。
然而那样的隆良,却从夜侘的眼神中,感觉到比言语更为明确的意涵。
——她也觉得隆良是个怪人。
「…………」
正当两人沉默不语的时候,室内装设的扩音器响起亚莉雅的声音。
『看来你们两个都自我介绍过了吧?那么差不多该请你们进行战斗实验了。你们彼此都只准使用异能的力量喔,因为你们是外行人,所以禁止肉搏战。另外,如果有危险,我就会喊停。』
亚莉雅说到这里时梢作停顿,然后像是突然想起般,再补充了一件事。
『啊、对了对了……你们两个的异能碰巧都是在今天觉醒的呢……呵呵,不觉得有点像是命运的安排吗?』
「…………!」
——命运——
这个词是用来点缀非日常的最佳调味料。
相遇的命运、受到指引的命运、战斗的命运——即使排除这些浪漫的含义,「命运」这一词还是能让人HIGH到最高点。
「哼……命运吗?那样也不坏啊……」
隆良双手叉腰并喃喃说道。而夜侘也有如呼应一般,撩起浏海跟着说道:
「哼……也就是说,这是命运的安排吗?那也是一种乐趣。」
「是啊……顺着命运的浪潮随波逐流也不错嗰。」
「那么我们就开始吧,开始这场由命运所安排,炽热燃烧的——圣战……!」
「就让我们一决——胜负!」
他们彼此摆出架势,一场激战就此揭开序幕——!
——虽然是很想这么说啦。
「…………」
但两人就只是面对面僵持着。就隆良而言,现状是他的能力才刚觉醒,而且又突然要与人对战,他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而这一点对夜侘来说似乎也一样。
「……哼,怎么了?放马过来呀。」
「哼,你先请啊。」
「哼,女士优先啦。」
「哼,你不用客气啊。」
看来双方都打算采取先看对方如何出手,再决定如何应对的方针。而因这场迟迟未展开的战斗率先叫苦的人,却是在一旁观战的亚莉雅。
『……别再哼来哼去了,请你们快点开始战斗好吗?』
「…………」
被人这样尖锐地指谪,两人面红耳赤地低下头。
但是那个令人看不下去的僵持状况,两三下就崩毁了。
「……我、我的能力是……!」
夜侘猛然抬起通红的脸,煞有其事地大叫道。
「将一切焚烧殆尽的红莲之火——你能够抵挡得住我的火焰吗!?」
「什、什么!?火……火焰……」
没有什么行为比在战斗中暴露能力更愚蠢的了——大家或许都是这么想的吧……不,那基本上是正确的观念,不过即使如此,夜侘依然道出了自己的能力。
夜侘的心中恐怕根本不存在明确的动机吧。她只是觉得如果不加以说明,感觉好像有些卑鄙——她有的应该只是那种程度的动机而已;但是对于跟她想法相近的隆良而言,这样等于是被她先下手为强了。面对气势如虹的夜侘,如今的隆良没有任何方法可以阻止她。
「让你见识我的『异能』——『点缀盛宴的红焰(Candle flame)』!」
只见夜信用包着绷带的右手比出手枪的手势,并且从食指喷出了火焰——!
——但威力只有打火机的程庋,有够弱的。
「……欸?那就是你的火焰吗?」
「当、当然不是啊……接下来火力会变得更旺……!」
「说、说得也是啊!不可能只是那种程度嘛!」
「当、当然啊……!唔、唔唔唔……」
只见夜侘拚命出力,而火势也确实增强了。
……大概是从打火机增强为长柄打火机的感觉。
「呣呣呣、呼……嗯、唔……啊、呼啊!」
夜侘一个脱力,在她闭上双眼的瞬间,火焰立刻随着「啪」的一声熄灭了。
「呼、呼……如、如何?我的……『点缀盛宴的红焰』?」
「……这个嘛,的确很像『蜡烛程度的火焰(Candle flame)』啦。」
「什……少、少罗嗦!这程度可是比刚才第一次发动时更加提升了耶……我、我有变强了!咦?奇怪?好像有股烧焦味……」
烧焦味不知从哪里传来——不对,异状明显是发生在夜侘的右手。
两人几乎同时发现了火势延烧到绷带上的事实。
「咦?啊……咦!?好烫!啊、解、解不开……好、好烫!?」
「你在做什么啊啊啊!……啊,对了!」
隆良似乎想到什么,于是将右手手掌对准火势延烧的绷带。
「唔喔!熄灭吧!」
他所喷出的黏液准确地命中夜侘的右手,并熄灭了在绷带上延烧的火焰。
「……咦?这、这是什么……」
无视于茫然若失的夜侘,亚莉雅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唔嗯……触摸到延烧的火焰时会觉得烫吗?那么火就不是直接从体内迸发出来的吧。说得也是,如果是直接从体内喷出,那么喷火的瞬间就会烧伤了吧。』
先不管亚莉雅冷静的分析,隆良面向夜侘,打算重新来过。
「哼,虽然是在非我本意的情况下介绍,不过这就是我的『异能』。名称是……呃、我想想,啊……」
「……呜、呜……」
「对了!叫做『惊涛骇浪的』……嗯?」
降良说到一半,才终于察觉到夜侘更进一步的异状。
「呜呜……呜~呜~……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啦……」
「咦?喂,你为、为什么哭啊……」
「好、好脏……好脏哦……呜呜。」
「不,等一下啊啊啊!不会脏!这才不脏啊!你这句话不就代表我的『异能』很奇怪吗!别说那种话啊啊啊啊!」
「鸣呜……啊,对了。」
只见夜侘从左手指尖喷出火,开始烧烤沾在右手的白色黏液。
「呜……怎么不会蒸发……」
「住手啊啊啊!我的分身……不,我不是指奇怪的意思!总之,那是由我梦寐以求的『异能』所赐的产物,所以拜托你别这样啊啊啊!话说回来,原来你左手也能喷火呀!那个会引人误会的绷带是做什么用的啊!」
「呜、呜哇……好可怕哦……变态在对我大吼大叫……」
「谁是变态啊啊啊啊!」
而且仔细一看,解开的绷带之下根本就没有什么。隆良不知该为她没有烧伤而放心,还是该追究明明没事为何还缠绷带。正当他为了那种微不足道的小事犹豫不决时,他注意到一件事情。
「……」
隆良伸出左手手掌,想要对空无一物的场所喷出黏液,随即正如隆良所料,黏液从他的左手发射出来。
于是这样就成功证明,隆良是个『全方位喷出黏液男』。
「……呃,这实在让人不太……不,是完全不值得高兴……」
「……那、那个、可以听我说句话吗?」
正当隆良垂着肩膀,沮丧不已的时候,泪眼汪汪的夜侘却突然变得胆怯起来,战战兢兢地对隆良说道:
「那个……我们的比试就到此为止好吗……?因为我们已经大致确认彼此的能力了……而且,我也想早点去洗手……」
「所以说那个不脏啦!……不过你说得也对,再战斗下去也没意义吧。」
「就、就是说啊,那么就到此结束吧……呼,真的好累喔……我要快点去洗手才行。」
只见夜侘转身,往她刚才出来的那扇门走去。
「…………」
隆良望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然后也转身背向她。就在那个瞬间——
「哼,你上当了吧!竟然背对着敌人,你太天真了!这是报复你对纯洁少女射出奇怪东西的怨恨~~!」
得意洋洋的夜侘,猛烈地对隆良毫无防备的背后伸出魔手。
——但是在下一个瞬间……
「我好恨~……咦?啊……呀啊!?」
夜侘似乎踩到了什么,跌了一个大跤。
「呜、呜~……讨厌啦……感觉屁股和背后湿湿黏黏的……」
「嘿嘿嘿……」
「……咿!」
夜侘的身下出现了一层有如积水般的大量黏液,而制造出那些黏液的人,毫无疑问就是隆良。
自从方才得知自己的左手也能排出黏液后,隆良做了一个假设。
——自己是不是可以从身体的各个部位排出黏液呢?
订下这个假设后的隆良,从夜侘提出停战建议的时候,便开始尝试以任何部位排出黏液。首先他专心地从裤子里的小腿释出微量黏液,并且绝不让夜侘察觉。
然而那个假设伴随着事实成为定论,隆良因此而暗自窃喜。因为从夜侘转过身的那个瞬间起,他就不停地朝自己的脚下发射黏液。
隆良也早就看穿夜侘提出的停战只是幌子了。他算准只要自己一转过身,夜侘就一定会发动袭击,而且也知道那时候她一定不会注意脚下。结果一切都在隆良的计算之中。
「嘿嘿嘿……你只不过是在我的掌上起舞而已……」
「讨……讨厌,别过来,变态……不要啊!」
「嘿嘿……哇哈哈哈!这样就是我胜利了~~!」
——不过,如果说隆良有什么误算的话——
「我要聚精会神,让你变成满身黏液……咦、喔啊!?」
隆良踏出一步,却因为自己喷出的黏液而滑了一跤,身体前倾地倒了下去。
「好滑!痛、痛痛……」
由于脚部仍持续喷出黏液,隆良脚下当然也被黏液所覆盖。然而由于他的双眼被眼前的胜利所蒙蔽,当然也看不见地上的黏液。
然后最大的受害人就是——
「不、不要啊!变态、变态……!你在摸哪里……!」
「啥?……啊啊,因为欠缺柔软度,所以我都没发现自己摸到了呢。」
「咿!……差、差劲……!全身黏答答的,还被变态偷袭……快点走开啦……!变态!色狐!黏液妖怪!」
「你说谁是黏液妖怪啊啊啊!我也是动弹不得……喂,你这样乱动,我的手会摸到奇怪的地方……」
「咿、咿呀!?你、你把手伸到哪里去啦……!笨蛋!色狼!」
「喂,等等,所以就叫你别乱动啊!好痛!真的很痛耶!别打了!别抓我……!噢呜、啊、别踹我肚子!」
『喂~!夜侘同学,禁止肉搏战哦。』
现场只有观战的亚莉雅还是一副悠悠哉哉的样子。
在夜侘的猛攻之下,隆良遍体鳞伤,他默默地接受亚莉雅的包扎。
「好了,这样就结束了。隆良同学,今天辛苦你了。」
「……唉,谢了……」
「嗯,怎么了吗?」
「不……那个……」
隆良用食指搔着脸颊,脸上的笑容明显欠缺活力。
「该怎么说呢……哈哈,我的能力好像有点……奇怪?……啊,不,不过若说这样是普通,我也觉得很普通啦。」
「是啊,与其说是奇怪,倒不如说是……非常微妙的能力啊。」
「………」
亚莉雅说得直接了当,让隆良也为之愕然,但是她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不过若是要比微妙的程度,夜侘同学也不亚于你。正因为能力的危险性相差不远,才会安排你们成为彼此战斗实验的对手。」
「哈、哈哈……可、可是,该说是隐藏的性质吧……我觉得我的『异能』应用性意外地高啊。」
「是啊……就刚才的战斗实验所知……对了,大概就是释放量比想像中还多,以及从身体的任何部位都可以排出这几点吧。」
「…………」
「啊,而且还很滑。」
「那个,已经够了。」
「还有因为外观看起来很恶心,所以对女孩子可能特别具有牵制效果……」
「我就说够了啊!好啦!我知道了啦!反正我的能力就是超弱,除了让对手滑倒以外也没有其他优点了啦!而且还是个连自己也会滑倒的超烂能力啦!!!」
「好啦好啦,你冷静一点,来,喝茶。」
「呼……呼……咕噜咕噜……」
喝光了亚莉雅递给他的茶之后,隆良这才发觉自己异常地口干舌燥,大概是从身体发射黏液的影响吧。
「……那个、亚莉雅小姐,我可以再要一杯吗?」
「好啊,那当然没问题……不过你有那么口渴吗?」
「喔……大概是因为排出黏液的关系……」
「……也就是说,你的黏液或多或少会消耗体内的水分罗?唔嗯……」
亚莉雅手指抵着下颚,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对此,隆良面露疑问的表情。
「……亚莉雅小姐,怎么了吗?」
「不,该怎么说呢,感觉更恶心了呢。」
「别说了啊啊啊!别再用言语玷污我的『异能』啊啊啊!」
「哈哈哈,抱歉抱歉。对了,你身上也沾到黏液了,一定黏答答的吧,先去冲个澡再说如何?从那扇门出去之后就会看到浴室罗。」
「呜呜……可恶,竟然敷衍我……」
话虽如此,由于全身的确很不舒服,于是隆良便老实听从了亚莉雅的提案。
「可恶……黏液算什么嘛……」
隆良一边嘀嘀咕咕,一边在更衣室脱下沾满黏液的制服。
「啊~~回家以后,这件衣服也要洗才行了……可恶!」
隆良烦躁之余,粗暴地将淋浴间的门用力打开。与此同时——
「什么?……咦?」
全裸的夜侘发出惊叫,睁大双眼凝视着隆良。
「……嗯?咦?你是刚才的……啊啊!?」
而隆良更白目地将夜侘缺乏起伏的全身上下打量一递,接着继续说道:
「你脸部的绷带下根本什么事也没有嘛!绑绷带有什么意义……」
「你、你应该还有别的话要说吧……!?你这个变态白目偷窥狂黏液妖怪~~!」
「你损人的词也追加太多了吧~~!……呜哇啊啊啊啊!」
夜侘使尽全力扔出一个塑胶水盆,狠狠地砸中了隆良毫无防备的脸。
「哎呀,抱歉抱歉,我没想到夜侘同学还没洗好,女孩子就算只是冲澡也很花时间呢。啊,我好像也没资格说那种话耶,哈哈哈。」
听着亚莉雅毫无悔意的道歉,隆良无力地垂下肩膀,接受本日第二次的包扎。
「好了,完毕!这次真的辛苦你了。」
「唉……啊、刚才那家伙……」
「啊啊,如果是要问夜佗同学的话,我已经请黑衣人送她回家了。我也好好地向她道过歉了,这个你可以放心,等一下我也会派人送你回去。」
「哈哈、是吗……哈哈、哈哈哈。」
「怎么了?你的笑声没什么精神喔?」
「不,该怎么说呢……我的异能很微妙,又被骂是变态,实际上也真的是黏液妖怪……」
「哈哈,什么啊,原来你是在意那种事啊。」
亚莉雅轻声一笑,将手放在隆良的肩膀上。
「不必那么自卑,你的『异能』的确很微妙,但我认为总有一天肯定会派上用场……应该吧,所以没问题的。」
「不,你的说法让我根本不懂到底能不能派上用场啊!而且你那句『没问题』也微妙地令人难以相信耶。那是什么乐天观念啊?」
「哈哈哈,别那么夸奖我嘛,隆良同学。」
「不,我没有在夸奖你啊。」
亚莉雅将隆良的主张轻松带过,转换了话题。
「对了对了,你的『异能』等级已经决定好了,不过这只是暂定啦。」
「……『异能』的等级?」
「是啊,我们会考虑功能性与通用性、强制力的高低,以及危险性等条件,替每一位异乡客的『异能』分级。最高是A级……而隆良同学的『异能』是等级E。」
「……容我问一下,最低等级是?」
「这个嘛,就是E级啦。」
「果然啊!可恶啊啊啊!我就知道是这样!照这个发展根本不可能会被分在高等级啊!我早就知道了!」
「对了对了,夜侘同学也是等级E哦,你们两个是天生一对呢。」
「那种天生一对根本让人高兴不起来!啊啊啊!可恶啊啊啊!」
隆良咚咚地敲着地板,此时不懂得察雷观色的亚莉雅递给他一张纸。
「还有这个,给你。这是我刚才所记录的报告影本,一张给你拿去参考。」
「…………」
隆良无言地接过报告,将内容看了一递。
——外观是白色混浊的黏液,相当恶心,让人不敢触摸。
——射出的量多得可怕,很滑,似乎会消耗水分。
——嘴上念着风啊怒吼吧,但是风并没有怒吼,而是黏液喷了出来。
「……那个、亚莉雅小姐,有没有异乡客的『异能』是回到过去呢?」
「嗯?没有……我没听说过,怎么了吗?」
「不,我只是想要回去痛扁先前得意忘形的自己。」
「哈哈哈,你这玩笑很有趣啊。」
亚莉雅这么说着并笑了出来,但其实隆良是相当认真的。
「好了,今天你就先回家好好休息吧,下次有事我会冉请你过来。呵呵,后会有期罗。」
「哈哈哈……是吗?那就再见了……」
「嗯,再见,你要好好休息哦。」
亚莉雅大力地挥手送行,隆良却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
之后隆良低着头,坐在由黑衣人驾驶的轿车后座。和被带去组织时亚莉雅的驾驶相比,这趟车程显然舒适许多。然而隆良的心情,却比经历亚莉雅的驾驶技术时更加消沉。
「…………」
隆良将亚莉雅给的那张报告影本反覆看了好几次,每看一次,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停留在某一处。
——风啊,怒吼吧——
「……喔啊啊啊啊!来人啊……干脆一刀杀了我吧!」
隆良羞耻挣扎的呐喊,没有传入任何人的耳中。
……附带一提,开车的黑衣人似乎是打算当成什么也没听见。